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姜十三娘帶著人走了,即便孫思華也要去打泉水,不過為了避嫌,兩人是分開行動的。這樣才好不是。 姜十三娘出門,陣仗不小,丫鬟婆子護衛(wèi),十幾號人,就是防著被沖撞了??杉懿蛔∮行乃銦o心,姜春花安排的這些人慣常干些燒殺擄掠的事,手里都是些鬼蜮伎倆。 她把一個跟著孫子去打過幾次泉水的小廝安排了過去,理由光明正大,給帶個路。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在莊子里伺候的年輕小廝,這輩子能見過幾個錢,還是無牽無掛的,最好收買不過,許了他大把錢財,再許諾助他改頭換面遠走高飛,就答應在護衛(wèi)水里下藥了。 到時候劫走姜十三娘,再把在場的人都滅了口,拖延施救的時間,而她的人也會向姜十三娘透露是為報復齊國公。齊國公生性囂張,恨他的人多如牛毛,如何能疑到他們身上。等姜十三娘失了貞潔,又是被她孫子救下,除了孫兒,還能嫁給誰。娶了姜家的女兒,孫家所有困難都能迎刃而解,甚至更上一層樓。 在她的設(shè)想里,這時候別院差不多該因為姜十三娘遲遲不歸亂起來了。姜春花凝神靜聽,風平浪靜,計劃失敗了嗎?想到這里,姜春花心悸如雷,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 砰一下,房門被一腳踢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心里有鬼的姜春花直挺挺的坐起來,待看見臉色鐵青的齊國公,對上他肅殺的雙眼,姜春花如墜冰窖。 金老夫人渾然不覺大禍臨頭,放下茶杯妝模作樣的抱怨,“這時候還沒回來,死丫頭跑哪瘋?cè)チ?,果然丫頭片子沒良心,算了,讓人去看看,別是出了什么事?!?/br> 佟mama心里也擔心,姜十三娘乖巧懂事,萬不會胡來,別是出岔子了,聞言便要去安排。剛抬了腳,便聽見外面一陣抽氣驚叫聲。 金老夫人年紀大,耳背還不覺,佟mama聽著喧嘩聲越來越多,心頭發(fā)慌,小跑著出去。與進來的齊國公撞了個正著,待見他手里拖著個血淋淋的人,嚇得往后踉蹌幾步,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愣在原地。 “你干啥!”金老夫人見佟mama喝醉了酒似的的倒退,不悅,皺著眉頭一看,倒抽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齊國公冷冷看著她,將手上的人甩到金老夫人跟前。金老夫人驚叫一聲,縮起腳爬到炕上,抖著手尖叫,“你做什么!” “母親自己認下的好親家,你認不出嗎?”齊國公陰沉著臉,字眼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 金老夫人雙目茫然,“什么親家?”壯著膽子伸頭一看,從那滿是血污的臉上終于找到幾分熟悉的輪廓,登時,頭發(fā)都要豎起來,“春……春花……你怎么她了……” 齊國公一步一步靠近,金老夫人不由自主的往墻角縮,只覺得兒子每一步都踩在她心口上似的,“她找了幾個人渣打算作踐十三娘,好讓她孫子英雄救美,逼著我們家把女兒下嫁。其中少不了娘你的幫助,否則十三娘怎么會出門,她怎么能把內(nèi)應安插/進去,殺光了護衛(wèi),劫走十三娘。” 姜春花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齊國公在戰(zhàn)場上什么人沒見過,死士的嘴都能撬開,更何況一區(qū)區(qū)姜春花,沒一會兒功夫,就把來龍去脈審問出來,還知道等十三娘出了事,金老夫人答應撮合,回報就是一張金子打的床。 “殺人!”金老夫人滿臉驚恐,連連搖頭,“怎么會,她說是讓人嚇嚇十三娘,讓阿華救人?!?/br> 齊國公瞇著眼打量驚慌失措的金老夫人,以金老夫人智商,姜春花的確能把她耍的團團轉(zhuǎn)。他是不是該慶幸,他親娘沒喪心病狂到幫著別人糟蹋親孫女,可三娘呢?想起那個素未蒙面的女兒,齊國公便覺得愧疚排山倒海襲來。三女兒不是正常夭亡,她是被人活活扎死,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怎么下的去手。 “那三娘呢?”齊國公直直看著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悚然一驚,腦門上盡是汗珠,她目光游移,磕磕巴巴道,“三娘,好端端提三娘做什么?” 齊國公用腳尖踢了踢一灘爛泥狀的姜春花,譏笑,“她什么都說了?!?/br> 金老夫人駭?shù)拿鏌o血色,只有眼珠子不斷動著,好像在思考該說什么。 齊國公就這么定定的看著她。 “我不能讓你絕后啊,人都笑話你,你再有本事又有什么用,沒養(yǎng)兒子,不都是白搭!”說著說著,金老夫人振振有詞起來,她還不是為了兒子好。 齊國公指了指金老夫人,怒極反笑,“瘋子!” 金老夫人想不到兒子居然會這么說她,心中大慟,淚如雨下,“老二,我是你娘,是你親娘!” “你用針扎我女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是我娘,那是我女兒?!?/br> 金老夫人心頭一悸,哭的更兇,“我都是為了你?。∥易龅囊磺羞€不是為了你。” 齊國公皮下肌rou不斷抽搐著,竭盡全身的力氣壓制住沖上去掐死她的沖動,他cao起桌上的茶壺擲向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驚叫一聲,縮成一團。 茶壺在金老夫人耳邊炸開,濺了她一身水和碎片。 “你再沖我子嗣下手,我絕不會扔偏?!?nbsp;齊國公一字一咬牙道,神情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金老夫人直覺天旋地轉(zhuǎn),雙眼空洞的看著齊國公,半響,爆發(fā)出一聲嚎哭,張了嘴要罵,對上齊國公陰冷的視線,金老夫人生生憋住了,只覺得心如刀割。很是不明白,怎么會鬧到這般地步,他們是嫡親母子啊! 齊國公收回目光,垂了眼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似死了的姜春花。 齊國公突然問,“娘知道我會怎么收拾想害我女兒的人?” 金老夫人打了個哆嗦,驚懼交加的看著齊國公。 “你很疼愛你孫子不是不是?” 姜春花簌簌發(fā)抖,一臉驚恐看著齊國公,伸手想抓他的衣擺求饒,聲如蚊吶,“不,不要,都是我指使的,和他沒有關(guān)系,求求你,求求你。” “舐犢之情你有,我也有?!饼R國公臉上出現(xiàn)一抹溫情,下一刻聲音驟降,冷的似乎能掉冰渣,“帶進來!” 遲遲收不到消息的孫思華,惶恐不安,趕回來想打探情況,不料一進門就被齊國公的人綁下了,大刑之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姜春花見傷痕累累的孫子,目疵欲裂,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硬撐著跪起來,不要命的沖齊國公磕頭,“求求你,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阿華還小,都是我逼他的,是我逼他的,您有什么火都沖我來,我該死,我該死,你放過他吧!”說著就要去撞墻,被護衛(wèi)攔下了。 金老夫人傻愣愣的坐在那兒,聞著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再看地面上的血跡,抖如糠篩。 “你當然該死,不急這一時半刻?!饼R國公找了把椅子坐下,食指在扶手上一敲,“你的計劃,他一清二楚,還參與其中,死有余辜。” 侍衛(wèi)神色一凜,將馬鞭直接在孫思華脖子上饒了兩圈,孫思華渾身戰(zhàn)栗,瘋狂掙扎,可他那點力氣在精壯魁梧的侍衛(wèi)眼前,好比蚍蜉撼大樹。 姜春花雙目赤紅,恐懼令她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聲嘶力竭的哭喊。 齊國公冷眼看著她掙扎。 “阿華,阿華!”姜春花聲聲泣血,直到孫子毫無聲息的倒下,雙目圓睜,死不瞑目。她猛然爆發(fā)一聲哀鳴,滿臉的陰狠怨毒看著齊國公,“你會遭報應的,我詛咒你斷子絕孫,無人送終?!?/br> 齊國公冷冷一笑,“弄死你,老天爺還得給我算功德。你們孫家作jian犯科,罪行累累,可若不是你自作聰明算計我女兒,只要死一個兒子就夠了,現(xiàn)在你其他兒孫都要被追究,孫家被你毀了。這就是你們孫家的報應!” 姜春花彷佛被人打了一拳,腦袋嗡嗡的響起來,過了會兒,發(fā)出一聲嘶啞的驚叫,滿是痛苦,后悔與怨恨。 齊國公瞥她一眼,臉上浮現(xiàn)一個森冷的笑容,“過一陣子你們?nèi)揖湍茉诘紫聢F圓?!?/br> 處置了孫思華的侍衛(wèi)走向姜春花,趴在地上的姜春花恍若未覺,只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齊國公,就是斷氣那一刻也沒有移開視線。 齊國公不以為意的一笑,站起來面無表情的看著縮在墻角的金老夫人。金老夫人雙手捂著脖子,彷佛那馬鞭套在自己頸子上一般,見齊國公盯著她,彷佛被毒蛇盯上一般,連滾帶爬的往邊上退,“不要,不要殺我!” 齊國公扯了扯嘴角,不無悲哀。 嚇破了膽,她就再不敢胡來了! ### 姜瑤光的院子,已經(jīng)被封起來,可能攜帶病源的器物都要處理一遍。其他院子也要噴灑藥水,府里人絕大部分都種過痘,唯獨幾位年幼的少爺姑娘,如四姑娘,六少爺,七姑娘,都是心尖尖,因此誰也不敢慢待,若是因為他們的失誤,令小主子染病了,除了死還是個死。 淑陽郡主聞訊就飛奔去照顧姜瑤光,府中事,俞氏不得不頂上,她清閑了這么些年,加上還得為四姑娘cao心,頗覺有心無力。 “讓老五家給你搭把手。”鎮(zhèn)國公見老妻心力交瘁,出聲。 俞氏抬眼見是他,揉了揉額頭道,“她幫我分擔不少,只她到底經(jīng)驗不足,這等事我還是親自看著點才放心,咱們家還有好幾個孩子,可不能再出紕漏了。” 鎮(zhèn)國公坐下后道,“長生怎么染上這病,查出些什么沒?” 俞氏蹙眉,搖頭,“她院子里都檢查過,沒什么臟東西。她是今天發(fā)病的,感染的時間可往前推十天半月,可她這一個月都沒出過門,只能是在家里染上的,我已經(jīng)在盤查和她接觸過的下人,別是哪個在外面沾上了傳給她?!碧旎ㄟ@病,運氣不好,一個唾沫星子一張病人用過的手帕能傳染上。 “怨我,瞻前顧后,拖到現(xiàn)在還沒給她種痘,要不……”俞氏自責。 鎮(zhèn)國公拍了拍她的手背,“誰也不想的,兩位最擅長疫病的御醫(yī)已經(jīng)趕過去,長生會平安脫險?!?/br> 俞氏按了按眼角,“但愿如此?!?/br> “容奴婢通傳……公爺,公爺……” 鎮(zhèn)國公和俞氏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看著門口。 齊國公掀開簾子走進來,一臉怒容,身后跟著滿臉無奈的丫鬟。 鎮(zhèn)國公臉一沉,“你看清楚,這是哪兒?”小叔子鬧到嫂子正院,像什么話。 “嫂子恕罪,我有事問大哥?!饼R國公對俞氏一拱手。 俞氏看看齊國公再看看丈夫,圓場,“老二定是有什么要事,我去給你們沏茶?!毖埏L一掃,屋里伺候的人都跟著她出了門。 俞氏一走,鎮(zhèn)國公容色更怒,“再大的事,通稟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齊國公拿眼盯著鎮(zhèn)國公,目光晦暗,“大姐二姐是娘害死的!” 鎮(zhèn)國公神色微變。 齊國公吐出一口濁氣來,扯了扯衣領(lǐng),不無譏諷,“大哥瞞的我好苦?!?/br> “我也是啟元三年才知道的,村里翻修路,挖出了幾具尸骨,幾位族老把事情掩下了,后懷疑其中兩具可能是大姐和二姐,給我傳了信?!?nbsp;鎮(zhèn)國公嘆了一口氣,“我詐了詐娘,她嚇得什么都說了,大姐是真的不小心掉井里淹死的,二姐,二姐……” 齊國公陰森森接道,“被活活用針扎死?!?/br> 鎮(zhèn)國公眉頭一跳,驚疑不定的看著齊國公,“你怎么知道?”又問,“出什么事了?” “大哥你還有什么瞞著我的,一塊都說了。”齊國公死死的盯著鎮(zhèn)國公到眼睛。 鎮(zhèn)國公皺眉,“老二你什么意思?” 齊國公問,“大哥你就沒其他要告訴我的了?!?/br> 鎮(zhèn)國公薄怒,冷聲道,“你有話就說。” 齊國公逼近幾分,“三娘怎么死的?” 鎮(zhèn)國公一怔,立刻就明白齊國公所指何意,“是她動的手?” 齊國公觀他神色坦蕩,只有震驚,松了一口氣,苦笑,“和二姐一樣的死法,活活被針扎死了?!?/br> 鎮(zhèn)國公張了張嘴,怪不得老二這般,他以為自己早知道就瞞著他,“我真不知道。” 齊國公捂了捂臉,四肢攤開在太師椅上,喃喃,“她還有多少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滿眼震驚的俞氏捂著嘴站在門簾外,她腦子里飛快閃過什么,卻沒抓住。怕被兄弟倆發(fā)現(xiàn)了尷尬,輕手輕腳的離開。她并非故意偷聽,只是從沒見過這樣的齊國,怕兄弟倆吵起來,便沒離開。不想會聽到這樣令人發(fā)指的秘辛,她從來都知道金老夫人愚昧無知蠻不講理,萬沒想到她如此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第57章 人心險惡 大姑娘指揮著人在四姑娘院子里噴灑藥水,翻曬被褥。四姑娘捂著嘴在前面跑,后面丫鬟端著藥追,“姑娘,這是糖水,可甜了?!?/br> 二姑娘翻了個白眼,四姑娘是癡傻可也沒傻到這地步。左右望了望,二姑娘捏了一塊糕點沖四姑娘揮手,“四妹,過來吃糕糕?!?/br> 四姑娘一個急轉(zhuǎn)彎,撲過去,“吃糕糕?!?/br> 二姑娘摸了摸她的腦袋,舉高了手不給她,含笑道,“想吃?” 四姑娘點頭如搗蒜。 二姑娘從丫鬟手里接過藥碗,往前一推,“喝了這個就給你吃。” 四姑娘撅嘴,往后躲。 二姑娘俏臉一沉,“你不喝,我和大姐就走了,帶著這里所有糕點走,以后再也不來看你了?!?/br> 四姑娘嚇了一跳,眼里瞬間噙了淚花,可憐兮兮的看著二姑娘。 “不許哭,你哭我這就走了。”說著二姑娘站起來作勢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