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雍王

    大概魏恒真的快手酸的時候，馮唐急急忙忙闖進內(nèi)室，滿臉的焦慮。

    “陛下，和風殿……出事兒了！”

    幾乎在說話的同時，姜樰自個兒跳下了魏恒的懷抱。她就知道這事兒沒完，賀子芝一次不成還會來第二次。

    而魏恒雙眉微皺，對姜樰的反應感到無奈。要怎么才能讓她明白，她所謂的好姐妹并沒有那么“好”，她不必這么著急。

    急到從他身上跳下去。

    “出了什么事？”她問。

    “貴嬪娘娘忽然暈倒，太醫(yī)院已經(jīng)派人診治，但都說情況不太好?！?/br>
    魏恒抬手示意馮唐不要再說了，握住姜樰的肩膀，微一用力，要她面對著自己，輕聲對她說道：“朕去一趟。你不必擔心，走累了就先休息著，一會兒該用膳了，不許餓著肚子?！?/br>
    “可是……”

    “沒有可是，朕去就可以了。”

    魏恒這便大步往外走，路過桌案時，順手拾起上面的冊文，看了看，幾乎脫口而出：“皇后沒有給賀氏晉位？”

    他清楚的，姜樰視賀子芝為好姐妹，以她的性格，不該漏下呀。

    姜樰聽了，卻暗自好笑，這是在怪她么？便解釋道：“賀貴嬪才剛進宮，尚未侍寢，再者已是嬪妃中位分最高的了，臣妾便沒有再晉位?！?/br>
    魏恒了然，放下冊文，丟下一句“加蓋鳳印，即可曉諭六宮”便匆匆走了。

    就這么走了……姜樰揶揄一笑，帶著幾分自嘲——還是沒能招架住賀子芝啊。

    魏恒這一走，不管賀子芝是否真的病了，他都會宿在和風殿吧，明天定能聽到晉位的消息。就在剛剛，他還拿著冊文問自己，為何沒有給賀子芝晉位……

    前一刻還說后宮位分由她這個皇后說了算，下一刻便怪上她了。況且，他執(zhí)意一個人去，根本沒有要她一起去“添亂”的意思。她若是去了，他還如何好宿在那兒。

    姜樰把冊文蓋上鳳印，代交下去曉諭六宮，隨后走到窗邊看著那一輪紅日，直到它終于落在了宮墻外頭。

    這日落，還不是她一個人看完的。

    “娘娘！”青霜急急忙忙跑進來，打破這一屋子的安靜。

    “毛毛躁躁的，天塌了不成?！?/br>
    青霜才不管她的奚落，附耳過來，賊兮兮地靠在她耳邊說：“雍王說，幫大少爺帶東西給娘娘。眼下正在東梧宮外頭等著呢?！?/br>
    “雍王？”

    “嗯！”

    倒是忘了還有這么個人物……姜樰苦笑，拍拍青霜瘦弱的肩膀：“就這也讓你急成這樣？隨本宮親自去一趟?！?/br>
    賀子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好的作個畫，怎么就突然暈了。好好的一幅畫被彩墨糊成了廢紙不說，她的頭還在桌角磕出一個發(fā)青發(fā)紫的腫包來。

    真是倒霉透了頂。

    她人看起來雖柔弱，但身體一向康健，怎么就……不過她現(xiàn)在并無心細去想到底為什么，因為此刻她還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

    魏恒看她那虛弱的樣子，還算滿意。他不管馮唐用什么法子，總之他要賀子芝盡快臥病在床。

    “貴嬪可感覺好些了？朕在這里，太醫(yī)也在?！?/br>
    賀子芝終于單獨見到魏恒了，沒有姜樰在旁邊，心里頭自然是很高興的。可惜人虛著，不太能說話。

    “陛下……臣妾感覺好難受?！彼p咬嘴唇，十分委屈，話說得十分柔弱。

    魏恒握住她的手，以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有些燙，轉(zhuǎn)頭問太醫(yī)：“貴嬪究竟是什么??？”

    太醫(yī)誠惶誠恐，抬起袖子抹了把汗，想起馮唐教的話，連忙先磕了個頭：“回陛下，恕臣無能，實在診不出來啊！”

    賀子芝迷糊著，但也聽進去太醫(yī)的這句話了，頓時發(fā)色發(fā)白，額頭冒了出冷汗出來。

    太醫(yī)都診不出來的病，誰還能治好？她才剛進宮，要是折在這兒，或多或少都讓人覺得晦氣。那吉星入府的傳聞定會生生成了個笑話，讓她賀家抬不起頭。

    她一時急了，抓著魏恒的手撐坐起來，臉色愈加慘白，眸中噙著眼淚，像一片秋天里的枯葉般顫抖著。

    “請……太醫(yī)再診一診，一定會診出來的。”

    她還沒說完，魏恒又將她按了回去：“莫要著急，一個太醫(yī)不行，再換另一個就是了?！?/br>
    此時卻聽那太醫(yī)繼續(xù)說了下去：“臣斗膽說一句……臣雖然診不出娘娘患的什么病，但看脈象，此病并不兇險，好生修養(yǎng)就是了——敢問娘娘是否覺得，癥狀比剛才松了一些？”

    “……倒也是?！辟R子芝點頭。

    剛醒的時候，她是渾身都動不了，魏恒來了一會兒，她便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說話也不似方才那般吃力。

    “那么，臣再開兩副調(diào)養(yǎng)的藥，娘娘按時服用，應該就沒事了?！?/br>
    那太醫(yī)說來說去，一沒說出個所以然，二沒給出個像樣的方子，有點不像話了。既然賀子芝不放心，魏恒便隨她的意，再召了一個太醫(yī)來。沒成想，兩個太醫(yī)得出的結(jié)論一樣：查不出，以及好生休養(yǎng)就好。

    既然太醫(yī)都這么說，那便養(yǎng)著吧。賀子芝也沒個底，羞羞答答地靠在魏恒的手臂上，望他給點安心，期盼片刻的溫存。

    如她所愿，魏恒確實也給了，出言安慰：“貴嬪先歇息，朕就在這里，今天不走了?！弊鳛橐粋€皇帝，他說話的語氣實在溫柔。

    剛剛喝下一碗藥的賀子芝其實很不想睡，好容易能有個單獨和他相處的機會，絕不能白白浪費掉?？墒撬懿蛔∷幮?，也不知自己在說什么話，魏恒又是否在聽，迷迷糊糊地逐漸沒了意識。

    魏恒嘆了口氣，將她放平在床上，又掖掖被角。

    這個女人城府太深，上輩子她生下的孩子倒是乖巧……還記得他死后看到的景象，那孩子還小，坐在皇位上哭著要父皇。

    三歲就嚷著要念書，能背三字經(jīng)，四歲會寫百字，五歲能騎小馬，六歲……六歲還沒到，登基做了小皇帝。

    他對賀子芝僅有的耐，心便是看在這個孩子的面兒上。轉(zhuǎn)念倒是想起姜樰為那孩子做了許多小衣裳，cao了不少心。

    唉……

    上輩子他卻一碗避子湯送過去，生生要了她肚子里那還不足月的孩子。她那么喜歡孩子，又那么聰慧，不會不知道是他干的。

    結(jié)果呢，她什么都沒有說，把湯喝了。

    他利用了她對自己的愛。

    那件事發(fā)生在她入宮半年之后，此后她的身體便大不如前，總是精神不濟的樣子，對他也不再有什么期待，從此本分地做著“皇后”。

    原本，他們應該有一個孩子的。

    至少。

    魏恒想到這里，在躺椅上坐下，打算歇一歇。明日上朝，還要著手剪除姜家羽翼，這對于剛登基一年的他來說，即便有著重生一世的優(yōu)勢，也并不能一蹴而就。

    “太后駕到——”

    卻在剛閉上眼的時分，太后急匆匆趕來了。

    卻說這一頭，姜樰在東梧宮外見了雍王，便又將他請進宮內(nèi)，在園中亭子里說起話來。

    雍王魏甫與魏恒同歲，是先帝寵妃德妃之子。他慣常著一身青衫，手執(zhí)一把通體玄色的柳葉劍，為人風流卻不輕浮。

    是個閑散王爺。

    還是個向她提過親的閑散王爺。

    然而，就在他提親第二個月，一道圣旨下來，她卻嫁給了他的兄弟——魏恒。不過，原本婚事就沒定下來，并不能算她姜家悔婚。

    這位雍王曾經(jīng)被議儲，可帝位最終被長他僅僅兩個月的魏恒以嫡長子之名拿下。不到一年，和姜樰的婚事又被毀了。

    怎么看，他都應該怨恨魏恒才對。

    “皇嫂近日可還過得好？”先前在東梧宮外他已經(jīng)問過一遍了，剛進到亭子，又問一遍。

    “本宮記得，雍王記性不錯的，為何問過的話又問了第二遍?！?/br>
    魏甫尷尬笑了笑，略顯瘦削的臉龐在愈發(fā)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柔和起來：“皇嫂一直不說話，臣弟沒頭沒腦地倒是把話說重了?！?/br>
    說話間茶水糕點一應布上，姜樰看了眼魏甫，見他雙手放在膝上，端端坐著，忍不住笑了：“看來是本宮招待不周，讓雍王難堪了——快嘗嘗，今早取的花露泡出的茶。一共也就得兩碗，你皇兄今天是沒那口福了。”

    說罷自己端起先喝了一口。

    魏甫卻沒有喝茶，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包，非常小心地放在桌上：“臣弟今天是來給母妃請安的。進宮前遇到令兄，他說皇嫂嘴饞清露齋的蓮香酥，便讓臣弟帶幾塊給皇嫂。沒成想在母妃那里呆久了，這酥揣得有些碎。不過……大約還是好吃的。”

    他說著，不好意思地露出憨憨的笑容。

    人說他風流不羈，他卻在自己面前拘束憨態(tài)，總怕說錯話。姜樰噗嗤笑了，捻起一塊酥放進口中。

    好些年沒有吃過這個味道了呢。

    “雍王有心了。也不怕你笑話，有吃的本宮就很開心了，哪兒還計較碎不碎?！彼炖锬钸吨?，將剩下的一點一點都塞進口中，最后連一點渣滓都沒放過。

    魏甫就那么看著她吃，她吃一口，他動一下眼珠。

    是那么的……寵溺，或者說，不舍。

    ☆、第8章 不同

    這一夜魏恒果然留宿在和風殿，還不忘派人來知會她一聲，要她不必等了。不出意外的，第二天一早便有了賀子芝晉封的消息。

    正三品昭儀。

    整整升了一個品階。

    加封的冊文被送到姜樰的面前，請她加蓋鳳印。

    對了呢，魏恒對她承諾過，后宮諸事她說了算，所以即便要封賀子芝為昭儀，但還是做個樣子問問她的意思。

    她能駁回么？

    答案是可以。

    如果不是又聽到后續(xù)的消息，她絕對不會同意。魏恒能拿她怎么辦？從四品到三品，雖然只是一個品階之別，卻并不是能隨意封的。

    那條條宮規(guī)，豈是列出來好玩兒的。

    侍個寢哪里夠資格，好歹得先熬個一兩年，生個皇嗣再說不是嗎。

    但是，問題在于，賀子芝她病了。就連太后聽到消息都趕過去，她這個皇后卻早早就寢，進入夢鄉(xiāng)。

    太醫(yī)院給出的結(jié)論是病因不明，至少需要休息大半年。期間，則不宜承寵。

    所以，都這么可憐了，這個昭儀位置權(quán)當用以安撫。魏恒是這么想的，太后大約也是這么想的，但她卻不免要想遠了一點。

    其實，只要賀子芝沒能承寵，生不下皇子，哪怕坐到皇貴妃的位置又能怎樣。上輩子，她最終壓自己一籌，不正是因為有太子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