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其實辛夷的宦官的身份,是不可能與扉卿平輩相稱的,奈何從權(quán)力來說,他也算是無冕之君,面對國師這般態(tài)度,也無可厚非。在辛夷來了后,傅辰曾聽聞不少太監(jiān)聊他,比如楊三馬就說過,太監(jiān)做到辛夷這樣才是此生無憾。 辛夷在看到傅辰時,咦了一聲。 他玩過的青蔥水嫩的小太監(jiān)不少,因為玩得實在太多,對這個年齡段的小太監(jiān)很了解,只從氣息上能感覺到傅辰有些與眾不同。哪里不同卻是想不明白,這也不奇怪,傅辰進宮的年紀按照周歲來算的,如果以晉朝的民間習俗生下來既是一歲,生辰在農(nóng)歷七月以后,則虛兩歲,進宮后營養(yǎng)跟上了,即將迎來男孩的發(fā)育期似乎也是正常的。 辛夷也只是疑惑了下,并沒具體發(fā)現(xiàn)什么,就被身旁的舍人催促,兩人一同趕往見晉成帝。 傅辰是內(nèi)宮太監(jiān),沒有渠道他不可能認識虎賁的人,唯一知道的還是七皇子手下的十二個,還都是凈了身的,而只有這個組織里才能購買類似于現(xiàn)代雌性激素的藥物。而這件事,他不能通過七皇子和德妃,必須自己想辦法。 等他們都離開后,扉卿抽出帕子,輕輕擦拭剛才被碰到的地方。 那動作很自然,但傅辰卻能感覺到扉卿的怒意厭惡。 傅辰若無其事地接過扉卿遞過來的帕子,意思是處理掉。 扉卿繼續(xù)之前的話題,問他的生辰八字。 這是傅辰在進了嗣刀門進宮后,那兒的管事太監(jiān)都會讓每個小太監(jiān)簽署一份自愿甘結(jié)的協(xié)議,甘結(jié)是一種具有官方效應的字據(jù),也是文書,在宮里簽署的這份也相當于賣身契,也就是無論以后到哪兒,都是身份的憑證,所以逃奴被抓到的風險很大,下場也往往悲慘。在簽好甘結(jié)后,再去內(nèi)務(wù)府登記相關(guān)信息,其中甚至包括生辰八字,如果有親屬過來,是會取證的。 傅辰對扉卿說的,就是他這具身體的生辰,并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扉卿眼中劃過一道暗茫,之前見到傅辰之時,此人分明是天煞孤星之相,卻被中途阻截。按照原來的命格,此人命里無親緣,婚姻難終,晚年孤苦,刑妻克子,但從此人父母兄弟健在和生辰年月來推算,雖命運多舛,卻有一飛沖天之勢,莫非是自己的判斷失誤? 紫薇命格是從八年前改變,從此人誕生來算,也是對不上的。 那么他基本排除此人是貪狼中的七煞星。 國師目光漸深,無論是不是七煞,即使只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也不能忽視。 薛雍趕到東玄門時,邵華陽正要離開。 看到他,邵華陽看向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都退下。” 兩侍衛(wèi)還在猶豫,他們只是負責押送邵華陽的,皇上也沒下令不準邵華陽與人交談。 “我只是被削爵,但還是二皇子!還不退下!”見那兩人還在猶豫,邵華陽也動了平日的脾氣,而這脾氣顯然威懾了侍衛(wèi),他們退了十多步,為兩人說話留了足夠空間。 “岳丈,小心朝堂?!倍首娱L話短說,自從長寧宮一事后,他像是瞬間成熟穩(wěn)重了不少,或者說心如死灰,有些事反而看得清。 “二殿下,此事的來龍去脈臣還不了解。但臣是皇上的人,就是降級也不會太過,最多也不過是罷官,只是恐難再相助于您?!?/br> “可有性命之憂?”失去薛雍,他將又少一個大助力,先后失去了十五,皇后,他不能再失去薛雍。 “雖圣上設(shè)立了三省,但門下省幾乎名存實亡,對此圣上多年裝聾作啞,自會稍體恤我的難處,以我牽制那兩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應不致死。咱們不能太小看了圣上此舉的含義。我的退出,才能方便那兩派斗?!?/br> “你是說……”邵華陽知道他說的是右相、左相兩派的人,難道晉成帝想要除掉其中一個? 晉成帝可不是無緣無故設(shè)立了軍機處,當年右相硬是憑借在朝中優(yōu)勢讓皇帝多次退讓,晉成帝可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在玩弄權(quán)術(shù)上雖不算老手,但這樣一箭雙雕的事常年耳濡目染,也是會做的?!按耸?,需得從長計議,您并非沒有機會。” 薛雍并不知道邵華陽被圈禁。 “沒機會了,父皇圈禁了我,我居然成大晉第一位被圈禁的皇子,哈哈哈!”邵華陽大聲苦笑。 “什么!”薛雍驚愕,心底猛地一沉。 這是無復盤機會了! 邵華陽隨即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齒,“他們幾人聯(lián)合在一起,想要置我于死地,以為我死了就能太平了嗎!” “此次不像預謀,太過突然,只是背后之人居然聯(lián)絡(luò)諸多勢力為他所用,辦到這一點的是……” “老九?”他可不信老大那只有草的腦子能想出什么,也只有從小被譽為神童的老九邵子瑜了。 “這不太像九皇子一貫作風,九皇子年少聞名于文人雅士中,無論是文武哪一方面都有所建樹,頗有謀略,對兵法亦有研究,但他有個特性,善謀定后動,不能確保的勝利,是不會出手的。此次卻是險招,一個不好就容易滿盤皆輸,此人計謀、心機、時機都抓得非常準,最重要的是夠狠,愿意冒險,少了任何一環(huán)咱們今日都不會落到如此地步……”薛雍分析道。 “您是說另有其人?”他想知道誰是幕后主使。 薛雍搖了搖頭,想不出是誰,“現(xiàn)在,或許有個人能幫助到您?!?/br> “誰?” “三皇子邵安麟?!卑汛巳死剿麄冴嚑I,那還有翻盤的可能性。 “那……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br> 薛雍聞言,“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在曇海道發(fā)布了追殺他的任務(wù)?!睍液5溃瑫x朝的暗殺組織,以金錢為交易,人員皆為江湖人士,被稱作曇者,分一至十等,一等最高,按照任務(wù)完成的難度與數(shù)量劃分。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每個不太平的朝廷下都是這類組織興起的溫床,沒有飛檐走壁那么夸張,但刀槍拳腳功夫與雜學卻是各有精通,其中還包括善使暗器與毒、蠱之人,他們有的是缺錢,有的只是享受殺人樂趣,有的在乎名聲,接受任務(wù)后無法完成亦可回到曇海道拒絕,等下一個人接。 邵華陽背后有六皇子邵瑾潭為支持,黃金萬兩也不是問題。 “為何!” “他曾看到我的秘密。”邵華陽說的是被邵安麟撞破與祺貴嬪的事,當時回去府中后他就去發(fā)布了任務(wù),這世上只有死人才安全。 “馬上撤回這條命令,您可知他是下任國師,有他支持您才能加大籌碼!” “來不及了,曇者應該已經(jīng)在路上了?!本驮趲兹涨?,他剛收到有個一等曇者接了任務(wù)。 像暗殺皇子這樣身份地位的人物,一般江湖人士是不敢接的。 . 士兵催了,邵華陽最后對薛雍說的是,“最后拜托您一件事?!?/br> “您說,只要臣能做到?!?/br> “我要五菱五馬分尸!把他的碎塊送到我?guī)孜恍值苣莾?!”他最恨的,不外乎是這個最后一刻害他的探子! “好,臣明白了。”對于這個探子,什么刑罰都是不夠的。 . 回到福熙宮,穆君凝與往常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吩咐墨畫等人,“都下去吧,今兒不需要伺候?!?/br> 她回到內(nèi)屋,從床下的隔板中取出了一套已經(jīng)做好的衣裳,根據(jù)某個人的尺寸做的。 年少時那人是沒機會做,到了晉成帝,她沒想過做。 現(xiàn)在做了,卻一直送不出去。 她怎會做如此可笑之事? “只要有心,女子都會做的?!?/br> 她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紋路,是上好的布料,千挑萬選。世人皆道她無甚才能,只會管理宮里,略通詩文,但琴棋書畫是世家女子必備的課程,并不特別。 無人知道她的女紅非常好,這次甚至因為過于小心,只是憑著手掌丈量估摸的尺寸。 女子若是對男子上心,總要比男子付出的更多些,甚至會改變自己。 她走向梳妝臺,打開妝奩,端起里面的剪子,抬起布料,最后看了一眼。 咔嚓、咔嚓。 將這套衣裳剪開,這剪碎的,似乎還代表著她的幻想。 這里,不能有心。 一地碎布,穆君凝坐在床邊發(fā)呆,直到內(nèi)膳房說晚膳準備妥當了。 是之前的添柴人送來的,她微微一愣,強打起精神。 等添柴人離開,才旋轉(zhuǎn)開竹筷。 上面寫著:勿念,望您心想事成。 落款是五菱絕筆。 在當探子的第一天,他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但穆君凝依舊覺得,這個后宮,好冷。 她已經(jīng)忘了,是以什么心情燒掉這張紙條。 一刻鐘后,她對屋外喊道:“墨畫,墨竹?!?/br> 兩個等候多時的宮女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碎布,那不是娘娘挑燈熬夜做的衣裳嗎,不給皇上試穿一下嗎? 暗嘆德妃對皇上的心思。 “皇上口諭到?!睂m門外,響起了聲音。 德妃一愣,淡淡笑開了。 她走出了門外,跪了下來。 安忠海略帶悲憐地看著德妃,“皇上有旨,德妃協(xié)助宮務(wù)期間,出現(xiàn)犬亂之事,監(jiān)管不力,御下不嚴,降為從二品瑾妃,遷入頤和宮,取消管理宮務(wù)之能?!?/br> 一字之差,卻是品級上的差別,德妃全稱應是瑾德妃,瑾是她的封號,現(xiàn)在變成了瑾妃,也就再也不是四妃之一了。 而頤和宮并不是主宮之一,只是按照從二品來分配的普通宮殿,離養(yǎng)心殿很遠。 穆君凝行禮,“臣妾謝主隆恩?!?/br> 她走入室內(nèi),出來時已經(jīng)帶上了協(xié)管內(nèi)宮的朝鳳令出來交給安忠海,朝鳳令是后妃協(xié)管的象征,也是每個后妃夢寐以求的東西。 皇后失去了十五,又失了肚里孩子,加上二皇子被圈禁,這時候,縱犬之事就必須有個負責之人被降責,晉成帝自然不可能再降罪皇后,自然把這事都推到了另一位管事之人,德妃身上。 即使他前些日子,還與這位妃子濃情蜜意,共赴云雨。 待她站起,安忠海并沒有如往常那邊離開,反而示意了下左右,兩旁宮女會意離開。 “娘娘,這次您委屈了。”就是安忠海,都覺得皇帝這招,實在有些令人寒心。 “我有何委屈,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再說能我也個憊懶的性子,福熙宮那么大,我正好想搬去清靜點的院子?!蹦戮磉_地笑了起來,又從身上掏出幾顆上好的東珠送去,“之前,謝海公公了?!?/br> 穆君凝不說什么事,安忠海也知道說的是在長寧宮前,拆穿祺貴嬪與蔣太醫(yī)之事,其實他做的也是舉手之勞,對自己也有利,沒看現(xiàn)在連口諭都是他在傳達嗎,以前可輪不到他,這也間接說明皇帝的信任,是他承情才對。 安忠海沒接,“您收著,奴才可當不得您的謝?!?/br> 早在長寧宮前,他就決定結(jié)下這個善緣。 再說,他可不覺得德妃真會這樣沉寂,這后宮就是皇后都有失寵的時候,德妃可是從來都在皇帝的視野中的,出那么大的事,也不過降了一級。 送走安忠海,穆君凝才走向正殿,對幾個大宮女道:“收拾收拾,我們要搬了?!?/br> “娘娘……”墨畫幾人欲哭無淚,她們在福熙宮待了十多年,卻忽然要離開,她們離開后,又是誰能住進來? “哭喪著臉做什么,是嫌棄我位份低嗎?”德妃打趣道,與這些宮女相處久了,她也沒把她們幾個當外人,反而打趣道。 “奴婢是心疼娘娘?!蹦嬔蹨I忽得掉了下來,她記得剛才入了室內(nèi)看到里面那一地碎布,定是娘娘覺得做得不好想要為圣上重做,沒想到皇上下一刻就降了娘娘的等級,還拿走了朝鳳令。 “讓人瞧見了,沒的笑話咱,拿出我們福熙宮的氣度來,走也要高高興興地走?!蹦戮Φ?。 見他們娘娘沒任何影響,所有福熙宮的太監(jiān)宮女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穆君凝就是這座宮殿的靈魂,宮殿可換,她卻是唯一,她們又恢復了笑意。她又忽然問道,“從二品妃位,宮內(nèi)必會去些人,被去的人,無論接下去到哪個宮里,都要好好當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