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兩重天(下)
“大營里人多,閑久了容易生事端!哪里都是練兵,早點拉出去實戰(zhàn)正好!”水進臉上意氣風發(fā)。 明日早上他將于鄧健兵分兩路剿匪,鄧健率兵南下去黑蟒山,他北上都梁山。 馬駒子眼睛都要紅了:“我也要去!” 什么征兵都顧不上了。 水進遲疑道:“五爺說了讓你們幾個負責征兵!” “又不是只征這一回?黑蟒山里地形復雜,人屠子、黑老財那兩個寨子立的早,占了地利,不是說剿就能剿的!與其讓兵卒們用性命探路,還不若我去做個先鋒!黑蟒山中,誰也沒有我熟??!” 馬駒子越說越自信,眼睛放光。 老虎坐在馬駒子下首,神情與馬駒子有幾分相似,望向水進。 水進摸著下巴:“跟我說也沒用,我又不進黑蟒山,這個得同五爺、鄧爺說!” 馬駒子哪里安耐著住,立時端了酒盅起身,往主桌上去了。 …… “五伯、表叔爺、爹、七叔、林師爺、唐叔、老大人……” 馬駒子帶了笑,問候了一圈。 這稱呼放在一處,實在令人牙疼。 生生的將鄧健叫的比眾人長了一輩。 薛彪呲牙。 鄧健瞧見,嘴角扯了扯。 薛彪忍不住看著霍五、馬寨主道:“五哥,六哥,這駒子的稱呼,你們就不別扭?這叫的咱們兄弟都差了輩,這不知道的,還當咱們都是鄧爺?shù)拇笾蹲幽亍?/br> 霍五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駒子是老虎媳婦,隨著老虎叫人也應(yīng)該……” 馬寨主不以為然:“各論各的……只要不跟著老虎叫五哥五爺爺,我都受的?。 ?/br> 當初結(jié)親前,就曉得差了輩分,再掰扯這稱呼也沒意思。 薛彪看著兩人,心中直嘆氣。 霍、馬聯(lián)姻,霍、鄧聯(lián)姻,這就將三人擰成了一股繩。 霍五算計的真早,這受益也是真真的。 自己就算早籌劃,也沒什么用。 親生子小,薛孝是養(yǎng)子,分量壓根比不得霍寶。 一步慢,步步慢! 馬寨主對霍五道:“我下午說什么來著?這不是聽了信了?要是這丫頭肯安安分分留在城里征兵,那就不是我家駒子了!” “爹,征兵什么時候都能征,這清理黑蟒山總要人帶路,我打記事兒就滿山撒歡,黑蟒山哪里我都熟熟的!” 說到這里,她又看向霍五、鄧健:“五伯、表叔爺,那兩個寨子同咱們之前的寨子不一樣,他們走的是邪魔歪道,最是怕死,占著地利建寨,弄得跟烏龜殼似的,并不好打!要不然我爹、唐叔他們早出手收拾干凈了,還容他們在黑蟒山里作孽?” 霍五笑道:“征兵的事情倒是能往后放,可要不要你跟著,還是你表叔爺說了算!” 馬駒子立時望向鄧健,帶了幾分諂媚:“叔爺……” 連“表”字也去了。 鄧健輕哼道:“你可想好了,這次過來,往后就要給我打下手了!” 他嫡系只有張、李、王三個千戶,張千戶無子,只有個外甥讓霍寶收入童軍,李千戶的幼弟也是。 王千戶無子,幾個內(nèi)侄被霍豹派到濱江建倉庫去。 如今鄧健少不得開始往回搶人。 馬駒子一愣,望向霍五。 霍五笑著說道:“你兄弟以后留州府跟林先生上課,你叔爺手頭沒人使,你倒是送上門了!” 話中并沒有反對之意。 小輩就這幾個,還不是能擔事兒的時候,可不是要跟著老一輩身邊學習。 馬寨主性子憊懶,別說是剿匪,就是打和州也未必樂意出手。 左右盼著打仗的人,也不差他一個。 馬駒子想要打仗,要么跟著鄧健,要么跟著水進,要么等杜老八回來。 “叔爺,那讓老虎也過來唄?正好讓他跟您老人家學兩手!”馬駒子大喜,越發(fā)恭敬,說了懇求。 鄧健皺眉道:“先學著瞧瞧,要是太笨,我可沒工夫調(diào)教!” 馬駒子眉開眼笑,連忙回去拉了霍虎過來敬茶。 看著霍虎的身量,鄧健神色緩和許多,接了霍虎的茶杯,算是認了臨時弟子。 霍五想著鄧健只帶了兩千人馬過來,進山剿匪并不富裕,道:“這次原本想要讓他們四個每人各征一千人馬,駒子、老虎這次進山,錯過征兵,那之前跟來的濱江兵就撥給駒子,再撥一千州府兵給老虎……” 馬駒子還沒應(yīng)答,馬寨主就道:“五哥,州府兵只有三千,水進也要拉出去用的,先別動了,從我那邊分一千人給老虎……” 霍五也不見外,點頭道:“也好,回頭征兵再給你補上?!?/br> 這兩千人馬,是馬駒子、老虎名下,可因為這兩人以后是跟著鄧健的,這兩千人也算是劃給鄧健。 唐光、薛彪驚詫。 就連林師爺,也有些意外。 如今滁州三縣加起來,總兵力兩萬四千三百。 鄧健的曲陽兵五千。 馬寨主麾下五千。 唐光麾下四千。 杜老八名下三千。 霍五名下的濱江兵三千。 水進剛接手的州府兵三千。 霍寶的童軍一千三百人。 大家都以為霍五推出水進,是為了分權(quán),在水進立起來前,會遏制其他幾位帶兵將領(lǐng)擴充人馬。 猜錯了! 鄧健點點頭,算是曉得此事,卻是難得為小女婿說一句話:“九月前各處兵馬還要靠金陵送糧食過來,來回運糧,用的都是童軍……如今輔兵閑著,還不若接了過去,將童兵召回州府,小寶身邊也得有人使……” 事關(guān)寶貝兒子,霍五果然聽進去了。 只是他不是獨斷的性子,沒有直接替兒子做主,將霍寶招呼過來詢問。 就是鄧健不提,霍寶也要提了。 童軍是霍寶的親兵,又是正經(jīng)八百cao練出來的,當役工使喚實在浪費。 之前他是存了賺錢的心思,加上心里還是與徒三分了內(nèi)外,才將這個握在自己手中。 眼前都是一家,就不用再分內(nèi)外。 “我也正想尋爹說此事,不說這個,就是松江、常州那邊,只童軍過去也是不當用的,只是先探個消息罷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求了鄧家祖父出山,去金陵坐鎮(zhèn)。前頭都是借了七叔的大力,糧食這里才順遂……爹看看哪位叔叔閑著,接手過去就是!” 霍五點點頭,望向桌上眾人,視線在馬寨主、唐光身上留了留。 唐光不由心熱,隨后又泄氣。 糧草是大事,有馬寨主在,怕是輪不到自己頭上。 果不其然,霍五道:“老六心細,能者多勞,就將這事兒接了……” 馬寨主也知曉自己最適合,點頭應(yīng)了。 霍五又望向唐光:“唐兄弟也別閑著,六、七月好好cao練cao練兵卒,小和山給你留著,最遲八月初就該打了,爭取中秋節(jié)前后掃平,咱們再合兵!” 打和州的時間初步定在八月底、九月初。 霍五這話外之意,不僅是讓唐光打小和山,攻和州也有唐光部一份! 唐光聽出話音,心情大好,立時道:“五爺放心,我明兒開始就守著大營那邊,不會耽擱五爺大事!” 老和尚緘默不語。 影影綽綽的,猜出些什么。 林師爺則是忍不住看了霍五、鄧健、馬寨主幾眼。 不過一段飯的功夫,這三人就做了輪換,交換了人馬、子弟、差事。 不管是真的親如一家,還是各有計較。 不得不說,這一步走下來,幾人利益攪合在一起,更加密不可分。 都是聰明人! 徒三敗的不冤! …… 亳州城外,三十里。 徒三兵馬駐地。 徒三夜不能寐,走出營地,看著天上大半拉月亮發(fā)呆。 眼下,他并不覺得自己丟了滁州冤枉,而是覺得疲憊。 四百五十里官道,每日行軍七十里,走了整整六天,明日中午就能到亳州。 四月中旬出亳州時,他身邊只有二十四鄉(xiāng)勇,如今不到兩個月,帶回五百戰(zhàn)馬,八千兵卒。 手下人馬翻了數(shù)百倍,幾乎與柳元帥麾下人馬差不多。 這是徒三的底氣。 只是他之前在黑蟒山也好,在滁州也好,都是統(tǒng)領(lǐng),不cao心后勤。 可這幾日下來,只為了這八千人馬的每日嚼用,就弄得大家人仰馬翻。 江平使勁渾身解數(shù),派出去十路人馬采買糧食。 可如今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民間糧食本就不多,弄得大家饑一頓飽一頓,實在沒法辦,途中高價買了幾匹耕牛,這幾日大家靠rou湯度日。 有油水,下邊兵卒只有叫好的。 可這缺糧窘境,卻是遮不住。 江平跟徒三嘀咕好幾回,說是馬寨主藏jian,故意不給糧食,為難大家。 徒三唯有苦笑。 戰(zhàn)馬給了。 兵卒給了。 私財也都給了。 只沒給糧食,就是藏jian? 滁州也缺糧,軍糧都是真金白銀買的,靠著數(shù)百童兵一車車運來,憑什么白給外人? 記仇不記恩! 徒三似重新認識江平這位老友。 也忍不住自醒。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馬寨主、林師爺眼中,自己與江平應(yīng)該不差什么。 也是個記仇不記恩的! 這不是做人的道理! …… 亳州城里,柳府。 柳元帥目光凝重,看著兩個兒子囑咐道:“以后不可再任性,對徒三都客氣些!那不是別人,那是你們妹婿!” 柳大不屑道:“一個賊禿,倒是叫他抖起來了!八千兵馬?他是回來成親,還是回來搶地盤?跟誰耀武揚威?爹就不該慣著他,狠給個下馬威才是!” 柳二在旁道:“不只是徒三的人馬,小舅回來時不是提了,濱江、曲陽都有人馬北上滁州……這其中,有一半人馬應(yīng)該是那兩縣的?!?/br> 柳大嗤笑道:“那兩縣就不是徒三的人了?這徒三才是真藏jian,肯定是防著咱們呢,才一邊攻州府,一邊叫他姐夫占濱江!如今滁州四縣占了三縣,這滁州到底是誰的?這自立之心,昭然若揭!” 柳元帥耷拉著臉。 明知曉徒三有私心,又能如何? 這個時候與徒三撕破臉,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孫元帥的吞并。 不管實情如何,在外人看來,翁婿倆必須親如一家。 柳元帥瞪著兩個兒子,正色道:“不管徒三以后自立不自立,如今他還是我的兵,他帶兵回來就是給我長臉……不想落得張家、李家的下場,這徒三就只能攏著,明天隨我出迎,裝也要裝的熱乎些!” 柳家兄弟倆個打了個寒顫,心有余悸。 張、李兩家也都是亳州地頭蛇,兩家子弟與柳家兄弟相熟。 如今,尸骨無存。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