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宋二郎傷早已經(jīng)處理好,躺在床上疼得咧牙咧嘴,宋大郎坐在他身邊,一手端著放著飯菜的托盤。 “用早飯呢?!彼吾撝苯咏舆^,示意宋大郎也去用飯。 宋二郎咽了口粥,動了動,又扯到腿傷,倒抽口冷氣:“二哥你忙完了?!?/br> 宋大郎也與他打了招呼,站起身直接去挪了小幾過來,將飯食都放在上面。他把宋釗手里的托盤又搶了回來,將弟弟手里的空碗也取過來,才和宋釗說:“你肯定也沒用,一起吧?!?/br> 說著將筷子遞給了他,自己則拿了湯勺。 宮人只取了兩雙筷子,其中一雙在宋二郎手里,他只能用這個了。 宋釗看著,突然笑了出聲:“這倒有點像以前了?!?/br> 宋大郎一怔,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么。 他們兩人剛?cè)トA相寺后山的時候,那里就只有一雙筷子,一個勺子。那是恒清用的。 他們清醒后第一頓飯,恒清讓他們自己吃,兩人就這么分了筷子和勺子,以至于很久,恒清都沒有再添餐具。最后還是兩人自己用樹枝削了兩雙筷子。 宋大郎也笑了起來,熟練地用勺子取包子,放到嘴邊咬了口:“還真是?!?/br> 宋二郎不懂兩位兄長在說什么,但看著他們言笑晏晏,心間也高興。一頓早飯,兄弟三人用得極溫馨。 安王那忙了整夜也顧不上歇息,得以喘口氣的時候就直接到了母親的宮中,看到還睡著的老母親,這頂天立地的男人眼中閃著淚光跪倒在榻邊。端詳老人面容許久,竟是握著她的手落下淚來。 十年了。 他離開都城十年了。 當年還十分健康的母親如今枯瘦如柴,那雙不管他多大都喜歡摸著他發(fā)的手,如今連指關(guān)節(jié)都變得彎曲。 安王捧著太皇太后的手,心中是止不住地慟動。 云姑早已跪在邊上哭成了淚人,只是死死捂著嘴,沒敢發(fā)出聲音驚醒老人。 安王這一跪就是許久,太皇太后醒來的時候,被雙目通紅的小兒子嚇一跳,母子久別自又是一番重逢的互訴。直到過了午間,安王才從太皇太后宮中出來。 “去讓人把趙舜葬了吧?!卑餐跬珮O殿去的時候,吩咐了下去。 趙舜是罪大惡極,這些年殘暴不仁,但到底還是他嫡嫡親的兄長,如今人都爛了,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聽到吩咐的親衛(wèi)怔了一下,正琢磨這葬是葬哪,又聽到他說:“不得入皇陵,就在皇陵附近?!?/br> 想到母親現(xiàn)在唯一的心愿,安王閉了閉眼,還是給了趙舜一個體面。 親衛(wèi)正要領(lǐng)命而去,安王身后的宮殿突然發(fā)出一聲哀喚。 他腳步一頓,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下,親衛(wèi)忙扶住他。有宮人就從宮殿內(nèi)奔了出來,高喊傳醫(yī)工,安王紅著眼,一路趔趔趄趄。 他趕到太皇太后寢殿的時候,剛才還與他一同用飯的老人已經(jīng)長眠。 安王腦海里有一瞬的空白,重重地跪了下去,頭磕在地面低低哀喚一聲:“母后?!遍L跪不起。 皇城內(nèi)響起了鐘聲。 才歇下一個時辰的宋釗被驚醒。 皇城內(nèi)響起鐘聲,那是……他忙亂地穿好衣裳,宮人已都奔向一個方向。 ——太皇太后薨了。 宋釗第一反應(yīng)是安王,即刻趕到太后宮中,果然見眾人都勸不起來那跪地不起的男人。 “岳父大人。”宋釗跪到他身邊,看到他赤紅的眼中盡是哀慟,“還有許多事要您做主,您這般太皇太后也會不安,岳母大人與染染也會擔(dān)心的?!?/br> 安王眸光閃了閃,宋釗心間松口氣。 安王并不是完全只沉溺在哀傷之中。 殿內(nèi)又安靜了下去,宋釗就那么跪著陪安王許久,等到靈堂備好,安王才拖著又痛又麻的雙腿起來。宋釗也晃了兩下才站起來,安靜沉著跟在他身邊。 安王昨日就讓人去接妻女,幾十里路,今夜應(yīng)該就能到了。 哭暈了幾回的云姑醒來,看著殿內(nèi)滿目素白,忍了許久才將眼淚壓了下去,來到安王身福身道:“殿下,娘娘見到您就是了了心愿了,望殿下往后保重,愿殿下與王妃、郡主順意、安康,福壽永存?!?/br> 說罷,不待安王反應(yīng),云姑來到太皇太后棺槨前仰頭喝下備了許久的毒藥,不過片刻就倒在邊上。 殿內(nèi)的眾人都為云姑的舉動倒抽口氣,安王閉了閉眼:“厚葬了吧?!?/br> 眾大臣還未從趙文弘逃離的事反應(yīng)過來,太皇太后又突然離世,但是安王卻沒有任何的旨意,只是扣著他們在皇城。 這讓他們不安又難捱,從守門的士兵口中又什么都探不出來,只能是繼續(xù)地惶惶。 趙暮染與安王妃在夕光收斂的最后一刻進了城。 從昨天夜里就又下起了大雪,路上還耽擱了些時間,不若早該到了。等進到皇城,她一眼就發(fā)現(xiàn)不對。 白茫茫的天地間,有迎寒風(fēng)飄揚的白皤,她心頭重重一跳。 安王妃也發(fā)現(xiàn)不對,緊張的握住了她的手,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深宮中那位老人。在兩人身后的另一駕馬車里,楊侯爺與長公主也在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長公主張了張嘴,眼淚卻先落了下來。 她身世有異,在眾人眼中都是先帝元后所生,但她這位繼母卻是待她如珠如玉。她還沒來得跟老人訴愧,老人卻是已經(jīng)…… 一行人的車馬直接就到了深宮內(nèi),趙暮染與安王妃相護攙扶著,腳下倉促到了太皇太后宮殿,看到了靈堂中跪坐著的安王與宋釗。 趙暮染忍了一路的情緒再也繃不住,與安王妃跪倒在棺槨邊,安王待妻女磕了頭后紅著眼將人扶起來。宋釗扶著哭成淚人兒的小妻子到一邊,低聲安撫。 長公主也泣不成聲,讓楊侯爺非常擔(dān)心她情緒過于激動。 靈堂內(nèi)哭成一片,趙暮染幾人都堅持要守靈,安王勸不動,只能由了他們。 大臣們都被拘著,唯獨要禮部尚書胡學(xué)真被放了出來準備太皇太后的后事,如今安王一家都到齊,他想了想進言是否安排百官拜祭。 “本王的家事,與他們何關(guān)?!?/br> 胡學(xué)真被安王此句噎著了,但轉(zhuǎn)念想確實也是對的,又問:“那宗親們呢?” “滾!” 安王煩躁地怒吼一聲,胡學(xué)真心中哀呼一聲,但也知道安王不喜什么,當即離開。 宋大郎眾人守在靈堂外,他見到胡學(xué)真狼狽出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胡學(xué)真道:“謝國公爺關(guān)心,下官無事?!?/br> 宋大郎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胡學(xué)真是個透亮的人,也一直是忠良之臣,趙文弘在位時,他就沒有改過作風(fēng)。 眾人都以為能在太皇太后喪禮的時候得見先皇,卻不想守了一夜又一夜也沒有動靜,都城內(nèi)的皇室宗親們也是惶惶不已。 安王仿佛就跟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似的。 自從趙文弘登基就被拘禁在各自的府里的三皇子四皇子也是急得不成。 趙文弘沒有弄死他們是因為沒來得急,安王造反一事就讓他沒有空理他們,如今換了他們的皇叔登基,他們想想都怕。 安王兩日都未休未眠,到了第三日清晨就支撐不住了,得到副將說已查到趙文弘的蹤跡,吩咐帶兵圍截后就昏倒。 安王妃也差點被他嚇得要暈過去,趙暮染白著臉,努力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吩咐禮部,父王明日登基,還有冊后大典?!彼竿跻驗榛首婺傅氖露鴤?,除了戰(zhàn)事,其它事情都沒有理會,但她不能讓再這樣下去。 國不能一日無君。 禮部侍郎才睡個圇吞覺就被喊到了趙暮染跟前,聽著她吩咐登基事宜,那氣勢強得一如是女帝駕臨。如若不是聽到是為安王準備幾字,他都以為要登基的是趙暮染。 胡學(xué)真暗暗咂巴嘴,安王一家子都是奇怪的性格啊。 這文頤郡主,不……應(yīng)該是要喊文頤長公主,絕對是個可怕的主! 從來沒有女眷干政,但胡學(xué)真還是對著趙暮染行了臣下之禮:“謹遵長公主吩咐?!本穸稊\去準備各項事情,只是龍袍與鳳袍一事又難住了他。 再如何,一天不到的時間也趕不出來。 趙暮染聽到匯報后直接讓人去取了她皇祖父當年賜給父親的戰(zhàn)甲,跪坐在靈堂中,與安王妃親手一點點的擦拭得澄亮。而鳳袍安王妃則讓人去取了嫁給安王時穿的那身誥命吉服。 安王醒來后知道自己被女兒逼著登基,哭笑不得,不過當日皇后冊立大典與一同舉行,他倒是十分滿意。 宋釗心疼小妻子懷著身孕還守靈,讓人在側(cè)殿安排了睡榻,只要人撐不住睡著就抱著她到側(cè)殿,陪她休息一會,再繼續(xù)回到靈前。 次日,陰沉兩日的天見了陽光,光束照在大地之上,顯出冬日難得的明媚。 期盼見到安王的大臣與皇室宗親終于如愿以償,跪在冰冷地石板地上,看著一身銀色戰(zhàn)甲的新皇挽著皇后步步前來。 新皇身后的鮮紅披風(fēng)在風(fēng)在飛揚,眾人在那銀與紅的交織中,想到了這位陛下為國守了邊陲十年,擊敗敵國數(shù)次已讓他們算不清。 這位陛下是從白骨堆中走出來的常勝將軍。 眾人皆是心神一凜,將視線從那道高大的身影中移開,又看向那已置在高階之上的一方明皇圣旨。背面的七彩金龍在最光下閃著光,他們的神色更是恭敬幾分。 這并不是新皇登基,而是天子歸位。 安王與安王妃走到臺階的時候,突然轉(zhuǎn)身,將要站到皇室宗親前的女兒拉住。趙暮染一怔,安王妃朝女兒笑。 趙暮染也跟著露了笑,正要去將暗中退一步的郎君也拉上,安王已長臂從她身邊探了過去,將女婿扯到跟女兒站在一起,然后哼了一聲。 “躲什么躲,丟人。” 安王十分不情不愿的樣子,扣住宋釗的卻是牢牢的,宋釗只能是笑著朝他揖了一禮,安王才松開手重新扶上妻子。待安王與安王妃走了三步后,宋釗這才也扶著妻子跟在岳父岳母身后,一步步登上長長的階梯。 眾人都被安王這一家驚了驚。 登基的時候帶上女兒女婿的,怕也只有這位了。 而此時眾人也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安王無子。 他們視線不約而同看向了趙暮染的肚子,又心驚著低下頭,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怎么可能如此不符合祖宗規(guī)矩。 楊侯爺與長公主立在宗親前,卻是明了的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安王登基后的朋友圈日常: 安王曬全家福合照,眾大臣紛紛點贊,留言如下: 左相:陛下英明神武。 右相:陛下英明神武。 六部尚書:陛下英明神武。 禮部侍郎胡大人:皇后娘娘與長公主殿下萬福安康。 左相右相六尚書等均收后被安王拉黑的消息,眾人:????? 次日早朝被夸了胡大人jian笑:一群連奉承都找不對方向的,還當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