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第56章 正是暑熱天氣, 慶州邊城將士穿著厚甲, 更是跟在蒸籠一樣。 安王巡例在各要處走了一趟,命人多發(fā)去暑的湯水, 便回了大帳與副將們商討渭州之事。 夏國突然出兵, 是眾人都沒有預(yù)料到的,且是來勢洶洶,薛沖為此吃了不少虧。若是有多年的領(lǐng)兵經(jīng)驗,就是占下一座城也是可能的。 閔槐看著沉默不語的老戰(zhàn)友,心中卻有個大膽猜測, 遂道:“殿下,您說夏國是不是試探?” 試探? 安王聞言看了過去,劍眉一挑。 “是因為先前渭州的事?”他們在渭州軍營假裝敵襲之事。 “對!”閔槐點頭,“他們恐怕是收到了風(fēng)聲, 也許他們是在試探,我們是不是在內(nèi)亂?!?/br> “如今攻打渭州的是那劉老狐貍領(lǐng)的兵?!” 眾人都跟著點頭。 “那怕是差不多了?!卑餐跎裆渤亮讼氯ァ?/br> 上回借口敵襲, 夏國是最清楚他們自己有沒有出兵的, 所以引起了懷疑。夏國老將劉坤, 多次與他交手, 以往都是由他直接對上慶州軍, 現(xiàn)在直沖了薛沖去,極大可能就是試探。 試探渭州有沒有慶州軍在。 他是最熟悉慶州軍戰(zhàn)術(shù)的人。 “果然是老狐貍?!卑餐趵浜吡艘宦? “那他試探出來了又要做什么?難道還打算派使臣上書趙舜,然后兩國聯(lián)合來滅了本王不成。舜帝膽敢放他過線?!” 滿臉絡(luò)腮胡的副將就道:“又或者,夏國國主想趁機會與殿下您交好呢。” 他人附和:“也極有可能。近期夏國藩王也不老實, 與吐司部落也是大戰(zhàn)小戰(zhàn)不斷,兩方都搶最好土地養(yǎng)馬,一到冬日,兩國戰(zhàn)馬能存活多少都得是個問題?!?/br> 夏國與吐司部落交界,兩國靠北,一到冬季便是雪封大地,糧食極為緊缺。 夏國先前與他們打了三年,打到他們最后馬都要餓死了,但是慶州紋絲不動,最后才退了兵。 這不過才兩年,即便恢復(fù)了些元氣,也不可能會再頂著多方壓力再度開戰(zhàn)。吐司三年前大敗了護國公,再又和朝廷打了一年,最后還不是談和了,轉(zhuǎn)而跟夏國藩王小打小鬧。 誰也經(jīng)不住天天這樣干架的。 “且不管夏國如何打算,但眼下他的試探就絕對是落空了?!卑餐鯚o所謂地道。 他是控制了薛沖,也派了兵守住幾座要城,將渭州軍打散打亂,可是上戰(zhàn)場的還是薛沖的原班人。那劉老狐貍上哪試探得到他吞沒吞渭州。 “如若是這樣,那估計這場仗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了?!?/br> 眾人又認(rèn)可的再點頭。 安王就嘿嘿一笑,“管他大還是小,我只知道我那好皇兄要送不少東西過來?!?/br> 那表情,活脫脫一個無賴。 眾副將見慣了他這樣子,都當(dāng)沒看見,心中默默同情了被這父女坑的舜帝片刻。 大家都覺得夏國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該干嘛干嘛,準(zhǔn)備等到薛沖真求助了再說。 安王摘了盔帽,要去找自家王妃,哪知才走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 “殿下,郡馬從都城送來了幾個人?!?/br> 那臭小子給他送人? 什么人? 上回他將那一堆面首折磨得沒有人形送回來的事,他還沒找他算帳呢。 安王上刻還帶笑的臉,下刻就板得跟要債的似的,長腿一邁,讓小兵領(lǐng)著去看看又是要鬧哪一出。 安王才走到軍營大門,就聽到一聲凄凄的喊聲,跟前就跪了個人。 被宋釗暗中送都城的黃大人聲淚俱下,哭道:“殿下!是老臣?。?!老臣以為要再也見不到殿下了?!?/br> 安王被他嚇得下意識退了幾步,打量幾眼前這年過半百的老人,問:“你誰啊?!?/br> 他好像不認(rèn)識這人。 黃大人被他一句話噎得哭聲頓住,在打了個嗝后又再繼續(xù)哭:“老臣黃祺!!” 安王:“……” 誰啊。 “老臣三年前給殿下您寫過信的,三年前的年節(jié),寫過問候信!” 安王又再看了他幾眼,最終搖搖頭:“不認(rèn)識?!?/br> 寫信的人太多了,他每個都要認(rèn)識啊,那不是滿天下皆朋友? 黃大人被他噎得哭也哭不出來,安王就問他:“那臭小子送你來做什么?你這還拖家?guī)Э诘摹趺锤侗急就鮼淼囊粯?。?/br> 上回那十個面首還在吃白飯呢,又送一堆來?當(dāng)他在開艙賑災(zāi)啊。 黃大人:“……” 怎么安王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宋釗放他一條生路,難道不就是讓他來投靠安王的? 黃大人默默閉上嘴,捋了捋思路,最后還是將事情前后都說一遍,又將一同被送出來的齊家人給他介紹,這才算是將事情說清楚了。 “暴君!”安王了解來龍去脈,總算明白了。 他怒斥了一句,眾人皆點頭,安王就招手,喊來一個小兵:“把他們帶到城中,跟軍中的家眷挨著住吧,正好晚些日子要秋種了,這些小伙子還能幫個忙?!?/br> 安王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黃大人聽到自己一來就要被發(fā)配種田,整個人都蒙了。忙又喊著殿下,“您,您就不跟我打探都城的事情嗎?” 正常情況好歹也會敘兩句吧,這怎么和他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安王腳步停下,看著黃大人笑了兩聲:“黃大人這是要我開口打探,才準(zhǔn)備將事情說出來?” 黃大人被他一笑,有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也品出他說話的語氣不對。微一思索,神色也變得鐵青。 “不,殿下,是您沒讓老臣有機會說?!?/br> “夠了!”安王驟然打斷他,這一聲聲調(diào)不高,比他平時說話還低兩分,可身上的氣勢在這一瞬就變得極強。 從白骨堆里走出來的武將,煞氣懾人。 才剛站起來的黃大人腿一軟,直接又跪倒在地,他身的郎君們也被嚇得全跪倒。 他們就沒見過氣勢如此逼人的,比舜帝有過之。 安王見黃祺被罵得直冒冷汗,哆哆嗦嗦的,冷笑道:“既然你已經(jīng)淪落到要仗人鼻息才能過活,你就收起你那套心思,少用小聰明?!?/br> 此人一來就先是老臣老臣的,就有倚老賣老之嫌,后在解釋事情的時候,只知賣慘說舜帝如何殘暴。說完后,明明有機會當(dāng)即給他表忠,卻又閉嘴不言了,這樣心不誠的人,他沒讓他去給將士們端洗腳水,還收留他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 此人是打著要再賣人情,然后在他身邊重新享受一把當(dāng)大臣的威風(fēng)?! 堂堂一國副相,居然是這么副嘴臉。 那臭小子怎么不當(dāng)場把人砍了?! 這是專程送來氣他的吧。 安王心中將心思不純的女婿罵一通,對著黃大人仍是冷著臉。 黃大人也知自己這是錯行一招,安王一點也不好糊弄,他的小心思真被看得一清二楚,霎時老臉guntangguntang的。 他這也是怕安王因為他曾是舜帝身邊的老臣,而對他心生忌憚,才希望他表態(tài)后再投誠的。 哪知,他錯算了武將之人最恨就是文官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黃祺知道自己錯哪后,再次磕頭認(rèn)罪,此時收了大哭那套,再也不敢有一絲浮夸地表述自己的情緒。最后,安王看在他那句確是有要事相稟,才讓他進了軍,喊人整治一桌酒菜。 ——安王喝酒吃菜,黃祺站在匯報。 “你是說趙舜帝位來得不正當(dāng)?”安王聽完他的話,又抿了口酒。 黃祺努力將視線落在腳尖,“是,當(dāng)年老臣的父親是先皇的中書官,幫著先皇擬旨。在先皇仙去后,老臣父親在聽聞是舜帝即位,表情非常吃驚,而后父親被召進宮再回來就病逝了?!?/br> “你就憑你爹暴病而亡,就推斷趙舜帝位來路不正,你膽子也不小。” 黃祺知道自己的猜測有大膽,所以先前他也不敢直接說,耍了小心眼??裳巯乱彩潜槐频貌坏谜f,他跪了下去:“殿下,此事雖是臣猜測,但臣的猜測絕不是無可能。臣父親進宮時,還說必定會保住我們一家,而我與殿下不過是三年前寫信問安,這被舜帝要打殺。齊大人,當(dāng)年齊大人的父親直接就沒能從宮中出來,殿下,此事內(nèi)中必還有因!” 他父親擬的旨,聽到是舜帝登基,不可能會露出驚訝??! “如果先帝不是讓趙舜登基,那么你父親也應(yīng)該和齊大人的父親一樣,出不來宮!” 安王冷靜的抓出之間關(guān)鍵,這是一處錯漏。 那么趙舜會直接就在宮中將人殺了。 怎么會在這么多年后,才動齊家和黃家。 這點也是黃祺想不明白的,所以這些年來,他從不敢多言一字,但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去。這話,在宋釗饒他一命,確定宋釗與安王是已結(jié)盟的時候,他都不敢說。 因為,他也解釋不清楚。 黃祺啞口無言,只能再深深磕了三個頭:“臣解釋不清,但殿下英明,臣既然能活著到您跟前,也是明白了您的意圖。所以臣沒有必要再編造這樣一個事情。” 這倒又是事實。 安王雖不喜他先前做為,但這話是認(rèn)同的。 “此事本王知道了,你且下去好好休息吧。”安王揮手,黃祺只能帶著沮喪退下。在他快走出帳的時候,安王突然又喚了他一句,他驚喜回頭,卻聽到安王道:“你會寫字,這幾日有糧草要入艙,秋種前,你就去跟著幫忙清點。”他才不養(yǎng)閑人。 黃祺聞言險些腳下趔趄,摔出帳外。 安王這是非得將他當(dāng)勞力了啊。 他堂堂一副相,現(xiàn)在就混成了給算帳先生打下手的了? 黃祺苦哈哈的走了,安王又自行坐了會,才神色凝重回到安王妃那。 安王妃正在做一雙小鞋子,安王見她神色柔和低頭繡花,心頭就都寧和幾分,可在走近她的時候又嘆了口氣。 “好多年不見你做這些了?!卑餐跽Z氣都是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