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還敢狡辯!”謝凝猛地拍了一下茶幾,冷冷道:“太尉,你同他說說,咱們都聽到了什么?”
陸離道:“回陛下,當(dāng)日臣與您喬裝成商人微服私訪時,便聽流民們說過,去年十二月,正是官藥令最嚴(yán)重時,江南道各大佛寺曾施粥賑濟(jì)災(zāi)民。而且在施粥時說法,要災(zāi)民忍耐,卻反而激起了災(zāi)民們的民怨,叫不少災(zāi)民生了反心。而昨日審問那兩個逆賊時,陛下提到信佛之語,兩個逆賊立刻就變了神色。這江南佛寺必定有古怪,陛下,臣懇請陛下下旨,臣立刻帶兵將這大大小小的和尚一個個抓起來審問,不怕審問不出逆賊的行蹤!”
法相登時嚇得臉色煞白,叫道:“陛下!貧僧……”
“可別說什么佛寺跟逆賊無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話,朕一介女子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上,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敝x凝神色冷冷,“朕很早就疑惑過,江南這樣大,水災(zāi)之后城鎮(zhèn)為防災(zāi)民帶來疫情,早已對來往進(jìn)出之人嚴(yán)格把關(guān)。在此情形下,任何頻繁且異常的出入人員都會遭到質(zhì)疑,逆賊究竟以什么身份,竟然能在天下來去自如,叫朕審問了這么多官員,卻一點頭緒也找不到?昨日,朕終于明白了,原來是行腳僧啊!”
和尚以化齋為生,且常常云游四海,而大梁頗重佛教,便是再兇狠的官兵遇到和尚也要客氣三分,對和尚進(jìn)進(jìn)出出城鎮(zhèn)自然不作懷疑,更不會嚴(yán)加審問。而江南的佛寺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一個人跋山涉水,只需如驛站一般,一站傳一站便可,換人以后,更不容易引起懷疑,而誰能想到,正是這些出世修行的出家人,在謀劃著天下的權(quán)柄?
法相的臉色一時蒼白如鬼,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道:“陛下果真聰慧過人,唉!是堪不破的迷障?。〉潜菹?,貧僧敢以性命擔(dān)保,這凈慈寺上下,絕無一人私通逆賊。陛下若是不信,貧僧愿以死明志!”
語罷看準(zhǔn)禪床的邊角,便要一頭撞去。哪知才動了一下,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大和尚,著急什么?”陸離淡淡道,“陛下讓你死了么?”
法相只是苦笑,嘆道:“陛下要如何才相信貧僧?這……凈慈寺確實未曾參與謀逆?。 ?/br>
“知情不報也是大罪,在朕這里,便是欺君,出家人也要守我大梁律法的?!敝x凝纖長的手指搭在竹制的小幾上,指頭不住地點著?!按髱?,不如來說說,你們究竟是怎么跟逆賊聯(lián)絡(luò)上的吧?!?/br>
法相滿面愁苦,又嘆了口氣,道:“無論陛下信與不信,凈慈寺上下無愧我佛。去年九月,確實有兩位自稱越王屬下的人一再來寺中拜訪,說當(dāng)朝皇帝無道,放任江南數(shù)萬災(zāi)民的死活不顧,他們要替天行道,為民請命,希望凈慈寺能與之合作,略盡綿薄之力。那兩人言明絕不要出家人做傷天害理之事,只要出家人派出僧侶幫忙傳信便可。貧僧聞言只覺不妥,與諸位掌事師弟商量之后,拒絕了那兩人的請求,并且言明凈慈寺只與文人墨客來往,絕不參與朝政之事。一任那兩人責(zé)怪貧僧等人念著我佛慈悲卻不管蒼生死活,硬是請了那兩位施主出去。往后寺中弟子也有悄悄參與的,貧僧與戒律院首座師弟商議之后,便將這些弟子都逐出山門,收回牒牘,令其另投他寺或者還俗。”
他說到最后已是滿面凄慘,道:“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將貧僧抓去拷問,貧僧愿受紅蓮業(yè)火焚燒,以證涅槃。只是這寺中許多弟子都不過是一心向佛之人,生平只愛舞文弄墨,盼陛下仁慈,饒了他們吧。”
說著便長身一拜,再不言語。然而法相等了許久,卻不見女帝說話。他惶惑地抬頭,卻見謝凝忽然笑了。
“哎呀,太尉,看來朕在民間的名聲確實不好,連得道高僧見了朕,也要說朕要打要殺的?!?/br>
法相隱約明白了,道:“陛下……”
“主持大師起來吧?!敝x凝抬手道,“朕心中早有懷疑,若是當(dāng)真想將凈慈寺上下抓起來,豈會喬裝而來?直接叫府兵將你們都抓起來便可。朕今日來,不過是嚇一嚇大師罷了?!?/br>
法相一呆,苦笑道:“這權(quán)謀之心,貧僧當(dāng)真是不懂,唉……”他蹣跚地站起來,合十手掌,閉眼虔誠道:“阿彌陀佛!”
“大師,別急著叫佛祖,朕的話還沒問完呢?!敝x凝道,“那日逆賊來時的對話,大師可能為朕寫一份出來?還有那兩人的樣子,大師可還記得?聽聞凈慈寺的法相大師畫得一手好荷花,不知這人像畫得如何?”
法相口宣佛號,道:“陛下稍等?!?/br>
說著便在書案前坐下,提筆寫字,又調(diào)丹弄青,畫了兩幅畫出來,雙手捧出,道:“陛下?!?/br>
陸離接過,看了一眼,遞給謝凝。謝凝得到想要的東西,便站起道:“果然出家人還是念念佛、畫些畫才是正道,出家了,這凡塵俗世還是少管為好。噢,對了,法相大師,你可要記得,今日來找你的不過是一對尋常夫妻,他們想為幼弟做場超度的法事,奈何凈慈寺不給做,于是他們氣沖沖地走了?!?/br>
“這……”法相為難且不解。
“你只管這么說,若是壞了朕的大事,朕只好讓凈慈寺上下為之陪葬了,天子一怒是什么后果,大師心中清楚。”謝凝回頭一笑,模樣仍然是斯文而溫婉的?!按髱煟奘翘熳?,想來佛祖也不會責(zé)怪你說了誑言的,有什么罪過,且加在朕身上便可?!?/br>
語罷轉(zhuǎn)身,猛地將門打開,與陸離大步離去,將守在院門的小沙彌嚇了一跳。他慌忙跑回去問道:“方丈,這兩位施主怎么了?”
方丈不語,只是合十手掌,垂眼道:“阿彌陀佛,冤孽??!”
從這天起,余杭城中便悄悄地流傳著一個流言。說是女帝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誣陷十七王爺謝冼是假冒的,將十七王爺與他的兩個好友都?xì)⒘?,還是用極其殘忍的手段。但至此以后,女帝便噩夢纏身,整夜整夜睡不著。
“那女帝不想辦法?”城中的小茶廬里,一人小聲問道?!斑@是十七王爺?shù)脑┗瓴簧。铱匆埛◣熥鰝€法事才行?!?/br>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道,“我聽凈慈寺的和尚說,幾天前曾有一對年輕公子在傍晚才去寺里,要主持幫忙做法事,說是多少錢都行,還說是為了早夭的少年??上麄儾皇潜镜厝?,不知道凈慈寺不給人做法事的,方丈沒答應(yīng),那兩人就氣沖沖地走了。后來方丈說那兩位公子,其實是一對夫妻?!?/br>
“必定是女帝與太尉不錯了,都說他們倆最喜歡喬裝成百姓出行了,他們一定是怕十七王爺?shù)脑┗陙碚宜麄?,也怕大張旗鼓地請法事做法會讓人知道他們心虛,所以才想偷偷地請法事?!?/br>
“我還聽說,剛剛有行宮的侍衛(wèi)去法喜寺傳旨,說是要請方丈大師去給陛下講法呢?!?/br>
“陛下不是修道的么?怎么會請和尚去講法呢?”
“哎喲!你們還不知道吧?最新的消息已經(jīng)不是這樣啦!聽說法喜寺的主持,因為惹怒了女帝,被抓到大牢里啦!”
正說著,一個小沙彌哭哭啼啼地走開了,有人認(rèn)識那正是法喜寺方丈大師的小弟子,便問道:“小師父,你哭什么呀?誰欺負(fù)你了?”
“貧僧的師父……師父他……要被砍頭啦!”小沙彌哭著說,“今天有人去寺里傳旨,說要師父去給陛下講經(jīng)。師父便去了,貧僧要跟進(jìn)去,卻被人攔住了,說不許去。貧僧在殿外等了半天,一個侍衛(wèi)出來同貧僧說要貧僧回寺里去,貧僧問師父呢?那侍衛(wèi)便說,師父不愿為女帝做法會,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若是女帝今晚還做噩夢,他們便要砍了師父的頭!嗚嗚嗚!”
“這……這可真是……”百姓們紛紛嘆氣,敢怒不敢言。
而從這天起,余杭的各大佛寺的主持都被女帝請去說法,而最后都因為不肯為女帝做法會而被抓了起來。
到了第五日,終于輪到靈隱寺的主持寂空大師了。
第146章 高僧
江南一慣秀雅,就連行宮的大殿里也是一派水鄉(xiāng)風(fēng)格,而寂空走進(jìn)大殿,卻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威嚴(yán)。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龍椅上的秀雅女子,第二眼便看到了旁邊橫劍在膝的冷峻男人。
空寂的心一抖,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叩見陛下?!?/br>
謝凝未曾說話,瓊?cè)~便笑了起來,道:“陛下,這位大和尚不老實呢!”
“胡說什么?”謝凝輕斥道,“寂空大師是江南第一高僧?!?/br>
“婢子說的可是實話?!杯?cè)~分辨道,“大和尚說叩見陛下,卻站得好好的,這不是不老實是什么?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婢子看呀,他和之前那幾個沒什么兩樣?!?/br>
空寂心頭一凜,知道要吃殺威棒了,便趕緊跪下,叩頭道:“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謝凝笑道:“朕竟然將個出家人逼得行了俗家的禮,可真是罪過了?!彼膊唤腥似缴恚皇亲匝宰哉Z:“不過朕都將那么多個高僧抓起來了,想來多一個也不多?!?/br>
空寂心一顫,謝凝又問道:“空寂大師,你可知朕叫你來是為了什么?”
空寂垂首道:“貧僧聽侍衛(wèi)說,陛下想聽貧僧講經(jīng)?!?/br>
“是呀,朕想聽經(jīng)書里的故事呢?!敝x凝靠在龍椅上,摩挲著手上的銀鐲,問道:“朕是修道之人,一直聽說有盂蘭盆節(jié),卻不知何謂盂蘭盆呢?”
難道還真是向我佛求法的架勢?寂空合十手掌,道:“阿彌陀佛,回陛下,這盂蘭盆乃是兩個意思,‘盂蘭’是‘解倒懸’之意,倒懸乃是一種極為痛苦的刑罰,這是比喻。惡人死后墮落于三惡道中,其中餓鬼道的眾生,腹大如鼓,喉細(xì)如針,□□,猶如被倒懸一般,極為痛苦?!琛瘎t是……”
“哦,朕懂了?!敝x凝點頭道,“原來盂蘭的意思是有些人肚子寬便以為自己能吃得下不該吃的東西?”
陸離道:“回陛下,當(dāng)日臣與您喬裝成商人微服私訪時,便聽流民們說過,去年十二月,正是官藥令最嚴(yán)重時,江南道各大佛寺曾施粥賑濟(jì)災(zāi)民。而且在施粥時說法,要災(zāi)民忍耐,卻反而激起了災(zāi)民們的民怨,叫不少災(zāi)民生了反心。而昨日審問那兩個逆賊時,陛下提到信佛之語,兩個逆賊立刻就變了神色。這江南佛寺必定有古怪,陛下,臣懇請陛下下旨,臣立刻帶兵將這大大小小的和尚一個個抓起來審問,不怕審問不出逆賊的行蹤!”
法相登時嚇得臉色煞白,叫道:“陛下!貧僧……”
“可別說什么佛寺跟逆賊無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話,朕一介女子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上,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敝x凝神色冷冷,“朕很早就疑惑過,江南這樣大,水災(zāi)之后城鎮(zhèn)為防災(zāi)民帶來疫情,早已對來往進(jìn)出之人嚴(yán)格把關(guān)。在此情形下,任何頻繁且異常的出入人員都會遭到質(zhì)疑,逆賊究竟以什么身份,竟然能在天下來去自如,叫朕審問了這么多官員,卻一點頭緒也找不到?昨日,朕終于明白了,原來是行腳僧啊!”
和尚以化齋為生,且常常云游四海,而大梁頗重佛教,便是再兇狠的官兵遇到和尚也要客氣三分,對和尚進(jìn)進(jìn)出出城鎮(zhèn)自然不作懷疑,更不會嚴(yán)加審問。而江南的佛寺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一個人跋山涉水,只需如驛站一般,一站傳一站便可,換人以后,更不容易引起懷疑,而誰能想到,正是這些出世修行的出家人,在謀劃著天下的權(quán)柄?
法相的臉色一時蒼白如鬼,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道:“陛下果真聰慧過人,唉!是堪不破的迷障?。〉潜菹?,貧僧敢以性命擔(dān)保,這凈慈寺上下,絕無一人私通逆賊。陛下若是不信,貧僧愿以死明志!”
語罷看準(zhǔn)禪床的邊角,便要一頭撞去。哪知才動了一下,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大和尚,著急什么?”陸離淡淡道,“陛下讓你死了么?”
法相只是苦笑,嘆道:“陛下要如何才相信貧僧?這……凈慈寺確實未曾參與謀逆?。 ?/br>
“知情不報也是大罪,在朕這里,便是欺君,出家人也要守我大梁律法的?!敝x凝纖長的手指搭在竹制的小幾上,指頭不住地點著?!按髱?,不如來說說,你們究竟是怎么跟逆賊聯(lián)絡(luò)上的吧?!?/br>
法相滿面愁苦,又嘆了口氣,道:“無論陛下信與不信,凈慈寺上下無愧我佛。去年九月,確實有兩位自稱越王屬下的人一再來寺中拜訪,說當(dāng)朝皇帝無道,放任江南數(shù)萬災(zāi)民的死活不顧,他們要替天行道,為民請命,希望凈慈寺能與之合作,略盡綿薄之力。那兩人言明絕不要出家人做傷天害理之事,只要出家人派出僧侶幫忙傳信便可。貧僧聞言只覺不妥,與諸位掌事師弟商量之后,拒絕了那兩人的請求,并且言明凈慈寺只與文人墨客來往,絕不參與朝政之事。一任那兩人責(zé)怪貧僧等人念著我佛慈悲卻不管蒼生死活,硬是請了那兩位施主出去。往后寺中弟子也有悄悄參與的,貧僧與戒律院首座師弟商議之后,便將這些弟子都逐出山門,收回牒牘,令其另投他寺或者還俗。”
他說到最后已是滿面凄慘,道:“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將貧僧抓去拷問,貧僧愿受紅蓮業(yè)火焚燒,以證涅槃。只是這寺中許多弟子都不過是一心向佛之人,生平只愛舞文弄墨,盼陛下仁慈,饒了他們吧。”
說著便長身一拜,再不言語。然而法相等了許久,卻不見女帝說話。他惶惑地抬頭,卻見謝凝忽然笑了。
“哎呀,太尉,看來朕在民間的名聲確實不好,連得道高僧見了朕,也要說朕要打要殺的?!?/br>
法相隱約明白了,道:“陛下……”
“主持大師起來吧?!敝x凝抬手道,“朕心中早有懷疑,若是當(dāng)真想將凈慈寺上下抓起來,豈會喬裝而來?直接叫府兵將你們都抓起來便可。朕今日來,不過是嚇一嚇大師罷了?!?/br>
法相一呆,苦笑道:“這權(quán)謀之心,貧僧當(dāng)真是不懂,唉……”他蹣跚地站起來,合十手掌,閉眼虔誠道:“阿彌陀佛!”
“大師,別急著叫佛祖,朕的話還沒問完呢?!敝x凝道,“那日逆賊來時的對話,大師可能為朕寫一份出來?還有那兩人的樣子,大師可還記得?聽聞凈慈寺的法相大師畫得一手好荷花,不知這人像畫得如何?”
法相口宣佛號,道:“陛下稍等?!?/br>
說著便在書案前坐下,提筆寫字,又調(diào)丹弄青,畫了兩幅畫出來,雙手捧出,道:“陛下?!?/br>
陸離接過,看了一眼,遞給謝凝。謝凝得到想要的東西,便站起道:“果然出家人還是念念佛、畫些畫才是正道,出家了,這凡塵俗世還是少管為好。噢,對了,法相大師,你可要記得,今日來找你的不過是一對尋常夫妻,他們想為幼弟做場超度的法事,奈何凈慈寺不給做,于是他們氣沖沖地走了?!?/br>
“這……”法相為難且不解。
“你只管這么說,若是壞了朕的大事,朕只好讓凈慈寺上下為之陪葬了,天子一怒是什么后果,大師心中清楚。”謝凝回頭一笑,模樣仍然是斯文而溫婉的?!按髱煟奘翘熳?,想來佛祖也不會責(zé)怪你說了誑言的,有什么罪過,且加在朕身上便可?!?/br>
語罷轉(zhuǎn)身,猛地將門打開,與陸離大步離去,將守在院門的小沙彌嚇了一跳。他慌忙跑回去問道:“方丈,這兩位施主怎么了?”
方丈不語,只是合十手掌,垂眼道:“阿彌陀佛,冤孽??!”
從這天起,余杭城中便悄悄地流傳著一個流言。說是女帝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誣陷十七王爺謝冼是假冒的,將十七王爺與他的兩個好友都?xì)⒘?,還是用極其殘忍的手段。但至此以后,女帝便噩夢纏身,整夜整夜睡不著。
“那女帝不想辦法?”城中的小茶廬里,一人小聲問道?!斑@是十七王爺?shù)脑┗瓴簧。铱匆埛◣熥鰝€法事才行?!?/br>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道,“我聽凈慈寺的和尚說,幾天前曾有一對年輕公子在傍晚才去寺里,要主持幫忙做法事,說是多少錢都行,還說是為了早夭的少年??上麄儾皇潜镜厝?,不知道凈慈寺不給人做法事的,方丈沒答應(yīng),那兩人就氣沖沖地走了。后來方丈說那兩位公子,其實是一對夫妻?!?/br>
“必定是女帝與太尉不錯了,都說他們倆最喜歡喬裝成百姓出行了,他們一定是怕十七王爺?shù)脑┗陙碚宜麄?,也怕大張旗鼓地請法事做法會讓人知道他們心虛,所以才想偷偷地請法事?!?/br>
“我還聽說,剛剛有行宮的侍衛(wèi)去法喜寺傳旨,說是要請方丈大師去給陛下講法呢?!?/br>
“陛下不是修道的么?怎么會請和尚去講法呢?”
“哎喲!你們還不知道吧?最新的消息已經(jīng)不是這樣啦!聽說法喜寺的主持,因為惹怒了女帝,被抓到大牢里啦!”
正說著,一個小沙彌哭哭啼啼地走開了,有人認(rèn)識那正是法喜寺方丈大師的小弟子,便問道:“小師父,你哭什么呀?誰欺負(fù)你了?”
“貧僧的師父……師父他……要被砍頭啦!”小沙彌哭著說,“今天有人去寺里傳旨,說要師父去給陛下講經(jīng)。師父便去了,貧僧要跟進(jìn)去,卻被人攔住了,說不許去。貧僧在殿外等了半天,一個侍衛(wèi)出來同貧僧說要貧僧回寺里去,貧僧問師父呢?那侍衛(wèi)便說,師父不愿為女帝做法會,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若是女帝今晚還做噩夢,他們便要砍了師父的頭!嗚嗚嗚!”
“這……這可真是……”百姓們紛紛嘆氣,敢怒不敢言。
而從這天起,余杭的各大佛寺的主持都被女帝請去說法,而最后都因為不肯為女帝做法會而被抓了起來。
到了第五日,終于輪到靈隱寺的主持寂空大師了。
第146章 高僧
江南一慣秀雅,就連行宮的大殿里也是一派水鄉(xiāng)風(fēng)格,而寂空走進(jìn)大殿,卻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威嚴(yán)。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龍椅上的秀雅女子,第二眼便看到了旁邊橫劍在膝的冷峻男人。
空寂的心一抖,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叩見陛下?!?/br>
謝凝未曾說話,瓊?cè)~便笑了起來,道:“陛下,這位大和尚不老實呢!”
“胡說什么?”謝凝輕斥道,“寂空大師是江南第一高僧?!?/br>
“婢子說的可是實話?!杯?cè)~分辨道,“大和尚說叩見陛下,卻站得好好的,這不是不老實是什么?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婢子看呀,他和之前那幾個沒什么兩樣?!?/br>
空寂心頭一凜,知道要吃殺威棒了,便趕緊跪下,叩頭道:“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謝凝笑道:“朕竟然將個出家人逼得行了俗家的禮,可真是罪過了?!彼膊唤腥似缴恚皇亲匝宰哉Z:“不過朕都將那么多個高僧抓起來了,想來多一個也不多?!?/br>
空寂心一顫,謝凝又問道:“空寂大師,你可知朕叫你來是為了什么?”
空寂垂首道:“貧僧聽侍衛(wèi)說,陛下想聽貧僧講經(jīng)?!?/br>
“是呀,朕想聽經(jīng)書里的故事呢?!敝x凝靠在龍椅上,摩挲著手上的銀鐲,問道:“朕是修道之人,一直聽說有盂蘭盆節(jié),卻不知何謂盂蘭盆呢?”
難道還真是向我佛求法的架勢?寂空合十手掌,道:“阿彌陀佛,回陛下,這盂蘭盆乃是兩個意思,‘盂蘭’是‘解倒懸’之意,倒懸乃是一種極為痛苦的刑罰,這是比喻。惡人死后墮落于三惡道中,其中餓鬼道的眾生,腹大如鼓,喉細(xì)如針,□□,猶如被倒懸一般,極為痛苦?!琛瘎t是……”
“哦,朕懂了?!敝x凝點頭道,“原來盂蘭的意思是有些人肚子寬便以為自己能吃得下不該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