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起因還是淑陽郡主得了女兒提醒,遂派人暗中調(diào)查姜怡妧及周遭人。姜怡妧自認為小心謹慎,可在行家眼里,那就是個四處漏風的篩子。 沒花多少工夫,便從顏奶娘兒子顏山嘴里問出來,姜怡妧讓他打聽延熹郡王喜好,出宮時間,愛去哪兒,且都有好幾年了。 一個小姑娘打聽一個俊俏小郎君,淑陽郡主當下就懵了一下,現(xiàn)在的孩子怎么這么早熟! 怪不得她要討好聶云湘了,她這是打算曲線救國呢! 淑陽郡主坐不住了,立馬去尋俞氏,如此這般一說,匪夷所思,“十七娘何時動了這個心思?她又是怎么認識延熹郡王的?她才多大點?” 俞氏也是一頭霧水,“許是哪個場合遇上了?!苯液突始易叩媒?,各種場合能碰上的機會不少,何況延熹郡王來他們府上的次數(shù)也不算少。 “那延熹郡王認識她嗎?” “看她打聽那些,想來是她一個人的心思,延熹郡王翩翩少年,又身居高位,少年慕艾也是有的?!边€好是一廂情愿,雖然丟人了點,但起碼出不了亂子,否則以她身份只能去當側室,哪怕對方是個郡王,對他們家而言也不是體面事。 淑陽郡主聽出俞氏話中的鄙薄,靜默了一瞬。 俞氏繼續(xù)道,“她打小就比旁個知事的早。”俞氏除了一開始驚訝了下,很快就接受了姜怡妧的早熟。她原就對魏氏母子三個有偏見,眼下不過是驗證她的偏見而已。 淑陽郡主瞅瞅俞氏淡定的臉,想自己到底見識少了,也慢慢冷靜下來,“這種事萬不能被外人知道,要不然,家里頭的姑娘都不用見人了?!笔珀柨ぶ骺墒怯信畠旱娜?。 俞氏亦然,她可有七個孫女,都沒嫁人呢!遂問淑陽郡主,“人你都看住了。” 淑陽郡主點頭,她哪敢不看著,這一家子都是膽小如鼠沒節(jié)cao的,她的人略略一嚇,把十七娘賣了個徹底,十七娘待他們一家可不薄。 俞氏垂了目光看著指尖,容色逐漸變冷。 顏奶娘一家離開了京城,左右鄰居皆以為他們?nèi)ネ饷嬷\生,畢竟被國公府趕出來的奴婢,哪里還能在京城混下去,從此以后這一家人再也沒出現(xiàn)過在人前。 這個不幸的消息,姜怡妧還不知道,她正面臨著另一個困境,也許滅頂,來自齊國公。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姜怡妧愕然的看著齊國公,“父親說什么?” “你打聽延熹郡王喜好行蹤做什么?”齊國公難掩失望,十七娘兩歲時突然開竅,過目成誦,齊國公甭提多得意了,那時候他都和蘭氏商量著把她過繼到蘭氏名下,免得糟蹋了她的天賦,日后也讓她走得更順暢??商m氏突發(fā)疾病香消玉殞,這事就耽擱了,后來這女兒沒了幼時的驚艷,可穩(wěn)重懂事,齊國公還是偏愛幾分的,他偏愛人的方式就是賞東西,小女孩家的首飾玩意兒,幾個女兒里,除了十五娘,排下來就是她。 姜怡妧的臉瞬間褪盡了血色,哆嗦著嘴唇,下意識搖頭否認,“我沒有?!?/br> “顏山都說了,你還想狡辯。”齊國公瞪著眼,失望之情更甚。 姜怡妧還想不認,可覷著齊國公的臉色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腦子里一片空白。 “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不自重呢!”齊國公恨鐵不成鋼,要是眼前站的是姜遜,他早動手了。 姜怡妧面如人色,搖搖欲墜,張了張嘴。延熹郡王是要做皇帝的,日后姜氏會被他視做眼中釘rou中刺,除之而后快,我只是想過好日子。 想起齊國公對她的疼愛,姜怡妧有一種說出一切的沖動,“我……我……”說出來,姜氏會不會想法設想阻止延熹郡王上位,她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熟知未來,可這樣一來,她的優(yōu)勢蕩然無存?;蛘咚麄儠尳幑夂脱屿淇ね鹾煤门囵B(yǎng)感情,那她怎么辦? 姜怡妧噗通一聲跪在齊國公面前,小聲抽泣起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很快就打濕了那一片地面。 與其辯解不如默認,以求齊國公顧念父女之情心軟。 齊國公疲憊的闔了合眼,“我給你找了兩個嬤嬤,你去山莊好好和她們學規(guī)矩,什么時候改好了,什么時候回來。”留在家里,保不定哪天被她遇上延熹郡王,鬧出笑話。 姜怡妧顫了顫,硬生生把求情的話憋回去了,她才九歲,還有時間慢慢籌謀。 “奶娘他們?”姜怡妧猶猶豫豫的看著齊國公。 倒算念舊,齊國公心道,口中道,“這一家子都叫我打發(fā)走了,你也別想再去找他們?!?/br> 姜怡妧咬著唇不再開口。 ☆、第39章 元宵佳節(jié) 姜怡妧就這么離了府,只帶了兩個原來的丫鬟,翠微沒帶。姜瑤光的心情一言難盡,她通過丹春施恩翠微,抱著那么點不可告人的目的。算了,姜瑤光吐出一口氣,這樣也好,省得她自己心里不自在,壞事還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原來伺候姜怡妧的人,只留了幾個守院子,其余的各尋去處。丹春略與姜瑤光提了提。姜瑤光和淑陽郡主一說,翠微便得了個整理藏書閣的差事。 大丫鬟換主,長輩所賜的另說,否則在大宅子里頭是犯忌諱的,是以姜瑤光不可能把她要到自己的院子里來。 對于姜怡妧為何被‘流放’到山莊的原因,姜瑤光自然要問淑陽郡主,顯然不可能是因為榮王婚禮上的事,要不然也不用等到現(xiàn)在,在她看來很有可能是淑陽郡主查到了什么。 淑陽郡主原是不想告訴女兒的,她覺得這等腌臜事萬沒有告訴小姑娘的理,別臟了她的耳。 可架不住姜瑤光軟磨硬泡,況她想著也能趁機教育女兒,便說了出來。 姜瑤光心頭一凜,在長輩們看來,姜怡妧對延熹郡王,就是小姑娘思慕一個身份尊貴長得也俊俏的小郎君。她們氣得是她不自重,而非其他。 若是姜瑤光沒做過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她也會覺得原來是小姑娘動了凡心,遂不顧大局的只想討好心上人。 可她做了那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假設她的夢是真的,是還沒有發(fā)生的未來。 延熹郡王日后會稱帝,姜怡妧知道他前途無量,所以想趁他潛龍在淵時投資? 姜怡妧偶爾會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會做皇后,還是個不得寵,娘家被打壓的皇后? 她可以穿越,看姜怡妧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也可疑,姜怡妧是穿越?重生?還是有其他特異功能? 不管是哪種,姜瑤光知道,她心里的天平已經(jīng)傾斜了,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延熹郡王能繼位,那蕭杞是出了什么事?再結合夢境,延熹郡王的親爹恭王的死可是泰平公主的手筆。泰平公主那么思慮周全的一個人,能讓延熹郡王得勢,她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公主。這得是什么樣的局面,才能讓延熹郡王上位。 一個一個的問題冒出來,讓姜瑤光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要是再讓她做個夢,把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多好!可這種‘好事’可遇不可求。那么只剩下從姜怡妧那著手,可她知道多少。 還有一個問題,怎么讓姜怡妧開口呢!而且不能是胡言亂語? 這無憑無據(jù)的,就是她在這里瞎猜的高興!齊國公可不是個包子,會由著人作踐女兒。 等等,姜瑤光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若如她猜測,姜怡妧知道延熹郡王會一飛沖天,那她知不知道延熹郡王日后會對付姜氏,如果明知道! 姜瑤光臉色變了變,姜氏待她可不算薄,哪家庶女有她過得那么松快尊貴。 淑陽郡主見姜瑤光神色幾經(jīng)變化,嚇了一跳,后悔不已,就說女兒雖然懂事,可到底是個小姑娘,這種事哪能告訴她,“她脂油蒙了心,你聽聽就罷,沒必要往心里去?!?/br> 姜瑤光回過神來,對淑陽郡主笑了笑,“我就是想不明白,也沒見十七姑姑見過延熹郡王,怎么就?怎么就?” “誰知道呢!”淑陽郡主道,“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也別和外人去說?!?/br> 姜瑤光撇了撇嘴,“我又不傻!” 淑陽郡主忍俊不禁,擰了她的臉一把,“對對對,我姑娘最聰明了。” 和淑陽郡主笑鬧了一會兒,姜瑤光就回去了,心事重重。這種事,不管真假,不知道還罷了,知道了就沒有不提醒家里一聲的理。 問題是該怎么提醒,跑到她祖父和爹面前說,“我夢見延熹郡王做了皇帝,我做了皇后,他要弄死我們?nèi)?。?/br> 姜瑤光摩了摩下巴,這個真可以有,不都說小孩子干凈,容易開天眼? 況且她小時候,那個傳聞中,牛逼的連皇帝都奉若神明的大和尚給她相面,說她天下貴人來著,這事她爹可是知道的,當時還把他嚇得變了臉。起碼她爹聽了心里總會打鼓吧! 忽然,姜瑤光眨了眨眼,聽說大和尚算命很靈來著,不會費盡心機一場到最后還是逃不過。 姜瑤光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床內(nèi),要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大家還拼搏個啥,反正一切都是注定的。 人定勝天! 瞬間,姜瑤光斗志昂揚起來,捶了捶床榻鼓勵自己。 床外,丹眉丹春望一眼大白天放下來的帷幔,再互看一眼,面面相覷,姑娘這是怎么了?很想掀開來看看,到底不敢,別看姜瑤光年幼,正經(jīng)沒人敢不拿她的話當真。 這時候,姜瑤光自己撩開帳子,探出一個腦袋來,“給我拿面鏡子過來?!?/br> 丹眉等一頭霧水,呆呆的去拿了菱花銅鏡遞給姜瑤光,還問,“姑娘怎么想要鏡子了?!?/br> 姜瑤光接過鏡子,隨口道,“我覺得我長得這么可愛,真心挺不容易的,打算趁還沒長殘這會兒多看兩眼。” 丹眉和丹春都傻了,木愣愣的看著又合上的帷帳。 “你們也別在這干站著,都去忙吧,有事我會喊人的?!苯幑獾脑拸睦锩?zhèn)鞒鰜恚砹艘痪?,“別告訴我娘,要是我被笑話了,扣你們月例?!?/br> 她還真打算在里面照鏡子,怎么光想想都覺得滑稽呢!這是打哪受刺激了。 丹眉拉了拉丹春,努了努外頭。 丹春帶著一腦門子官司向外走,到了外頭就問,“姑娘這是怎么了?” 丹眉笑,“最是善變小兒心!” 姜瑤光可不管她們怎么想的,她就在那十分投入的磨練演技,就是騙人也得敬業(yè)點不是,一眼就被拆穿那是給自己找麻煩。順便琢磨怎么不刻意的把姜怡妧捎上,突破口還是在她那呢。 如此幾日,姜瑤光不得不承認自己沒點亮演戲這技能,表情要多生硬多生硬,簡直把她糟心的不行。 一直到了元宵,姜瑤光都沒把計劃付諸行動,實在是過年雜事一大堆。她壓根沒有時間靜下心來磨練演技??! 說到過年,不得不提一句,被接回來過年的金老夫人,表現(xiàn)良好,別說破口大罵了,就是指桑罵槐的情況都沒有發(fā)生,姜瑤光拜年的時候還得了她一個笑臉,令姜瑤光十分不適應,最近有點過敏的姜瑤光差點以為她老人家也被穿了。 別說她不適應,就是金老夫人也不適應,她心里苦,苦的都冒汁了。以前她就是家里的老祖宗,想給誰臉色就給誰臉色,想罵誰就罵誰,可今天對誰她都得給笑臉。要是不笑,姜老太爺就能瞪她,回頭還得吃掛落。 以前,姜老太爺看在兒子們的份上,老頭子還給她幾分面子,不會動輒打罵。可自從被兒子們打發(fā)到別莊,但凡她作一點,輕則挨罵,重則挨打。半年下來,金老夫人能不老實嗎。 由此可見,有些人真的得下狠手整治才有用,俗稱犯賤! 因為金老夫人表現(xiàn)良好,俞氏對婆婆要在府里過完正月再走也不置一詞。至于金老夫人得知自己竟然還要被送回去如何反應,那便是后話了。 今年的元宵佳節(jié)按著慣例,從早上開始姜瑤光就不斷收到長輩和同輩的生辰賀禮,中午吃了一碗淑陽郡主親手做的長壽面。時下規(guī)矩,小孩家除了周歲生辰,其他生日都不能大辦,恐折了孩子的福氣。 申時,兩府匯合后入宮。 姜瑤光同大姑娘、二姑娘并三姑娘姜瑤夏同坐一車。四姑娘不適合外出,六姑娘、七姑娘還在吃奶,遂都沒有帶上。 三姑娘姜瑤夏是姜家老四姜達的嫡長女,小姑娘今年八歲,杏眼桃腮,兩個小酒窩甚是招人。 她與姜瑤光玩的頗好,實在是大姑娘作為長姐性子穩(wěn)重,玩不開,二姑娘嬌生慣養(yǎng),愛好發(fā)號施令,三姑娘不吃她那套,在她看來還是白嫩嫩笑瞇瞇的小五妹有趣。 三姑娘就問姜瑤夏,“這宮里的燈是不是比家里的還好看?”姜達這些年一直在南疆一帶為官,遠不及中原繁華,甚至有些地方還未徹底開化。 “皇宮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那兒的燈怎么可能沒家里的好,”二姑娘白一眼,“你進了宮可別一驚一乍的,讓人看輕了去!” 大姑娘聞聲色變,姜瑤光也是一愣,兩人八字犯沖,打第一天其就互相看不順眼,可二姑娘這話也忒不客氣。 “那宮里的屎是不是都比家里的香一點!”三姑娘反唇相譏。 姜瑤光噗嗤一聲就樂了,二姑娘的臉漲得更紅,一會兒瞪姜瑤光一會兒瞪三姑娘。“滿口污言穢語,你怎的如此言行粗鄙?!?/br> “總比某人心肝都是都是黑的好?!比媚锢浜咭宦?。 二姑娘大怒,“你說誰心黑?!?/br> 大姑娘趕緊攔著一幅要打架模樣的二姑娘,“你再鬧,再鬧我就讓祖母送你回去?!?/br> 二姑娘委屈的扭過頭,滿臉控訴的看著大姑娘,“是我鬧嗎,我不過是好心提醒她,她不聽就算了,居然還諷刺我。” “二jiejie這話說的就不覺虧心,別把別人都當傻子。就是好心還能辦壞事呢,辦了壞事,因為是好心就不能說只能忍不成?!苯幑夂敛涣羟榈牟鸫┧媚飫偦丶?,姜瑤光怎么著也不能讓人寒了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