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屑子似乎濺到了顏雨臉上，她仰躺在車板上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槍響。

    紅杜鵑熟悉山里地形，她就是吃這口飯的，丟下不知死活的司機(jī)轉(zhuǎn)身就跑，直奔山林子里去。

    顏雨看著黑色的天空，腦袋里嗡嗡的響。

    白澤追著紅杜鵑進(jìn)了林子，紅杜鵑手里有槍，天黑夜深的，他也不敢追的太近。紅杜鵑很快就沒了影蹤，白澤甩手一槍，知道再追就耽誤事。憤憤罵了一句快步往回跑，白澤回到車前發(fā)現(xiàn)倒在地上的侯小勇，子彈打在他的肚子上，胃的位置。

    “侯小勇！”白澤直沖過去，連忙捂住侯小勇的傷口，他眼睛發(fā)紅，血不斷的往外涌，堵也堵不住。

    “顏雨！”白澤抱著侯小勇，大喊?！澳阍趺礃樱磕銢]事吧？”

    “沒死。”顏雨深吸一口氣，腦袋里亂糟糟一團(tuán)，剛剛的槍聲震的她耳鳴，很長時間聽不清任何東西。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爬起來。

    顏雨只聽到白澤叫侯小勇，之后的她都沒聽清。顏雨打開電燈照地上，剛剛來開車幫的男人胸口中槍仰面躺在地上，瞪著眼睛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jī)。血淌了一地，和潮濕的泥地混為一體。

    顏雨也不是第一次見死人，心里雖麻木，可胃里依舊有些翻騰。這是個死人，剛剛他還喘著氣。

    顏雨動作間帶動了骨頭，疼的呲牙裂走。她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篷布，里面幾個女孩嗚嗚叫著。

    “別叫了，我盡量快點(diǎn)救你們出來?！?/br>
    鐵籠的出口被一把大鎖鎖著，顏雨在車上沒找到鑰匙，跳下車打算在地上的尸體身上找鑰匙，他是紅杜鵑的人，也許保管者要是，而且最后紅杜鵑讓他來帶人。

    去碰尸體，顏雨心里直泛惡心。手剛碰到這人的衣服，視線一掃落到了白澤身邊，顏雨的動作一頓。

    白澤抱著侯小勇，燈光下，侯小勇一身的血。

    顏雨整個人懵了，腦袋又開始了剛剛的嗡嗡作響，她愣了幾秒后快速沖了過去。侯小勇怎么了？中槍？

    白澤捂著侯小勇的肚子，血順著指縫往外面冒。

    “快拿個東西堵住傷?！?/br>
    顏雨所有的行為都是本能，她迅速脫掉外套捂在侯小勇肚子上，聲音有些打結(jié)，“白澤你帶他上車，我們開車走，趕快送醫(yī)院。快點(diǎn)！這么多血再耽誤就沒命了！”

    “沒事，死就死了！”侯小勇聲音微弱。

    “閉嘴！”顏雨和白澤同時開口，顏雨咬著手指，心臟砰砰的跳。當(dāng)年她看到爸爸的時候，也是這樣渾身都是血，都是血。

    顏雨身邊的人她不希望死，即使這個剛認(rèn)識沒多久的倒霉刑警，顏雨也不希望他出事。

    白澤把衣服扎在侯小勇的傷口上，顏雨連忙過來幫忙，兩人把侯小勇抬上了車。

    顏雨沖上駕駛座擰車鑰匙發(fā)動引擎，這邊有路吧？有路吧？到底有沒有路！

    顏雨的衣服扎的不實(shí)在，很快血就淌在座位上，弄濕了座位。白澤扯開衣服，重新給侯小勇包扎。血止不住，他滿手滿臉的血，一頭一臉的汗。

    “只要有路就往前開，總有出路！”

    顏雨擦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那賭一把，希望上帝眷顧?！?/br>
    只要腳下有路，總能找到出口！

    總有出口的！

    車開了二十分鐘。

    大概老天看她信仰不純粹，一會兒求佛一會兒求上帝，也就懶得搭理她。車越開越往下，馬上就要進(jìn)山底了，沒有出路！

    顏雨快急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

    “怎么辦？沒有路?。俊?/br>
    一個轉(zhuǎn)彎，顏雨突然就看到了房子，有人，顏雨踩下剎車就推開車門沖出去。

    “去哪？顏雨？”

    “找人問路?！?/br>
    現(xiàn)在哪有人在路上？

    可以砸門?。?/br>
    顏雨抹了一把臉，他們沒有來過這里，全然陌生。怎么走？全憑運(yùn)氣，可現(xiàn)在，恰恰好他們幾個都沒有那運(yùn)氣！不然也不可能淪落到這地步。

    昏黃的光在拼命的撕裂著黑暗，天快亮了。

    顏雨拼命的砸門。

    白澤放下侯小勇也追了過來，他打開槍的保險握在手上。

    窮山僻壤，留個退路。

    顏雨心急如焚，砰砰的敲門。

    光終究是撕破了沉重的黑暗，大地的輪廓顯露出來。

    大約兩分鐘，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里面響起。

    白澤用本地話應(yīng)了一句，顏雨才聽到腳步聲，她啃了下手指。

    貨車在昏暗下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

    籠子有鎖，沒有工具她打不開。

    只要出了山，到了清河縣城，回到自己的地盤救這些女孩就不著急了。

    門被打開，老太太披著衣服探出了頭。

    驟然看到滿臉血的白澤，嚇的立刻就要回去。

    顏雨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門硬擠進(jìn)去：“奶奶，我們想和你打聽個事兒，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br>
    她聽不懂普通話，仍是一臉驚恐，大吼大叫。

    白澤連忙用本地話又講了一遍，他提著槍，滿臉的血，看起來十分可怖。

    “上山的路怎么走？”老人還要叫，白澤拎著槍的手擦了一下臉，“知道么？”

    “知道知道?！?/br>
    老人立刻探頭指了指房子的右邊，“從這邊過去有一條路能到山上?！?/br>
    “能進(jìn)城？”

    “對對對。”

    “謝謝了?！?/br>
    白澤拉著顏雨就走。

    這回白澤開車，侯小勇平躺在司機(jī)室后面一排座位上。顏雨拿了工具箱翻身上到車斗里，外面的世界越來越亮，顏雨開鎖的時候?qū)ι先齻€女孩滿是淚的眼睛，他們的眼里是驚恐害怕。

    “我是來救你們的，別怕?！?/br>
    顏雨盤腿坐著開始琢磨怎么開鎖。

    有工具，相對來說簡單多了。

    開到一半，顏雨想起個事兒拿出手機(jī)拍了兩張照片。

    車子顛簸，她一邊拍照一邊說道，“雖然沒征求你們的同意拍照不符合辦事流程，可照片必須得拍，不然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br>
    錄音筆在她的口袋里靜靜的閃爍著燈，顏雨保存照片，手機(jī)裝回口袋。重新拿起工具搗鼓起來鐵鎖，拿著錘子狠狠一撬。鎖頭和一塊鐵被撬了下來，歪歪扭扭掛在籠子上，籠子里三個女孩哭的一臉淚。

    顏雨敲了幾下徹底把鎖頭敲掉，這才打開了籠子的門。

    矮身鉆進(jìn)去。

    車出了這片林子，上了路。

    天已經(jīng)亮了。

    顏雨撕掉女孩嘴上的膠帶，他們放聲大哭。

    顏雨有些頭疼，連忙說道，“別哭了，先把嘴閉上，等回去慢慢哭?！?/br>
    女孩看起來年紀(jì)都不大。

    身上沒刀，顏雨找到矬子弄斷了其中一個女孩手上的繩子，說道，“腳上的自己解。”

    車終于是開上了路。

    第一束光撥開重重濃霧，跳了出來。

    女孩一邊哭一邊解繩子，解完又幫同伴解。

    顏雨心力交瘁，全部都解開她躺在車底，在顛簸中打了個哈欠。

    心事重重。

    陳錚沒有下落，侯小勇肚子上有血窟窿，生死未卜。

    她揉了一把頭發(fā)，這條路真的很難。

    累到了極致，剛剛情緒緊繃，現(xiàn)在放松下來。

    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太陽xue上的筋砰砰跳。

    “你沒事吧？”一個女孩湊過來，貓叫似的低聲問道。

    顏雨搖搖頭，只是累。

    車奔馳在公路上，顏雨睜開眼看著頭頂?shù)奶臁?/br>
    太陽出來了。

    哭泣的女孩縮成一團(tuán)，互相取暖。

    到達(dá)出車禍的地方是早上六點(diǎn)五十。

    警察被弄了上來，路邊拷著幾個犯人，幾個民警蹲在地上抽煙。

    車停下，顏雨抹了一把臉跳下了汽車。

    白澤沒下車，喊道，“活的帶走，死的回頭來收拾。我們的人傷了一個，得趕快回去。全部收拾東西，歸隊(duì)！”

    顏雨看向白家村的方向，抿了抿嘴唇，再次上車。

    回到清河縣城是十點(diǎn)。

    顏雨手機(jī)有了信號，立刻打電話通知姜毅到縣醫(yī)院。

    白澤一臉血和他們刑警隊(duì)員叫小林的青年兩人抬著侯小勇往急診室跑，顏雨跑去叫叫護(hù)士拿擔(dān)架。侯小勇被推走，白澤跟著跑了過去。

    顏雨又走到外面沒發(fā)現(xiàn)解救的女孩，貨車也不見蹤影，心里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