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三姑娘咬了咬牙,詢問,“你這兒除疤生肌的藥還有嗎?” 姜瑤光點(diǎn)頭,“三姐要的話,我給你拿幾瓶,前陣兒我手受傷,九姨送了好些過來?!?/br> “這藥是要給初云用的,”三姑娘頗有些難以啟齒,她知道因?yàn)殛惖聦幍氖拢L房和史家鬧得不太愉快,連姜瑤光和史梵的婚事都散了。史家雖是她外家,可她也知道是史家強(qiáng)人所難了,母親也勸過她舅母,可舅母那性子,說得好聽是軟和,不好聽就是沒主見耳根子軟。 三姑娘在自己耳根處劃了劃,“她這兒被劃傷了,若是傷在其他地方我也沒臉跟你開口,可傷在臉上。我外祖母和舅母哭成淚人兒,我只能厚著臉皮來?!?/br> 姜瑤光吃了一驚,“怎么傷了臉?” “陳德寧傷的?!比媚镄牧淮幔砬橐谎噪y盡,“初云說她想起來,陳德寧不是為了救她才落水的?!?/br> 姜瑤光愣了下。 “外面都知道陳德寧為了救她受重傷,現(xiàn)在她才說不是為了救她有什么用,傳出去別人只當(dāng)史家忘恩負(fù)義想和陳家撇清關(guān)系。我都不知道她腦子里裝的是什么,今天她竟然跑到陳德寧面前去確認(rèn),還問她是不是為了讓史家欠她人情,好讓史梵表哥娶她。把陳德寧氣得連迸裂了傷口都顧不上,一巴掌打過去,初云磕到了床腳。” 姜瑤光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同時心情很微妙??磥泶蟾绨才诺娜似鹱饔昧?,她原想兩人撕起來,可不想史初云這么腦殘,陳德寧這么暴力,若是史初云就這么毀容了!姜瑤光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三姑娘也覺丟人,攤上這么個拎不清表妹簡直了,以前只覺得她被寵的不諳世事,這哪是不諳世事,分明就是缺心眼。 姜瑤光讓丹眉娶了藥匣子過來,“這瓶現(xiàn)在用,這瓶傷口結(jié)痂后用,等痂自然脫落之后用這瓶??尚Ч绾挝也桓冶WC?!?nbsp;姜史姻親,三姑娘都求上門了,于情于理這藥也該給。 三姑娘看著幾瓶藥,十分感激,“我都不知道說什么,之前初云還出言不遜?!?/br> 姜瑤光抿了抿唇,道,“你趕緊讓人送過去吧?!?/br> ☆、第99章 九十九章 陳德寧趴在床上,額頭上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陳夫人顫著手為她拭汗,心痛如絞的看著女兒慘白如紙的臉龐,又望一眼背上隱隱透出血色的繃帶,不忍的別開視線,眼底心疼與憤怒交替出現(xiàn)。 她緊緊的捏著汗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為了史初云而落水受傷,可史初云這個畜生竟然有臉來質(zhì)問你,覺你根本不是為了救她。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陳夫人嚯地站起來,怒聲道,“我這就把風(fēng)聲透出去,我倒要看看史家以后如何做人?” 想到這里,陳夫人對心腹玲瓏?yán)渎暦愿溃澳阏規(guī)讉€口舌靈巧,喬裝打扮了出去,把史初云如何忘恩負(fù)義為了推卸責(zé)任而顛倒是非黑白的行徑好好說道說道?!?/br> 她再三逼迫臨安侯夫人,一開始是想利用史家和鎮(zhèn)國公府的關(guān)系,把蘇駙馬請回京城??稍诘弥┌查L公主懷孕之后,陳夫人就知道這不可能了。然而她并沒有因此松口,而是繼續(xù)逼迫臨安侯夫人,存的就是要姜家是史家鬧起來,他們鬧崩了才好,事實(shí)證明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效的,姜史兩家的確因此反目。 這時候外界輿論也有利于他們陳家,只要再努力一把,女兒就有可能嫁給史梵。德寧身上留下這么一道傷疤婚事必定受影響,除了嫁到史家只能低嫁,而女兒自小就愛慕史梵,正可隨了她的夙愿。 卻不想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一直對陳德寧感恩戴德的史初云竟然說德寧落水不是因?yàn)榫人6聦幰慌麓蛄耸烦踉埔粋€耳光,又那么湊巧的撞到了床腳,傷了臉,她瞧著,這傷口怕是也要落疤痕。 如此一來,史家對陳家愧疚怕是所剩無幾,興許還要相信史初云的話,真覺得他們家是故意訛詐他們。 既然兩家沒了聯(lián)姻的可能。史初云又是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他們家還顧忌交情做什么?先下手為強(qiáng),把輿論導(dǎo)向他們陳家。 陳德寧死死地揪著身下的錦被一聲不吭。哪怕史梵和姜瑤光的婚事作罷,她傷成這樣,史家也沒有表露娶她的意思。經(jīng)此一鬧,史家更不可能娶她。 是史初云毀了她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她因?yàn)閻勰绞疯蠖幪幾屩烦踉?,可這么多年下來,對她也有幾分真心。那天史初云在船頭看熱鬧,她怕她出事提醒,可史初云就是不聽,最后真的出事了。她下意識就去拉她,若知道會把自己害成這樣,知道史初云如此忘恩負(fù)義,她恨不得回到那一刻,狠狠的推她一把才好。 這口氣讓她如何咽得下,她婚姻受挫,史初云也別想落得好。陳德寧眼中迸射出強(qiáng)烈的憤怒,彷佛有兩團(tuán)火在燒。 玲瓏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史姑娘受了傷,還是傷在臉上,史家若是去求了鎮(zhèn)國公府,畢竟里頭四夫人是史家出去的姑奶奶。萬一苗駙馬真的進(jìn)京了,咱們兩家鬧翻了,豈不是絕了后路?!?/br> 陳夫人心里一動,她如何忍心女兒背上留下一道這樣猙獰丑陋的疤痕,可……陳夫人搖了搖頭,“公主有孕,駙馬是不可能進(jìn)京的?!?/br> “公主身孕未過三月還不穩(wěn),若是胎穩(wěn)了,或者等公主誕下麟兒,駙馬總要進(jìn)京的。雖然到時候錯過了咱們姑娘最佳治療時機(jī),可駙馬醫(yī)術(shù)高絕,萬一能治好姑娘,再不濟(jì)駙馬出手,總能讓姑娘背上的痕跡淺一點(diǎn)。”玲瓏伺候了陳夫人幾十年,是真的盼著陳家好。事情鬧到這一步,便是陳德寧打了史初云一巴掌還傷了她的臉,可理虧的還是史家,是史家欠了陳家。陳夫人愛女心切,想報復(fù)史家,可史家強(qiáng)于陳家,老爺又在升遷的關(guān)口上。 陳夫人心神動搖起來,看著陳德寧的背久久無語,不甘道,“就這樣放過她了?” 陳德寧張了張嘴,想說就算蘇駙馬進(jìn)京,也不可能為她治傷。玉蓉失蹤了,至今還沒有下落。那天是蕭景把姜瑤光帶走的,玉蓉是不是也落在了他們手里?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在背后推波助瀾。 后來姜家如此堅(jiān)決的拒絕了史家的請求,更加讓陳德寧確認(rèn),姜家怕是知道她做的事。 這一陣她除了擔(dān)心自己的傷,更在恐懼,姜家會不會前來質(zhì)問,家人知道他做了那種事,是不是對她失望的無以復(fù)加。又怕姜家報復(fù)她,苗易身敗名裂,苗家更是風(fēng)雨飄搖,那他們又會如何報復(fù)她? 這一個月來遲遲沒有動靜,她忍不住心存僥幸,是他們沒有抓到玉蓉,還是玉蓉沒有把她說出來,或者是姜家看她已經(jīng)落到這般下場,所以不打算再追究。畢竟這件事情的主謀是苗易不是,而姜瑤光也沒受到什么實(shí)質(zhì)傷害。 這種僥幸之中又帶著不知哪一天懸在頭上的利劍就會落下的恐懼。這讓她寢食難安,她后悔了,后悔當(dāng)初怎么就跟著了魔似的,生了害人之心,她雖然嫉妒姜瑤光搶走了史梵,可是她沒想過害她的,她是鎮(zhèn)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她怎么敢去害她。 “我傷成這樣絕不可能好了,深一點(diǎn)淺一點(diǎn)又有什么意義。我自問待史初云不薄,她卻如此對我,阿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這輩子都被她毀了,她怎么能什么代價都不付出?!标惖聦幖悠饋?,她握著被子的手,骨節(jié)都開始發(fā)白,手背上青筋暴跳。 她明明可以避開姜瑤光,是史初云一直把她往姜瑤光面前帶,否則嫉妒怎么會一日又一日的累積,以至于自己鑄下大錯。 見她好不容易止住的傷口又出血,陳夫人趕緊安撫,握著她的手連連保證,“好好好,娘絕不會放過她,你別激動。” 聞言,陳德寧安靜下來,她反握住陳夫人的手,淚如雨下,“阿娘,史初云害了我,是她害了我!” 陳夫人紅了眼眶,哽咽,“娘替你報仇,娘會替你報仇的。” 玲瓏見狀,低低嘆息一聲,旋身去請女醫(yī)。 陳德寧的傷口又重新包扎了一次,陳夫人又喂了她一碗有安神作用的藥,藥效上來,不一會兒陳德寧的呼吸便平緩起來。 陳夫人便這么坐在床頭靜靜的看著她,滿目心疼。 “大姑奶奶和表姑娘在門口,說是聞姑娘請了女醫(yī),奉老夫人之名來探望,還拿了些藥材過來?!绷岘嚫┥碓陉惙蛉硕叺馈?/br> 陳夫人臉色一沉,冷笑道,“她還真是不死心!就是德寧留了疤,也輪不到他們馬家。” 玲瓏抿唇不語。大姑奶奶馬陳氏的丈夫是個混賬,把好好的家業(yè)給敗得一干二凈,還打妻子嫁妝的主意。老天開眼,終于讓他死了。馬陳氏帶著所剩無幾的嫁妝投奔娘家,一住就是四年。 這回陳德寧受傷,影響日后說親,老夫人竟然異想天開要撮合陳德寧和馬沖。陳夫人自然不肯答應(yīng),可老夫人和馬陳氏卻是糾纏不清。 “德寧歇下了,讓她們走?!标惙蛉藚挆壍馈?/br> 玲瓏應(yīng)聲退下。 # 過不了幾日滿京城都傳出了,史家忘恩負(fù)義不認(rèn)賬的流言,結(jié)合陳德寧病情加重,而史初云之前被抬著離開陳家的事實(shí),一時之間史家被推到了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 這動靜便是在家里一心一意準(zhǔn)備去避暑山莊行李的姜瑤光都聽說了。 她的心情是復(fù)雜的,倒不是因?yàn)殛惖聦幒褪烦踉?,而是為史家其他姑娘,女兒家名聲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當(dāng)初出那主意,是想讓史初云對陳德寧心生隔閡,若是能讓史家對陳家留個心眼,那陳德寧就更不可能嫁給史梵了,她雖然嫁不了史梵,可三年的交情不是假的,由衷希望這溫和如玉的少年能有一個好姻緣。 卻沒想到史初云那么缺心眼,跑去自問陳德寧,把懷疑擺到了明面上惹惱了陳家。也沒想到陳家會不顧一切的和陳家撕破臉皮。 姜瑤光想自己到底是想得簡單了,考慮的不夠周到。 “五妹,你發(fā)什么呆呢?” 姜瑤光回過神來,就見三姑娘站在門口,她順了順耳邊的散發(fā),隨口道,“在想還有什么落下了?!?/br> 眉頭緊鎖的三姑娘笑了,“有丹眉她們在,你還怕有紕漏?!?/br> “我反正沒事做就瞎想想唄?!苯幑獾沽艘槐瓫霾璺旁谌媚锩媲?,“你那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這幾天,史夫人幾乎每天都得往娘家跑,上次遇見發(fā)現(xiàn)她嘴角都起了火泡。 “都差不多了,”三姑娘喝了一口涼茶,“幸好馬上就要出發(fā)了,再留在京里,我怕我娘都要病倒了。” 臨安侯府是有資格伴駕的,不過臨安侯離京公干,不能隨行,是以這次臨安侯府家眷便無法前往避暑山莊。 對此,三姑娘十分慶幸,她外祖母遇事只會哭,當(dāng)年要不是潑辣的外曾祖母護(hù)著,都要被下堂了。她舅母臨安侯夫人也不是個省心的,一會兒想求蘇駙馬幫忙一會兒又著急史初云的名聲。弄得她母親煩不勝煩,偏大舅舅又不在京,幸好母親和史梵表哥軟硬皆施把她勸住了。 姜瑤光道,“半個京城的權(quán)貴都要去避暑山莊,一去起碼兩個月,流言這種東西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散了,何況又沒什么真憑實(shí)據(jù)?!?/br> 這件事上,史家姿態(tài)放得低,陳德寧出事忙前忙后,就是史初云受傷了,也是上門為女兒言行無狀賠過禮的,加上史家名聲向來不錯。其實(shí)對史初云最大的傷害還是她臉上那道疤。 三姑娘點(diǎn)頭,“那就借你吉言了?!?/br> # 出發(fā)那日卻遇上了雷雨天,行至半道上,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隊(duì)伍不得不停下,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家只能留在原地等。坐在馬車?yán)锏倪€好,然而大部分人都是騎馬或者徒步。 姜瑤光暗嘆一聲倒霉,吩咐人準(zhǔn)備好汗巾,以備后用。 之前被淑陽郡主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廝跑了回來,“世子和薛相等諸位大人被陛下召進(jìn)了鑾輿。大爺在武成王車架內(nèi),二爺小的沒找著,還在讓人找?!?/br> 姜瑤光道,“二哥許是在誰家車?yán)锒阌?!?/br> 淑陽郡主想也是,正要開口吩咐,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磬须s聲,伴隨著驚呼和二爺?shù)淖盅邸?/br> 淑陽郡主一驚,連忙掀起簾子看。 姜瑤光把懷里的肅哥兒往內(nèi)壁一放,也探起身來。 姜劭勉被人攙扶著,身后一侍衛(wèi)打的油布傘,衣袍上滿是泥漬。 姜劭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的馬踩到了水坑,崴了腳。我自己從馬上跳下來時也崴了腳?!?/br> 姜瑤光不厚道的笑了。雨聲稀里嘩啦,遂姜劭勉也不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他轉(zhuǎn)身向左抬手一拱,“多謝郡王送我回來?!?/br> 瞬間瑤光的笑容頓住了,大周可只有一個郡王。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1章 一百零一 “來的路上苗家的人與我接觸了。” 靜太妃猛地睜開眼,她敲著身下的榻椅,“誰?” “七姑姑身邊一侍衛(wèi),”蕭柏道。 “你怎么回他的?” 蕭柏道,“他沒有明說,只是訴苦繼而引到我身上,替我抱不平,所以我裝作沒聽懂,也駁斥了他。 靜太妃頷首,“你做的對,人多眼雜合該謹(jǐn)慎?!蹦砹四矸鹬榈?,“若他們有誠意,還會來找我們。端王死后,苗家本就大不如前。 苗駙馬還因?yàn)樾⑵谑У氯桥吮菹拢B帶著泰寧也失寵。他們家想翻身不容易。太子那倒是熱灶頭,可是端王和皇帝斗了幾十年,太子豈會給他們機(jī)會。 泰寧那女兒癡心蕭璟,泰寧放縱她,怕也是想著利用武成王府東山再起,可惜蕭璟不傻。 那么他們只能押你,否則苗家就要徹底沒落了。所以,苗家想要投靠你,想來是真心誠意的?!?/br> 蕭柏點(diǎn)頭,“孫兒也是這么想的。苗家雖然落魄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最重要的是,我看中他們家和端王一黨的關(guān)系。端王黨在陛下繼位之后,這幾年罷官的罷官,貶謫的貶謫,可到底人還在,人脈也在。從云端跌落,哪個不想再重臨巔峰。而且萬一端王還有沒被發(fā)現(xiàn)的隱藏勢力,保不準(zhǔn)就在七姑姑手里。我們手上能用的人到底少了?!?/br> 他一個不能出宮開府的郡王,哪有機(jī)會經(jīng)營人脈,他所能倚仗不外乎幾門姻親,靜太妃娘家聶氏和他母妃杜氏,可這兩家早就頹敗,尤其在皇帝的打壓下,更是被驅(qū)逐在權(quán)力中心之外。日后的妻族可想而知也不會是有實(shí)權(quán)的。 有時候,蕭柏都要絕望了,甚至懷疑那人是個瘋子,滿口胡言亂語,而自己是個傻子信以為真。若不是她說自己最終會得登大寶,自己未必會有奪嫡的野心。然而野心一旦冒出來猶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靜太妃欣慰的笑了,“能想到這些說明你是真的長大了。陛下其實(shí)是個心軟重情的,太子無法時刻盡孝,你可在他跟前好好盡孝?!?/br> 蕭柏慎重的點(diǎn)頭,微微的握緊了拳頭,皇帝對政事力不從心,因此很早就讓蕭杞早就議政,一些小事直接交給他,反觀自己至今碌碌無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