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皇帝笑著指指她,莫可奈何的對一旁的蘇秉道,“朕這九妹最是促狹的,駙馬怕是沒少受她欺負?!?/br> 蘇秉笑笑不說話。 皇帝又巴巴看著奶娘抱著的孩子,小團子吃了奶睡著了,無比的乖巧可愛,露出一張圓嘟嘟白嫩嫩小rou臉,看的人心都要化了,皇帝想摸摸他,又收回手,“朕這病還沒好利索,可別過了病氣給小家伙,得朕徹底好了再抱抱小外甥。把他抱到偏殿去吧!” 泰安長公主心里一熱,不管別人怎么說皇帝無能平庸,作為一兄長,他無可指摘,對她這個異母meimei真心不錯,所以她才會千里迢迢趕回來淌這趟渾水。 她端詳了下皇帝臉色,問,“皇兄的身體,御醫(yī)如何說的,要不然駙馬瞅瞅,否則我這心放不下?!?/br> 提起這病,皇帝就想起太子。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最倚重的大太監(jiān)竟然是太子的人,太子收買自己身邊人,是要做什么?對著meimei,忍不住倒苦水,“朕這父皇對太子還不夠好,以至于要收買朕的心腹監(jiān)視朕!” 泰安長公主沉默,理智上,蕭杞的行為她能理解。在皇帝身邊安插眼線,除了太子,她相信其他人也在做,差別就是誰的眼睛耳朵埋更得深藏更得好,而太子更倒霉。當然,這話,她是不會和皇帝說的,她又不是傻的,遂道,“這事都查清楚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皇帝道,“太子都親口承認了,哪有誤會?!?/br> 泰安長公主心想,看來證據(jù)確鑿,蕭杞?jīng)]法推脫,她便道,“太子年輕難免糊涂,但是若說他包藏禍心,臣妹是不相信的?!?/br> 皇帝臉色稍稍緩和,疼愛了這么多年的兒子,皇帝自然不愿意相信他有什么壞心眼。他只是無法接受這種欺騙和背叛。 見狀,泰安長公主便知皇帝態(tài)度了,“說來太子還沒及冠呢,犯錯也情有可原,皇兄說是不是?!睍呵也徽f她懷疑皇后紅杏出墻,便是沒有這一茬,她也是支持太子的。以皇帝這年紀,是等不到小皇子長大成人的,主幼國疑,到時候這江山是姓蕭還是姓江或是姓俞就說不準了。 “翻過年就是十九了!還??!” 話是這么說的,皇帝臉上的怒氣已經(jīng)少了。 “在爹娘面前孩子再大也還是小孩子?!?/br> 皇帝便笑,“到底是當娘的人了,以前你可說不出這話來。” 泰安長公主看他這樣,也笑,“是啊,臣妹年輕那會兒做了多少荒唐事,現(xiàn)在不也改好了?!?/br> 回想當年,皇帝笑起來,挪揄的看著蘇秉,“駙馬功不可沒?!?/br> 泰安長公主打了個唉聲,“盡顧著說話了,還沒讓他請脈呢!” 皇帝笑了一聲,便伸出手來,對這個妹夫的醫(yī)術(shù)他也是見識過得,這一病,他明顯覺得自己身體不比之前,目下皇后還未誕子,太子又那樣,他實在是不放心啊。 泰安長公主頗為緊張的看著蘇秉,一顆心隨著他面部的變化而隨之變化。 蘇秉收回手不疾不徐道,“陛下最好這一年內(nèi)忌女色,”又若無其事的問,“可否將御醫(yī)開的藥方脈案讓臣一看?!?/br> 皇帝十分尷尬的干笑兩聲,趕緊讓人去拿藥方脈案,見蘇秉一本正經(jīng)的閱讀,皇帝額上豆大的汗都要流下來,在meimei面前被妹夫指出要忌女色,這感覺真是…… 泰安長公主也有些尷尬,心里埋怨了兩句。 看完藥方脈案,蘇秉道,“太醫(yī)院開的藥都是極對癥?!?/br> 皇帝打了個哈哈,“駙馬這么說了,朕就放心了?!焙鋈婚g想起皇后因為懷孕面上長斑郁郁寡歡,他幾次過去都被趕出來,而這才是駙馬最擅長的,立時興奮道,“皇后孕期長了些斑點,妹夫看,要不朕把皇后請來?!辈缓靡馑嫉拇炅舜晔郑盎屎竽贻p愛美,這陣子因為面有瑕疵,很是不開懷?!?/br> 泰安長公主心頭一刺,看皇兄這樣真是把皇后放心坎上,要是皇后真的背著她,皇帝怎么受得了。面上還得笑,“我懷恒兒時,面上也長了一些,后來擦了駙馬配的藥就好了?!?/br> 皇帝大喜,又反應過來,“瞧朕這腦袋,朕這病還沒好利索,不好請皇后過來?!?/br> 泰安長公主聞弦歌而知雅意,“正好我們也要帶恒哥兒去給皇后請個安?!?/br> “那就有勞九妹和駙馬了?!闭f著命人送夫妻倆去翊坤宮。 泰安長公主與這位比她還年輕的皇嫂關系平平,多年不見,更是生疏,好在恒哥兒醒了。 歷來冷冷清清如同神宮仙子的皇后見了圓滾滾的恒哥兒瞬間冰雪消融,奈何恒哥兒認生的很,不讓別人抱。 皇后甚為惋惜,不無羨慕道,“公主將恒哥兒養(yǎng)的真可愛” 泰安長公主道,“將來娘娘的小皇子會更可愛。” 皇后笑了笑,“借公主吉言?!?/br> “娘娘自己就是個有大福氣的,哪里需要借我的。這么多年了,后宮嬪妃里頭就您孕有龍嗣,可見娘娘才是有大造化的?!?/br> 皇后眉心一跳,垂眸看著手上的護甲,“都是祖宗保佑!” 泰安長公主道,“是啊,必是祖宗見不得我們蕭家人丁單薄,特意顯靈了。” 皇后略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泰安長公主攥緊了帕子又松開,若無其事的笑道,“看我說著說著都忘了正事,陛下讓駙馬替娘娘看看面斑,”她甩了甩帕子,“不是我這個做meimei替自己哥哥說好話,這么多年,我再沒見過皇兄對誰如此上心過得了。娘娘可真讓人羨慕!” “公主與駙馬神仙眷侶,豈不讓人更羨慕?!被屎蟮ζ饋?,側(cè)身對蘇秉道,“有勞駙馬了。” 蘇秉略施一禮后,上前請脈,隔著一方絲帕,又看了看她面部斑點,便道,“等娘娘生產(chǎn)后,臣送一瓶藥膏來,臨睡前涂在患處,一月可消。”其實這藥孕期也能用,泰安就用過,不過對方是皇后,這種節(jié)骨眼上送藥,一著不慎就會被人利用。 皇后見他胸有成竹,不禁喜上眉梢,哪個女子不愛俏,雖然要產(chǎn)后才能用,不過即便孕中能用,她也是不敢用的。 略略坐了會兒,泰安長公主便帶著丈夫兒子告辭,又陪著皇帝說了會兒,晚間便是接風宴,在京的宗室都來了。 不過剛出了太子窺視君父的事,雖然皇帝沒把太子怎么著 ,太子還赴宴了,可氣氛卻不大好,尤其是主人翁泰安長公主亦是心事重重,眾人當她舟車勞頓遂宴會早早結(jié)束。 泰安帶著丈夫兒子踏著月色離宮,后面跟了兩輛馬車,里面裝的都是皇帝給meimei和外甥的賞賜。 馬車里,泰安長公主忙問蘇秉。宮里人多眼雜,她根本不敢多問。 蘇秉沉吟了片刻道,“皇帝在服用助興的藥,看脈象服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身體積重難返,你做好心理準備?!?/br> 泰安長公主臉色一變,怔了怔神,“怎么會?”又問,“那皇后那兒?” “皇后懷孕六個月與脈案上寫的一致,不過皇帝那身體,在我看來,想讓皇后懷孕怕是不容易?!?/br> 泰安長公主道,“宮里那些御醫(yī)就沒一個看出來?” “醫(yī)疾這種事沒有絕對,便是有御醫(yī)的看法和我一致,這種話誰敢說?!?/br> 泰安長公主沉默,宮里的御醫(yī)向來是但求無功只求無過。便是她不也是不敢明說,皇帝對皇后的寵愛對那個孩子的期盼,有目共睹!沒有真憑實據(jù),就等著被反咬一口吧!以前她光棍一個可以不怕,可現(xiàn)在,她有夫有子。 但是蘇秉這樣說了,泰安長公主心里幾乎已經(jīng)認定那個孩子來路不明,讓她眼睜睜看著不知哪兒來的野種混淆皇室血統(tǒng),甚至染指蕭家的江山,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瞥見妻子心煩意亂的摳著桌子上的雕花,蘇秉提醒,“這事你可以找老王爺商量。” 泰安長公主醍醐灌頂,對啊,她勢單力薄找不到證據(jù),王叔手握重權(quán)輩分又高,許是有法子,立時要人轉(zhuǎn)道去追武成王的馬車。 蘇秉無奈,“你明天不是打算去拜見老王爺?shù)模@時候追上去徒惹人非議。” 泰安長公主悻悻的坐回去。 夫妻倆回到屋里又是一番討論,輾轉(zhuǎn)難眠,半夜被人叫起。 “皇后見血了!”披著外袍的泰安長公主驚了驚,“怎么好端端見血了,孩子怎么樣?” “宮里還沒傳出消息來?!?/br> 泰安長公主心急如焚,可這時辰她也不好進宮,只能打發(fā)手下去打探。 蘇秉將手爐塞到她懷里,“你在這里著急有什么用!”拉著她往榻上走。 泰安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腦袋,“這京城就是個是非之地,等事情了了,咱們趕緊走?!?/br> 蘇秉扯了扯嘴角,等事情了了,也就沒是非了,是非的根源就在皇后的肚子里。 翊坤宮內(nèi),得知母子均安的皇帝松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帶著人退出寢室。 人一走,合眼假寐的皇后幽幽張開眼,她將手蓋在隆起的腹部,你要是個女孩兒多好! 泰安長公主的話叫她害怕,滿皇宮的后妃就她有孕了,皇帝不多想,會不會有人多想。 是她不甘心糾纏俞斯時,以至于情難自禁,可她真沒到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后果。泰平長公主的行為讓她心驚膽戰(zhàn),這個孩子能讓她生下來平安養(yǎng)大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皇位是她想都不敢想。 背德的愧疚和壓力,事泄的恐懼,種種情緒壓在她心頭讓她喘不過氣來,讓她無法面對皇帝。 到了外間,蕭杞和太子妃迎上去,皇后為嫡母,二人住在宮內(nèi),沒有不來的道理。 皇帝掃他們一眼問,問太醫(yī)令,“皇后怎么會見血的?” 太醫(yī)令猶豫了下。 皇帝□□一厲,喝道,“還不快說!” 太醫(yī)令豁然下跪。 蕭杞眼皮一跳。 “娘娘,這是用了紅花的癥狀!” 皇帝一愣之下,倏地抬頭,視線直射蕭杞。 蕭杞渾身一顫如墜冰窖。 ☆、第140章 一百四十 姜瑤光得知事情來龍去脈是在塵埃落定之后,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鎮(zhèn)國公府和鄭家都派了人來,讓她們徐徐告之瑯琊大長公主,大長公主身體越發(fā)不好了,尤其是入了冬以后,可這樣的大事想瞞的滴水不漏也不容易。萬一讓瑯琊大長公主乍然聽到受了驚,還不如早些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鄭語久久回不過神來,難以置信,“太子就被這么關了?” 姜瑤光喝了一口熱茶壓壓驚,皇后險些流產(chǎn)的原由在日常穿的衣服上,衣服在加了紅花的水里泡過,因為經(jīng)過特殊處理,遂無人察覺,直到這次險些小產(chǎn),皇帝嚴令徹查,一撥太醫(yī)拿出挖地三尺的架勢,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之處,終于挖出來。 順著衣服查到浣洗的丫鬟,再一路順藤摸瓜查下去,就查到了華安宮——蕭杞生母溫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身上。可侍衛(wèi)過去時,那大宮女已經(jīng)跳井自盡。 最要命的是查紅花這條線的人在宮里找不到線索,就向來往宮廷的內(nèi)眷處著手,溫貴妃的娘家自然是重中之重,溫貴妃的嫂子太子舅母方氏被查出來私下買過紅花,皇帝這時候已經(jīng)暴怒了,哪里管的上情面,直接讓人拷問方舅母。 大刑之下,方舅母承認她確實買了紅花送進宮給溫貴妃,溫貴妃不敢要,她就偷偷塞給了溫貴妃身邊的大宮女。 蕭杞雖然喊著他對此一無所知,可皇帝還是把他禁足在東宮。 瑤光覺得最棘手就是方舅母,有方舅母的親口供詞,蕭杞渾身是嘴都說不清,哪怕他毫不知情又如何,太子母族想對皇后母子不利的事真的不能再真。 若是沒方舅母這個人,便是查到了華安宮大宮女身上,蕭杞還能辯解是別人栽贓嫁禍。雖然現(xiàn)在依舊有栽贓嫁禍的可能,然而所有證據(jù)都指向華安宮,最大的證據(jù)就是他們自己的人。太子正深陷信任危機,他窺視君父的事還沒徹底過去呢!想讓皇帝在這么多證據(jù)面前選擇相信他有點難度,尤其翊坤宮差點出了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一把蕭杞真是被坑慘了。 瑤光私心里覺蕭杞是真的毫不知情,無他,既然他有本事在一根針都插不進去的翊坤宮讓皇后穿了一個月泡了紅花的衣服,怎么著也不會留下方舅母那么大一個敗筆,要紅花,他完全有不下一百種方法,何至于用方舅母。 鄭語難掩憂色,“太子不會出事吧?”問完,她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她剛問過這句話,這話出現(xiàn)的頻率如此之高,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姜瑤光頓了下才回,“現(xiàn)在出不了事?!被屎筮€沒生呢,等小皇子瓜熟蒂落,蕭杞才是真的危險了。老來子本就要偏疼一些,尤其還是正宮嫡出背靠大勢力,加上皇帝現(xiàn)在對翊坤宮滿心憐惜。而太子呢,先是窺視君父,再是意圖謀害嫡出弟弟,且兩樁事都鬧的滿城風雨。 太子現(xiàn)在的處境好比就站在懸崖邊上,只要再推一把就會萬劫不復。 外人都看出來的事,東宮豈會一無所覺。東宮氣壓低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往日里趾高氣昂神采飛揚的人都低眉順眼如霜打的茄子。自古以來一人得道雞犬飛升,太子得勢,他們這些伺候的走到哪都是被禮遇有加,太子垮臺,他們便是落毛鳳凰不如雞。 蕭杞面色陰沉的坐在方椅上,目光毫無焦點的看著書房外,已經(jīng)十一月了,園子里的臘梅怒放,一團團一簇簇。 冷風裹著寒香從窗口鉆進來,帶來一陣陣涼意,他想起了自己跪在父皇跟前時,徹骨的涼意從膝蓋骨蔓延而上,直沖腦門,可這都比不上父皇目光中的失望和痛惜。 父皇竟然真的相信他會害皇后腹中胎兒,他厭惡他懷疑他,卻從沒想過私下害他。甚至為了皇室名聲帝王顏面,一直都打算低調(diào)處理皇后偷人事件。 呵~有了心心念念的小兒子,他這個庶長子果然得靠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