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忙完了婚禮程雪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身體酸麻得仿若不是自己的,還好言先生體力強悍能幫幫她,不然程雪覺得他上車下車都困難。 婚禮結束之后程雪幾乎是被言先生給抱回家的,不僅如此,他還非常厚道的幫她洗了澡,程雪全程就像一個完全不能自理的兒童,由著他抱上抱下,再被他清洗干凈。 言景洲將她抱到床上躺下,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柔聲問道:“累了?” 程雪將整個人都縮進他懷中,聞言輕輕哼了哼。 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言景洲皺了皺眉頭,幫她將頭發(fā)整理了一下又道:“如果累了明天就好好休息,度蜜月我們后天再去?!?/br> 程雪一聽這話卻猛然睜開眼睛,急忙表示,“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明天的行程照常進行?!?/br> 望著她這模樣,言景洲頗有些無奈,他眸中漾著溫柔的笑意,故意壓低的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寵溺,“好,行程不變?!?/br> 程雪這才放下心來,復又靠在他懷中閉上眼,只聽得頭頂言景洲又問了一句:“你很想跟我一起去旅游嗎?” 程雪在他懷中點點頭,又聽得他道:“我現(xiàn)在手頭事情很多,沒有那么多時間陪你,等我以后得空了,我會經(jīng)常陪你出去玩的好不好?” “好?!彼怨缘膽艘痪?,慢慢的沉入了夢鄉(xiāng)。 程雪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自然的蘇醒過來。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還吊著一盞華麗的吊燈。 這吊燈看上去很陌生。 程雪悚然一驚,急忙瞪大了眼睛四顧,房間很大,靠墻跟的地方擺著一個大大的立柜,立柜里面塞滿了瓶瓶罐罐,應該是藥品一類的東西。再過來就是她所躺的大床,大床邊上擺放了幾個儀器,她看不懂是做什么用的,只是這儀器上都搭了一根管子通過電極片接在她身上。大床的另一邊還有一個輸液瓶,此刻輸液瓶中的液體正通過軟管流進她的身體里。 很明顯,這里并不是位于秋日海棠的房間。 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程雪有點懵,雖然昨晚很累,但她還是記得她是跟言景洲一起回到他們位于秋日海棠的婚房,然后還一起洗了澡一起睡覺,睡覺之前言景洲還答應過她不更改蜜月行程的。 可是一覺醒來她卻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而且這房間中接在她身上的東西是什么鬼? 言景洲又跑去哪里了? 程雪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不太能使得上力,她靠在床頭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力氣將身上的東西都拔下來,然后掀開被子下床。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直接摔在地上,程雪覺得她的情況不太對勁,這是躺了多久肌rou才會麻成這樣。 她坐在地上適應了好一會兒腿上的麻痛才緩解一些,她從地上站起來,慢慢的向門口走去,開了房間的門,入目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鋪著波斯地毯。從走廊走過去便是一個旋轉樓梯,程雪望著這旋轉樓梯覺得很眼熟。 在結婚之前她同言景洲一起去過言家老宅,所以對言家老宅還有點印象,所以望著這旋轉樓梯還有頭頂開闊的穹頂,程雪認出這里是言家老宅。 不過她怎么跑言家的老宅來了? 程雪疑惑的皺了皺眉,慢慢靠著扶手往樓下走去,快要走到客廳時,她看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了兩個人,正對著她的不是許邵是誰?而背對著她的那一個,單單只看背影她就認出是她們家言先生。 程雪松了一口氣,正要沖兩人打招呼,不想正對著她的許邵無意間一抬頭看到她,頓時便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就像是看到鬼一樣,望著她的方向結結巴巴的道:“天……天啊……” 言景洲正在看許邵拿給他的文件,聽到他這不敢置信的驚呼,他抬頭向他瞟了一眼,卻見他正一臉驚愕的望著他身后。言景洲皺了皺眉頭,許邵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了,心性也早就練了出來,難得會有這種失態(tài)的時候。 他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卻見那旋轉樓梯上站著一個瘦弱的女子,而她也正怔怔的看著他們。 言景洲渾身一僵,手上握著的文件嘩啦啦掉在地上他也毫無所覺。他僵直著背慢騰騰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他遇事自是比許邵鎮(zhèn)定許多,倒是沒有像他那般失態(tài),只是望著女孩之時那原本平靜的雙眸卻也浮起了讓人無法忽視的波瀾。 程雪見到這兩人原本挺高興的,正要詢問一下這是什么情況,不想這兩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奇怪,仿若看到了鬼。 程雪被他們這么看著也是方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言景洲倒是很快就回過神來,立刻沖許邵吩咐,“去將邁克醫(yī)生找來!” 許邵這才回過神來,急忙頷首應是,也不敢耽擱,起身快步出去找邁克了。 偌大的房間里很快便只剩了這兩人,隔著半個樓梯,就這么遙遙的看著。 言景洲前半生都在浴血奮戰(zhàn),如今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按理來說他早就練就了強大的心理素質。可是此刻,面對樓梯上那個小女人投過來的目光,他心頭竟起了慌亂,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緊張。 言景洲雙手緊握成拳,以此才能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般驚慌失措。 她竟然醒過來了,雖然曾經(jīng)想過,但是他從來不敢相信她會醒過來的,以前就想過如果她醒來了他該怎么辦,他想了無數(shù)條可行的對策,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連哄帶騙,先將人留下了再說,他不信堂堂的言家家主還壓制不住一個小女人! 可是到了此刻才發(fā)現(xiàn),他費盡心機想出的那些對策在真正面對著她的時候根本沒有什么用。所謂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他降得住世人,偏偏降不住她,反而還被她所降,縱他手段高明,在她面前一樣也施展不出來。 他就像傻子一樣呆呆的看著她,他心潮起伏,所有理智都是亂的,他不知道該做什么,該說什么,他就像被一只大網(wǎng)網(wǎng)絡住,大網(wǎng)中的脈絡將他緊緊束縛,他根本掙扎不得。 程雪覺得言景洲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后,他每每看到她,眸中總漾著一種溫柔的亮光,要么過來拉過她的手,要么直接將人摟到懷中抱著,可是此刻的他卻用這種讓她陌生的目光看著她,渾身也緊繃繃的,僵直得像一座雕塑。 程雪從樓梯上走下來,來到他跟前,而他的目光至始至終落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半點。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言景洲?我怎么……我是生病了嗎還是怎么著?我們的蜜月旅行是不是取消了?” 她擰著眉頭仰臉看著他,疑惑的詢問。 他曾設想過無數(shù)種她醒來之后兩人見面的場景,她對他抗拒,對他質問,對他排斥,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如此溫聲細語的同他說話,言景洲,她這般親切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是…… 他眉心微蹙,語氣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你認識我?” “……” 程雪懷疑這家伙是不是腦袋出了毛病,她走過去在他的肩膀上錘了一下,嗔道:“我問你正事呢,你別跟我鬧!” 縱使言景洲再怎么鎮(zhèn)定,面對此時的她他也是懵了,她打他的模樣親昵又自然,仿若戀人之間的嬉戲打鬧。 程雪打了他一下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反應,反而還怔怔的望著她,似乎不敢相信她會這么做。從剛剛開始程雪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會兒望著眼前這人那不似作假的模樣,她越看越覺得奇怪。 就在這時候,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外人的突然闖入讓言景洲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去,卻見來人是許邵和邁克,他恢復了鎮(zhèn)定在沙發(fā)上坐下,透著威嚴的聲音向來人吩咐,“快給她看看?!?/br> 邁克看到直挺挺站在客廳里的程雪也是嚇了一跳,不過他不敢多想,忙走過來請程雪在言景洲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程雪有點懵,但她直覺言景洲是不會害她的,便乖乖的聽從醫(yī)生的話在沙發(fā)上坐下。 邁克從藥箱中拿出聽診器和血壓計,他先掰開她的嘴巴看了看,又給她聽了心跳量了血壓,復又捏了捏她小腿和手臂的肌rou,這才向言景洲一臉恭敬的道:“言先生,程小姐除了因為長時間臥床而肌rou略顯僵硬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不過為了確保萬一,我會定期過來檢查一下的。” “嗯?!?/br> 言景洲輕輕應了一句,從他那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上根本看不出他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揮了揮手讓許邵送客,這下邁克倒是松了一口氣。 客廳中又只剩下了程雪和言景洲兩人,言景洲那深邃的雙眼望著對面的她,許久才啟唇問道:“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程雪沒有回答,剛剛聽那位醫(yī)生說完那句話之后她整個人就呆住。 “因為長時間臥床而肌rou僵硬”。 聯(lián)想到她剛剛醒來之時手腳麻痛仿若不是自己的,再想著剛剛言景洲和許邵看她的目光。 長期臥床,她怎么可能長期臥床? 前一天明明都還在秋日海棠的房間里,一覺醒來卻來到了言家老宅,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抬頭向對面的男人看去,他也正望著她,一對上她的目光,他眸光微閃,若無其事的移開。 “現(xiàn)在是多少年?” 他愣了愣,這才抬眼向她看去,他看她的臉色不太好,臉上也透著一種緊張和惶恐不安,他下意識皺了皺眉,卻還是放低了聲音答了一句,“2018年?!?/br> 2018??。∵@……這不是她上一世離開的那一年么?怎么會,這么會呢?難道說…… 程雪覺得這一切簡直太過匪夷所思了,前一世里她因為服用安眠藥過量而回到了十五歲,可是在另一個世里活了那么多年后又重新回來了。 那她在另一個世界里所經(jīng)歷的算什么,只是一場夢么?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夢,哪有那么真實的夢?可若不是夢她又怎么可能會醒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雪不敢相信,一點都不敢相信。 言景洲見她面上的表情瞬息萬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著她或許是在詫異她為什么在這里,便又向他解釋道:“很抱歉,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將你帶到這邊來?!?/br> 他從來沒有跟人道過歉,也不知道語氣對不對。 她依然沒有回答,眉頭緊擰著不知道在想什么,言景洲見狀便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言景洲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她定睛向他看去,卻見他雙眉緊擰,面含憂色,如果說她又重新回到這一世的話,那么面前的這個言景洲便是那個默默守護著她的,從來沒在她面前出現(xiàn)過,甚至她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的言景洲。 她怔怔的望著他,不知怎么的,她感覺鼻端泛起一股酸澀來,眼底也慢慢泛起濕意。 其實在另一個世界里,在她跟言景洲最恩愛的時候她曾經(jīng)想過,前一世的言景洲又是怎么樣的呢,沒有她在他的身邊,他應該更殘忍更無所顧忌吧??粗鷦e的男人在一起,他一定很心疼又無可奈何吧,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默默的護著她,即便她已經(jīng)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即便他心疼得要命,他還是護著她。 程雪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就這般看了他許久她才勾唇笑了笑,“你剛剛問我是不是認識你……” 言景洲不知道她怎么了,她看上去好像很難過,眼中也閃爍著晶瑩。她的模樣讓他很是無措,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很笨拙,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就如這么多年,他只敢遠遠的看著她,不敢靠近。 聽到她這話,他愣了愣,卻是沒答,目光盯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我認識你,你叫言景洲也叫楊洛,我們曾經(jīng)在同一個學校里,你是我的學長,同時也是我的小丑先生?!闭f到此處她沖他極溫柔的笑了笑,“你曾經(jīng)戴著一個小丑面具在我最難過的時候出現(xiàn)安慰我,你還給我送了電腦,在我mama病重急需用錢的時候還給我提供幫助,后來,我工作了戀愛了,你還護著我,給我創(chuàng)造了很好的工作環(huán)境,讓我在短時間之內(nèi)就成了部門經(jīng)理?!彼钗豢跉猓讨蹨I目光深深的望著他,“我說的對嗎?” 言景洲后背僵直得不像話,他面色緊繃,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的這些話,她怎么會知道的? 望著他這樣子,她卻笑了笑,笑得有點難看,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如果我告訴你,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我回到了十五歲,我見到了你,然后我們在一起了,深愛著,最后還結婚了你信嗎?” 言景洲嘴唇翕動,卻半晌說不出話來,與她戀愛與她結婚,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可是這些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著另一世的言景洲,雖然也經(jīng)歷過苦難,但好歹還是擁有了她,最起碼他是幸福的,而程雪也時常在他的臉上看到笑意??墒沁@一世的言景洲,只能獨自承受苦難,不僅如此,還得眼睜睜的看著她跟別的人在一起,這樣還罷了,他還傻傻的幫助她。 他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陪伴在他的左右,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是否會因為孤寂而徹夜不眠呢? 雖然面前的人是同樣的高大的身軀,是相同的再熟悉不過的眉眼,可是仔細看去,兩人在細微之處卻還是不同的。 就比如眼前的這個人,即便他身處高位,即便他威嚴而不可侵犯,可是當他深深望向她的時候,卻讓她感覺自他的眸底流瀉而出一種掩藏不住的渴望,那是一種踏過萬水千山一直尋覓著的渴望,又仿若是累極了的飛鳥渴望著一個落腳的地方。 程雪吸了吸鼻子,極力控制著眼淚,她凝望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沒有我在身邊,你一個人過得好嗎? 他似是受不了她如此濃烈的注視,微微偏開頭,淡淡的回了一句:“沒有什么好與不好的,就只是活著而已?!?/br> 語氣淡然的仿若只是簡單的陳述,可是每一字都刺到了程雪的心臟最深處。 不管外界傳言這個男人是多么的狠厲無情,可是此刻,望著坐在對面那高大的身影,望著他那始終緊擰的眉梢,程雪卻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他。 “我聽說程小姐醒了?!?/br> 從門口突然響起一道輕快的聲音打破了眼前凝重的氛圍,程雪下意識抬頭去看,正好看到從門外走進一道明麗的身影。 她衣著華麗,畫著精致的妝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看便是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 程雪心頭重重一跳,她沒想到來人竟然是秦蕓珊。 秦蕓珊走近門口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程雪,臉上也是微微詫異,片刻之后便熱絡的笑道:“看來程小姐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說嘛,她遲早會醒的?!?/br> 程雪眉心微蹙,卻是將疑惑的目光看向言景洲。言景洲見她眼中隱隱含著怒火,他不明白她怎么了,面上卻依然平靜的跟她介紹,“這位是我的高中同學,秦蕓珊?!?/br> 話音剛落秦蕓珊便笑吟吟的補充一句,“還是他的管家。”說到“管家”兩個字之時她還沖他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