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胡一一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再多感謝的言辭也略顯蒼白。胡德誠當(dāng)時訓(xùn)斥她的時候,李萌萌說話雖然不客氣,終歸還是有維護(hù)她的意思。 反觀父親的作為,實在令她寒心。 李萌萌扶了扶黑框眼鏡,語調(diào)也輕松了起來:“千萬別感謝我,只不過你的臉型在鏡頭前確實有靈氣。如果哪天演員這條路走不通了,隨時歡迎來我這里?!?/br> 收好紙條,胡一一又在隔壁商場挑了件韓版灰色呢子大衣,再戴上李萌萌送她的黑框眼鏡,整個人頓時變得低調(diào),走在路上也不擔(dān)心有人會將她認(rèn)出來。 咖啡館里暖氣不錯,大概是天氣驟變的緣故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不少客人,她下意識地低垂下頭。胡德誠坐在靠窗的角落,見到女兒便不停地朝她揮手。 在他的對面坐下后,胡德誠替她點了一杯咖啡,依舊是記憶里的甜膩口味。她嘗了嘗微微皺起眉頭,還是給咽了下去。 胡德誠沒注意到這樣的細(xì)節(jié),他仍然沉浸在父女握手言和的喜悅里,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興?!斑@些年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趕緊回家,你媽和你兩個meimei都怪想你的?!?/br> 如果這話放在從前,她興許還會考慮??墒歉概糸u太深,縱使她再怎么想回到那個大家庭,她永遠(yuǎn)也不可能真正地融入進(jìn)去。胡一一摩挲著溫?zé)岬谋?,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br> 女兒不愿回來,胡德誠也不勉強(qiáng),他喝了口咖啡,微笑著表示理解:“這些年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和你mama還是很關(guān)心你的……” 他的視線沒有停留在她的臉上,眼神甚至有些飄忽。當(dāng)年如果不是家里突然暴富,他們還是普普通通的家庭,或許父女關(guān)系不至于如此。 “您還是說說吧,這次找我究竟有什么事?!?/br> 越是這樣寒暄客套,她越是不想面對這樣錯綜復(fù)雜的父女關(guān)系。 胡德誠笑了起來,他這個女兒除了性子倔了些,聰明能干的勁頭跟他當(dāng)年的模子刻下來似地。他也不含糊,立馬就說明了來意。 與她所料不差,胡德誠真的是為了她跟霍啟森的事情而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撥錯了,即使她有再大的魅力,霍啟森也不會為了她而改變什么。 更何況霍啟森的心思在高陽身上,甚至為了瞞過眾人,不惜跟她一起演戲。 “爸,我想您弄錯了。我跟他僅僅是合作關(guān)系而已,如果您想辦什么事情還是找他本人的好?!焙灰慌忉尩?。 別人不清楚他們間的恩怨就罷了,胡德誠怎么可能不清楚。 當(dāng)年霍啟森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羞辱她,不就是因為他么? 第8章 人情 第八章 胡德誠分明不肯相信她的說辭,只當(dāng)女兒還怨恨著當(dāng)年,因此三兩言下來火氣又沖上了腦門,“一一,你不要拿我當(dāng)傻子,你們兩個是真是假,我還能不清楚嗎?” 當(dāng)年霍老頭一門心思想要撮合他們,原本他也是鐘意這門親事的,怪就怪小三的兒子太厲害,霍啟森壓根沒有斗勝的機(jī)會。如果早料到那小子會有今天,他也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青蔥歲月的記憶一并涌了上來,那些想要忘掉的畫面在腦海里飛躍著,雜亂的思緒讓她有些心緒不寧。 胡一一伸手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xue,疲憊地解釋道:“如果你不相信也沒辦法,總之,你想要我辦的事情,我辦不到?!?/br> 前幾年房地產(chǎn)開發(fā)景氣,胡家顯然也涉足了那塊領(lǐng)域,如今市場經(jīng)濟(jì)泡沫化,一旦資金鏈斷裂,父親一手創(chuàng)辦的事業(yè)終歸要劃上句號。 不是她作為女兒狠心不肯幫他一把,憑她現(xiàn)在的能力的確是愛莫能助。 胡德誠憋著一肚子火氣,哪里聽得進(jìn)她的解釋,咬定女兒這是在刻意報復(fù)。他倏地站起身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圓瞪咬牙切齒地道:“你的血你的rou都是我們給你的,你就是這么報答生你養(yǎng)你的父母?” 他眼睛里的恨意都快燃起一把大火,如果胡一一還對骨rou親情殘留希冀的話,這把火足夠燒得她心灰意冷。 咖啡館本就安靜,此刻胡德誠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她,當(dāng)即讓她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 胡一一垂下頭。 面對胡德誠喋喋不休的指責(zé),與其留在這里跟他繼續(xù)無謂地爭吵,胡一一決定離開。誰知她剛要站起身,寬大而厚實的掌心用力捏住她一側(cè)的肩頭,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來人竟然是梁寒溫。 不理會她眼里的訝異,梁寒溫徑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朝對方禮貌地一笑:“胡先生不介意請梁某喝杯咖啡吧?” 梁寒溫雖鮮少出現(xiàn)在公眾眼前,但圈里來來去去都是那么幾個人,胡德誠瞄他的眼神都放著綠光。 這不就是一尊活財神嘛! 胡德誠連忙堆起諂媚的笑臉,仿佛令他憤怒的事情壓根就沒發(fā)生過。他親自替梁寒溫點了一杯拿鐵后,佯裝慍怒地瞪了眼不懂事的女兒:“剛才的事情讓梁先生見笑了,我女兒脾氣不大好,都是讓我慣的?!?/br> 難怪現(xiàn)在翅膀硬了,敢情替她撐腰的男人不止霍啟森一個。 胡德誠輕描淡寫帶過了父女間的不愉快,胡一一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坐立難安。 梁寒溫裝萌裝弱的樣子三年前她就領(lǐng)教過了,他剛落座就吸引了不少漂亮妹子艷羨的目光,想要深扒的八卦對象轉(zhuǎn)而就變成了他。 算起來他們僅三面之緣,梁寒溫肯屈尊替她解圍多半是出于與霍啟森的私情。 “您過謙了!女孩子哪能沒點脾氣?!?/br> 梁寒溫自然地接過話茬與他攀談起來,兩個人倒像是相識許久的朋友在敘舊。 胡德誠聊著聊著,額頭上只差寫上賣女求榮四個大字了。 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心里有譜,歸根結(jié)底梁寒溫是個外人,她不希望這份難堪赤裸裸地攤在外人跟前。 梁寒溫涉足領(lǐng)域頗多,胡德誠輕輕松松就討了不少好處。 直至胡德誠詢問梁寒溫的私人名片時,胡一一到底坐不住了。 胡德誠不好當(dāng)著財神爺?shù)拿鏅M自家閨女,隱忍著怒意斥責(zé)女兒不懂事。心滿意足地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時,他像撿了寶似地趕緊裝進(jìn)包里然后起身告辭,如果不是這位梁先生臉色不好的話,胡德誠當(dāng)即將女兒許給人家的心思都有。 眼睜睜地看著父親離開,談不上別的感悟,反正這些年胡一一也獨自扛過來了。 梁寒溫幾次張了張嘴,對上她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他還是將寬慰的話咽了進(jìn)去。 每次見到這個姑娘,她總能給他不一樣的驚喜,調(diào)皮的,識大體的,堅強(qiáng)的…… 迎上梁寒溫探索的目光,胡一一的唇邊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她也不想過多解釋:“這些年我都習(xí)慣別人這樣看我了?!?/br> 胡一一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嘴邊還有淺淺的梨渦,梁寒溫仿佛又看到了當(dāng)年的小姑娘,此番開口竟莫名令他心酸。 原本梁寒溫與朋友約在這家咖啡屋,對方臨時有事爽約他閑來無事才會稍事歇息。 剛才胡一一進(jìn)門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盡管她喬裝了一番,他還是能夠一眼認(rèn)出她來。不過對方似乎沒認(rèn)出他來,而是匆匆走到了那個朝她揮手的男人那兒。 他們的座位本就相鄰,加上他耳聰目明,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他都清楚了然。 “你們父女關(guān)系看上去一般?!?/br> 如果說三年前對她的心態(tài)是純粹的看待一個小姑娘,那么三年后的重逢簡直是上天給他安排的緣分。 梁寒溫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地叩著木桌,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她的心房。 他們之間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梁寒溫卻輕飄飄地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她埋藏多年的心結(jié)。 胡一一的臉頓時火辣辣的。 不過梁寒溫說的也沒錯,也無需掩飾什么,她抿著唇喝了口咖啡:“小時候,我很喜歡吃糖?!?/br> 對于她突然跳躍的思維,梁寒溫顯然沒放在心上,狹長的雙眼注視著她放下來的咖啡杯。 “可是每個人都會長大,以前喜歡的不代表現(xiàn)在依然喜歡。”她頓了頓,嘴角溢出苦笑,“他對我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小時候,而我,也從沒告訴過他,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吃甜食了。” “然后你們的關(guān)系duang~地一下,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梁寒溫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不是說諷刺,反而有種寬慰她的錯覺。 胡一一被他的話逗笑了,抑郁的心情也開朗了不少:“今天的事情真的謝謝您。不過他的事情,您聽聽就好,不用放在心上?!?/br> 胡德誠生意經(jīng)確實不錯,但要拉上梁寒溫投資,她還是不贊成。 關(guān)鍵是這個人情,她消費不起。 雖然對胡德誠的印象算不上好,但剛才聽他聊了幾句,確實是個腦子好使的人。明白她心里的顧慮,他點點頭,揶揄道:“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 兩個人相視一笑。 眼看已經(jīng)到了用晚餐的時間,梁寒溫打算約她一起吃個飯。 這幾年合眼緣的姑娘太少了,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上次她挽著霍啟森的手讓他心生了一點點遺憾,可是剛才他聽得一清二楚,她與霍啟森之間不過是合作關(guān)系而已。 這樣有趣的姑娘,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 梁寒溫的影響力與霍啟森不相上下,能夠跟他打好交情,人脈資源肯定不少。 她幾乎不用思考就輕松地應(yīng)了下來,多個朋友多條出路。 兩個人剛步出咖啡屋,霍啟森的電話就過來了。 剛掛上電話,梁寒溫掃過她那支白色手機(jī)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釋:“臨時有事嘛!誰還能沒有個急事,下次有時間再約!” 胡一一覺得有些抱歉,舉起三根指頭豪氣沖天地道:“下次時間地點您定,我請!” 梁寒溫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一言為定,不過……下次能不能別用敬語,顯得好像我很老似地?!?/br> 他都快大了她一輪,頭一回覺得年紀(jì)是個問題。 胡一一不清楚他內(nèi)心的想法,認(rèn)為用敬語似乎顯得關(guān)系太生疏了,連連點頭:“下次一定記??!你一點也不老!” 如果她不補最后一句,梁寒溫不覺得被插刀了。 不過無所謂,今后他的身材包她滿意。 目送梁寒溫的座駕離開后,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邁巴赫停在了她的身邊。依舊是阿良當(dāng)司機(jī),霍啟森坐在他的身后閉目養(yǎng)神,她彎身鉆進(jìn)車內(nèi)安靜地在他身邊坐定,莫名令人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兩個人明明是合作關(guān)系,她似乎依舊無法坦然地直視他。霍啟森仿佛天生自帶一股氣場,能夠讓別人主動退避三舍。 車程行駛了約莫十多分鐘,霍啟森依舊保持著環(huán)胸閉目休憩的狀態(tài),她整個身子才真正地倚靠在座位上,整個人放松了不少。 似乎感受到身邊的動靜,霍啟森的眉頭微微皺起,身子順勢朝她這邊靠了靠,腦袋微微一歪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身體又變得僵直,這么近的距離她甚至能看到他長而卷翹的眼睫毛,他的眉心始終緊蹙,胡一一刻意將左肩抬高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許是嫌棄她肩胛的骨頭胳人,他調(diào)整了下睡姿,腦袋就舒服地埋到了她的胸前,頗愜意地蹭了蹭頭。 遭埋胸的某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第9章 誘惑 第九章 阿良將車四平八穩(wěn)地停在了小魚家前面。 霍啟森淺眠一下就驚醒了,擱在她柔軟的腰肢上的雙手挪開,繼而正襟危坐,仿佛前一秒真的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胡一一似乎在他跟前連尷尬的特權(quán)都沒有,懸在她心底的旖旎瞬間又回到了風(fēng)平浪靜。 小魚家的廚子就是店家老板,因著人力資源有限,這兒經(jīng)常一位難求。從前她也是拖程瀟的福才來過一次,自此便對小魚家的魚是贊不絕口念念不忘。 霍啟森跟阿良手語了幾句,對方遂將車鑰匙遞給了他。 胡一一這才意識到霍啟森的這位助理似乎有缺陷,狐疑地望了阿良一眼,她的心微微一沉,旋即滿腦子都被魚給蠶食了,這會兒已經(jīng)像只饞貓似地,迫不及待地下爪子撈魚了。 直至他們進(jìn)入店內(nèi),服務(wù)員將他們安排在靠窗的四人桌,她才意識到今天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