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瑤光巴巴的看著他，雙眼亮晶晶，其中渴望一覽無余。

    姜劭勤忍笑，以拳抵唇，沉吟不語。

    姜瑤光眼珠子一轉(zhuǎn)，跑過去搶了丫鬟剛端上來的茶，殷勤的捧到姜劭勤面前，“大哥喝茶！”聲音甜得像摻了蜜。

    姜劭勤波瀾不驚的看她一眼，并不伸手接。

    姜瑤光嫣然一笑，掀開蓋子吹了吹，殷殷切切的往他嘴邊送，一臉的諂媚，“大哥慢點(diǎn)喝?！?/br>
    姜劭勤終是繃不住，笑了起來，接過茶盞放到邊上，“我要是不應(yīng)，你還真打算把這剛沏好的滾茶往我嘴里送。”

    姜瑤光一本正經(jīng)，“哪能呢，我可舍不得?！?/br>
    姜劭勤嘖了一聲，“這么小就會(huì)哄人，長大了還得了?！?/br>
    “才不是呢，這是我的真心話?！苯幑獍蜒劬Ρ牭么蟠蟮模钢鸽p眼，“你看我真誠的目光！”

    “行了行了，你少在那作怪！都是大姑娘了，還這么胡鬧，叫人看去了，可不要笑話死了?！笔珀柨ぶ魅炭〔唤凉峙畠?。

    姜瑤光不理她，繼續(xù)用真誠的目光荼毒姜劭勤，正主在這兒呢。

    姜劭勤揉了下她的腦袋，大發(fā)慈悲，“二十六我?guī)闳ヌ旒股睫D(zhuǎn)轉(zhuǎn)可好，那里桃花開的正好，你倒是還沒去過?！?/br>
    姜瑤光立刻笑開了，“帶上三姐成嗎，三姐回京之后都沒正兒八經(jīng)出門玩過?！?/br>
    “你倒是惦記三妹。”姜劭勤意有所指。

    “我和三姐投緣嘛！”姜瑤光笑嘻嘻道，小姑娘爽利仗義，她挺喜歡的。

    姜劭勤道，“本就是讓你散心，你高興就成?！?/br>
    姜瑤光笑逐顏開，“大哥最好了！”

    姜劭勤挑眉，“不帶你出去玩，就不是最好了？”

    姜瑤光臉一板，眼一瞪，“我是那樣的人嘛！”

    到了二十六，姜劭勤姜劭勉兄弟帶著姜瑤光和三姑娘并一群隨從出門，姜劭勛羨慕嫉妒恨的幾乎要咬手絹，他在宮里上學(xué)不比姜劭勉容易請(qǐng)假。因?yàn)橄胪嫠哉?qǐng)假，想想就知道宮里的大儒不可能放行，遂只能眼巴巴看著兄妹出門。

    姜瑤光與三姑娘坐馬車，到了郊外，直接打起了簾子，姜瑤光似模似樣地向三姑娘介紹，“天脊山最出名就是山腰上有一座清泉寺，它后頭有一眼泉水，名孝子泉，據(jù)說用它煮藥，事半功倍。”這是她臨時(shí)抱佛腳打聽來的。

    三姑娘驚奇，“真的假的，泉水有這么神奇？”

    可能含有某種微量元素，或者被眾口傳頌之后的心理因素吧！姜瑤光哪知道，隨口道，“大家都這么說，到時(shí)候咱們打一桶做飯，看是不是特別香一點(diǎn)。要是好，就帶些回府?！笔珀柨ぶ髟谔旒股缴嫌幸慌慵奚角f可歇腳，姜瑤光還從沒去過呢。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房子多的住不過來，想起自己當(dāng)年為一套房咬牙跺腳，真是不勝唏噓。

    三姑娘奇怪，“你嘆什么氣？”

    原來是姜瑤光真的唏噓了下，“啊，哦，我就是覺得我長這么大居然從來沒去過天脊山！”

    一直聽著他們閑話的姜劭勤和姜劭勉對(duì)視一眼，皆是好笑，長這么大，是有多大！

    到了山腳下馬車步行，一路玩著上山，姜瑤光化身采花大盜摘了一捧桃花，“家里的都快謝了，我?guī)Щ厝ゲ逶诎⒛镂堇铩！?/br>
    姜劭勤含笑不語，怪道人說女兒家貼心。

    走著走著，姜瑤光發(fā)現(xiàn)方向不對(duì)，上山時(shí)，姜劭勤給她指過別莊的位置，這不對(duì)啊，奇怪她就問了，反正是她親大哥，客氣啥，“我們不是要去別莊用膳？”

    “去阿璟那！”姜劭勤道。

    “咦，阿謹(jǐn)表哥也在這兒，小語是不是也在？”喊了六年阿謹(jǐn)表哥，潛意識(shí)里阿璟是阿謹(jǐn)。

    姜劭勤糾正，“不是你鄭家表哥是蕭家表哥?！?/br>
    姜瑤光撓撓臉，人家對(duì)她不錯(cuò)，她居然壓根沒想來，望了望天。

    姜劭勤笑，“王府門人送來一筐氣鼓魚，阿璟邀我過去品嘗，也是二十六，撞了日我便謝絕了。他聽我們?nèi)サ氖翘旒股剑∷裉煲苍谏缴?，便邀我們過去用膳?！?/br>
    姜瑤光仰了臉問，“不是聽說他御前演練拔了頭籌，入了禁軍，陛下十分器重，挺忙的！”聽她爹說的，語氣頗贊賞。

    “二舅公在山上調(diào)養(yǎng)?！苯壳诘?，武成王身體不大好。

    姜瑤光唔了一聲，原來如此。突然想起了什么，“氣鼓魚是什么？”沒吃過啊，蕭璟特意請(qǐng)姜劭勤過去，貌似挺難得的東西。

    “這是江南一帶的別稱，《北山經(jīng)》里注‘豚，言其味美也。侯夷，狀其形丑也。烹調(diào)不當(dāng)置人死，京城鮮見。他那有經(jīng)驗(yàn)豐富的廚子在，不必?fù)?dān)心?！?/br>
    我去，就是河豚嘛！姜瑤光心馳神往起來，久聞大名，從沒吃過，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

    一行人到了武成王府別業(yè)，遠(yuǎn)遠(yuǎn)瞧見門口站著一人，身姿挺拔，不動(dòng)如山。

    姜瑤光近了前才琢磨出來，蕭璟站姿像她爹，姜進(jìn)自幼就被送進(jìn)軍營，幾十年下來，無論是坐是站，都帶著軍人特有的挺拔?？墒挱Z才多大，怪不得姜進(jìn)說他天生是從軍的料。

    姜劭勤上前，玩笑般道，“這般隆重，我倒要惶恐了?！?/br>
    蕭璟道，“左右無事，便出來看看?！?/br>
    姜瑤光等上前見禮。

    蕭璟垂眼看著捧著幾枝桃花玉雪可愛的姜瑤光，倒沒什么旖念，反而略有點(diǎn)古怪。他印象最深的是眉眼凌厲氣質(zhì)雍容的姜皇后，如此一團(tuán)孩子氣的小瑤光，感覺十分新奇。

    內(nèi)心百轉(zhuǎn)千回，倒不妨礙他待客，蕭璟略一頷首，沒錯(cuò)過她眉間疲乏，到底小姑娘體力不濟(jì)，道，“到內(nèi)院還有一段路，長生與三姑娘不妨坐軟轎?！?/br>
    姜瑤光的確有點(diǎn)累，玩的時(shí)候不覺，歇下來疲憊感加倍，遂道謝，“謝謝表哥?！备剿鸵幻缎δ槨?/br>
    姜劭勤笑道，“還是你心細(xì)?！?/br>
    蕭璟勾了勾唇不說話。

    眾人先去向武成王請(qǐng)安，明知他老人家在，沒有不去問候的道理。

    武成王見到小輩亦是十分開懷，尤其是在姜瑤光送了他兩枝桃花后，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一臉孺慕的說，“看著這幾枝桃花好，摘了送給舅公把玩，您喜歡嗎？”

    姜劭勤瞅一眼meimei，說的還真是那么回事兒。

    武成王能不喜歡嗎？武成王笑容滿面地接過外甥孫女的禮物，煞有介事的端詳了會(huì)兒，“長生摘的這幾枝疏密有度，果然好?！?/br>
    姜瑤光笑的眉眼彎彎，“您喜歡就好?！?/br>
    武成王不由笑，揉揉小姑娘的腦袋，溫聲道，“長生真乖！”又問，“山上可好玩？”

    姜瑤光脆聲回答，“好玩極了，滿山桃花一眼都望不到頭，不像家里再大的園子也就那么點(diǎn)兒地，走幾圈就沒了，林子里還有許多野物出沒，雖不親近人可竟也不怕人。”

    “山上規(guī)矩，春天的動(dòng)物揣著崽子，不能打。這些小東西機(jī)靈，久了也知道這規(guī)矩了。”

    “怪不得了?！?/br>
    一老一少說的歡，直到仆從回稟午膳準(zhǔn)備好了。

    武成王道，“我在吃藥，諸多忌口就不與你們一道用膳了?！鞭D(zhuǎn)頭吩咐蕭璟，“你好生招待他們?！弊约涸冢〖一飩兙头挪婚_手腳了，遂他體貼的找了借口。

    姜瑤光等也知道這就是個(gè)托辭，也不拂人好意，與武成王道別之后隨著蕭璟去客廳。

    路上，三姑娘拉著姜瑤光走在后頭，跟她咬耳朵，“你這表哥，我怎么覺得有點(diǎn)冷冰冰的。”其實(shí)她更想說陰郁，蕭璟膚色較常人更白皙，五官英俊卻沉默寡言，尤其那雙眼睛，寒沁沁的，令人不敢直視。

    姜瑤光望一眼和姜劭勤說著什么的蕭璟，疑惑，“還好吧，表哥就是不怎么愛說話，其實(shí)人挺熱心的，你看你的貓還是他送的呢，對(duì)吧。多接觸幾次，你就知道了?！?/br>
    三姑娘攤攤手，心道，外冷內(nèi)熱還是外冷內(nèi)冷，其實(shí)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走著路的蕭璟察覺到后方視線，隨意回頭一望，就見兩小姑娘交頭接耳。

    姜劭勤也回頭，見了道，“小女孩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br>
    蕭璟五官柔和了幾分。

    姜劭勤瞧他幾眼，接著之前的話題，“你雖入了禁軍，可也沒必要停了無逸齋的課，授課的都是當(dāng)世大儒，與你有利無弊。過幾年再入禁軍，以你年紀(jì)也不遲。”何況蕭杞在里面，姜劭勤不排斥走捷徑，事實(shí)證明和上位者關(guān)系融洽，的確更利于仕途，這就是世情。

    蕭璟薄唇微抿，眼下皇帝身體尚好，應(yīng)不至于在明年駕崩，可他六十有五，壽數(shù)幾何誰也不能保證。變數(shù)太多，未來一切都有可能。再活一次，蕭璟比誰都明白，什么都沒握在手上的兵權(quán)有用。上輩子若不是他自己求死，憑他威望和兵馬，蕭柏又能耐他何。

    繼續(xù)在無逸齋上課，在他看來太過浪費(fèi)時(shí)間，不如把這幾年時(shí)間用來培養(yǎng)勢(shì)力，積累人脈。武成王半生戎馬，部下眾多，當(dāng)年武成王去的太早，后期為了整合祖父留下的勢(shì)力，蕭璟費(fèi)了多少心血，就是如此還很是有一部分沒能收攏。如今武成王還健在，蕭璟豈會(huì)放過這大好時(shí)機(jī)。如今他年齡尚幼，反不會(huì)令人猜忌，更好行事。

    就是皇帝，馬背上打下的江山，然而碩果僅存的兒孫沒一個(gè)繼承了他的戎馬威風(fēng)，委實(shí)遺憾。他的出現(xiàn)，一定程度上彌補(bǔ)了皇帝的缺憾，聽著皇帝和祖父的話頭，皇帝有意讓他挑起宗室大梁，令他輔佐蕭杞。太強(qiáng)的宗室有損皇帝威儀，可太弱的宗室，會(huì)動(dòng)搖整個(gè)皇族地位。他要做的就是把持好這個(gè)度，不讓皇帝猜忌。

    蕭璟道，“我對(duì)經(jīng)史子集不在行，留在無逸齋也是虛度光陰，早些學(xué)著辦差，就當(dāng)熬資歷。況且祖父也為我請(qǐng)了一位西席，也不是全然把功課拋開?！?/br>
    資歷，姜劭勤咀嚼著二字，多少豪門勛貴千方百計(jì)給兒孫掛個(gè)虛職就是熬資歷，便于日后升遷。若他不是走科舉之路，如今身上也會(huì)掛一個(gè)虛職。二弟功課平平，父親就有意這兩年內(nèi)給他走門路。

    “倒是我想左了?！苯壳谛α诵?。

    到了客廳，面對(duì)一桌熱氣騰騰美食，姜瑤光心花怒放，雖然她在武成王那兒吃了些水果點(diǎn)心，可對(duì)于吃貨來說，美食永遠(yuǎn)是不嫌多的。

    入座之后，蕭璟指著中間那一碗潔白如乳的魚湯道，“廚子試吃過才送上來的?！边@一行的規(guī)矩，倘使廚子手藝不到家，沒處理好，先死的就是他自己。

    說著，蕭璟示意丫鬟給兩個(gè)小姑娘先舀了一小碗，“你們嘗嘗，可喜歡?！?/br>
    聽說試過了，惜命的姜瑤光就放心了，夾了一筷子魚rou往嘴里送，豐腴鮮美、入口即化，怪不得每年報(bào)道出來死那么多人，還是有吃貨前仆后繼。

    “好吃?！苯幑夂敛涣邌莸目滟潯?/br>
    蕭璟唇角一揚(yáng)，“那多帶些回去，再帶個(gè)廚子走，這魚要專門處理否則易出事?！?/br>
    姜瑤光擺擺手，“吃了還拿，阿娘要罵我的?！?/br>
    “原就打算幾家親戚都送些過去?！笔挱Z道。

    姜瑤光看一眼姜劭勤，撓撓臉，“那我就厚著臉皮先謝謝表哥。”

    玩了半天又是美食當(dāng)前，姜瑤光吃了兩碗飯，吃撐了，撐的眼皮打架。

    蕭璟又吩咐丫鬟帶她下去午歇，他知道姜瑤光有這習(xí)慣。

    三姑娘嫌棄，“你說你吃了就睡，像啥？”

    姜瑤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能吃能睡，是福氣！”又比了比身高，“你等著，要不了幾年我就能比你高了。”

    身材嬌小一直是三姑娘的痛腳，當(dāng)場(chǎng)就要炸，姜瑤光腳底一抹油就溜了。

    到了客房，丹眉環(huán)視一通，見床鋪器具樣樣精致，做正院都綽綽有余，暗道，到底是王府呢。

    姜瑤光可沒察覺，脫了外袍就上床。

    醒過來已是未時(shí)三刻，三姑娘好容易出來一趟，哪肯午歇，姜劭勉便陪著堂妹出門，蕭璟和姜劭勤則在后院閑談。

    姜劭勤見睡得臉蛋紅撲撲的姜瑤光，挪揄，“要出來玩的是你，玩到一半睡覺也是你?！?/br>
    姜瑤光不好意思，難得扭捏了下，“我忍不住犯困嘛?！?/br>
    “小孩家本就貪睡，困意來了擋也擋不住?！?/br>
    姜瑤光點(diǎn)頭如搗蒜，覺得蕭璟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好人??！

    姜劭勤搖頭失笑，問，“那你是要在這里休息會(huì)兒直接回府還是再出去走走？”

    “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哪能就這么回去了。三姐和二哥去哪了？”

    姜劭勤道，“他們?nèi)バ⒆尤莾海谜f要親手打一桶回去給四嬸煮茶。”

    姜瑤光揚(yáng)聲，“我也要打一桶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