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趙暮染聞言,氣勢更是囂張:“我就囂張跋扈怎么了。我是趙家人,宋家是臣,究竟該誰敬誰?難道我的堂姐們嫁出去了,她們婆家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禮了?那我趙家的皇權(quán)是擺設(shè)嗎?!” 論起吵架,她就沒有輸過陣,想當年跟夏國老將站在城墻下喊罵,對方險些就沒被她氣得摔下來。 宋釗是首次見著她耍潑的樣子,居然覺得還挺可愛。 我趙家…你趙家!這究竟是誰的趙家??!舜帝被她一口一句趙家激得太xue直跳,想到太后藏起來的旨意,就好像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那樣的滋味讓惶惶。 壓抑了許久的舜帝,在這刻居然萌生奇怪的懼意,那種恐懼快速的一浪一浪淹沒他,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他突然伸手揪住了胸前的衣襟,德信在邊上嚇得臉色慘白,忙跪下來哀求著道:“殿下,殿下,您別再氣陛下了?!?/br> 正當?shù)滦虐蟮臅r候,舜帝腦海中又清明起來,他恨恨地想——皇權(quán)? 那是他的皇權(quán)! “自然不是擺設(shè),你…很好!”舜帝從嘴縫中擠出一句,“沒有人敢不敬,朕準你開府。但開府后,朕不允許你再踏出都城半步,無召亦不可進宮!” 趙暮染瞇起了眼,不讓她進宮? 不讓她進,她就不能進了嗎?! 笑話! 也不看看她手里有什么。破風在手,她要趙舜跪下,他就得給跪下,何況是在宮中出入自由! 不過趙暮染此時也懶得提醒,反正在都城還要呆很久,而且現(xiàn)在的情況她看明白了。她只要進宮一回,趙舜就會對太后不例一回,太后喝的藥就是有問題,今日她突然闖到太后身邊見到她清明的神色,她就明白了。 “那文頤就謝過皇伯父了,在郡主府修好之前,我就先暫回王府住著。外邊的人要說我被欺負,我也就先忍忍了?!闭f罷一禮,直接離開。 舜帝面上陣青陣白,目光極厲看向宋釗:“你也給朕住到安王府去,不管用什么辦法。你再歇半月假,再搞不定一個小娘子,你這刑部侍郎也不要做了?!?/br> 讓趙暮染在都城大鬧,刑部還出了紕漏,他回都城后就沒有做好幾件事! 宋釗忙告罪,然后也離了宮。 出宮前,他回身望了眼那重重宮殿,唇邊揚了個淺淺的弧度。 再有幾日,也不知舜帝還會不會這么強勢,他會好好呆在安王府,等著舜帝派人來請他議事。 趙暮染已極快的回了宋府,二話不說就是讓人開庫房,開始往安王府搬東西。 崔氏收到消息,一臉驚色到西苑來,只見安王府侍衛(wèi)將一抬一抬的箱籠往外送。而趙暮染就站在廡廊下,侍女拎著燈籠立在她身邊。 天色昏暗,崔氏看不太清楚她的神色,但遙遙一瞥,已感到女郎極強的氣勢。 她猶豫了會才上前,扯著笑臉問:“殿下這是怎么了?” “搬家啊?!?/br> 看清來人,趙暮染閑閑回一句。 崔氏被她噎了一下,只能繼續(xù)扯著笑問:“殿下這般實在叫我等惶恐,可是大郎有什么讓殿下不滿的。” 聽到她將錯先歸到宋釗身上,趙暮染嗤笑,拿杏眸斜斜瞥她:“國公夫人這話我可聽不懂了,難道夫人不知我與郡馬情深?” 崔氏又被噎一氣,笑也維持不住了。女郎見她這樣,又是笑笑,下刻卻是突然一腳踩在美人靠上,紅纓槍就指在崔氏眉心間。 崔氏身邊的侍女被嚇得尖叫,崔氏也被她嚇得心頭猛跳,雙腳發(fā)軟。若不是還有一絲冷靜,她怕都要被嚇癱倒地上。 趙暮染長槍指著她,俏麗的面容被冷色一點一點覆蓋,殺氣凜然。她道:“他不是想當你的宋家大郎,那是你夫君的過錯。他為宋家付出了多少,你心知肚明,你卻因為你的錯恨來去試圖傷害他。國公夫人,你若真有能耐,你就將一切告到舜帝那去,那樣大家抱著一起死才痛快,我也會高看你一眼。你若是貪生怕死,就少給本殿搞小動作,我的夫君,不是誰都能算計的!” “我…我不知道殿下在說什么?!贝奘下牭妙^皮發(fā)麻,整個人都像泡在冰水里一樣,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文頤郡主說的算計,是指那日刺殺之事? 她怎么會知道? 明明連護國公都瞞過去了! 崔氏狡辯,趙暮染冷笑,握著槍桿的手一動,欲給崔氏一些教訓,卻有一道風勁掃過。銀色的鞭子纏住了她的槍身。 她抿了抿唇,就聽見郎君的聲音:“染染,罷了。” 趙暮染側(cè)頭,就見郎君神色淡淡地立在昏暗的天地間,朦朧光線將他身形顯得極修長,他那隱在暗處的只影帶著幾分落寞。趙暮染驟然心疼,心里難受得就像被人扎一刀似的。 她不情不愿收回槍,跨過美人靠就撲上去。 郎君不得不伸臂接住她,察覺到她抱著自己的手那么用力,心中溫暖,親了親她耳后:“過去就過去了,有你就好?!?/br> 趙暮染摟著他嘟囔:“給你出氣也不要,你傻不傻?!?/br> 宋釗就笑了出聲,給小動物順毛一樣去摸她頭:“那你就當我傻?!?/br> “拿開你的手,我不是小狗?!迸蓯瀽灪咭宦?。 宋釗卻是笑得更開心了。她真是什么時候都能懂他啊,一個動作就猜到他想什么。 崔氏受驚過度,還站在原地不敢動。 她在趙暮染手一動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威脅,一種攸關(guān)性命的威脅。 文頤郡主……好像是真想殺了她! 崔氏終于站不住,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得到消息的護國公也趕到,到時就見到相擁的小妻夫,還有軟在地上的妻子。 他張了張嘴,忙去扶起妻子,宋釗此時也將扒在自己身上的女郎拉開,轉(zhuǎn)而握著她的手來到護國公夫妻二人跟前。 崔氏一看到趙暮染靠近,整個人都嚇得瑟瑟發(fā)抖,護國公見此皺了眉。宋釗開口道:“郡主搬出去已得了陛下準許,往后我們便擇府另居,國公爺不必再擔心沖突?!?/br> 沖突? 什么沖突? 護國公抬目看向小夫妻,見到趙暮染橫眉堅目就瞪了回來,哪里還不明白。 文頤郡主這是遷怒了吧。 “可是這……” “國公爺也不必再勸了,盡管我搬了出去,宋家也不會有所影響的。”宋釗打斷,立場十分堅定。 護國公看了看兩人,最終也只能是嘆氣一聲。趙暮染也懶得和兩個人多說,怕自己忍不住又一槍桿給戳過去,她轉(zhuǎn)身繼續(xù)讓人搬東西。 趙暮染嫁妝不少,這一搬就搬到月上枝頭,引得前后胡同的人都來打探看熱鬧。 崔氏聽到這些消息,心中又恨又絲毫辦法沒有。 什么不會讓宋家有影響,即便不和宋家有影響,那也是與她有影響。她已經(jīng)知道了,趙暮染在宮中就揚言說是她這婆婆不好相處,她才跟郡馬鬧起了別扭,她的名聲已經(jīng)被敗壞了。 不管世人覺不覺得郡主刁蠻,她都會落得個連皇室宗親都敢落面子的厲害名聲。 趙暮染是不針對宋家,卻是在針對她啊。 崔氏哭得雙眼通紅,她自在閨閣起,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偏她真的不敢多說一句。她只能全憋屈的忍到肚子里,她不能跟任何人說起因,那是全家都殺頭的罪,不但如此,舜帝那樣冷酷的君主,怕是要連他們九族都一起滅了。 崔氏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那樣絕望,怨恨之余又是恨不當初。 護國公來勸了她兩句,最后也想明白了刺殺之事怕還是有問題,便又讓人再細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所有相關(guān)人員都被滅口了,朝中居然還有傳言是宋釗暗中下的殺手,明一套暗一套,真小人一個。 這些事情一掰一揉,便都清楚明了,崔氏干凈不了,他那個剛露面的兒子也干凈不了。 護國公知道真相后也氣得不輕,下令將禁了崔氏與外人接觸,又將府里的仆役重新整頓,將所有管事全換成了心腹。 崔氏直接是哭暈了過去。 折騰了大半宿,宋釗從王府正門直接大搖大擺的進去。次日,都城就傳起了新話題,全是關(guān)于趙暮染夫妻的,從兩人在街頭打架到宋釗追妻,最后搬出護國公府,宋釗追上門。那就直接傳成了一折感情大戲,劇情曲折起伏,有血有淚,宋釗從心狠手辣的性格被傳化為為情所困的青年郎君。 趙暮染聽到蔚明繪聲繪色說著戲本子,笑得直捂肚子。 宋釗黑了一張臉。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百姓的想像力真是比官兵的殺傷力還大。 趙暮染笑夠了,笑得倚著郎君直哎喲喘氣,還不忘調(diào)戲郎君,捏著他下巴說:“這回你可沉冤得雪了,百姓洗掉了你那樣能嚇哭三歲孩童的可怕名聲?!?/br> 宋釗直接抓了她的手,用唇堵住她的話,表示出自己的不滿。不過他一細想,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他就是喜歡她怎么了,傳得越離奇,舜帝越摸不著頭腦。 舜帝那日答應(yīng)了賜郡主府,禮部那邊很快就挑好地方,就在皇城腳下,工部撥了人在加緊修繕。 趙暮染聽到禮部派來的人匯報情況后,只是淡然一笑。 選在皇城腳下,是因為離趙舜近,他好掌控吧。但趙舜忘記了,皇子們也就住在邊上,哪一個他掌控得了?! “反正修了也未必去住,住王府也挺好?!壁w暮染想著,不屑皇帝的心思,哼了一聲。 宋釗聽得啞然失笑,敢情她鬧半天要個府邸,就真是單純氣舜帝的??ぶ鞲ê昧?,她不去住,趙舜還真拿她沒有什么辦法,頂多只能是責備兩句。但所有打算都一場空了。 她氣起人來真的能將人氣死。 宋釗又回想到被她畫烏龜?shù)氖?,搖頭苦笑。 反正他是不敢再惹人生氣的。 趙暮染在心里罵了幾句皇帝,臉上就又顯了憂慮,問宋釗:“皇祖母的藥還不知道究竟是用了哪幾味?” 他們是確定了皇帝在對太后用藥,極大可能是慢性毒藥,但是不知成份,連個對策也沒有。 宋釗對這事也頭疼,輕嘆道:“醫(yī)房那里舜帝握得實在是緊,只得藥汁確實不好分辨,我如今也只能依照這兩年所知的太后病癥來叫人推斷。但是送些解毒的藥丸進去,總是不會錯?!?/br> 趙暮染也跟著嘆氣,如今確實只能是這樣,她因為舜帝用藥的事也不敢進宮,就怕老人受不住他喪心病狂的對待。 “那日皇祖母跟我說的話又是什么意思呢?但是時間太緊急,皇祖母只來得及問我去慶州前,我最后一次進宮,去過的地方還記不記得。那時……最后一次進宮,好像沒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出宮后大病了一場。” “……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女郎喃喃自語,宋釗昨日聽她說過后也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自從上回確認趙暮染記不住自己后,他就覺得她極大可能遇到了什么事,而太后一說,前后的事情時間很相近。她又大病了一場……所以是在宮中遇到什么事,才生的??? 也許問問安王? 宋釗見趙暮染一副快要想破腦袋的樣子,將人攬著,“想不起來,強行也想不起來,我們給岳父去信問問吧。或許他們知道也不定。” 好像除此外,也沒有什么辦法。 當晚的餐食上,宋釗看到了久不見的湯盅,他想起了喝補湯的日子,眼角直抽。難道她又要逼著自己喝補湯,想要快點懷上孩子? 在宋釗略微驚恐的猜測中,卻見趙暮染一手端了湯,仰頭就喝完。她放下空湯盅道:“我讓人熬的天麻雞湯,不是說天麻補腦嘛,我看能不能補補,好回想起來?!?/br> 宋釗:“……” 他撫額,這樣補不會出問題嗎? 三天后,宋釗看著堵著鼻子躺在榻上不敢動的女郎,想笑卻不能笑。果然還是會出問題,又補得鼻血橫流了。 這日,慶州與渭州傳回了戰(zhàn)報,慶州戰(zhàn)報仍是與夏國僵持,可渭州卻是真遇上戰(zhàn)事了。夏國聲東擊西,直接出兵轉(zhuǎn)向了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