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當扉卿和李遇回到他們之前離開的地方,看到的就是那些失蹤的士兵們死相凄慘地倒在地上,若不是還穿著鎧甲,都分辨不了身份,看上去就像進行過激烈的廝殺了一樣,橫七豎八地,死相凄慘,還有些被吞噬的只剩下骨架。 “那些蝴蝶不是錯覺!”扉卿頭疼地按壓著太陽xue,七殺在故弄玄虛,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更加混亂,分不清真假。 敵人想要在暗處將他們各個擊破嗎!? “他在耍弄我們,為了給他們的人拖延足夠的時間來反擊。”李遇也咬牙切齒道。 扉卿只覺得背上冒出一團團涼氣,好似被看不到的冰塊凍僵了一般,一雙火燙的手緩緩從后扶住了他,溫熱的溫度從衣料間傳來,是來自李遇傳遞來的力量,讓扉卿好受了一些,眼底卻是翻攪著殺氣。 “這附近我記得有河?!崩钣龊鋈坏馈?/br> “那不太可能,需要跨越好幾個山頭?!痹跁r間上不允許,李遇說的那個河流離這里非常遠,想要過去沒個十幾個時辰怎么可能,如何能夠逃脫自己的追捕。 這是應紅鑾的地界,扉卿只來過幾次,并不算了解,他也不是事事親力親為的上位者。 扉卿還全神貫注在想著這附近七殺的可能藏身點,一心兩用的回答。 “但我發(fā)現(xiàn)有個近路……”說著,李遇就將自己知道的近路告訴了扉卿。 說來還要多虧恨蝶,恨蝶擅長繪制地圖、偵查地形、醫(yī)術等,算是隊伍里除了青染外最得力的女將,這些年在傅辰的部署中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當年恨蝶家人就生活在這附近山上,被山賊洗劫了家里,她躲在山洞里才逃過一劫保住了命,一路乘著小木盆漂走,饑寒交迫中也不知怎么輾轉飄到了外頭的村子,當時那方圓幾個縣的幾十個村落都聽命于上善村。 上善村的統(tǒng)治地位足足十來年,他們吃rou愛好一直延續(xù)了下來,什么樣的rou最柔嫩呢,當然是小孩子的。 但西北饑荒啊,自己的孩子都不夠,哪里有人愿意把孩子獻給上善村,有恨蝶這么個小女孩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謂是剛出狼窩就入虎xue,恨蝶想盡了辦法才堪堪逃了出來,然后就被人抓去當了死士,才有了現(xiàn)在強悍的女人。 在山洞里有了恨蝶的描述,傅辰才對這附近有所了解。 提到這個,除非觀察力很好,不然如何發(fā)現(xiàn)近路。 扉卿忍不住看了眼李遇的眼睛,李遇疑惑地回看他,似乎在問你干嘛老看我,收回了目光。 有了之前傅辰先入為主灌注給扉卿的畫面,就是那烤鳥的樣子,扉卿自然有個既定的想法,什么樣的人能夠晚上射到鳥,就是此人眼力過人,如何都不會認為傅辰的視力有問題,聽了傅辰的建議,派人前去查看,說是洞xue路程很短,洞xue盡頭是個根本無容納很多人的地方,只要幾步就會掉下懸崖,而下面就是湍急的黑水河。 從高度上來看,就是習武之人下去也不一定有命,更何況是帶著一群人的七殺,只要他們想要活命,就不會傻到跳下去。 他們在洞xue末端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字:戰(zhàn)! 兩人點著火把,靠近看。 這是下的戰(zhàn)術,用木棍在沙地里寫的,那字寫得剛勁有力,筆走游龍,從字上就能看出寫字之人是個意志堅定的人。 “這是何意?”李遇疑惑地看著扉卿。 “換了你是他,這時候會帶著人往這里逃?”扉卿卻好似懂了,像是遇到了命定的對手。 李遇設身處地想了想,堅定地點頭,“會?!?/br> 敵眾我寡,先逃命才能保住自己,所謂留得青山在。 “這是你和他的不同,他的骨子里有一種沖勁,特別是我將他逼急了的時候。更兼之睚眥必報,若是我沒讓人弄瞎他,他可能現(xiàn)在已經帶人離開了,但若是弄瞎了,這個仇……他必然報?!膘榍淇隙ǖ?。 這也是七殺為什么在林子里布置那么多陷阱的緣故。 “怎么報?難道就在這片區(qū)域,與我們瞎摸?”瞎摸是地方方言,意思就是晚上躲貓貓,捉迷藏的另一種說法。 “說不定還真是瞎摸,你覺得他下一步呢?” “也許各個擊破,也許他用團隊來下陷阱,我發(fā)現(xiàn)他很擅長機關術,我們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分開打擊,只是這樣大家的優(yōu)勢一樣,我們和他們都有可能有人員傷亡,說不定正好中了他的意,二是我們所有人都在一起,這樣力量也大,攻擊力集中??次覀內硕嗨麄兙秃鸵姴坏霉獾捏胍粯?,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李遇摸著下巴,之前浪蕩子的氣息消失無蹤,變得精準犀利,這才是李變天所欣賞的李遇。 扉卿不答反看向李遇,李遇奇怪道:“干嘛這么看我?” “我終于明白為何主公要讓你來與我協(xié)作了?!?/br> “啥意思?”李遇摸不著頭腦。 扉卿不回答,讓人在這附近百里搜索蛛絲馬跡。 “喂喂喂,別說話說一半,別老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忒的煩!” 遠遠傳來李遇氣急敗壞的聲音。 …… 一個時辰過去了,找了幾處剛剛布置了一半的陷阱,顯然是發(fā)現(xiàn)他們的人找過來后,才臨時罷手的。 傅辰聽著報告,卻是明白自己之前做的布置都派上用了,果然沒有多此一舉。 對上扉卿,不能做的太多,以免露出太多破綻,但也什么都不做,因為他太精明了。 地毯式的搜查還在繼續(xù),而李遇和扉卿還在繼續(xù)尋找七殺的蛛絲馬跡,很多時候,一場對弈比拼的是勇氣、計謀、借勢等,但往往更重要的是耐心,就像這懸崖下面一共就那么一塊地方,你七殺就是翻出天來,又能躲到什么時候。 而這也是熟悉彼此,增加好感度的最好時機,李遇順理成章與扉卿聊了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卻是都在注意四周動靜。 聊著聊著,就有衛(wèi)兵走了過來,手上還扛著東西,輕輕的放下,眼含悲戚。 “我要活的?!膘榍潇o靜看著已經被收集起來,擺放地整整齊齊的死了的衛(wèi)兵們的骸骨。 分明是對七殺最是不利的情況,七殺卻硬是拖到如今做了這一場絕地反殺,這是個瘋子一樣的家伙,傳聞中的天下之士,他看向烏云飄開后閃耀的七殺星,忽然展開滲人的笑容。 “活的?”李遇一臉你開什么玩笑的表情,“他能帶著他那群手下把應紅鑾吸干逃之夭夭,還能反將一軍,我們能拿到個死的都是萬幸。” “我又怎會不知,你一直待在主公身邊,不懂這些事項,我與他卻是神交已久,哪怕被我們得到個死的,你就能確定那就是七殺本人?金蟬脫殼,這詞再適合不過,狡兔三窟,更何況是他。他無論是心性、意志、計謀都毫不下于主公,小看他只會滿盤皆輸?!?/br> 李遇眼中劃過一道異色,一閃而過,昏暗中看不真切,只是鄭重點頭,表示領了扉卿的提醒之情。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弱點?!崩钣鍪莻€舉一反三的人,被扉卿一番訓誡后警醒。 扉卿示意他說下去。 李遇道:“犀雀?!?/br> 只說了兩個字,而他們之間也只需要兩個字,就明白什么意思,這就是他們的說話方式。說的是以前他們的死士在七殺身上下的心頭血,只要有犀雀必能確定七殺的位置。 其實這還哪還需要李遇來提醒,提到這個扉卿的臉色就差了許多,“都死了……” 他在西北的犀雀被七殺帶人全部燒死了,而在欒京的根本沒時間送過來。 到底大家是一個陣營的,哪怕互相間看不順眼,就像以前的沈驍與蔣臣,但他們都明白大局為重的道理,同仇敵愾。 “你到西北到底來干什么的?”李遇皺眉看著扉卿,連這么重要的信使都沒看好,是七殺厲害還是你無能? 扉卿卻沒有生氣,李遇說的是事實,“是我太輕敵?!?/br> “算了,你急功近利的原因我知道,一切以你身體為重?!笨挫榍渖n白的臉色,李遇也不好受。 李遇沉默了下來,好似也拋開了一些成見,沉聲道:“也不知花了什么陰險手段,吸干人的骨血這種方式,至少你我在主公這里可沒聽說過,駭人聽聞,這是其一,如今先是讓我看到應紅鑾這樣的尸體,攪亂我的心智,甚至我這次過來還是碰巧,也沒有與你約好,也就是七殺是臨時決定讓我看到的,在心里上先被他影響到,這說明兩個問題,七殺有可能已經識破我的身份,” 說到這里,李遇懷疑地看了看扉卿,好像在說,我這次秘密來到晉國幫你,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你,你的人里面沒有細作,誰信? 被李遇看了一眼,扉卿自然也想到了,他的隊伍里可能也出了敵人派來的人。 這時候倒是不由覺得李遇哪怕在自己人面前也不脫了面具,甚至不斷換易容來迷惑敵人這招,委實聰明。 “過后我會進行整頓和調查,你繼續(xù)說?!毙闹袇s是驚詫無比,他完全沒意識到七殺已經把人滲透進來了,當局者迷,他忽略了這點,任誰有這樣無孔不入的敵人都會百密一疏。 哪怕沒有李遇的及時提醒,扉卿也會在之后想到,李遇只是把事情提前了,讓扉卿承了自己這份情。 李遇哼了一聲,也只是表達下自己的不滿,倒不是真準備做什么,又道:“第二個問題,就是他想我把應紅鑾的尸體帶給你,又順利用迷藥迷惑你我,然后又收走了崖底的人,進一步讓我們心理上感到無法控制,對他驚疑不定,無法判斷真實情況,現(xiàn)在敵暗我明,他在這短短時間內讓兩方的勢力主導權換了,的確就如你所言是在心理上打擊我們,此人擅長以弱勝強,化不利為有利,甚至可以說他很了解你的心理,從各個方面來打擊你。不過,他這樣也同時暴露了他自己,如果他真的實力遠高于你,又何至于故布疑陣,直接將咱們所有人交代在這里豈不是更方便,從中也可以判斷,七殺所帶的人沒有我們的多,他們只會進行暗殺,卻不會硬碰硬?!?/br> 根本不知道在這里還有多少人暗中潛伏,李遇說的,扉卿并不是沒想到,甚至有不少想法都不謀而合。 兩人正在談話之際,忽然李遇朝著扉卿撲過去,“小心!” 就在李遇撲倒扉卿的剎那,就有三支箭射在扉卿所在的地方,這之前完全沒有預兆,一支插入李遇右肩。 扉卿卻沒看到李遇手指后面拉著細細的,貼著樹干幾乎完全看不見的絲線,那線綁著一個自動連發(fā)裝置,是單于單樂兩兄弟讓青染帶過來的,這兩兄弟原本在那密萊國地宮擺下那么多迷宮陷阱,做出這種發(fā)射器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就連兩個人站的位置,都是李遇有意無意引導的。 “去找射出的地點!”扉卿邊低聲喝道,看著冷汗直冒的青年,汗水從頭發(fā)順溜而下,唇色和眼眶周圍沒有被易容徹底覆蓋的地方都隱隱泛著紫。 “啊呸,要不要我剛說就來這么一下,太不給我面子了吧……”青年痛苦地說道。 “都這種時候了,你這嘴不能消停點嗎?”扉卿不由分說從懷里掏出唯一一顆保命丹,李遇也是識貨的,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你一共就那么一顆,留給你自己,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體!” “現(xiàn)在可不是說這個時候?!闭驗橄嗵幜诉@段時間,讓扉卿意識到李遇的價值,李遇絕不能死在這里。 捏住李遇的下巴,硬是把這藥丸給李遇吞下去。 這藥當然是好東西,或者說對傅辰來說,說了那么久的話,把這個額外的獎品拿到手是意外之喜。 保命丹不但能治療肩膀上的毒傷,就是之后要治療眼睛,只要有它的基礎在那里,至少提高了五成成功概率。 隱下那幾乎要笑出來的笑意。 看李遇之前蔓延開的毒素有了停止的跡象,扉卿阻止身邊人靠近,將李遇抱在自己肩頭,顯得少有的溫和,剛才那人毫不猶豫撲過來的場面記憶深刻,當時離自己最近的就是李遇了,如果李遇慢一步,后果不堪設想,“多虧你?!?/br> “我救你只是因為你要死不活的,欺負你良心過不去,說不定來這么一箭可就掛了……再說,要是你出事,我可不想一個人面對主公的罵聲。”青年哪怕中了箭,嘴巴依然毒,除了正經的時候,其他時候都顯得玩世不恭,靠在扉卿身上,斷斷續(xù)續(xù)說道。 嘴硬心軟,本來被偷襲的怒火,也在青年說出真實想法后,有些哭笑不得。 看著李遇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準備讓屬下先帶他下去,卻遭到李遇的反對,“你的部下可不是豆腐渣,難道背我個大活人都背不動嗎?”當然要留下來看好戲了。 似乎讀懂了李遇的意思,扉卿也有些無奈。 沒走幾步,就看到李遇徹底昏迷過去了,趴在那護衛(wèi)身上。 護衛(wèi)背也不是,放也不是。 扉卿搖了搖頭,“算了,他想留下就留下,背著他吧,左右也不差他一個?!?/br> 在之前箭都射完了后,傅辰就松開了手,細線彈到半空中,縮回了裝置附近。 他們在林子里發(fā)現(xiàn)了制作陷阱的細線、發(fā)射器等裝置,哪怕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七殺的蹤影。 握著這些“作案工具”,扉卿目光又深了深,“需要陷阱,手動cao控的,而不是人……七殺定然帶人在某個巢xue里躲著。” 哪里,究竟是哪里?腦中似乎閃過什么。 他忽略了一些本該注意的東西,特別是剛才他能確定一點,七殺在瞎眼后還要制造那么復雜的陷阱來引他上鉤,與其說是為了復仇,倒更像是拖延時間。 他一開始思維就被七殺引向了誤區(qū),實則仔細想想,七殺做的這一切并不能對他們造成實質傷害,是不想還是不能? 如果是拖延時間,那么為了誰? 似乎還差一點點,就能得到最終答案。 一群隊伍踏著馬來到應紅鑾的據點,看到的就是已經被火光覆蓋的廢墟。 他們相當震怒,讓人立馬進行滅火,他們就是在李遇出發(fā)沒多久后,阿一和阿四帶著第八軍前來支援的隊伍。 當他們派人尋找的時候,理所當然碰到了扉卿的人,把他們帶了過來。 趴在護衛(wèi)身上睡得昏天地暗的傅辰一無所動,敢情好,人都到齊了,都能開茶話會了。居然連第八軍的人都來了,第八軍是李變天麾下專注暗殺的隊伍,毫無疑問,他們是來掃除在晉國障礙的能手,還有那個一直致力于找他把柄的阿一,唯一算的對他有好感的就是阿四了。 “這青年是你屬下?”見扉卿不怎么想理人的樣子,阿四也早就習慣了,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