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動作

    五月的天空明凈晴朗，徐府壽安堂里笑鬧聲不斷。

    今日本是徐老夫人的壽辰，可老人家不愿意擺宴，只喊了幾位閨中好友來坐坐。

    惋芷知道老人家其實是給長房留面子。

    她一惱之下住到了小兒子這，不想再管那邊的破事，自然也不愿回侯府?dāng)[宴去，如若在小兒子之?dāng)[未免又要鬧流言有損聲名。索性不擺宴了。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可惋芷做為晚輩自然不能全依了她，見婆母還是下了貼子叫來好友做客，她就吩咐廚房做精致的席面。還親手去為老人家下壽面。

    這讓徐老夫人在老姐妹面前也是面子十足，直讓她們羨慕不已。

    定國公老夫人看著惋芷的肚子，聽聞是雙生吃驚好大會才道恭喜，她孫媳婦也剛剛懷上，心里想著會不會有惋芷這樣的好運氣。

    上回徐禹謙辦升官宴，惋芷沒見著定國公世子夫人，已隱約有猜測，如今聽著定國公老夫人的意思便是明白了。想著什么時候提醒下繼母，兄長如今與定國公世子處得不錯，這種人情禮總要送的。

    徐禹謙亦早早回了府給老母親慶生，承恩侯知曉自己父子前后惹怒老母親，晚上舔著臉過來請罪請人回府。

    徐老夫人失望得連看他一眼都懶，最后是徐光霽足足在壽安堂外跪了兩個時辰，衛(wèi)氏也被人扶著過來相勸，徐老夫人才染著淚光與長房一眾回了侯府。

    老人家被小兒子扶著上轎子，徐光霽特意立在邊上，見老人放下轎簾突然低聲道：“四叔父，嚴閣老近來動作很大，您…多留心。祖母回到侯府總是要妥當(dāng)些?！?/br>
    月光下，徐禹謙步子并未停頓一分，卻是將侄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扶著惋芷回房時，他沉默不語，她便察覺到他的異常，輕聲道：“四爺，娘其實還是放不下的，衛(wèi)氏身孕六個月了，又動過胎氣……”

    他的小嬌妻以為他在為老人回侯府的事情煩惱呢，徐禹謙握著她的手，笑道：“娘的心思我還是猜得到的，不過是想叫那對父子都收斂些，丟的是他們的臉面，還極有可能會被御史捕風(fēng)捉影給參一本。我憂心的不是這事?！?/br>
    不管徐光霽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提醒嚴閣老的事，他最后一句話都是極讓人深思的。

    總覺得他知道了什么，是借著老母親提醒他別的事。

    夫妻二人身邊都是丫鬟婆子，徐禹謙不便說太多，俯身與她道陪他去書房。惋芷心中明了。

    書房燈火明亮，朝北開的窗子開著，隨風(fēng)吹來梔子花的香味，沁人心扉。

    徐禹謙在太師椅背墊了墊子才扶著她坐下，將紅棗茶送到她手邊，緩緩開口：“張敬動手將嚴瀚逼得快要狗急跳墻了?！?/br>
    惋芷雙眼亮亮的看著他。

    “張敬再是覺得我動機不純，還是不會放過一切打擊嚴瀚的機會。”他微微一笑，語氣冷清?！叭缃袼涣粲嗔Φ膮⑵钔?，是看透祁王與嚴瀚有聯(lián)手，他想除了祁王以此來給嚴瀚迎頭一擊。讓嚴瀚少個靠山，少了祁王黨的支持?！?/br>
    “只是，他不知道祁王后頭還有著倭寇。”

    山東一事便是祁王與倭寇聯(lián)手想侵占，只是被他察覺計敗，他當(dāng)讓孟偉宣瞞而不報等的就是今日這種局面。

    倭寇如今敗退，祁王知道自己會越來越式微，以他自己封地的兵力想要再發(fā)起戰(zhàn)事，勝算過小他不敢拼。但也是知道錯過這次機會，他極大可能就是錯過帝位。

    祁王有野心有反心，肯定不會甘心謀算許久的計劃失敗告終，可是這種不甘心與身家性命相比，人之常情又會選擇后者。

    徐禹謙利用張敬給祁王添柴火，為的就是要封了祁王退路，要他繼續(xù)造反，并煽動嚴瀚讓嚴瀚在京中為他部署一切。嚴瀚首先要對付的就會是張敬一派。

    兩派自然會咬得很激烈，到最后兩人怕都是會亮底牌。

    可張敬并不知道自己因此會將祁王逼上絕路，極大可能會被嚴瀚一口咬住咽喉，沒有退路的人往往會行事瘋狂，放手一搏。

    最后若是嚴瀚贏了，他亦有辦法制住嚴瀚，他是最了解清楚的嚴瀚作為的人。

    如果嚴瀚與祁王被斗倒了也無妨，那時的張敬估計已耗費了許多精力，反正還是太子還是會登基，有著太子在張敬討不了多少好處。

    這是他理想中最好的局。

    惋芷聽他一一道來，除了震驚也只有震驚。

    她一直知道四爺極會玩弄權(quán)術(shù)，卻不想是從青州開始就在布局。

    “四爺，您突然為此事憂慮，可是中間有什么變故？”惋芷沉思半會問道。

    從他講訴中應(yīng)該是運籌帷幄才對，他的憂慮從何而來？

    徐禹謙沒想瞞她，“局勢現(xiàn)在還是按我想的在發(fā)展，只是徐光霽方才的話，讓我有些不安。他說嚴瀚要有動作，娘回到侯府會比在徐府妥當(dāng)?！?/br>
    “您是覺得嚴瀚會相針對您？從而也會對您親近的人不利？”惋芷神色鄭重起來。

    “按理嚴瀚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敢動我，此時與我沖突相當(dāng)于也是與岳父沖突，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不會干，所以我才不安?！毙煊碇t揉了揉眉心，徐光霽不會無故來這樣一句的。

    “四爺?！蓖镘粕焓指驳剿旁谧缼椎氖直成希盎蛘咚皇菃渭兲嵝岩痪??！?/br>
    只是順口提醒嗎？

    徐禹謙反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輕輕摩挲著。

    惋芷先前那句猜測應(yīng)該還是對的，嚴瀚可能不敢直面對付自己，卻極大可能對他看重的人，因為這也是他的弱點他的軟肋。他如今看重的不過是老母親及惋芷，而徐光霽——從來沒放下過惋芷。

    嚴瀚是要用小姑娘來威脅自己威脅宋家？

    徐禹謙想著視線落在書房掛的一雙聯(lián)上——養(yǎng)浩然正氣，極風(fēng)云壯觀。

    這是張敬在收他為門生的時候親自寫的，他就裝裱了掛在這書房。

    盯著那十個字，徐禹謙就出了神。

    惋芷手心有些熱，被他用指腹摩挲得也有些發(fā)癢，她抬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側(cè)臉線條緊繃神色極嚴肅。似乎是在想什么。

    她忍住了想縮回手的沖動，不敢擾他。

    “惋芷?！绷季玫某聊?，徐禹謙突然輕聲道?！霸趪厘氖虑橥杲Y(jié)之前，不要出門，侯府也不要去了。”

    “四爺？”

    “惋芷，那件事瞞不住了。你別擔(dān)心，在府里好好呆著，外邊有我?！毙煊碇t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惋芷看著他唇輕輕擦過修長白皙的手指，心間已濤浪洶涌。

    ***

    自那日與徐禹謙在書房說了半宿的話，惋芷晚上總等不到他回府便睡著，一睜眼他卻又起身要上朝。

    看著站著都打盹，將里衣系帶系得一團糟的小妻子，徐禹謙直想笑。只能讓她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到肩膀上，抓著她的手解了系帶再一一重新來過。

    惋芷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他連朝服都穿好了，而自己將他朝服左邊肩膀處枕得起了折皺。

    她懊惱的伸手去撫平，卻發(fā)現(xiàn)怎么樣都還會有褶子。

    徐禹謙再也忍不住，低笑出聲，寵溺的俯首親吻她唇角?！安贿^幾道褶子，無所謂的，你快回床上去再睡會。晚上我會早回來。”

    “要不您脫下來再熨熨吧?！蓖镘七€想與那褶子抗?fàn)?，小臉皺成一團。

    “那就該晚了。”徐禹謙說著將人一把抱了起來，輕輕放到被褥里，衣袖處又再增了幾道褶子。“睡吧，以后都會早些回來陪你用飯?！?/br>
    實在還是困，惋芷就往被子里縮，然后又伸出小手在床邊摸到他換下的寢衣抓進被子里，團了團抱到懷中閉眼。

    怎么越來越小孩子氣了，這兩年終于把咬唇的習(xí)慣改了，好像他又縱容出來她另一個怪習(xí)慣來。

    徐禹謙聽著她一會就呼吸綿長均勻，又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才出了門。

    宮里早朝時，宋大老爺便注意到女婿朝服上的不妥，側(cè)出身子為他遮了遮。雖然皇帝不一定看見，看見也不一定怪罪，可十分注重細節(jié)的女婿今兒怎么在這起小事上疏忽了。

    待到天大亮，惋芷起身時回想四爺早上的話，又懊惱開。

    四爺和她說以后都會早些回來，肯定先前忙的事都布置好了，可她困得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連過問一聲都不曾。四爺會不會覺得自己不體貼。

    近來她越來越像被圈養(yǎng)的小動物，除了吃和睡，行動緩慢連思考事情有時都轉(zhuǎn)不過彎來。

    惋芷坐在圓桌前有一下沒一下舀著燕窩粥，玉桂將水晶蝦餃放到她手邊的小碟子上。

    “夫人，這是四爺吩咐要看著您吃的。”

    這快六個月的身孕，口味又奇怪反復(fù)，以前愛吃的都不想吃了，比如這蝦餃。她現(xiàn)在只想吃醬菜。

    惋芷還在無聲抗議，季嬤嬤笑著引了個人進來。

    “我的侍郎夫人，你這會才吃早飯，都什么時辰了，午間還能用得下？”

    婦人清脆的聲音傳來，惋芷當(dāng)下就露了喜色，激動站起身來。

    ☆、第95章 調(diào)虎離山

    看清款款而來的身影，惋芷驚喜喊了聲‘明婳’，便開始打量她，李明婳則走到圓桌前直接坐下。

    惋芷見她精神比前些日子見時更好些，只是身上那股凌厲的強勢氣息還是化不了。

    李明婳任她打量，朝她笑，那凌厲就散去許多，可眉宇間還是那樣清冷。“許久不見我，被我的美貌又迷惑住了？”

    還會開玩笑，比那天冷冷的嚇人好多了。

    上回她去信后一直沒有收到回信，便也不打擾，如今真真見著人一顆心才算是踏實。

    惋芷擱了湯匙，也笑道：“是啊是啊，你最好看了，一眼就勾走了人的魂?！?/br>
    “嘴變甜了?！崩蠲鲖O又笑笑，“家里都打點好了，我才抽的空出來，不過也是坐會就得回去，不放心軒哥兒。你怎么樣了。”

    惋芷聽著就要請她到西次間說話，玉桂忙道：“夫人，您早飯沒用幾口，一會得餓著?！?/br>
    惋芷斜了玉桂一眼，看得她直縮腦袋，李明婳卻道：“這有什么難的，端到西次間，讓她邊吃邊說。反正我不在意。”

    玉桂感激的朝李氏屈膝，惋芷沒有辦法，只得隨便她們。

    李明婳卻是跟玉桂心有靈犀似的，凈往她碟子里添她不喜歡吃的，她礙于情面又不能拒絕，只得慢吞吞全吃了。

    “軒哥兒出豆是與我那繼子媳婦有關(guān)?！?/br>
    惋芷正在喝茶想去去嘴里的油膩，李明婳突然來這么一句險些忘記咽下去。

    正驚訝不已，她又已伏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惋芷整張臉都紅了表情還很尷尬又很擔(dān)憂，嚅著唇良久才低低問一句：“俞大人真的沒有……”

    “自然有過的。”李明婳懶懶瞥她一眼，“男人聽得這種事第一反應(yīng)都會認為是女人的錯，為此他還挨我一刀，不然你以為俞府為何戒嚴好一陣。”

    挨了一刀？

    他們夫妻倆還動刀了？！

    惋芷眼中閃過惶色，忙去拉了她手?！八俏浞?，你怎么可能打得過他！你可有受傷？”

    “我若是受傷，你該早聽到俞府被人一把火燒了?！崩蠲鲖O呵呵一笑，“所以男人啊，該治得治?！?/br>
    說著，她拍了拍惋芷的手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繼子媳婦突然急病去了，正要搭靈堂呢，我去看看熱鬧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