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孔惟道知道不能在這地方泄露她的身份,但是見到她還是十分畏懼,趕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拜見小姐。” “嗯?!敝x凝點頭,問道:“報名了么?” 孔惟道一愣:“???什么……” “我說啦!我要報名!”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嬌喝。 謝凝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翻領袍的纖長身影背對著她,一巴掌拍在那報名官員面前的案桌上,氣憤地叫道:“你為何不給我報名?” 官員睡到一半被她吵醒了,登時沒好氣道:“報什么名?別以為你穿個翻領袍就是男人了,胸前那鼓囊囊的兩大團是什么?耳垂上還有耳洞呢,更別說你那聲音了,叫誰聽誰能當你是個男的?大姑娘回家繡花,小娘子回家侍候你夫君,來這里鬧什么?小心本官把你抓去牢里,看你哭不哭!” “你……”那男裝女子咬了咬嘴唇,憤憤問道:“當今圣上都是女的,為何這武舉卻不許女子報名?什么道理?” “女帝登基是因為皇室的男子都死絕了,讓女子報名參軍,難道天下的男兒都死絕了嗎?”軍官更不耐煩了,揮手道:“走走走!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 女子在案桌前跺了跺腳,憤憤地走到旁邊站著了,道:“你不許我報名,我便不走了!看你怎么辦!” “你愛站就站,我就當有個侍衛(wèi),還是個女侍衛(wèi),嘿嘿嘿!”軍官笑了兩聲,繼續(xù)打盹了。 “小姐?”蘭橈看謝凝一直盯著那邊看,便輕聲問道:“您可是看上這位姑娘了?” 孔惟道聽得臉色都變了,何謂“看上”這姑娘?難道女帝與歷代皇帝一樣,都愛美女么? 謝凝卻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吩咐道:“孔惟道,去調(diào)戲那姑娘一番,我要英雄救美?!?/br> 這一回孔惟道如遭雷擊,他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不知如何反應。蘭橈看著奇怪,不禁推了他一下,問道:“孔校尉?” 孔惟道這才醒過來,憤憤地看了謝凝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那女子走去。他武藝十分不錯,身形一晃就到了那女子身后,伸手便要去抓女子的肩膀。不曾想那女子的反應竟也是十分迅速,她左肩一矮,身子向右斜行后迅速轉(zhuǎn)身,再抬手一拳打了回去??孜┑朗窒牖厮蝗?,但是女帝那句“調(diào)戲”又在耳邊響起,他只能將張開大手將女子的繡拳握住。 “你……!”女子不想他竟會如此,登時臉紅,也不知是氣是羞,她使勁地抽拳,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登時心中惱怒,將身一矮秀腿橫掃。孔惟道正在回憶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地痞無賴該如何說話,不想她竟敢對一個男子用橫掃千軍,一下子被生生地踹倒在地。 “哼!無恥!無能!無賴!”女子拍了拍手掌,冷笑道:“這點花拳繡腿,還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下次再犯,姑奶奶廢了你的第三條腿!” 孔惟道還沒開始調(diào)戲呢,竟然被她蓋上了“無恥”、“花拳繡腿”等許多罪名,登時猶如竇娥含冤,恨不得冬雷夏雪。 “啪啪啪!”正在這時,掌聲響起。女子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淡紅大袖衫罩齊胸襦裙的秀美女子含笑走來,稱贊道:“姑娘好身手。” 她身上自然而然有種親近又華嚴的氣質(zhì),叫女子忽然自慚形穢起來,不禁臉紅道:“你……你……” 她本想說“你過獎了”,不知怎么的,開口竟然變成了這么一句:“你好美!” 話說出口,女子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鉆進去。 謝凝聽到這話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能得姑娘如此稱贊,小女子榮幸萬分?!?/br> 女子此時才看到她臉上竟然帶著一道傷疤,登時憤怒起來:“姑娘生得這樣國色天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竟敢傷了你的臉?姑娘別怕,同我說了,我替你將他的臉也劃成個龜殼!” “那就多謝姑娘仗義,這話我可是會記載心上的。”謝凝笑道,“小女子姓寧,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你姓寧?”女子驚喜道,“我也姓寧,我叫寧綰云?!?/br> “是么?這樣巧?”謝凝看了她身邊一眼,問道:“方才……我見綰云姑娘在此處報名?” “可不是么?”寧綰云嘀咕道?!翱上桥F馕鋵⒉辉S!” “姑娘這樣好的身手,理當報效家國的?!敝x凝蓮步輕移,在那武將面前站定,笑道:“這位大人?!?/br> 武將早看到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此刻見謝凝衣著華麗,也不敢得罪,忙站起道:“姑娘,何事?” 謝凝問道:“大人為何不許這位姑娘報名呢?” 武將道:“這女子如何能報名武舉呢?” 謝凝道:“可這告示上沒說不許女子報名呀!” “這……”武將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謝凝又抿嘴笑了:“大人,胡亂揣測圣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呢?!?/br> “就是就是!”寧綰云也趁機道,“你就知道女帝不許女子參加武舉啦?說不定女帝希望有個女護衛(wèi)呢?我就聽說國庫一案中,女帝有個極其厲害的貼身侍衛(wèi)就是女的,將逆賊打得滿地求饒!既然她能當女護衛(wèi),我為何不行?是不是你偏袒自己兄弟,怕他們輸給我呀?” 一口伶牙俐齒,武將險些抵擋不住。 便在此時,蘭橈走到孔惟道身邊輕輕說了幾句,孔惟道大步走來,將他的武將令牌拍在案桌上,冷冷道:“給她報名!” 武將一看是金吾校尉的令牌,便知道這寧綰云得罪了孔惟道,孔惟道要報仇呢,這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行,既然孔校尉都這么說了,那就來吧?!蔽鋵⒚麅源蜷_,蘸好筆墨,道:“姓名、年齡、籍貫、家住何處、幾口人、父母兄弟做什么的?!?/br> “還要問這個的?”寧綰云不知為何白了臉,有些不自在,猶豫著不肯說。 武將險些將筆扔了:“你倒是說不說?不說趕緊走!鬧了半天了,好玩是吧?” 寧綰云一咬牙,道:“寧綰云,綰青絲云鬢的綰云,十八歲,京城人士,家住……平康坊北曲三里大桂花樹下。家里只有個母親,沒什么兄弟姐妹。” 這話一說出來,連匆匆趕來的瓊?cè)~都察覺出周圍的氣氛變得古怪了,孔惟道與武將同時道:“北曲三里?” “是!那又如何?”寧綰云白著臉道,“女帝規(guī)定參加武舉還要出身么?我又不是賤籍,你去京兆府查查看,我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百姓出身!” 孔惟道只聽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轉(zhuǎn)頭看向謝凝,得到謝凝的點頭,才道:“寫吧,諒她也不敢以奴籍參加武舉,世上還有這等不怕死的人么?” “行,孔校尉,聽你的。”武將刷刷幾筆將名冊寫好,隨后把一個木牌放在桌上?!澳侨グ?,后天早上拿著這個木牌去左金吾衛(wèi)府,會有人帶你去參加比試的?!?/br> 寧綰云一句話不說,拿著木牌就走,臉上又紅又白,走出東市,終于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她正要伸手去擦,忽然一只白皙又瘦骨伶仃的手將一方繡帕遞了過來。寧綰云轉(zhuǎn)頭一看,竟是方才遇到的秀美女子。她嗚咽一聲,道:“寧姑娘,你……你還是不要同我多處的好!” “為何?”謝凝見她不接帕子,便親自為她擦了臉上的淚,柔聲道:“因為你出身北曲三里么?” 寧綰云的臉一白,謝凝便又溫柔地笑了,道:“你不是說了么?你是百姓出身,不是賤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