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援不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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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北寺營地。 霍寶看著對面的馮和尚,莫名覺得熟悉。 這海青,這手串,這神情…… 霍寶望向馬寨主,果然見馬寨主也笑著瞅著馮和尚運(yùn)氣。 沒錯了! 這般真佛轉(zhuǎn)世的模樣,與薛彪相似。 只是薛彪是贗品,裝神弄鬼,帶了幾分做作。 眼前這人慈眉善目,倒像是真的佛陀轉(zhuǎn)世,自帶光環(huán)那種。 從里到外透著幾分佛性。 不管是真佛假佛,只帶一個隨從就送上滁州大營,這就是膽量與氣度。 “馬將軍,霍小帥……” 馮和尚真的如同尋常做客,溫和有禮:“流落之人,前來叨擾……” 馬寨主帶了幾分鄭重:“馮元帥勿要客氣,都是緣分,這不是正趕上了……” 霍寶坐在馬寨主下首,十分乖巧子侄模樣,并不插嘴。 馮和尚懇切道:“亳州城里人心不齊,若無外援,怕是亳州城守不了多久……山東軍殘暴,先前屠了徐州,若是城破,城中十幾萬軍民危矣!我欲拜會霍元帥,以求援兵,還請馬將軍代為通稟!” 馬寨主皺眉,看著馮和尚目光有些復(fù)雜道:“亳州軍情,確實(shí)緊要……只是我們霍元帥,如今不在州府,去了濱江……之前出發(fā)前,說是有事欲往常州,也不知過江沒有……” 八萬朝廷兵馬在,滁州軍作甚要趟這個渾水? 幾百里地,跑去救援,有那份交情么? 馮和尚眼中露出幾分失望。 馬寨主見狀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們先往陵水求援,我這里也叫人快馬給我們霍帥去信?” 馮和尚稽首道:“我?guī)У牧П?,遠(yuǎn)行疲憊,糧草斷絕,可否允我等在滁州休整一二……” “……” 屋子里一片沉寂。 好一會兒,馬寨主嘆氣,帶了幾分無奈道:“馮元帥,你不是外人,老馬也不瞞你,這借地休整是小事,糧食是大事……滁州連年大旱,糧食欠收,百姓維持生計勉強(qiáng),壓根收不了稅糧,地方亦無貯糧……我們滁州軍上下軍糧,全從金陵販糧供給……金陵糧價,先前已經(jīng)漲到斗米百五十錢,新糧上市,才使得價格略降,也是斗米百二十文……” 馮和尚面上露出悲憫之色:“六千兵卒,斷糧兩日……若是再無解決方法,恐有潰營之禍……” 馬寨主臉上帶了冷意。 這是威脅? 不給糧食就潰營?禍害永陽? 馬寨主看著馮和尚并不說話。 霍寶也明白過來,看著馮和尚就帶了戒備。 馮和尚垂下眼皮,嘆氣道:“實(shí)無他法,還請馬將軍上稟霍元帥,馮某欲帶這六千人,投霍元帥麾下!” 馬寨主幾乎驚得要跳起來。 霍寶瞇眼,心中驚疑不定。 馬寨主正色道:“馮元帥可是想好了,你亦是一方豪杰,亳州未必保不住,真要投我滁州,屈居人下?” 馮和尚嘆息道:“我?guī)П娙四舷?,本就是茍且逃生,還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不成?” 馬寨主不解:“何以至此?此地離陵水一日可達(dá),就是往東北去,離楚州盱眙縣也是不到百里……” “楚州還在朝廷治下,與亳州、揚(yáng)州相鄰,亳州大軍壓境,揚(yáng)州本就駐扎守軍,入了楚州難免背腹受敵……陵水那邊,韓將軍從六月開始,就從亳州運(yùn)糧了……” “……” 所以還是為了一口糧嗎? 這是賴定滁州了? 不借糧食,就投滁州? 能喂飽嗎? 馬寨主望向霍寶。 叔侄兩人眼神都有了定奪。 不管是真投奔,還是假投奔,主動送到嘴邊,就沒有不吃的道理。 馬寨主立時起身道:“此乃大事,老馬不敢決斷,還請馮元帥親往濱江,見我家哥哥,商議此大事!” 馮和尚跟著起身,稽首為禮:“勞煩馬將軍安排!” “那馮帥麾下人馬?” “可叫我?guī)煹芑厝髟捑偷丶s束!” “那我滁州軍兩千新???” “方才出來前,我已經(jīng)留話給我小師弟放人,約莫中午就該到了?!?/br> “哈哈!馮帥豪氣,我老馬亦不是小氣之人。這就叫人再預(yù)備幾車糧食,給銀將軍帶回去?!?/br> 一時之間,竟是其樂融融模樣。 不待馬寨主安排人手,朱強(qiáng)已經(jīng)快馬回來送信。 亳州軍放人,大家已經(jīng)往滁北寺駐地來,中午前就能到達(dá)。 霍寶心中不無憂煩。 消息不靈通,真的很著急。 不是說從童教主造反開始,各地白衫軍相繼響應(yīng)? 其他地方情況如何了? 徒三……舅舅…… “六叔,我?guī)яT帥去濱江,我想與我爹商量商量,是否派人往亳州支援!” 霍寶心中嘆息一聲,有了決斷。 馬寨主連忙搖頭:“不可!亳州局勢未明,咱們滁州作甚要趟這個渾水?” “六叔,我不是為了亳州……亳州要失,滁州就沒了屏障,直面朝廷兵馬……” 馬寨主沉默。 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明白。 可亳州與滁州嫌隙已深,難以為友,早晚有一戰(zhàn)。 救與不救,各有利弊,難以定奪。 沒等霍寶出發(fā),朱強(qiáng)就找了過來。 “四位將軍都是武僧,與馮元帥師兄弟相稱,可恭敬如對主上,對馮元帥吩咐,都毫無異議,完全聽從……亳州軍不似尋常農(nóng)兵。昨日看不真切,今日瞧他們令行禁止,訓(xùn)練有素,兵器鎧甲俱全,裝備不亞于咱們滁州兵。遠(yuǎn)行疲憊、斷炊之下,被半夜偷襲還能不炸營,不是好運(yùn)氣,完全是憑實(shí)力就反圍住兩千新丁……” 霍寶與馬寨主對視一眼。 這樣的兵馬,不是“恩威并施”就能cao練出來的。 背后得有雄厚的財力支持。 不管馮和尚借的何處東風(fēng),都在這些人身上打上他的印記。 這六千人馬,還真是不好克化。 …… 霍寶帶了十個扈從,馮和尚孤身一人,十二人,一人雙馬,出了營地,往南去了。 銀將軍帶了糧車,往北而去。 …… 滁北到濱江,一路官道,一百一十里。 馮和尚憂心忡忡,霍寶無心攀談,竟是一路無話。 一行人雙騎,在曲陽城打了個站兒,未正就到了濱江。 …… 濱江大營是后來營建的,專門作為戰(zhàn)和州的大本營,占地廣闊,極為氣派。 霍寶一行到時,校場上幾部人馬還在cao練。 這其中有鄧、水兩人兵馬,都是見過血的,cao練起來殺氣騰騰,煞有氣勢。 因有馮和尚在,霍寶沒有直接入營,打發(fā)侯曉明去老爹處稟告此事。 即便馮和尚有投滁州之意,此刻到底還是客,又是一方統(tǒng)帥身份,不好輕慢。 馮和尚看著放眼漫無邊際的營房,神色怔然。 霍寶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營房里匆匆出來一行人。 霍五、鄧健、林師爺、水進(jìn)等人都出來。 看到兒子,霍五心情大好,對馮和尚也帶了笑模樣:“馮帥大駕光臨,未曾遠(yuǎn)迎,霍某失禮了!” 馮和尚做了個稽首禮:“亳州馮玨,見過霍帥,是在下做了不速之客,叨擾了!” 霍五看著這眼熟的模樣,“呵呵”兩聲,做個請的姿勢,道:“還請馮帥進(jìn)營敘話!” 馮和尚頷首跟上。 水進(jìn)湊到霍寶跟前,小聲詢問道:“亳州真被朝廷大軍給圍了?那……可有三爺他們的消息……” 霍寶腳步頓了頓,看了眼水進(jìn)。 水進(jìn)神情糾結(jié),眼神十分復(fù)雜。 霍寶安慰道:“水大哥,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水進(jìn)帶了懊惱:“寶兄弟勿怪,我也不知怎地……” 霍寶明白水進(jìn)的糾結(jié)。 他自己何曾不是如此。 只是他的出發(fā)點(diǎn)是宿衛(wèi)滁州。 水進(jìn)則是嘴上說的絕情,可心中到底對徒三等人存了情分。 …… 濱江營,議事廳,眾人賓主入座。 馮和尚與眾人說起亳州城兵力。 “城里共有三方勢力,孫元帥兩萬八千人,柳元帥一萬六,徐州來的護(hù)法軍一萬二……” 眾人聽了,不免疑惑。 這些人馬加起來,就是五萬多人,據(jù)守城池,并不需要畏懼八萬大軍。 就聽馮和尚繼續(xù)說道:“山東軍包圍徐州時,調(diào)動十六萬人,就怕這是前軍,另有后軍南下……” 眾人面容一肅。 面對八萬朝廷兵馬,都只是選擇守城,無力對陣。 十六萬兵馬,就更不要說了。 霍五正色道:“若十六萬兵馬齊到亳州,亳州確實(shí)難守。聽說馮帥先前是打算求援,求的是何樣援手?我滁州總兵力不如亳州,亳州城小六萬兵馬,也只能據(jù)守城池,不敢對陣;難道我滁州這兩、三萬人,齊齊北上,與朝廷軍打野戰(zhàn)?” 馮和尚道:“黃州教首已燒香起義,我想請霍元帥派人北上,助黃州白衫軍行事?!?/br> 黃州,亳州正北,隸屬河南道。 黃州白衫軍立足…… 并不能阻斷朝廷大軍,朝廷軍可以選擇繞路亳州東北的淮安。 除非…… “淮安也有佛軍了?”霍五問道。 “是,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薩圣誕,淮安教首聚眾燒香起事,占了州府!” 霍寶心里亂跳。 來了! 終于來了! 現(xiàn)在得到的只是黃淮一帶的消息。 可按照歷史走向,這個時候江西、浙江的起義軍也陸續(xù)燒香起義! 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