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嫁
那缸卻像是個無底洞,張陽一直往下落去,卻怎么也捱不到地。忽然一陣沉悶的痛感襲來,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半天沒回過氣來。 手里的電筒和四方釘也不見了,但好在這里也不暗,反倒是亮得很,倒也不是太糾結(jié)這個,只是手上沒有武器總是不點不踏實。 張陽記得剛才明明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掉到了缸里,怎么卻來到了這個地方。張陽仰躺在地上看著蔚藍的天空,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搞明白楊大春是死是活。他總覺得最后看到的楊大春有些詭異,他笑的次數(shù)太多了。 按常理來說,就算是他再膽大過人,面對這些東西也不至于這么從容。楊大春有多大本事,張陽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有最后推他進缸里的那個人,想必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大春的話,怎么也不可能會暗算他的。 此刻大春想必已經(jīng)兇多吉少,本來以為是孤魂作崇,卻沒想到碰上了硬釘子,兩個人都搭了進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怎么從這里出去。 只是現(xiàn)在的情形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理來說,那些鬼魅應該把自己分尸了才對的。不知為何卻把自己弄到這樣的一個地方來。 從進門開始就遇到了接二連三的幻象,此刻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是怎么樣才能出去,這卻是個大問題。 張陽在地上緩了好大一會,這才緩過勁來。他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四周看去。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草坪,周圍是矮矮的樹木。遠處有幾戶茅草屋,屋頂上正燃著裊裊青煙。 張陽也不知道從哪里能出得去,索性便往那茅草屋走去。不知為什么,他在這地方走起路來卻快得快。盞茶的功夫便到了茅草屋近前,屋前正有兩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夫妻,穿著古代的麻布衣服,正端坐在矮桌上苦著眉頭一言不發(fā)。 張陽本想上去問個究竟。卻不知什么時候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變成了古代的麻布衣裳。到嘴里的話卻變成清脆好聽的女音:“阿爹阿娘,不要為凡兒擔心。只要凡兒應了他的要求,我們家才有寧日?!?/br> 張陽心里一驚,這?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凡兒又是誰?正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自主的能力都沒有。 那二老苦著臉,呆呆地出神。那婦女起身來拉著張陽坐下道:“凡兒,不要怨恨爹娘,爹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鄭大官人是城里的大官。光家奴都有幾百個,我們怎么跟人家斗啊。” “其實要說起來,嫁到里面去除了受排擠些,其他倒也算不錯,起碼吃穿用度倒也不愁。唉!”婦女一聲長長的嘆息,整個人看起來更憔悴了。 那男人卻一直一聲不吭地坐在那里,只拎著個破茶罐出神,良久才不耐煩地道:“行了,都別磨磨蹭蹭的了,嫁哪里不是一樣嫁,鄭府里吃好穿好,不比在外面活受罪強嗎?” 那婦女一聽這便瞬間便炸毛了,跳起來指著男人的鼻子罵道:“放你的狗屁,沒種的王八蛋,敢情不是你女兒不在乎是不是?那鄭勇是什么貨色你不清楚嗎?家里有七八房妻室還每天尋花問柳,那幾個妾室又哪個不是吃人的主,你忘了鄰村的阿秀姑娘是怎么死的了嗎?” “好好的姑娘家進去,還不到半個月呢,出來時就成了一具尸體了。簡直被糟蹋得不成人形了。你還盼著她進去?”婦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后幾乎是吼著出來。 男人惱道:“我能怎么辦,這王八瀆子家里那么有錢,還有個當官的哥哥,要弄死我們輕而易舉。那人已經(jīng)放出話來了,如果今天凡兒沒有嫁到他府上去,他就要殺了我們一村人,一村人??!如果因為這事害死了整村人,你讓我以后怎么過?” 張陽身上的聲音道:“阿爹阿娘,我愿意嫁。我進去休息了。”說完便往里屋走去。 推開門,里面是一個少女的閨房,透著一股幽香,粗糙的桌子上擺放著一面臉盆大小的銅鏡,邊上置放著些煙脂水粉,桌子的旁邊還放著一口大紅箱子,張陽知道那里面是放著鳳冠霞披和一些嫁禮。 張陽慢慢地坐到凳子上,看著銅鏡里的美人出神。張陽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他本來的身份,他就是眼前所看到的這個少女,今天是她一輩子最風光的日子,今天會有八抬大橋來迎娶她過門。 只是她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依稀還記得半年前鄰村的阿秀姑娘,也是這樣風風光光地出嫁了,也是這一戶人家,剛開始一家人還歡天喜地,但好景不也長。 僅僅過了半個月,阿秀便死了,從鄭府里抬出來的那天,她清楚地看到阿秀身上傷痕累累,后來聽說她父母去告官了,再后來就再也沒見過她父母了。 于是后來便傳開了,鄭府里頭有七八頭吃人的老虎,所有人都對它敬而遠之。卻不想這樣的事情又會發(fā)生在她身上,而她半點反抗的余地也沒有。她是不是也會有這種遭遇。 銅鏡里的美人兒不施半點粉黛卻美如出水芙蓉,瓊脂般的肌膚并沒有因為日曬雨淋而變得粗糙,反倒顯得白里透著紅。美如天仙的容貌就算是呆呆地坐著也顯現(xiàn)出一種處子之美。傾城傾國之貌想來也不過如此。 張陽慢慢記起來了,她叫方子凡,外面的二老是她的爹娘,還有個弟弟在外游學科考。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外面一陣嘈雜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她卻連看上一眼的想法都沒有。聽得出來外面的那些人很是高興,說起話來都洋溢著喜氣。 不過片刻,就有兩個肥胖的婦女帶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進到屋里來。 那兩個婦女還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但她卻一句也沒聽清楚,也渾不在意。緊接著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響起,兩個少女好一陣忙碌,從箱里拿了好多東西出來,幾人配合著把她的麻布衣裳換成了大紅綢布的寬衣裳,又施上胭脂水粉口紅,又給她戴上鳳冠頂帶紅蓋頭。 日上三竿的時候,外面響起了熱鬧的鑼鼓嗩吶和鞭炮聲,執(zhí)鬧極了。但張陽,不,此時的她應該叫方子凡,她伸出纖纖玉手,在丫環(huán)的扶持下出了閨房,外面集滿了人,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到齊了,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方子凡卻半點也沒感覺到喜悅,披著紅蓋頭上了大紅花轎,又是一路顛簸。八人抬的大轎搖搖晃晃地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一路鑼鼓宣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不知過了多久,轎停了下來,有人唱禮,轎門的簾子被人拉開了,一只小手從外面伸了進來,方子凡也伸過手去把手往上一搭便出了轎子。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新郎新娘三拜九叩自是不需細言,一切手續(xù)完成之后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方子凡被送到了一間寬敞奢華到處都掛滿了喜慶之物的大房間里。 方子凡準備認命,想著應對接下來的苦命日子時。一個纖纖玉手捧著一杯清茶到了她面前,她端起茶掀起紅蓋頭的一角便把茶喝了下去,茶水入口清涼沁人心肺,只是恍惚間竟看到一張嬌俏小嘴揚起了詭異的笑容。 原本清涼的茶水一進入到胃里便變得guntang起來,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燒化了。她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黑。她痛苦地尖叫著在地上打滾,卻沒人來看她一眼,眼前在她眼里變得越來越模糊,只是那張充滿了笑意的臉卻異常的清晰。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呼!”張陽猛地吐出一口濁氣,跌坐了下來。睜開眼一看,四周黑麻麻陰森森的,拿手一摸,竟覺得有些滑中帶著些顆粒狀的突起。 “這是!那口缸?那剛才就是做了一場夢。奇怪,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呢。糟了。”張陽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倒抽了一口涼氣,把頂上的蓋子一掀,便站了出來。 還好手里的七寸釘還在,手電筒雖然也還在,但卻壞掉了,連拍好幾下都沒有一絲光亮。張陽無奈只得把手電筒收了起來。 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估計可能是天黑了,往外面看去,竟連一點光也看不見。張陽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話來: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 因為鬼了無蹤影又無處不在,讓人防不勝防。 想來也是窩囊得很,本來兩人進來是要把那些丟了魂的小孩魂魄帶出去的。可現(xiàn)在倒好,小孩的魂魄一個都沒找著,反倒大春又不見了蹤影。這都叫什么事啊?張陽一陣苦惱。 張陽摸索著出了水缸,適應了好一會,眼睛才慢慢看到一點東西的輪廓。此時外面卻安靜得很,竟一個妖邪的影子都沒有。仿佛他們進來時看到的都是一場幻覺。 “大春,大春。”張陽壓低了聲音呼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大祠堂里回響,但卻好像是十幾個人在重復他的聲音。男女老少的聲音在同時叫喊著同一個名字,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刺激著張陽的耳膜,擾得張陽一陣心煩意亂。 “誰在裝神弄鬼,出來!”張陽怒吼道。 那聲音也依舊重復著他的聲音。 張陽思緒混亂,腦袋里只覺得有千根針在扎著一般,痛徹心扉。一時間竟連手上拿著的七寸釘也拿不穩(wěn),‘咣當’一聲,七寸釘便掉在了地上。張陽顧不上腦袋里的劇痛,捂著耳朵向地上去撿回那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