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程雪強(qiáng)忍著酸澀笑了笑,“好?!?/br> 蔣明淑也來了興致,原本是躺在床上的,這會兒直接坐起來道:“我跟你說啊,你要找高個的,最好是一米八以上,不然你找個矮個的,跟你這個小矮瓜在一起,以后生的孩子怎么辦?” 程雪聽著她這些話卻是哭笑不得,“我哪兒是小矮瓜?” 蔣明淑瞪她,“怎么不是小矮瓜?不到一米六五的都是小矮瓜。” “……”好吧,她只有一米六二。 “還有啊,要找個學(xué)理科的,以后家里哪兒線路出了問題他還能幫著修一修,還有家里燈泡壞了也有個人幫著安。”說到此處不知怎么的,她又嘆息了一聲,“當(dāng)然了,他一定要對你好,對你很好才行?!编亮怂谎塾值溃骸澳隳遣粣鄞罾砣说男愿褚哺囊桓模瑒e總像個悶葫蘆一樣,人家現(xiàn)在外面的男孩子都喜歡活潑一點(diǎn)的女生,我的話都記住了?” 程雪將臉貼在她的手掌上,“行了,都記住了,你的話我什么時候沒記住過?” 蔣明淑這才放了心,又重新躺在床上,程雪將臉頰在她手上蹭了蹭,鼻尖卻酸得難受。 我會交男朋友,會交高個的學(xué)理科的男朋友,他會幫著家里修電線,會幫著家里安燈泡,會成為我們兩個女人的依靠,可是mama,你也要活著看到我交男朋友的那一天好嗎? 為了緩解病情蔣明淑開始做化療,做了幾次之后她整個人就憔悴了不少,程雪學(xué)業(yè)忙,沒辦法照顧她,而程海鷹卻是全然不管她的死活的,只剛開始來看過給過幾個錢意思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程雪沒辦法只能請了醫(yī)院的護(hù)工幫忙照顧,這一來二去的她的積蓄也用得差不多了。 雖然她猜到這一世或許小丑先生還會幫忙,但是她也不想全然依賴他,所以在高一的時候她辛苦了一下,寫了不少小說給雜志社,因?yàn)橛猩弦皇赖慕?jīng)驗(yàn),倒是三篇有兩篇都中了,她手頭也存了一點(diǎn)錢。 而且她原本就想好了,就算沒有小丑先生的幫忙,她好歹也要熬過高考,然后申請助學(xué)貸款。 卻沒想到,在距離高考前兩個月的某一個天,她跟上一世一樣,被校長叫到了辦公室,并給了她一個包裹,說是好心人捐贈的。 程雪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雙手捧著包裹,她鼻頭酸酸的,前世今生欠他的這份恩情不知怎么才能歸還。 程雪回到家之后才拆開包裹,卻見包裹里面躺了一張卡另外還加一部手機(jī),上一世的他直接給的二十萬的現(xiàn)金,這倒跟這一世不大一樣,而且這一世他還多給了一部手機(jī)。 程雪原以為手機(jī)上會存有他的號碼,可是打開翻了一下,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沒有,程雪有點(diǎn)失落,想著自從他離開,她們也有兩年多沒有聯(lián)系過了。 這天中午放學(xué)之后她得空去銀行查看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這卡中竟然有五十萬的巨款,程雪嚇了一大跳,上一世他給她二十萬已經(jīng)夠多了,沒想到這一世他竟然直接給五十萬。 也不知道他在言家過得好不好,一下子給她這么多錢,會不會對他造成影響,而且她又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想詢問他一下都沒辦法。 不過有了這筆錢倒是讓母親又撐了一段時間,只是和上一世一樣,她高考過后沒多久母親就去了,在高考之前她在母親病床前說了許多話,然而當(dāng)時的她已經(jīng)很虛弱了,她靜靜的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了一會兒就流淚,程雪一見她這樣子就難受得不行。 將母親安葬過后,又有不少親朋好友來這邊吊唁,這么一忙就是好幾天,忙著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只是忙過了安靜下來之后,腦海中總是回蕩著和母親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沙發(fā)上還放著一套沒織完的嬰兒衣服,自從三年前生病開始她就很喜歡織衣服,織程雪的,還有程雪未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出生的孩子的,她恐怕也是擔(dān)心有個萬一,希望以后她的外孫女能穿到外婆親手織出來的衣服,以此來表達(dá)早已不在人世的外婆是疼你的。 重生過后的這幾年,除了學(xué)習(xí),她差不多都用來陪伴她了,放假的時候,兩人也去過不少地方游玩,她拍了不少照片,每張照片中母親都笑得很開心,即便重來一世也無法改變母親去世的命運(yùn),可索性,她并沒有遺憾。 然而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她依然感覺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dú)感,從此再也沒有人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她,也再也不會有人用寵溺的語氣責(zé)備她了。 她雙手抱膝坐在沙發(fā)上,屋中只開了一盞不太明亮的壁燈,墻壁旁放著mama的遺像,遺像前面點(diǎn)著香蠟,香蠟的味道傳過來,一遍遍的提醒著她母親已經(jīng)離開的事實(shí)。 她難過的蜷縮成一團(tuán),這一刻,她多希望她的小丑先生能陪在她的身邊,他總是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的,這個時候她真的很需要他,很需要。 然而身在天南海北之外的他又如何能到達(dá)? 或許是坐了這么一會兒也累了,程雪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她是被一陣手機(jī)鈴聲吵醒的,程雪拿過一看卻是一個陌生號碼,她揉了揉眼睛這才接起電話,還沒開口詢問是誰,那頭便傳來一記暗沉渾厚的嗓音道:“下樓來?!?/br> ☆、第24章 他聲線是非常清越的,就像山間潺潺流水,又像玉石的清脆叩擊,兩年多的時間,他的音色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在清越之外又多了一種男人的渾厚。 夏日的夜色里帶著濕潤的涼意,四周寂靜無人,唯耳邊他的聲音撞在她的心間。 程雪先還以為自己是還沒有睡醒產(chǎn)生了幻覺,急忙問了一句:“你……你在哪兒?” “我在你家樓下?!?/br> 程雪猛的一個激靈,快步跑到窗邊往下看,此時已是晚上,街上已亮起了路燈,每一盞路燈底下都能照出一個昏黃的世界,一陣清風(fēng)吹來,有掉下的樹葉在光暈中打轉(zhuǎn),讓本就冷清的街道顯得更為寂靜。 她打量了片刻并沒有看到一個人,正要詢問,只聽得電話那頭又傳過來一句:“我在車上?!?/br> 程雪這才注意到小區(qū)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這一下子她可算是徹底從夢中清醒了,她知道這并不是幻覺,是真實(shí)的,他真的來了,就在她家樓下,就在她夠得到的地方。 程雪來不及多想,掛斷電話之后便急忙跑下樓,然而跑下樓梯之后望著那如一頭猛獸蟄伏在夜色中的車子她卻突然多了幾分膽怯。 兩年多了,她們已經(jīng)有兩年多沒有見面了,此時的他已不單單是她的小丑先生了。 似乎是看到她下來了,車上的燈突然亮了起來,程雪瞇了瞇眼,正要定睛往里看,卻見駕駛座上突然走下來一個高大的男子,男子一身職業(yè)西裝,西裝筆挺服帖,一看就知道質(zhì)地上乘,跟這邊有點(diǎn)陳舊的小區(qū)顯得格格不入。 他沖她笑了笑,“程小姐你好?!?/br> 程雪立刻收回神來回以他一笑,“你好?!?/br> 男子走到后面將后座的車門打開,又道:“程小姐請吧?!?/br> 程雪這才看到后座上坐了一個人,他身上穿著一件深棕色的polo衫和一條修身的黑色長褲,即便離得遠(yuǎn),即便車?yán)锏墓饩€不甚明亮,然而她還是能感覺出這衣服和褲子的品質(zhì)上乘,和那燈光下,散發(fā)著華麗光澤的豪華座椅互相融合在一起。 她向他望過去的時候他也正向她看過來,他臉上戴著那個小丑面具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雙眼也被一片陰影覆蓋,她只覺得他的目光幽暗深邃,看不透徹。 “過來。” 她聽到他淡淡的吩咐。 程雪收回神來,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車中坐下,站在外面的西服男便幫她們將車門關(guān)上。 周圍好似突然之間安靜下來,車廂分明很寬敞,周圍的空間卻像是擁堵著,擠壓著,片刻的安靜便顯得凝重又沉悶,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明明上一刻還心心念念著的,可是這會兒看到他,她只覺得手腳都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絲毫動憚不得。 他深邃的目光微瞇,似乎也是在打量著她。 程雪覺得這氛圍真是要命,忙深吸一口氣,指著他的面具開口,“你怎么還戴著面具?” 他沒回答,沉默了一會兒便伸手將面具解下來,扔到一邊。 程雪一臉不敢置信的盯著面具下的這張臉,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深邃的眉眼,大氣的五官,冷硬的線條,那塊將他的光彩遮住的疤不見了,此時的他就像是一枚被打磨出來的美玉,散發(fā)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你……疤呢?”程雪有些語無倫次。 “去了?!?/br> “怎么去的?” “激光?!?/br> “激光可以去?” “嗯。” 程雪說不出話來了,雖然此時的人只有二十出頭,身上還帶著幾分青澀,可是沒有那塊疤痕的遮擋,他已經(jīng)開始顯露出那種耀眼又讓人畏懼的光芒來。 如果說幾年之后那個站在頂端的言景洲是一把鋒利的利劍,那么此刻的言景洲就是一把正在打磨中的利劍,就等著精雕細(xì)琢之后,一出鞘便震懾世間。 “怎么了?”他見她愣愣的不吭聲便開口問了一句。 程雪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覺得臉上突然少了一塊疤不太習(xí)慣?!?/br> “不好看嗎?” “不,很好看?!?/br> 他抿了唇,沒再說話,兩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她不知道他在言家經(jīng)歷過什么,然而此時的他鋒芒初現(xiàn),她卻清楚,他已再也不是那個會藏在暗處,自卑又小心翼翼的少年了。 他是言景洲啊,那個會讓所有人都畏懼的言景洲。 靜謐在車廂中流淌,他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在他目光的注視下,程雪開始不安起來,她移開目光,不敢去看他。 “你在怕我?” 程雪心頭一緊,忙沖他搖搖頭,“沒有。” 他沒說話,依然靜靜的望著她,而程雪這次沒再逃避,也向他望過去。 他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搭著椅背,一手放在膝蓋上,這樣的動作讓他的懷抱敞開,像是在誘惑人撲過去。他好像長結(jié)實(shí)了不少,她可以看到他胸口處,在衣料下起伏的肌rou,有力,有安全感,也有nongnong的男人氣。 上次與他分別之后她時常懊惱,要是分別之時能抱抱他該多好,之后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就在剛剛,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她也多想能躺在他的懷中,抱著他尋求安慰。 然而此刻,他分明近在咫尺,而他的懷抱也是觸手可及,可是她卻膽怯了,想撲進(jìn)他懷中可又不敢。 他是她的小丑先生,同時也是那個讓人畏懼的言景洲,想著上一世自己在機(jī)場上看到的那個人,那樣的人太危險,當(dāng)時的她甚至在慶幸他離她那么遠(yuǎn),可是現(xiàn)在,他卻在她的眼前。 因?yàn)樾念^糾結(jié)的情緒,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慢慢抓緊了褲子,牙齒下意識的咬著嘴唇。 “你在想什么?” 程雪緊緊咬著唇搖搖頭,克制著想要抱他的沖動。 他沉默了一會兒,抬腕看了看手表,“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她就像是被刺了一下,猛然抬頭向他看去,“這么急?” “嗯。” 程雪突然想到他回到言家之后肯定不會那么輕松的,要應(yīng)付的東西很多,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他能來看她肯定也是費(fèi)了一番功夫的,然而她現(xiàn)在卻在糾結(jié)他到底是小丑先生還是言景洲的問題。 或許是一想到他馬上就要離開,程雪一時間涌出萬般情緒,什么都顧不得了,她向他那邊挪過去一點(diǎn),一頭扎進(jìn)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抱著。 管他是誰呢,她就想抱著他,抱著他,此刻的她就是需要抱著他。 他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有洗衣液的味道,也有他身上的男性氣息,他的懷抱真的很結(jié)實(shí),很溫暖,不是那個冷心冷情的,會拒人于千里的言景洲。 她徹底放下心來,抱得更緊。 被她抱著的人身體僵了僵,望著那伏在他胸口的小腦袋他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剛剛那丫頭看他的眼神明明帶著畏懼的,他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這么怕他,當(dāng)時還想著要不要做點(diǎn)什么讓她輕松一下,他的時間不多,他并不想浪費(fèi),可是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她就突然撲過來了。 那搭在椅背上的手下意識的移過來放在他的肩膀上方,慢慢的往下挪,手指頭碰到他的衣料,他又像是被刺到了,忙移開。 感覺她的呼吸隔著衣料噴在他的胸口上,他渾身緊繃得厲害,動作上就更顯得緊張又小心翼翼,直試了好幾次,他的手掌才完全落在她的肩頭,卻又不敢太用勁了,只虛虛的摟著,另一只手也移過來放在她的頭頂,大掌一下又一下的,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這是他第二次抱她,第一次是太過突兀了,他手足無措,這一次,或許是想到能相聚的時間不多,他就什么都管不了了。 程雪一撲進(jìn)他溫暖的懷中,她已全然忘了他是不是言景洲了,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依賴的人,她可以任性撒嬌無所顧忌,心頭的委屈一下子就涌出來,她開始低低的哭泣,一邊哭著一邊委屈的沖他說:“我mama離開我了,我沒有家了?!?/br> 聽著她這帶著哭腔的聲音,他眉心一擰,可隨即那暗沉的目光便軟和下來,聲音沉沉的卻不失溫柔的沖她道:“不要難過了,我會給你的?!?/br> 她自他懷抱中抬起臉來,揉了揉被淚水浸濕的雙眼,“什么?” 大掌在她頭上順著頭發(fā)揉了幾下,他又道:“你沒有家,我給你?!?/br> 程雪慢慢從他懷中坐直了身體,目光復(fù)雜的望著他,許久才道:“你……你是說真的嗎?” 他俯身抽了兩張紙,手伸到她的臉龐卻又停住,問她,“我給你擦還是你自己擦?” 程雪沒回答,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他臉上,他無奈,便捏著紙巾幫她將眼淚擦掉,這才道:“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不會騙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