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他走過去,抬手行禮道:“王爺。” 小十七抬起朦朧的醉眼,搖搖晃晃地要站起來?!耙娺^表哥……表哥,皇姐同我說過你,她說你是極好的人,對她最溫和?!?/br> 他這么一說,段昀倒不好同他生氣了,只問道:“您們倆到底發(fā)生何事?竟要醉成這樣子?端王殿下,你年紀尚小,若是給陛下知道了,陛下少不得要心疼,還會責罰你?!?/br> 他知道小十七心中以女帝最重,便特意將女帝搬了出來,不曾想小十七聽了這話登時眼圈一紅,負氣道:“皇姐眼中哪里還有我這個弟弟?她只看得到陸離罷了!” 段昀一聽便知不對,問道:“端王殿下,您瞧見什么了?” “表哥,你別叫得這么正經(jīng),這就是小十七!”鐘銘之攬住小十七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大聲說:“今天小十七急趕慢趕地從江南回來,一早就派人送了折子通報,結果陛下只顧著和陸離……和陸離……總之就是十分地不避諱!” 原來他們在擔心這個問題? 女帝與陸離之間的問題,此前段昀也思量過,如今女帝已將朝堂握在手中,頒布年號之事也即將提上日程,那么接踵而來的就是女帝的終身大事。女帝雖然是女子,但畢竟身為帝王,若是想三宮六院地納妃,想來天下也沒人敢要求她出嫁從夫,何況這誰較誰娶還不一定呢。而這后宮之中,陸離必定占著中宮的位置,而其余的嬪妃…… 陸離與女帝傾心相許又破鏡重圓,天下沒有任何人愿意與其他人分享自己心愛之人,這與什么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無關。但一個皇帝,要后宮中只有一人,哪怕這是個女帝,只怕也不容易。畢竟為皇族開枝散葉之責任,十分重大。 “表哥?!辩娿懼娝恢背了贾换卮穑愠读顺端男渥?,問道:“表哥,咱們的女帝,恐怕真的要嫁給陸離了,這可怎么辦才好?” 段昀低頭看去,只見鐘銘之與小十七眼中都只有不舍和對謝凝的慕孺之情,便知道他們胸懷坦蕩,只是將女帝當做自己的jiejie。好比老丈人辛辛苦苦養(yǎng)大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只覺得自己女兒天下地下都是獨一無二,忽然之間一個哪里都瞧不上眼的傻子取走了女兒芳心,老丈人心中當然又恨又不舍又只能隨女兒開心。 做父親的與做兄弟的,都是一般心思。 “銘之,小十七?!倍侮牢⑿Φ溃按耸录辈粊?,且看看陛下與太尉如何處理,若是陛下將太尉與那些什么世家公子一并納入后宮了,咱們也就算了。若是陛下只要了陸離一個,那少不得要按照民間的說法,咱們要好好地讓陸離見識一下娘家人的厲害?!?/br> “果然還是表哥有辦法!”鐘銘之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不僅是鐘銘之和小十七,汝陽王府的大案一結束,整個朝廷將善后收拾好之后,立刻便想到了女帝的終身大事。繼太后暗中催了謝凝一次之后,這天在朝堂上,禮部尚書將預備的年號奏上完了,也顫巍巍地上奏道:“陛下,如今天下已定,朝局已穩(wěn),陛下大婚之事,也當從此著手。后妃可暫緩,但后宮不可一日無主,老臣冒死啟奏,求陛下冊立皇后?!?/br> 老尚書已經(jīng)年紀古稀,當初謝凝剛剛登極,便是在隆昌帝的靈前大哭一頓,將這老尚書嚇得夠嗆,從此不敢跟他作對。禮部尚書說著要冒死覲見便帶著禮部的一大串官員呼啦啦跪了一地,齊聲道:“求陛下冊立皇后!” 謝凝坐在宣政殿上邊,忍著笑看了底下站著的陸離一眼,問道:“此事關系重大——太尉以為如何?” 這話問出不啻于當庭弄情,朝中好幾個臉皮薄的官員都紅了臉,剩下的都在看著陸離,等著他回答。 陸離不慌不忙道:“回陛下,臣以為,確實到了冊立皇后的時候,陛下不如準備帝后大婚之禮吧。至于后妃之事,世上當然是先立后再納妃的,嬪妃之事屆時再說吧。” 謝凝又問道:“既然如此,朕心中已有人選,不知太尉可愿意當朕的皇后?” “陛下!”朝臣們不由得都叫起來。 這……這像什么話?哪有這般大咧咧當著滿朝文武問的? “怎么了?”謝凝無辜地眨著眼睛,問道:“太尉德行不錯,為人也算是一表人才,對朕也忠心耿耿。再者,朕與太尉曾有婚約,朕立太尉為中宮,諸位愛卿有意見?天下還有誰比太尉更適合的?” “回陛下,沒有。”陸離拱手行禮,“若有誰自認比臣更適合,臣請他到城外驍騎營與臣一談?!?/br> 這也太霸道了!滿朝文武都在心里想——陸離這廝,仗著陛下的寵幸,囂張如此! 然而陛下確實寵幸如此。 群臣只有一嘆,默默然。 謝凝與陸離含笑對視,便愉快地說:“如此就決定了,禮部、欽天監(jiān)一同挑個日子,將流程擬好,給朕呈上來,朕與太尉要過目才行。若是無事,那便退朝吧!” 她倒是一口定下來了,可惜晚上太后便聽到了消息,急匆匆地從長秋宮趕來,不曾想在半路被人攔下了鳳駕。 “臣陸離,參見太后?!?/br> 太后一見他就來氣,也不叫人起來,只問道:“太尉攔著哀家做什么?這么晚了,太尉還留在宮里,這宮中都是女眷,你一個大男人深夜在此,莫不是等著人說閑話么?” 自從汝陽王府的案子發(fā)生之后,陸離又將軍隊洗了一遍,把里面可能不忠于女帝之人全都貶謫了,而且冬季來臨,一年到頭的軍費、軍資都要審核整頓,好叫各處軍營能安然過冬。再加上謝凝接到消息,說錦書與決明不日便能抵達京城,謝凝擔心陸離在侯府里沒人照顧,又擔憂上下朝路上風寒露重,更不肯將他放出宮了。是以這半個多月來,陸離其實一直住在紫宸殿寢宮的偏殿里,與謝凝的寢殿只有百步之遙。 但謝凝與陸離一同將紫宸殿上下全都換成了自己的人,太后又不管政事,所以并不知曉。陸離也不好明說,只行禮道:“臣是有話對太后說?!?/br> “哼!”太后已從心底將女帝當成自己的女兒,她并不知曉從前陸離與謝凝之間種種糾葛的原因,只知道陸離曾叫女帝蒙受下堂之辱,對陸離的不滿仍然言溢于表。“有什么話趕緊說,別耽誤哀家見女帝?!?/br> “太后恕罪,臣只有一句話?!标戨x道,“太后身為女子,是否聽說過這樣一句話?生育之事對女子而言,便是生死之事?” 太后聞言不禁猛地一震,她轉(zhuǎn)頭看向陸離,陸離卻已經(jīng)行禮。 “太后恕罪,臣告退?!?/br> 他提著燈籠,慢慢地消失在宮殿的夾道上。太后坐在鳳輦上許久,一直沒有吩咐繼續(xù)前進,女官桂棹不禁輕聲問道:“太后?” 太后長嘆一聲,道:“回宮吧,不去紫宸殿了。” 桂棹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做了個手勢,很快鳳輦便掉轉(zhuǎn)了頭。 女子一生多劫,生育又是其中的生死大劫。從懷孕開始,十個月都必須小心翼翼,若是一個不小心,莫說孩子,就連大人也未必保得住。哪怕安穩(wěn)度過了懷孕期間的所有日子,到了生產(chǎn)之時,都是以命搏命,同閻王搶孩子一般的兇險。先帝后宮嬪妃眾多,但最終活下來的孩子只有女帝和十七王爺兩個,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嬪妃懷孕時最為脆弱,稍加陷害便能一尸兩命。 女帝現(xiàn)在身系一國安危,朝廷好不容易安穩(wěn)下來,眼看著就要將先帝當政時那些烏七八糟的事給弄清楚了,可不能有什么閃失。即便是從她自己考慮,皇位若是換成小十七坐,未必能如女帝對她這般親密。 “唉……”太后被女官桂棹扶著下了鳳輦,回到長秋宮,忽然嘆了口氣,道:“若是這太尉能生孩子,該有多好。” “那咱們陛下可就要成男子了,如此一來,倒不覺得多了不起?!惫痂鲋拢瑒竦溃骸氨菹抡媸且驗榕又碓诨饰簧?,才顯得如此難能可貴呢?!?/br> 說的也是。太后也就放寬心了。 另一頭,陸離提著燈籠剛回到紫宸殿的寢宮,就看到謝凝披著長發(fā),身上裹著大氅,靠在廊柱上含笑看著他。陸離將燈籠交給小太監(jiān),走過去輕斥道:“外邊風雪大,為何要站在廊下等?屋里暖暖和和的不好么?” “朕方才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便想看看太尉此刻放心的樣子。”謝凝伸手要握住他的,陸離卻躲開了。 “別鬧,我手冷?!?/br> 謝凝也不執(zhí)意去做,只是道:“你倒是能想,我是想破頭了也只能想出一個女子貞潔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