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現(xiàn)在,他送什么來了? 謝凝坐起來,“拿來朕看看。” 瓊?cè)~呈上,是一個小小的錦囊,上邊繡著淡雅的翠竹。謝凝甸了甸,入手微沉,便將里邊的東西倒出來,卻是一枚小小的翡翠玉佛。佛相慈和平靜,叫人見了也心安。 瓊?cè)~道:“陛下,世子說這是在大理天龍寺供奉了十年的翡翠佛,能驅(qū)邪的,能保陛下安眠。” 保她安眠?謝凝問道:“他如何知道朕昨晚沒睡好?” “陛下息怒!”瓊?cè)~嚇得立刻跪下了,“奴婢們絕無一絲一毫泄露,陛下明鑒!” “行了行了,起來吧,又沒說你什么?!敝x凝擺手,經(jīng)過上次的大清洗,她還是相信紫宸殿里的人不敢將她身邊的事給說出去的。 她將翡翠玉佛交給瓊?cè)~,不再提這事,卻將段昀此人暗暗記在了。 大梁朝規(guī)定,大朝只在元日,所有京城官員、地方官六品以上于含元殿面圣。常朝每月初一一次,京城官員六品以上在宣政殿面圣。早朝每日都有,五日一休,地點在紫宸殿。 這天已是十一月初一,再有兩個月就是元日大朝,謝凝必須在那之前將登基大典給拿下了。否則各地進貢、藩國來朝,大梁卻沒有一個可以出來坐鎮(zhèn)的皇帝,這叫什么事?不是丟臉么? 但登基大典的事比登極要麻煩許多,別的不說,光是定年號、定太后徽號,就把謝凝弄得焦頭爛額。更何況還有賞賜一事,謝凝一接手就知道,自己要對上一個爛攤子了。 “禮部上的奏折朕看了,主意不錯,只是朕有些不明白。”謝凝微笑道,“‘各侯府賞賜黃金萬兩’,戶部誰負責倉司呢?如今國庫的黃金儲量多少?給朕報個數(shù)?!?/br> “這……陛下?!睉舨可袝锨暗?,“倉司員外郎因獲罪先帝,已經(jīng)……被流放西北了,如今倉司員外郎空缺?!?/br> 哦,所以,現(xiàn)在是戶部空缺了個管清點結(jié)算國庫的員外郎,他這個尚書就不知道國庫里頭有多少黃金了?謝凝暗自冷笑,她算是看出來了,原來是兩方勢力都想拿到這個掌管國庫的職位,所以借著她登基忙得焦頭爛額之時提出來,要她倉促同意人選? 謝凝好脾氣地問道:“既然戶部缺了個員外郎,那便將合適之人放進去,丞相,你心中可有人選?” 高崇祎心中一喜,道:“臣舉薦戶部倉司掌固袁中道,此人心細耿直,可勝任倉司員外郎一職?!?/br> “嗯?!敝x凝點頭,又看向另一邊?!坝啡绾我詾槟??” 江自流正醞釀著如何反駁高崇祎的話,聞言便道:“陛下,臣舉薦京城府主薄張信,此人為官二十年,依舊清貧如洗,兩袖清風,最堪管理國庫之職?!?/br> “這也不錯?!敝x凝一臉昏庸地點頭了,“如此看來,我朝能人甚多呀,既然人如此,六部、九寺都推薦個人上來吧,朕好好看看,擇日再定下倉司員外郎的人選。此間禮部將太后徽號與年號都定下了,不可再拖。” “是?!比撼嫉溃俺嫉茸裰?。” 謝凝看看沒有什么事,便讓大臣們散朝了,她剛回到暖閣里,準備看奏折,瓊?cè)~便來報道:“陛下,鎮(zhèn)南王世子求見?!?/br> 段昀?謝凝放下手中的折子,“快宣。” 瓊?cè)~退下,不多時領(lǐng)著一個淡藍色錦袍的修長身影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倍侮酪?guī)矩行禮,就要拜下。 “表哥快免禮?!敝x凝不等他拜下便道,“祿升,賜坐,上茶?!?/br> 段昀聞言抬頭一笑,那張臉當真如美玉生暈,溫潤俊美得不像樣子。他目光仿似在謝凝眼下輕輕滑過,再恭敬道:“謝陛下?!?/br> 謝凝摸了摸臉上,問道:“表哥,朕臉上有臟東西么?” 段昀被她發(fā)現(xiàn)目光,臉上不禁一紅,忙站起道:“陛下恕罪,微臣只是擔心陛下沒睡好,如今看了只覺陛下臉色好了許多,微臣便安心了?!?/br> 謝凝笑吟吟道:“還多虧了表哥的那個翡翠玉佛,聽說云南盛產(chǎn)翡翠,如今一看,當真如此。這一枚翡翠玉佛,便是皇宮內(nèi)也少有,表哥說送便送朕了,朕好生歡喜?!?/br> 段昀喝茶的動作一頓,抬頭寂靜無聲地看著謝凝。 第26章 表哥 段昀看著她,謝凝也好整以暇地看著段昀。 片刻后,段昀將茶放下了,站起拱手道:“陛下明鑒,那玉佛本是天龍寺至寶,因微臣年幼多病,父王唯恐臣早夭,特特求了佛,將這供奉的玉佛請來給微臣隨身佩戴。托了這玉佛的庇佑,微臣才能順利長大。” 謝凝問道:“既是如此,表哥為何將如此寶貴的玉佛給朕呢?朕受之有愧呀?!?/br> “陛下可知,微臣的父王為何要將這天龍寺至寶請來給微臣么?”段昀道,“父王膝下,并非只有微臣一個子嗣?!?/br> 謝凝從善如流地問道:“卻是為何呢?” “因微臣是長公主殿下的兒子,是大理擺夷族與大梁聯(lián)姻的證明,是云南與京城同心的見證,是以,母妃既已無法再有其他子嗣,微臣便絕不可有任何閃失?!?/br> “鎮(zhèn)南王有心了?!敝x凝嘆道,“如今朝廷式微,藩鎮(zhèn)坐大,鎮(zhèn)南王卻與皇室一心,朕十分感動。” “云南與京城,從來一心。”段昀道,“是以陛下便是有小小的失眠之癥,微臣也甘愿將玉佛奉上,為陛下求得安眠入睡。陛下,云南固然有許許多多的美玉翡翠、寶石黃金,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不過是云南幫陛下管著的東西而已,豈敢自擁?” “在此危難之際,聽得表哥如此耿耿忠言,朕心中當真……十分慰藉?!敝x凝笑了笑,輕輕地嘆了口氣,忽然問了個荒謬絕倫的問題?!氨砀?,可愿娶朕?” 段昀毫不猶豫地搖頭,“陛下,恕臣難以從命?!?/br> “為何呢?”謝凝好奇地笑了,一手撐在御案上,眨著眼睛看著他,提示道:“表哥可知,若是朕為誰生下孩子,這天下就是誰的?” “比起天下,微臣更愛云南,愛那彩云滿地、歌聲滿地之所在?!倍侮酪琅f溫和恭敬,“微臣自小受長公主殿下與父王教誨,深知擺夷族與漢族之間的和平難能可貴。故而,微臣希望能回到云南服侍父母,待父母百年后,承襲爵位,繼續(xù)為漢族與擺夷族的和平而努力?!?/br> 說來說去,原來是這樣嗎?他在鎮(zhèn)南王府里遇到了困難,便趁著先帝駕崩的機會來到京城,賭一場輸贏,最后在京城的支持下,將鎮(zhèn)南王的爵位拿下?這確實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噗……”謝凝笑了一下,走下丹墀,對瓊?cè)~招了招手,瓊?cè)~忙將清茶端上。 謝凝道:“表哥,方才妹子失禮了,實在是情勢危急,不得已而為之。表哥對妹子的好,妹子記在心里的,那一日在太液池邊,若非表哥出手,妹子不知要怎生難堪呢。這一杯茶……” 她從瓊?cè)~手里接過茶,雙手奉上,眼含微笑地看著段昀,“就當是妹子給你的賠罪,表哥喝下了,就原諒妹子了,從此咱們兄妹一心,可好?” 段昀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忽然想起她在太液池邊白梅樹下倔強得失去理智的樣子,那時她的眼中淚,此刻她的唇畔笑。出嫁了的二meimei也是這樣的年紀,但哪有這樣的哭笑不由己?二meimei不過是鎮(zhèn)南王府的郡主罷了,眼前人卻是曾經(jīng)的昭和公主,如今的女皇。 心尖清清楚楚地涌上憐惜,段昀明知自己心軟的毛病又犯了,有了這心軟,往后她就算做再多對不起他的事,只要撒個嬌,叫一聲“哥哥”,他也什么都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