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眾人嚇了一跳,乳母拼命拉著他,穆忠視線一凝伸手想將他打暈帶走。天空卻猛地大亮! 穆長生抬頭,就見到一團團熾白色的火花從天而降,落到屋舍上,那些雕琢精美的建筑立刻化作飛灰,落到湖泊里,占地百畝的大湖頃刻蒸發(fā),落到人身上…… 家將侍衛(wèi)們大吼一聲,齊齊拿出防御法器擋在上面,護著他拼命往后花園跑。 那些高等級的防御法器不過幾息就被天降大火熔化,沒有了法器,他們就用身體去擋,一個又一個疊在半空中,形成一把巨傘將穆長生牢牢護在下面。 小小的穆長生被這一幕徹底地震撼了,他呆呆地被乳母抱著跑,眼睛里看到的是家將侍衛(wèi)們身體化為飛灰的慘劇,耳朵里聽到的是他們?nèi)紵鼤r發(fā)出的最后一聲怒吼。 熾白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戰(zhàn)士的骨灰從他上方一層層掉了下來。 穆長生睜大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呆呆地任乳母抱著往前跑,視線模糊中,忽然看見家將穆忠大吼一聲,撲過來將他們撞開,而自己卻被一團大火燒成灰燼。 “少主!跑??!快跑!”精疲力盡的乳母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他推了出去。 他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地往前跑! 跑得腳底發(fā)燙,喘息如牛,滿臉淚水。他一路都在想,為什么穆家要建得那么大?為什么后花園離他那么遠?如果穆家小一點就好了,如果后花園近一點就好了,也許大家就都不用犧牲了,乳母、穆忠叔叔還有好多叔叔哥哥就都可以躲進地宮里,那里很大很安全,大家都不用死了。 一個踉蹌,他摔倒在地,撐著發(fā)軟的手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里全是炙熱的火光。他咬牙站起來,面前的土地里突然躥出一條巨大的黑蛇,粗壯的身體一圈一圈地盤在他身上。 他劇烈掙扎著,卻忽然發(fā)現(xiàn)巨蛇一甩尾巴,將一團襲向他的火焰拍飛了出去,尾部卻被火焰燎傷,冒出了一股黑煙。 他愣愣地忘記了掙扎,任由巨蛇盤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牢牢地將他蓋住,替他擋住了外面的一切……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巨蛇的身影,昔日繁華的穆家,只剩下一片灰燼。 沒了,什么都沒了…… 穆長生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臥室,潔白的墻壁上貼著幾張明星海報,四扇窗戶只開了一條小縫以供通風,窗簾半拉著,露出外面漸漸明亮的天空。 做了一整夜的噩夢,他此刻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反應也比平常慢了許多,醒過來半晌,才發(fā)現(xiàn)身邊躺了個人。對方雙手環(huán)在自己身上,暖意從他的身上一點點渡進他體內(nèi)。 從未和旁人這樣親近過,穆長生渾身僵硬,同時那種讓他覺得不安的異樣感覺又一次涌上心頭,頭似乎更暈了,他側(cè)頭看了對方一眼,他閉著眼睛,頭部朝著他歪過來,身體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著,英俊過人的臉在這么近的距離下依然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 應天的皮膚怎么比比女人的還嫩?連一根絨毛都看不見。 模模糊糊中冒出這個想法,穆長生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這一次沒有做噩夢,渾身像是浸泡在溫水中,舒服得他恨不得一直這樣睡下去。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墻上的時鐘指向下午兩點。 房間外傳來應天的聲音。 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人,甚至床鋪還被偽裝成只有他一個人睡過的樣子,見狀,穆長生的嘴角不由牽起一個笑來。 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那種奇怪且讓他不安的感覺,又一次泛上心頭。 他的目光下垂,落在已經(jīng)沒了痕跡的床褥上,應天說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外面?zhèn)鱽怼?/br> 隔著一道墻,穆長生聽得不甚清楚。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推開,應天走進來,對上他的目光時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穆長生旁邊的被褥,接著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道:“沐歌你終于醒了,之前嚇死我了,你在外面遇見了什么,怎么會被陰氣入體?”說道“陰氣入體”幾個字,應天的眼里不自覺露出幾分憤怒。 穆長生挑眉,心道那個“驚喜的笑容”有點假,憤怒倒是挺真摯。想到這點,不覺又想笑。 這時,伊水湄咋咋呼呼地從門外躥了進來,見到只穿著睡衣的穆長生坐在床上,眼睛一亮,一點也不害羞就要撲過去。 應天眼皮一跳,沒等穆長生拒絕就把從他身側(cè)竄過去的伊水湄攔住了。 “你一個女孩子大咧咧地往男人床上撲,害不害臊??!”應天毫不客氣地教訓道。 伊水湄是個天然自來熟,聞言不假思索地應了一句,“有什么關(guān)系?長生哥又不是壞人?!?/br> 你往誰身上撲都跟我沒關(guān)系,就是不能往長生身上撲!應天正要張口反駁,卻聽穆長生道:“與禮不合?!?/br> 穆長生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七歲的小姑娘,語氣和表情一樣嚴肅。 伊水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不由撇撇嘴,她臉上是不甘不愿的表情,心里且冒起了一個又一個泡泡,果然啊,長生哥跟應天是一對吧!一定是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耽!美吶!好激動! 在伊水湄的眼里,這么高顏值的一對必須萌??! 應天這下滿意了,正要說些什么,卻聽到任千里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穆哥,應天說你被陰氣入體了,現(xiàn)在好點了嗎?” 沐歌也是你小子能叫的?應天面上依舊笑呵呵的,心里卻狠狠給任千里記了一筆。 穆長生看著任千里,頷首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 任千里跟伊水湄簡直是兩個極端,伊水湄大大咧咧渾然一個女漢子,任千里見到穆長生穿著睡衣坐在床上卻紅了臉,眼都不敢往那里看,低垂著頭像個羞怯的小媳婦兒。 應天看著這一幕,額角青筋跳了跳,更想狠狠扁任千里一頓了。 第42章 “普通人離鬼物太近的話就會被陰氣侵蝕,可是我們覺醒者并不怕這個,長生哥你昨天離開之后遇到了很厲害的鬼物嗎?”覺醒者的實力跟覺醒的異能是相掛鉤的,如果那只鬼物強大到能用陰氣侵蝕長生哥的身體,那還不輕輕松松就能把她干掉了?伊水湄十分憂心,深深感覺到自己的弱小。 應天聞言緊緊地盯著穆長生,等著他說出是哪個該死的鬼物敢害他! 穆長生卻搖搖頭,道:“并沒有鬼物害我?!彼nD了一下,便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出來。言靈可以保護他不受傷害,可這次是他自己將那個孩子抱在懷里的。剛剛覺醒這個能力的時候,他進行過多次試驗,這種讓他人艷羨不已的能力,實則對他本身限制頗大。很多時候,穆長生甚至覺得,言靈這種能力自身產(chǎn)生了靈智,它甚至不愿意保護他。 而聽完了穆長生的講述,原本義憤填膺中夾著幾分害怕伊水湄此刻已經(jīng)快要把兩只眼睛哭腫了,她一邊拿袖子擦眼淚,一邊道:“小鬼物太可憐了,他的父母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嗚嗚……不對,那對畜生根本不配當小鬼物的父母,他實在是太可憐了嗚嗚嗚……” 伊水湄母愛天性大發(fā),哭得稀里嘩啦,任千里也紅了眼眶,不過他沒哭,而是抽了一大把紙巾放到伊水湄面前。 伊水湄毫不客氣地將紙巾都拿走,哭得也更大聲了。 應天心里不耐煩極了,不過任誰看向他,都只能發(fā)現(xiàn)他眼眶微微發(fā)紅,面上露出難過同情又憤怒的復雜神色,一副對那孩子的遭遇萬分憐憫同時恨不得砍死那對父母的樣子。 穆長生看了應天一眼,對伊水湄道:“別哭了,我已經(jīng)送那孩子去投胎了,他現(xiàn)在應當過得很好。你們不用再擔心了。” 伊水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這話下意識就停了下來,那雙大大的杏眼看著坐在床上,穿著睡衣,依然俊逸得像一幅畫的穆長生,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后,打了個嗝。 伊水湄:…… 哎呀好丟臉!在男神面前哭那么厲害就算了,那表明本小姐有愛心嘛!但是為毛要打嗝啊!形象都毀了啊啊啊!這樣想著,她突然,又打了個嗝! 伊水湄:/(tot)/~~ 伊水湄欲哭無淚,穆長生倒是不覺得有什么,本來人哭得太狠就容易打嗝。他看著伊水湄和任千里,微微一笑,道:“你們能來看我,我很高興,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吧,應天做菜很好吃?!?/br> “真的!”吃貨少女驚喜道,任千里也眼睛發(fā)亮,不知道是因為應天廚藝好還是因為能留下來吃飯。 穆長生頷首。 應天心道他才不要給這兩個蠢貨做飯呢!不過面上依舊保持著笑容,尤其是穆長生開口說要喝粥之后。 他把兩個礙事的家伙趕出了穆長生的臥室,連忙去廚房端了一直溫著的清粥。 “沐歌,你現(xiàn)在還好嗎?手還有沒有力氣?要不我喂你?” 對上應天關(guān)切的眸光,穆長生微微一頓,才道:“不用了,我感覺現(xiàn)在很好?!彼€不至于虛弱到連碗都端不住。話落便把碗接了過來,一口一口喝了起來。昨天晚飯沒吃,今天早飯午飯也沒吃,他著實餓了。好在應天的手藝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應天坐在床邊,微微垂著頭,看上去有點失望。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自動轉(zhuǎn)移了,穆長生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睡衣(是他給換的),他長長的黑發(fā)用一根白色的發(fā)帶松松系在腦后(是他系的)! 當時換衣服的時候,心里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根本沒敢細看,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長生是什么樣子的?應天的目光往他鎖骨的地方瞄,不知道那個東西,還在不在……應天覺得心跳太快了,他晃了晃腦袋,忽然注意到穆長生臉頰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了點棉絮。他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拂。 卻沒想到,他伸出手去,穆長生同時側(cè)過頭來,他碰到的不是穆長生微涼的臉頰,而是兩瓣微涼的薄唇…… 臥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了,應天感受這指尖傳來的感覺,雙目與穆長生的目光對上,腦子好像被什么東西轟了一記,怔愣在原地完全忘了反應。 穆長生也愣住了,他凝視著應天,看著他那張最初就讓他驚艷不已卻不失英氣的臉,忽然想起他眉飛色舞時的樣子,想起他開懷大笑時的樣子,想起他認認真真地擇菜做飯時的樣子,想起他看著自己時永遠愉悅溫暖的眸子……胸腔里的那個地方忽然劇烈跳動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開始發(fā)燙,屋子里也突然熱得不正常…… “你……”穆長生一開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的聲音竟然干澀得不像樣子。 然而這一聲終是把剛才的氛圍打破了,應天猛地站起來,碰的一聲沖了出去! 至于為什么發(fā)出那么大的聲音……他起身的時候把椅子帶倒了…… 如果是平時,穆長生肯定會為應天毛毛躁躁的樣子報以一笑,可是現(xiàn)在他按了按自己還未平復下來的胸口,摸了摸自己還guntang著的耳根。心里卻沒有半分欣喜和輕松。 明明知道應天來歷不明,他仍然將他留在身邊;明明一個言靈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偏偏自欺欺人地覺得留下應天的原因是他將自己照料得很好,廚藝也很好…… 可事實上,擁有言靈的他,若真想要一個比應天更好的,難道還找不到么? 無非是他不愿意承認,自己在見到應天的第一眼就動心了,所以明知道他是假裝昏迷,明知道他根本沒有重傷,明知道他是刻意接近,卻還是將他帶了回來…… 穆長生皺著眉,心里一時有些迷茫,不應該,他不應該這樣……如果連他都這樣任性,那穆家怎么辦?長風怎么辦? 要不要,對應天用言靈呢?這樣不管他是誰派來的,他都不需要再心存顧慮了…… 他眸光一垂,就見到了自己還拿在手里的碗,碗里的粥已經(jīng)被他喝了大半,剩下的還冒著幾絲熱氣…… 罷了,等見到長風,再說吧! 應天沖出房間的那一刻,臉上的慌亂瞬間平靜了下來。 任千里和伊水湄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們背對著他,一邊看一邊低聲討論著什么。 應天見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偷偷地,將剛剛碰到長生唇瓣的那根手指放至唇邊,輕輕一吻。 好似透過這根手指,間接觸碰到了對方那一貫蒼白卻柔軟的唇……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摩挲著手指,他心情愉快地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挑選出食材,開始做飯。先做的是rou丸子,他力氣大,沒一會兒就把一塊肥瘦相間的豬rou剁成rou糜放在一只大碗里,然后將泡好的香菇切成丁,用香油炒了一遍。 香菇丁被翻炒時冒出滋滋滋的聲響,他一手拿著鍋鏟,一手端著一只小玻璃碗,將鍋里炒好的香菇丁盛到碗里。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神色認真而專注,黑色的碎發(fā)落到額前,側(cè)臉的線條堅毅俊美。 伊水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聽到廚房里傳來的聲音,望過去的時候剛好見到這一幕,心想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應天長得這么好看呢?雖然說是個基佬,唉…… 她支著下巴盯著廚房那邊看,長長的袖子落下來,剛好露出滿胳膊的符文。 坐在旁邊的任千里一側(cè)頭就看到了她畫的滿手臂都是的符文,好奇地問:“你干嘛在胳膊上畫這些?。俊?/br> “???這個?。 币了厣斐鰞芍桓觳步o他看,只見她白皙的手臂上都畫滿了各種符文,有的只是簡簡單單地勾勒幾筆,有的繁復華麗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到起點在哪里,有的看起來像是好幾個符文竄在一起,十分奇怪。 “這些都是你自己畫上去的嗎?”任千里摸了摸她手臂上的一個符文,臉上滿是好奇和驚嘆。 “那當然,這是我做了好幾個月才做好的筆記呢!”伊水湄又是驕傲又是不好意思,“其實啦,我的異能就是畫符咒,凡是被我畫出來的都能發(fā)揮出很大的效果!百試百靈,不過你知道啦,這些符咒太復雜了,我怕忘了就做了筆記!”其實是不看筆記她根本記不起來(⊙﹏⊙)b“原來是這樣啊!”任千里眼里滿是佩服,他對著伊水湄手上的符咒看了很久,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符咒是什么樣的?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可以畫一張給我看看嗎?” 任千里以前的情況伊水湄大概知道一點,看他年紀跟自己差不多但是瘦得皮包骨頭的樣子也挺同情他的,知道他剛剛覺醒能力沒多久,還在摸索當中,平時又沒什么機會見到別的覺醒者,本來就想著多帶他出來見見世面,現(xiàn)在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看,伊水湄頓時母愛泛濫,立刻道:“當然可以啊!畫個符咒而已,我現(xiàn)在就畫給你看!” 見伊水湄答應,任千里立刻露出驚喜來,連忙給伊水湄找了支筆,剛要遞給伊水湄手里又縮了回去,“這個,畫符咒得用毛筆吧,這個……”他看了看四周,客廳里能找到的只有圓珠筆了。 “沒事!”伊水湄拿過他手里的圓珠筆,放在手里晃了晃,笑得眉眼彎彎:“我可不是那些沒本事的道士,用什么筆都能畫出威力巨大的符咒!”她驕傲地挺了挺胸,隨便抓過一張紙就要開始畫,動筆之前,她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期待地盯著她看的任千里,問道:“你想要看哪個符咒?” 任千里聞言,在伊水湄手臂上挑了個最簡單的,“就這個吧!” 伊水湄看了那個符文一眼,心里一喜,啊,是最簡單的靈火符,這下肯定不會出錯了!她故作淡定地點點頭,道:“好,就畫個靈火符給你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