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小姑娘這般模樣, 該不是被什么壞心眼的小子給推進(jìn)河里的吧。 也只有男人才能懂男人,都脫光了那有什么看頭, 只有這明明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但什么曲線都能看到的, 才叫誘人。 打開一把折扇搖了幾下,明明是個放蕩不羈的模樣卻硬是要隨著當(dāng)世文人雅士的調(diào)調(diào),有些另類的詭異, 他面無須發(fā),白面如玉, 倒是相當(dāng)俊俏。 傅辰抬眼望去, 那烏篷船造得相較普通小船而言更精致些, 還掛了幾盞燭燈在船篷上, 又有女子打著吉祥燈,讓他能看出男子大致模樣。穿著打扮是富家公子, 瞧著出來游玩的, 想來也是,雖然現(xiàn)在夜幕降臨,但京城幾日來暫時取消了宵禁, 要出來玩樂的公子小姐們非常多,就是傅辰也能想象遠(yuǎn)處街道上的繁華熱鬧景象。 將人的容貌特點(diǎn)記住,從此人的年紀(jì)判斷應(yīng)該是個世家子,只是五官的特色還不足以讓他分辨是哪家的人,子女極像父母的并不多,再者他也不可能讓人將所有京城世家子的容貌畫出來,沒途徑亦沒權(quán)利。這公子哥身邊站著的人傅辰倒是能大約猜出,那是灤京最大青樓瀟湘館的五大花魁之一,叫青染。 這并不難猜,五個花魁的模樣傅辰曾讓夙玉大致描述過,能在京城的青樓里當(dāng)上花魁的,都有些真本事,比起真正的閨秀也不枉多讓,甚至更為精巧些。加上五個花魁各自以顏色命名,那姣好的容貌,處處透著大家的舉止,也只有瀟湘館里才能出來了。 據(jù)說這些花魁一般不隨客人出來,賣藝不賣身。青染見到身邊的公子對一個看似平民的小姑娘感興趣,有些不順氣,她如此容貌才情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連胸都沒有的小女孩? 傅辰像是被嚇到了,在岸邊小跑了起來,那公子哥也只是調(diào)笑幾句,逗樂一番,見小姑娘驚弓之鳥的模樣,哈哈哈大笑起來,“你看她跑起來的模樣,就像個小鴨子,真真有趣!” 青染附和笑了幾句,“公子要是有興趣,何不上岸聊幾句?” 那公子搖了搖頭,不過是看著小姑娘可憐樣,加上的確面容清秀身材纖細(xì),說兩句罷了,他的身份地位要絕色并不難,還不至于饑渴到調(diào)戲個路邊小女孩。 若是被某些家中的死對頭瞧見他調(diào)戲民女,少不得要被參一本。 京城里的官員遍地跑,有可能隨便路上碰到的就是個惹不起的,傅辰不想生事,自然打算快速離開。 正要借著這個原因走的時候,他聽到那長長的清鳴,它們果然追來了! 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快,護(hù)城河是一條四通八達(dá)的河流,河水的更新速度并不慢,當(dāng)他留在河水上的鮮血味淡了,它們很有可能會再次追著味道過來,這時候那群死士是無法跟隨它們了。 傅辰眼見它們從宮廷上空飛掠而來,朝四周看了一眼,身上冒著虛汗,強(qiáng)打起精神來,拿出那只還殘留著褐色血跡的簪子緊緊握在手中,鳥到了!速度相當(dāng)快! 這次,除了它們,沒有其他追兵,這是唯一的利處。 他不再躲入水中,反而正面面對它們! 眼中迸射出一抹精光和殺氣。 鳥,到了,沖到傅辰身上。 它們的喙猛然扎入傅辰的皮rou,身上一個個血窟窿令人膽寒。 這些犀雀有的喙被切割成尖角,刺入傅辰的血rou里,疼痛難當(dāng)。 他整個人被鳥包圍,身上的rou成為它們吞噬的養(yǎng)料,這奇觀讓那公子哥看得嘖嘖稱奇。 傅辰想到一開始沈驍放血時,犀雀只是飛到他身上,但現(xiàn)在由他的血所引來的,卻是直接攻擊,在重華宮里那個死士最后的襲擊中,香味融于血中才會引起它們瘋狂。 若是如此,這鳥的功用可不止能追蹤,甚至是可以攻擊的,如果能為他所用…… 傅辰瞬間放棄了這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如今連命都在生死線上,哪里有時間去顧及以后的事。 以身為餌,引來犀雀后,傅辰將其中一只從身上拔下,哧一聲簪子插入它的身體,撲騰了幾下完全斷了氣。 大多鳥類智商不高,它們只是被馴化后,有了攻擊力,在他抓的時候它們甚至還本能的吃著傅辰的血rou,完全沒有逃跑的跡象。 傅辰整個人搖搖欲墜,傷口有大有小,那套宮裝漸漸被鮮血染開了,猶如雪地中的紅梅綻放。 而他作為被攻擊的人,雖然看著很虛弱,卻牢牢釘在原地,沒逃開也沒因?yàn)樘弁春敖校B眉毛都沒動過,面色始終平靜,與剛才慌亂得猶如小鹿般的少女判若兩人。 “快,靠到岸上。”白面公子放下折扇,臉上原本帶著的壞壞笑意也蕩然無存,一改浪蕩模樣,眉宇間竟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船家知道這是個富貴公子,得罪不起,忙劃向岸邊。 當(dāng)他趕到傅辰身邊的時候,那十一只鳥盡數(shù)斬落,傅辰也成了半個血人,他聲音有些沙啞,分辨不出男女,只能感到那一股置之死地后的決然和讓他震撼的冷靜,“這位公子,可有油與火石?” “哦,有?!惫訉Ω党降纳矸輼O為好奇,聽到這雌雄難辨的聲音時,微微一愣,轉(zhuǎn)頭看向還驚魂未定的青染,“你去拿。” 青染沒想到這會兒被當(dāng)做丫鬟使用,但看公子不再油腔滑調(diào)的樣子,不敢造次,急急匆匆的上船。 船上除了燭燈外,一般都會備有點(diǎn)燈的工具方便夜晚視物,是從動物或者植物中提取,用來當(dāng)做點(diǎn)燈的油脂。 油被取來,那兩人看著傅辰有條不紊的動作有些悚,他都不痛嗎? 傅辰將一只只鳥的尸體集合在一塊,撒上了油,一把火點(diǎn)燃,才退后了兩步,看著這群在今日晚上將他險些暴露的元兇在這熊熊火焰中化為一團(tuán)黑影。 燃燒的聲音與那焦炭味道讓青染蓋住了鼻子,深深蹙眉。 她現(xiàn)在很后悔跟著公子出來,原本的春風(fēng)一度是肯定沒影了,不但沒影還碰到個與鳥對殺的小怪物,簡直不可理喻,這個小姑娘哪里冒出來的? “你的傷需要治一治嗎,鄙人府上有大夫,姑娘不介意的話隨鄙人一起?”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但小姑娘的韌勁讓他肅然起敬,對她很好奇。 傅辰頭暈?zāi)垦?,他已出現(xiàn)耳鳴,聽不聽外界的聲音,只是執(zhí)著地望著。直到確定這些鳥已經(jīng)成了灰燼,才心底松了一口氣。早在暗殺蔣臣被推到了墻上后,全身骨頭都在叫囂著痛,后來經(jīng)歷了一系列追捕和反追捕,精神高度集中,失血過多,按照常理來說他這樣必須接受治療了。 他軟倒在地上,想站起來,全身肌rou不同程度地緊繃,顫抖地雙手已經(jīng)支撐不住身體。 “喂,你……”白面公子看著她發(fā)狠的模樣,那么脆弱的肩膀居然有這樣的意志力。 白面公子彎身,青染忙拉住他的衣袖,“公子,這姑娘來歷不明,恐怕是惹到仇家了,這事您不能管。” 無妄之災(zāi),何必自己攬事,大家非親非故,這個少女顯然不是他們以為的村姑,那打扮成這樣是為了什么,而且那些像麻雀的鳥……為何物? “青兒,今晚看到的事希望你能守口如瓶?!?/br> “青兒省得?!鼻嗳酒饺战哟倪_(dá)官貴人不少,這點(diǎn)素養(yǎng)自是有的。 “晚上的節(jié)目先保留著,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讓車夫這就先帶你去挑選些首飾如何?”白面公子勾起桃花眼,劍眉也蕩起柔和的漣漪,面上含笑宛若皎月,他輕輕摩挲著青染的下顎,“你想要買什么就買什么,不是喜歡翠脂齋新出的玫瑰香水和玲瓏閣的簪子,今日所買之物全都記在我的賬下?!?/br> “真的?”青染面上含笑,她也猜出這公子怕是瞧上地上的小姑娘了。 對她而言自是沒面兒的事,特別若是將她這樣送回瀟湘館,被人嫌棄若斯她的名聲降了,那么以花魁的更新速度,她的名聲和瀟湘館地位將受到很大影響。 公子令人滿意的地方就是他總能在細(xì)微處為人考慮,就是拒絕了那也是妥妥帖帖的,平日油嘴滑舌慣會哄女兒家,但也正是這點(diǎn)吸引人, 青染隨著車夫離開。 白面公子考慮著是否要再喊一輛馬車來,將人給抬回去醫(yī)治。 將已經(jīng)徹底昏迷過去的少女輕輕從地上抬起,就是昏迷過去少女的手還緊緊攥著,似在忍耐著什么。 將人摟在自己懷里,看清了她的容貌。 并不算頂頂漂亮,只能說清秀耐看,五官精致,過個幾年想來也是個妙人。 正將人從地上抱起,兩人貼得極近。 倏地,被一雙手打斷,啪! 來人來得太快,讓白面公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懷里的人就被人拉了過去。 抬頭就對上一個半邊面具的男子,穿著一身便服,男子看著他的目光像是一條吐著粘液的毒蛇,即使只是剎那,如同錯覺而后就恢復(fù)了冷淡陰沉。 而他是見過這位的,在曾經(jīng)的宴會上,對這位容貌盡毀的殿下多有討論,加上近來他風(fēng)頭正勁,想不知道都難?!捌叩钕拢俊?/br> 邵華池像是沒聽到,在看到懷中人的容貌時,心咯噔一聲。 這是他眾多設(shè)想中最糟糕的一個。 他是在湖邊醒來的,灌木叢中,蚊蟲的叮咬讓他驚醒,再回頭哪里還有宮女的身影。 一時情急就看到了那幾個行為詭異的太監(jiān)。那些太監(jiān)已經(jīng)被他的人都拿下,收了后交給父皇。 傅辰找不到,而那個容貌好似傅辰的宮女也沒了影子,他想到那群鳥的樣子,就站在湖邊等它們。 果然沒一會,它們就忽然朝著上空飛去。 他跟隨它們飛的方向,就帶著人出了宮。 國宴期間,皇子想要在結(jié)束后到外邊集市上玩耍一番,就是皇帝也不會阻止的。 跟著鳥就找到了這里。 一路上心跳劇烈,期待和彷徨,將他的心劈成兩半。 當(dāng)真正看到他的容貌,他是震驚的。 不,不可能是傅辰,他為何扮成女子? 他甚至還想欺騙自己,她也許只是一個長得相像的女子,或是傅辰有什么孿生meimei。 這般安慰自己后,邵華池才略作鎮(zhèn)定,看向那個他來時就見到的男子。 蹙了蹙眉,認(rèn)出了來人,大家都是京城里的,權(quán)臣的子女有自己的圈子,那圈子里有什么人大多是知道的,對方紈绔之名京城聞名,常年流連花叢,“哦,是薛三公子?!?/br> 薛三公子,薛睿,這字,在邵華池看來這人實(shí)在愧對薛相對他的期許。其父為薛雍,門下省首腦,曾是二皇子一派,如今二皇子勢微,權(quán)利被皇帝收去了大半,這段日子以來非常低調(diào)。薛睿是京城紈绔,有名的敗家子,對女子來者不拒,身邊紅顏知己多如繁星,向來是長輩們的反面教材,是個有名的廢物,這輩子撐死了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公子。 想到剛才他的手碰了她,邵華池心中騰起一道不知名的怒。 這種莫名的情緒讓邵華池有些錯愕和難以置信。 “這位是……” “我宮里逃出來的宮女,怎么,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不敢不敢,小生只是今日恰巧路過。”七殿下就是對皇上也敢嗆聲,何況他一個小小臣下子。 曾經(jīng)父親在分析幾位皇子時,就說過這位殿下是最不足為懼的一位。 不過……今日親身接觸了,薛睿對父親的評價并不認(rèn)同,有那種目光的人物,怎會簡單。 “那就好好記著。”不敢,要的就是你不敢,“若是讓我聽到今日的事有任何傳出去的,薛雍也保不了你?!?/br> “是是,小生今日沒來過護(hù)城河!” 邵華池帶著懷里人一同走入的馬車中,馬夫立馬就起程了。 馬車相當(dāng)?shù)驼{(diào),沒有任何花哨的地方,完全不像皇子的座駕,但只是外部,內(nèi)里早已存放著軟榻,設(shè)有茶座棋桌等,很能掩人耳目。 也許是太痛了,當(dāng)邵華池將傅辰放下時,他痛哼了一聲。 很輕,但邵華池卻抖了下。 這個聲音??? 不…… 他痛苦得捂著臉,他曾想過若是不排斥,可將她納做通房,也可完成父皇的期許。 定然是哪里出錯了,他們還在水下渡氣…… 邵華池出神地摸著自己的唇。 才一會功夫,馬車已經(jīng)揚(yáng)長而去。 薛睿靜靜地看著。 宮女,還是在逃的? 需要皇子親自來追捕嗎,他可不知道現(xiàn)在皇子連這種小事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