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她記得,自己死去的丈夫,以前似乎也經(jīng)常跟他們一起踢球、比賽引起向上。 歲月無情,帶走了一些人,也把剩下的人變得面目全非,寒霜滿鬢。 江其儒笑了一陣,主動問:“你怎么來醫(yī)院了,陪老楊看關(guān)節(jié)?我記得他關(guān)節(jié)好像不大好。” 許婧媛的表情僵了僵,擠出一點淡淡的微笑:“老楊已經(jīng)不在了,再也……不用老是抱怨陰雨天膝蓋疼、腰酸?!?/br> 江其儒愣了下,趕緊說了抱歉。 許婧媛最怕見到的就是老同學這樣悲憫的表情,她跟丈夫楊帆是高中同學,一路相戀到畢業(yè)工作,最后成家生女,一直是同學朋友們交口稱贊的模范夫妻。 楊帆的早逝,是她的遺憾,也是其他人的遺憾。 即便是真心憐憫,她也已經(jīng)完全不需要了。 這十幾年,沒有了楊帆,她還是許婧媛,還是把楊曦同養(yǎng)大。只是夜深人靜時,想起夫妻的共處時光,有些失落和寂寞。 而現(xiàn)在,都十幾年過去了,這把刀子也早不如初時銳利。 但再鈍也是刀子,割到身上還是會疼的。 她于是轉(zhuǎn)移話題道:“是我女兒,不小心摔傷了,住在那邊病房。” “那邊是普外吧,”江其儒只瞥了一眼便了解了,“病床安排下來了吧?” “謝謝老同學,她已經(jīng)住進去了?!痹S婧媛道,提了提手里的暖瓶,“我先去給她灌點熱水,回頭找你聊聊。” 江其儒當然同意了,等李小佳和許婧媛走出挺遠了,又追了上來:“我一會兒還去查房,怕錯過了,留個手機號吧。” 許婧媛便認認真真留下了號碼。 許婧媛和李小佳一起走到開水房門口,都還能感受到江其儒老先生那熾熱的目光。 “許阿姨,你魅力好大呀!”李小佳道,“我和曦同在這地方轉(zhuǎn)悠好幾天了,只有熊孩子和冰山男才會搭理我們。你倒好,一來人家就沖你要手機號了。嘖嘖,落差巨大,我覺得心好痛?!?/br> 許婧媛被她逗得笑起來,拿余光在不銹鋼的水箱那瞥了一眼,正看到江其儒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 這些人的愛情呀,耐心都是有限的。 能夠站在那個地方等那么久,就已經(jīng)算長情的了。 而楊帆,從高中寵到工作,當真像大樹一樣在努力替她遮風擋雨。 某種程度上說,許婧媛也是很固執(zhí)的人。她在年輕時候見識過了愛情最美好的模樣,再不愿意失望,看誰都不是當初那葉帆船的輪廓。 江其儒消失在拐角處,她們的水也灌好了。 兩人沿著走廊慢慢地往來路走去,老遠就看到楊曦同病房門口圍了好幾個穿白大褂的。 許婧媛加快腳步,然后就看到老同學江其儒彎著腰,認認真真地再給楊曦同檢查道口。 “江……”許婧媛有心要阻止,但話都說出口了,又覺得女兒的健康更加重要。 江其儒看完她的刀口,立刻就去問身側(cè)的一個年輕醫(yī)生:“這是誰做的縫合?線都歪了!誰做的?” 大家都保持著沉默,楊曦同自己開口了:“不關(guān)醫(yī)生的事,我自己亂動來著?!?/br> “那這腿上呢?這口子看著像我們這兒的醫(yī)療器械扎的啊!誰又亂放東西……” “真不是,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楊曦同解釋,“真的,您這兒醫(yī)院的醫(yī)生除了態(tài)度差點,技術(shù)真的沒得說?!?/br> “態(tài)度差”三個字似乎提醒了江其儒,他扭頭沖最外圍的小徒弟道:“去把江儼然給我喊過來!肯定又是這小子!” 這么一轉(zhuǎn)頭,他也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許婧媛。 “嘿,”他有些笨拙地打了下招呼,指指楊曦同,“這是你閨女吧?我剛路過,就覺得眉毛眼睛全都像你,一個模子印出來的?!?/br> 許婧媛有些感動,又有些困擾。 江其儒明顯熱情過頭了,可不像對老同學的態(tài)度。 幾雙眼睛瞟來瞟去的,都有點尷尬。 最后,還是李小佳起的話頭:“這醫(yī)院姓江的人好多呀,一個大江醫(yī)生,一個小江醫(yī)生?!?/br> 許婧媛接不下年輕人天馬行空的話頭,楊曦同現(xiàn)在疼過勁了,笑嘻嘻的也想要插嘴。 江其儒卻認真地解釋了起來:“如果你說的是江儼然的話——那是我兒子?!?/br> 許婧媛好奇:“江儼然是哪位呀?” 李小佳:“……” 楊曦同:“……” 說話間,不遠處的電梯門終于開了。 江儼然跟在一張病床后面出來,腳步飛快地往病房趕去。 又是那個楊曦同的病房,居然連自己老爸都給驚動了——真不知她還能折騰出什么花樣來,總不至于把鹽水瓶打破,然后割傷自己吧?! 出乎他的意料,江其儒一看到他,就拽著他衣領(lǐng)往病房里拖:“楊家小姑娘,是不是這個人給你開的刀?” 楊曦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敢于“拎著”江儼然衣領(lǐng)說話的老醫(yī)生。 江儼然看到她也很頭疼,一副不情不愿地樣子。 見楊曦同默認了,江其儒又轉(zhuǎn)而向許婧媛道:“我兒子江儼然,比你家閨女大上幾歲——哎呀,你們都不記得了?咱們兩家做過小半年鄰居,倆孩子以前還一起在老街心公園那玩踢毽子呀,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