第98節(jié)
“哪里呀,是你不由分說把糖塞我嘴里的,我連不吃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顧青竹故意這樣說。 祁暄疑惑:“是這樣嗎?” “當(dāng)然?!?/br> 祁暄擁著顧青竹的肩膀,兩人坐在演武場的突石之上,迎面看著晚霞,祁暄笑的十分開懷:“可我怎么記得,有些人吃了那兩塊糖,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 顧青竹沒有說話,卻把身子往祁暄懷里靠了靠,當(dāng)時能不感動嗎?祁暄氣喘吁吁,渾身濕漉漉的跑回來,給她送上了用油紙包的糖,可一打開,只剩下兩顆完好的。 “青竹?!逼铌押八?。 “嗯?”顧青竹回答。 軍營里面,就數(shù)軍士們吃飯的時刻最為安靜,耳邊只有列列的風(fēng)聲,戰(zhàn)旗吹動,兩人置身廣袤演武場上,依偎而坐,斜陽將兩人的背影拉長,周身仿佛鍍著一層金光,耀眼的令人無法正視。 “我們倆之間其實(shí)也有好的回憶,對不對?”祁暄的聲音聽起來特別低,但一字一句皆鉆入顧青竹的心。 “不記得了?!鳖櫱嘀裥σ鉂u濃,故意這樣說。 祁暄不厭其煩,用他溫柔的嗓音替顧青竹回憶當(dāng)年:“我記得有一年宮里放煙花,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問題,有一只飛到了你面前,你想也沒想,就跳到我懷里去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沒有推開你?!?/br> 顧青竹哼了一聲:“可你后來嘲諷我了?!?/br> 祁暄一愣,有點(diǎn)尷尬,摸了摸鼻子,干咳一聲:“那還有一回,皇上賞了我一桷東珠,我想也沒想,回來就全都送給你了?!?/br> 冷哼繼續(xù):“可你讓我用那桷東珠給府里的妾侍們都做了一套東珠頭面,顏秀禾也有份?!?/br> “……”場面更加尷尬了。 祁暄努力在腦中搜尋他和青竹之間美好的回憶,卻發(fā)現(xiàn)越是想記起,就越是想不起,最終只好放棄,肩頭垮下,無奈的嘆息。 多好的機(jī)會,可以跟青竹回憶一番溫情,可誰知道,他和青竹之間的溫情時刻實(shí)在是太少了。能夠想起來的,都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甚至還帶著尷尬的事件。 顧青竹見他這樣,不禁笑了起來,祁暄發(fā)現(xiàn),從毒瘴林回來之后的青竹似乎變得特別愛笑了,以至于讓祁暄不禁懷疑,青竹是不是中毒了。 伸手在她額頭上測量溫度,被顧青竹伸手把他手給拍開:“干嘛?!?/br> 祁暄揉著手背,問道: “你怎么老是跟我笑?” 顧青竹橫了他一眼,祁暄見了她翻來的白眼,這才放心:“對嘛,這個表情才像你?!?/br> 顧青竹被他的話說的哭笑不得,伸手在祁暄胸膛上敲了兩下,祁暄仿佛更加受用,擁著顧青竹的手臂越發(fā)收緊,兩人打鬧一番后,祁暄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青竹,咱們倆和好吧。孩子的事兒,我會記一輩子,我會永遠(yuǎn)記得我犯得錯,我發(fā)誓,從今往后,一定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咱們做生生世世的夫妻?!?/br> 顧青竹耳中聽著祁暄說的情話,不知緣由,鼻頭發(fā)酸,不一會兒眼淚就從眼眶里掉落,祁暄沒有等到顧青竹的回應(yīng),低頭看她,見她兩行清淚,哭的像個淚人,不禁心疼,擁著她哄道: “怎么哭了。哎呀,我,我不會說話,又提傷心事了是不是?你別跟我計較,我保證以后不提那事兒了,你快別哭了。” 顧青竹雙臂張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擁住祁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之中,悶聲說道: “你不是說你要記一輩子的嗎?” 祁暄身子一僵,這還是青竹第一次主動擁住他,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不敢相信,試探著回抱青竹,她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抗拒。 “我就記心里,不說就是了?!?/br> 祁暄感覺懷中嬌小的人兒在懷里哭的一顫一顫的,心亂如麻,不知道怎么安慰,但隱隱的能夠察覺出來,青竹開始宣泄自己的情緒,這些年她一直將傷心事憋在心里,不愿提起,就算偶爾聽到,也是用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應(yīng)對,她表現(xiàn)出的冷漠,其實(shí)就是她防備的武器,她不是鐵石心腸,她是故作堅強(qiáng)。 自從孩子沒有了之后,她隨祁暄到了漠北,一路過得都是相當(dāng)苦楚的日子,但她從到了漠北以后,仿佛就失去了哭泣這個功能,不管日子多苦,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面對多么困難的境遇,她都沒有哭過。 祁暄知道自己讓她實(shí)在太失望了,即便他在漠北殺敵千萬,立下汗馬功勞,可是對于青竹而言,祁暄并沒有過多的安慰,他做的一切,他自己知道,是為了能夠讓青竹早點(diǎn)回歸京城,可是在旁人看來,也有可能是為了他自己,為了祁家失去的家族榮光。 青竹自然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在漠北的那幾年,祁暄對她示好,她都是表面溫柔,實(shí)際上拒人于千里,不給祁暄任何彌補(bǔ)的機(jī)會,她盡管臉上在笑,可實(shí)際上心早就被嚴(yán)霜封鎖。 祁暄的求和,在她眼中,也變成了想要彌補(bǔ)遺憾,并不是真的想要與她在一起,所以青竹才會一味的抗拒,她付出真心的時候,祁暄將她的真心踩在地上,等到她收起真心的時候,又怎么能要求她接受一切呢? 所有都是祁暄自找的。可是這個道理,他花了太多時間弄明白,一直以來,他以為青竹最介意的是從前受過的痛苦,是經(jīng)歷過的那些難過事,所以他想彌補(bǔ)青竹,他想讓青竹忘記從前那些痛苦,但從一開始,他的路就是錯的,青竹在乎的不是曾經(jīng)過得有多痛苦,她那么堅強(qiáng),就算是痛,咬牙都能挺過去,她最難接受的是祁暄對她的感情。 在青竹看來,祁暄對她好,是對從前錯事的悔恨,并不是因為愛她,出發(fā)點(diǎn)是錯誤的,青竹可以接受任何苦楚,卻不能接受祁暄不愛她。 這個道理,祁暄是現(xiàn)在才明白的。他的青竹不是冷漠,更加不是計較,她活的太通透了,對感情太執(zhí)著,她要的不是祁暄的補(bǔ)償和悔恨,她要的是祁暄心中有她。 第171章 祁暄和顧青竹在演武場上看夕陽, 顧青竹平靜下來,擦干眼淚靠著祁暄, 其實(shí)在遇到大蛇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想明白了, 她和祁暄就算是孽緣, 她也想再給他和自己一個機(jī)會,人可以犯錯, 她也能選擇原諒,但是原諒的前提是, 她得知道, 他的心中對她有沒有愛。 如果只是一味的彌補(bǔ), 那顧青竹并不稀罕這樣的彌補(bǔ),因為沒有什么可以代替她受過的傷, 但若是因為愛,她倒是愿意再試一次。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祁暄回頭,就見一名士兵急急忙忙往他們這里跑來, 那士兵看著像是張黎身邊的貼身副官,難道是父親那兒出了什么事情。 兩人起身, 祁暄迎上前問道:“怎么了?” 那副官指著主帥營帳的方向說道:“世子快去看看, 張將軍和宋將軍打起來了?!?/br> 祁暄眉頭緊蹙, 往顧青竹看了一眼, 兩人心中似乎已經(jīng)有數(shù),顧青竹對祁暄道:“我回帳子歇著, 你去吧?!?/br> 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顧青竹不便在場,所以就讓祁暄自己去解決了…… 祁暄將她送到帳子里,然后才急急隨著那名副官去了主帥營帳,在營帳外頭,已然圍了不少將士,而將士們的圍繞圈中,張黎和宋鐵成果真動手打了起來…… 副官為祁暄撥開人群,祁暄喊了聲:“別打了?!?/br> 張黎占了上風(fēng),正擒著宋鐵成的頸項,別看張黎沒有宋鐵成生的高壯,但手腳卻十分靈活,出拳有力,出劍如風(fēng),宋鐵成不是他的對手。聽見祁暄的喊聲,張黎就停手放開宋鐵成。 但是宋鐵成覺得特別丟人,在這么多士兵們面前,張黎一點(diǎn)沒留手,把他打的像個孫子似的,如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趁著張黎松手之際,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張黎,張黎大驚,抬手一擋,卻還是晚了一步,讓宋鐵成的匕首把他的手臂給劃傷了。 祁暄上前一腳將宋鐵成手里的匕首給踢掉,宋鐵成也驚訝萬分,看著張黎受傷的手,上前解釋: “不是,你怎么能用手擋呢?沒聽說刀劍無眼啊?!?/br> 張黎用手按著傷口,冷哼一聲:“是刀劍無眼嗎?還是你故意為之,宋鐵成你這就是偷襲!你他媽不是東西!” 宋鐵成被當(dāng)面罵了這么一句,立刻反駁:“你這話說的。誰知道你用手來擋啊,再說了,也是你先動手的,我不過好心好意來瞧瞧侯爺,你不由分說就對我動手,怎么著,就你能守著侯爺,我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張黎和宋鐵成都是祁正陽麾下的大將,兩人一左一右,為祁正陽所用。張黎是從小跟著祁正陽在侯府里長大的家將,而宋鐵成是后來祁正陽從軍以后,跟隨過來的。都是感情頗好的兄弟朋友。 張黎呸了他一口:“滾犢子!你丫是來看侯爺?shù)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丫就是來殺人的?!?/br> 張黎此言一出,引起周圍士兵們的一陣躁動,紛紛往前湊著,想要聽聽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鐵成臉色大變,指著張黎怒道:“張黎,你別血口噴人。你成天拿把刀站在侯爺身邊,我還覺得你是要?dú)⑷四??!?/br> 張黎掙開士兵的攙扶,來到宋鐵成面前與他對峙:“我是保護(hù)侯爺,因為我知道,有人要對侯爺不利,我早就懷疑你了宋鐵成,侯爺幾次遇險,全都是遭受埋伏,身邊必然有內(nèi)jian。內(nèi)jian是誰,別人不知道,宋鐵成你會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么?你就是在胡吣!侯爺遇險的內(nèi)jian都已經(jīng)摘出去了,侯爺都沒有懷疑我,你憑什么懷疑我?你說這種話,是要有證據(jù)的,今天你若能拿出證據(jù)來,我和你既往不咎,若是沒有證據(jù),就休怪我不講兄弟情面?!?/br> 宋鐵成說的大義凜然,絲毫不見慌亂。周圍的人們看的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件事情他們應(yīng)該到底聽誰的,一時間議論紛紛。 張黎看向祁暄,大聲道:“侯爺如何遭受埋伏,如果不是身邊人通風(fēng)報信,又怎會讓那些大梁的殺手得手?侯爺那日要去視察關(guān)口,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事先知道,我一直跟隨侯爺身邊,沒有離開半步,可是你宋鐵成,當(dāng)天有兩個時辰不見蹤影,你是去干什么了?我忍你到今天了,侯爺沒醒,我暫且容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見侯爺身上的毒馬上就要解了,你就想來殺人滅口?!?/br> “簡直胡說八道。若只有我們知道,那我還懷疑是你去通風(fēng)報信的呢。你有什么證據(jù)指責(zé)我?我離開那兩個時辰,一直都在兵器庫里,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非但不信,還在這里污蔑于我?!?/br> 宋鐵成邏輯清楚,半分不落張黎之后。 “好啊,那你就解釋解釋,為何你在來侯爺帳中之前,派人來喊我出去?還跟我約在演武場見,我讓人穿了我的衣裳出去,沒一會兒的功夫你就來了,怎么著,你不是跟我約了演武場去了,你不是應(yīng)該在演武場等我嗎?我走了,你又返回來侯爺帳中做什么?” 張黎將今天他與宋鐵成動手的主要原因說了出來,如果不是宋鐵成暴露太多想要?dú)⑷藴缈诘暮圹E,張黎也不會沖動的挑在這個時候與宋鐵成攤牌。 宋鐵成脖子一梗:“我干什么?我派人來通傳不假,可我難道就不能親自過來喊你了嗎?我來看侯爺,順便喊你,有什么問題嗎?” 如此詭辯就是張黎也無話可說了,看向祁暄,祁暄上前,對宋鐵成問道:“宋叔,今天的事兒暫且先放在一邊,我這里也有一件事想要問你?!?/br> 宋鐵成緩下針鋒相對的氣焰,對祁暄抬手:“世子請說?!?/br> 祁暄負(fù)手上前,在宋鐵成面前似笑非笑的問道:“今天早上我們?nèi)ザ菊瘟值闹型荆龅搅艘粨艽炭?,不知道宋叔可知道那撥刺客是什么來頭?” 宋鐵成目光坦蕩:“什么來頭?你們遇到刺客了?怎么回來沒聽你說過?你可有哪里受傷了?” 張黎心中冷哼:裝的可真像!從前竟為發(fā)覺,身邊的這個宋鐵成隱藏的如此之深。狡辯之言脫口而出,都不帶想的。 “我們當(dāng)時趕著去毒瘴林拿月千草,將刺客殺退以后便離開了,那地方人跡罕至,那些殺手的尸體應(yīng)該還在,我已經(jīng)讓張叔派人前去將那些尸體帶回來,只要看看那些尸體是什么人,就能知道真相了?!?/br> 宋鐵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過只是一瞬間就恢復(fù)過來了:“竟還有這等事。居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你放心,只要那些尸體回來,找出兇手,我宋鐵成第一個不饒他。” 轉(zhuǎn)而面向張黎,宋鐵成誠心誠意的問道:“你派了多少人去運(yùn)尸體,可要我再多派些人一起?” 張黎冷哼,營地外頭跑進(jìn)來一匹快馬,張黎眼前一亮,讓人給那馬讓了條路,馬上之人勒緊韁繩,從馬上跳下來,張黎迎上前,這正是他派出去運(yùn)尸體的兵士,如今回來,一切就要水落石出,將那人扶起問道: “怎么樣?尸體可都運(yùn)回來了?” 張黎問。 那士兵一臉無奈,回道:“將軍,我們按照您說的地方去找了,可是那條路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刺客的尸體。” 張黎蹙起眉頭,看向祁暄,祁暄看向宋鐵成,只見宋鐵成一本正經(jīng)的過來問道:“怎會沒有尸體?難不成世子會信口開河?”轉(zhuǎn)而對祁暄問道:“世子,你且與我再說一遍到底是在哪個位置遇襲的,往毒瘴林那條路,一般沒有人去,只要真有尸體在那兒,就絕不可能找不到的。他們也許沒找對地方?!?/br> 祁暄看著他,不動聲色的重復(fù)一遍所在地,跪地的兵士說道:“我們就是在那里找的,往前往后多找了一里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的蹤跡。再加上今兒下午刮了大風(fēng),路上連痕跡都看不到?!?/br> 宋鐵成遺憾的上前嘆息:“哎呀,若是往前往后找了一里地都找不到的話,那可能真就是沒有了。不過,我相信世子不會信口開河,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應(yīng)該都是誤會吧?!?/br> 他走到張黎身旁,輕拍張黎的肩膀,說道:“張黎啊,今兒的事兒,你我之間算是個誤會,侯爺中毒,命在旦夕,你情急之下胡思亂想,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不與你計較,只不過咱們既然為同袍同澤,那便不可互相猜忌,如此太傷兄弟情分。就好比今天,你我刀劍相向,咱們今后還是留點(diǎn)力氣,上陣殺敵,豈非更好?”。 張黎一把甩開宋鐵成的手,氣的直喘氣。 宋鐵成見他這樣,心中得意,正要讓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去,沒想到營地那兒又跑進(jìn)來兩匹馬,身后還拴著一輛板車,走過之地,掀起塵土飛揚(yáng)。 宋鐵成見狀,臉色微變,雙目暗垂,往張黎看去一眼,只見張黎也是一臉懵,一副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樣子,宋鐵成心中懷疑,這是不是祁暄故意找的人來冒充的? 兩個兵士從馬背上翻身而下,跪在祁暄面前,他們是祁正陽的親兵,對祁家效忠,祁暄的話便是祁正陽的,不受他人控制。 “世子,我們在您所說的那片亂石后頭,找到了這兩具尸體?!?/br> 第172章 板車被推到眾人面前, 兩具尸體出現(xiàn),祁暄看向宋鐵成, 宋鐵成眉心一蹙,斂下目光, 祁暄來到他身旁, 低聲問道: “宋叔,這兩個人您認(rèn)識嗎?” 不等宋鐵成開口, 圍觀將士中就有人看了出來:“這個不是王龍嗎?” 隨著這一聲開口,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就是他?!?/br> “還有這個, 李三財。” 兩個人的身份一下子就被人認(rèn)了出來, 宋鐵成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蹙眉怒道:“這兩個人怎么會在這里?你是說他們是刺客?這怎么可能!他們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有出現(xiàn)過, 我一度以為他們倆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現(xiàn)在他們被人殺了, 還換了這身衣服,你們就把他們抬過來跟我說他們是刺客!這樣的栽贓陷害, 還能再明顯一點(diǎ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