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jié)
“末將明白了?!?/br> 短短五個字,卻是徐清第一次自稱末將,徐清的經(jīng)歷讓他沒必要承認這些皇子,哪怕不承認,他們也一樣對他求賢若渴,反而會禮遇有加,對徐清來說,他不需要權(quán),不需要錢財,無欲則剛的人,能打動他的東西太少了。他尊重的是一個主將是否有一顆赤子心又有寬闊的胸襟,他本以為晉國已經(jīng)完了,就是他與其他老將再驍勇善戰(zhàn)又如何,他一個人能挽回的是江山卻不是人心,他沒有在皇帝身邊那么多皇子中看到一個合格的繼承者。 那些最被看好的繼承人,不是善于鉆營,就是專攻心計,玩宮斗都是一把手,但真正面對強敵就不堪一擊了,沒經(jīng)驗沒魄力,對他們來說能信任的只有他們自己,他們能不擇手段,卻無法信任別人,這樣的主帥焉能讓晉國存活?說句大不敬的,這樣的國家被攻破是早晚的事情,等攻破的那一天他也會飲鳩自盡,他無法與這樣的國家一起腐爛。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看到了,那個最合格的繼承人。 幸好,為時不晚。 邵華池也沒想到自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最后打動徐清的不是戰(zhàn)績,不是戰(zhàn)略,不是計謀,而是這簡單的袍澤之情。 邵華池頓時有些羞愧地抹了下鼻子,他對傅辰哪里止這些。 “您的臉早就好了吧?!彼嘈?,若早有奪位之心,那殘疾也不過是障眼。 聞言,邵華池再沒有遮掩,將自己的半邊取了下來,露出全部容貌,“還是瞞不過將軍。” 徐清看著那張容顏,楞了會,這張臉……真不愧是那位禍國妖妃的兒子,就是現(xiàn)在最得寵的梅妃又哪能比得他一二,也幸好七殿下從小就染了毒素,不然這樣的臉對于無法保護它的年幼孩子,是禍非福。 回憶到這里,徐清看了眼思索著的薛睿,這是傅辰手下第一謀士,聽說傅黨很多小動作都是這個男人在執(zhí)行,傅辰是這個集團的指揮者,但真正在實行的卻是薛睿,指揮與行動配合得天衣無縫,兩個可怕的男人。這位薛相的小兒子,也是韜光養(yǎng)晦的人物,直到這最后一刻才將自己扎根京城的勢力爆發(fā)出來,也是能忍的,就是徐清自己都沒看出這位紈绔子弟的能力,卻被傅辰發(fā)現(xiàn)了,也許真是什么人才能帶出什么樣的屬下,對傅辰評價頗高的徐清,聽到之前薛睿附和他和郭永旭的話,也想聽聽薛睿的意見,“你預計是什么時候?” “也許……就是三天內(nèi),最快……就是今晚!” 他看著在穿梭著的青酒,青酒已經(jīng)認識了好幾個李派的小頭目 ,這些人幾次密謀都被青酒找到地點,加以監(jiān)視。 這群人聯(lián)系了駐扎在遠處的“睿王邵華陽”的反叛軍,這群人與京城的人一樣,都裝成普通百姓。欒京城外是荒野,只有遠處的村莊能駐扎一部分兵力,他們原本會與城里的李派人里應(yīng)外合,攻陷京城,現(xiàn)在城里八成以上的青壯年勞動力被傅辰趕了出來,這個計劃就胎死腹中了。 郭永旭、徐清、薛睿三個人在打的就是這個啞謎了,他們認為最奇怪的地方。 按照傅辰的做法,極大程度觸怒了李派人的利益,人都趕出來還如何里應(yīng)外合。 他們會反抗才是正常的,如果不反抗,反而乖乖出城,才是反常。 那么,就會更危險的暴動在等著他們。 傅辰寧愿這群人直接暴動,他們就有理由出兵鎮(zhèn)壓,可惜,這其中還有一些有腦子的頭領(lǐng),居然硬生生忍了下來,出了城建造祈福樓和修筑外墻。 唯有六子邵瑾潭看著這幾人打著啞謎,完全沒聽懂怎么辦。 薛??戳怂谎郏此坪眯牡奶嵝?,“您就管好好賺銀子的來往就行了?!?/br> 邵瑾潭有一種自己被完全鄙視的感覺,所以說傅辰那個小太監(jiān)不討人喜歡,他的屬下更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偏偏薛睿曾是丞相之子,受帝眷顧,他們能嘴上斗斗,再多的就不適合了。這一個個都是豺狼虎豹,招惹不得,他們這種普通人要怎么夾縫中生存? “看緊他們,必然會聯(lián)系外面的兵力!”徐清直接下令。 他們會暴動,具體什么方式他們還不知道。 但結(jié)果卻是能猜到的,李派的人會再一次堂而皇之的進城,而且這次會連建造祈福塔的理由都不給他們使用。 己方出招,對方在應(yīng)招改變策略,雙方打的是無形的戰(zhàn)爭。 等,這一刻,只有等! 比誰的耐心更好! 觀察了城內(nèi)外工程的情況,并靠著徐清手上的虎符,邵華池依舊間接地掌控了大半的京城兵力,欒京的東面有一處衛(wèi)城,衛(wèi)城在這個年代,更多的是為了將京城的安全級別提升一個等級,也有的是因為其中一面有被攻破的弱點,加固衛(wèi)城能成為戰(zhàn)時需要。 衛(wèi)城里面一般不住人,只屯兵,里面囤積著糧食、水源等等,也是大批兵力的所在處。 衛(wèi)城的守衛(wèi)將軍也是一位老將,名為馮藺,是徐清的過命兄弟,若是邵華池說狀況他不會信,這些皇子們?yōu)榱四俏恢?,什么事都有可能做,但兵卻不能輕易動??蓙淼氖切烨澹@位十多年來都沒出山過的老友,這由不得他不信,馮藺已經(jīng)開始部署衛(wèi)城的兵力,以及普通民眾的安身之所。 市面上的糧食正在被大量采購,衛(wèi)城忽然開放了粥放點,吸引了大批百姓前往,他們正在不著痕跡地保護著更多的百姓。 邵華池將自己和傅辰的所有勢力重新整合了一遍,在每一個容易引起動亂的地點都設(shè)置了定點守衛(wèi),并繼續(xù)監(jiān)視剩下的李派人,不放過任何可疑對象。 城內(nèi),剩下的李派人,個個草木皆兵,為了不被懷疑,比平民更平民。 一切,都在暗潮洶涌進行著。 邵華池回府后,直接來到了桃苑,苑外是烏仁圖雅一家三口,留在京城的一群屬下,都凝重地看著邵華池進去。 邵華池頓了頓步子,對他們頷首。 這些人似乎都知道了些什么,只守在外面,給他們兩人單獨道別的空間。 傅辰還風淡云輕地站在院落中,望著陰沉的天空。 與當年一樣令他最為心動的姿態(tài),從容不迫地好像天下掌控在手中一般。 偏偏這樣一個人是個太監(jiān),可就是這樣矛盾的氣質(zhì)在傅辰身上是那么理所當然。 看到邵華池,傅辰眼眉一彎,冷漠消散,溫柔的氣息瞬間流露,“來了?!?/br> 握緊傅辰的手,全是手汗的粘膩擦在傅辰的手心中,傅辰抬起交握的手,與那只黏黏的手交融在一起,輕輕吻了邵華池的手背,“殿下,別緊張,命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 十星珠連,這是天都看不慣李皇陛下了。 “就今天嗎,不能再緩幾日?”邵華池依舊憂心忡忡,沒有絲毫好轉(zhuǎn),“讓我代替你,可好?” 傅辰看向天空,連續(xù)大半個月的陰雨,已經(jīng)是老天爺都在幫他們了,昨天雨停了,傅辰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期限。 烏仁圖雅的藥已經(jīng)是用到的時候了。 但假死,這一事只存在于傳說,沒人親眼看到過。 如果并非假的,而是真死呢? 這誰能保證。 就是烏仁圖雅自己都不確定自己配置的藥有什么嚴重后果。 “不能?!备党骄芙^,“京城需要的是你,不是我,唯有我[死],才能讓李派徹底瘋狂?!?/br> 七殺的死亡,代表著李派的狂歡盛宴可以提前舉行,紫微命盤再也不足為懼,潛藏李派多年,傅辰深知他們對七殺這顆星有多忌憚,多想除之后快。 李皇派只要有一絲破綻,就是他們的機會了! “我只想與你,過下去?!蔽业玫侥阋呀?jīng)用盡了所有力氣,其他人,我已經(jīng)沒力氣管了。 但我不能不管你,我是你的主公,是你的最終選擇。 我能讓天下人失望,卻不能面對你的唾棄。 傅辰心中暖暖的。 “這樣?。康?,您不是說要與我恪守君臣之禮嗎?”傅辰壞心眼的笑著,調(diào)節(jié)兩人之間過于悲傷的氣氛。 “……那不作數(shù)?!闭l還管梁成文出的餿主意!你都被我騙到手了,而且比我想象的更在乎我,這戲怎么演得下去,我早已潰不成軍,還演個什么勁兒! “主公說的是,您說什么就什么,就不作數(shù)吧?!备党娇粗槐砬槲⒆兊纳廴A池,直到那么久以后,這個藏地很好的七殿下,他的主公,才顯露出對自己的在乎,凡事只要關(guān)于他傅辰的,這個人都會變化,“得你,吾幸。” 邵華池淚意上涌。 突然又無法克制。 深吸了一口氣,撇過了頭,不想讓傅辰看到自己這一面。 他等了這句話,那么久。 真的得到的時候,顯得虛幻。 “夠了,別說了?!?/br> 怎么辦,你明明可以不要裝的那么像,但你太稱職了。 體貼溫柔地連夢里都沒出現(xiàn)過,我明知道你是想用自己報答我,但我還是卑鄙的享受了,而且,我還想繼續(xù)享受下去。 原諒我,用我的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一起賠你。 我放不開了。 傅辰牽著某個又害羞起來低著頭的害羞草,坐在軟塌上,“喂我吧?!?/br> 邵華池接過瓷瓶,兩顆藥丸。一顆鮮紅的,一顆棕色的,紅的是假死藥,棕色的是恢復過來的藥。 “假死藥只有三天藥效,所以你一定會沒事的?!鄙廴A池說著咬住紅藥,低頭吻上傅辰的薄唇。 “好,三日后見?!蔽业闹鞴?。 傅辰吞下藥,微笑著閉上眼,他并不害怕死亡,因為還有個傻子上天入地的相伴。 邵華池看著看著,身體微微哆嗦,忽然握住傅辰漸漸沒有知覺的手,軟塌上的男人,緩緩沒了呼吸,就好像只是睡著了。 淚水終于落了下來,“生與死,都無法分開我們?!?/br> 邵華池猙獰地笑著,淚水卻不斷的下落,砸在傅辰無知覺的臉上,“更何況是李皇,他想得美!” 他的恨意,從沒有那么強烈過。 第263章 邵華池眼眶微紅, 并沒有其他異樣,但從他肆意著殺氣的眼眸也能看出, 他的恨意是那么明顯。 烏仁圖雅一群人, 看到從桃苑里出來的邵華池,紛紛上前,憂愁之心溢于言表。 這些年傅辰的存在讓他們無論遇到再強大的敵人都沒有退縮過, 哪怕他們很弱小,只要看到傅辰的臉就會沉靜下來, 可現(xiàn)在忽然沒了傅辰,猶如浮萍般失去了依仗。 “他睡下了?!鄙廴A池似乎知道他們的愁緒, “他培養(yǎng)你們,就是在這種時候發(fā)揮你們的作用,別讓他失望。” 眾人想到這些年來傅辰對他們的教導與亦友亦兄的情誼, 異口同聲道:“是?!?/br> 他們朝里頭看了看,那個半生沉浮的男人已經(jīng)安靜地躺在軟塌上。 他, 終于可以休息了。 邵華池漠然地看著天空, 今天還是陰云, “你確定明天就會放晴嗎?” 機會稍縱即逝, 如果在時間上有了偏差,他們的計劃也就功虧一簣了。 烏仁圖雅點頭, 其實她心中并沒有那么確定, 只是這是作為屬下的職責,無論確不確定,都要清楚主公要的是什么答案。 主公要它放晴, 她就絕對不能算錯。 邵華池與他們擦身而過后,傳來一句:“如果三日后他醒不來,你們一家都以死謝罪?!?/br> 這句話霸氣中透著煞氣,也是邵華池第一次罔顧屬下的性命,但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決然。 他們甚至相信,如果傅辰有個三長兩短,瑞王真的會瘋狂。 而瑞王瘋狂的后果,他們已經(jīng)領(lǐng)教很多次了。 邵華池也來到了城墻之上,與徐清、郭永旭等人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