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天子嗯了一聲,毫不意外賢妃會有這么個回答。 “太子年紀(jì)也不小了,是該娶個正妃,也好照顧起居。” 賢妃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了皇后夸贊謝傾歌的原因,又補(bǔ)了這么一句。 “只不過太子選妃是大事,馬虎不得,大概最后還得皇上來把關(guān)才是?!?/br> 天子不置可否,徹底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江梨和易北,成功把自己變成兩塊安靜的背景板,飯畢賢妃照舊帶著江梨去佛堂,易北則留下來接受天子的飯后檢查功課。 “從前貴妃入宮時,曾與我關(guān)系不錯?!?/br> 賢妃禮佛時一貫不用人伺候,青燈如豆,印著賢妃平淡的表情,語氣與指點(diǎn)江梨后宮交錯復(fù)雜的關(guān)系時如出一轍。 “現(xiàn)如今也只留下一個易北了?!?/br> 江梨俯首低眉,死命把賢妃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聽不懂沒關(guān)系,不妨礙她以后慢慢想。 總是能想明白的。 “我記得裴氏最風(fēng)光時,太子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如今太子都要娶正妃了,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br> “你知道為何后宮中至今無人敢提裴氏?” 一般來說,賢妃指點(diǎn)江梨時,都是自己說,江梨帶上兩只耳朵就行,今天一反常態(tài),賢妃陡然把球扔給江梨,倒讓江梨愣了愣神。 “……只聽說是犯了宮規(guī)?!?/br> 宮中有關(guān)于這位裴貴妃的種種往事一向忌諱莫深,她幾輩子都沒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真相,偶爾謝傾歌說話之間帶出來的,也只不過是云山霧罩的一鱗半爪。 更何況那個時候她一心只想保住性命,其他無關(guān)自己小命的事情,她一概都是過過耳朵不走心。 消息用時方恨少。 江梨表示如果時光能夠讓她重新再來幾次,她一定把這些事情都摸得清清的,然后死都繞著走。 賢妃便笑了笑,不再追問江梨。 “是啊,犯了宮規(guī)?!?/br> 江梨不敢大意,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力求能背下賢妃所說的每一個字乃至于表情語氣。 但很明顯,賢妃也不想過多提及往事。 “如今太子選妃,皇后中意謝家女,你覺得如何?” 江梨默默扶額。 她覺得好和不好有用么,反正都是要娶的。 “謝姑娘出身好,人也好,堪配太子,又得皇后娘娘青目,應(yīng)該很好?!?/br> 賢妃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江梨一眼,神色復(fù)雜。 “你這么想也挺好的。” 從直覺上來說,她覺得江梨應(yīng)該是很聰明的,但就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而言,這姑娘真的當(dāng)不起易北那一句不蠢。 只不過目前來看,江梨不知道是真的在藏拙呢,還是只是運(yùn)氣太好,才得以有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 江梨被賢妃看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哪句話。 而另一頭,易北于天子之間的父子閑聊,氣氛很明顯要比賢妃提點(diǎn)江梨來的更為詭異。 “皇后中意謝氏女,你覺得如何?” 天子語氣依舊十分隨意。 易北坐在下首,十分斟酌。 按理說天子不會隨意問自己這么敏感的問題,是最近伴駕自己說錯了什么?還是因?yàn)樽约号e薦的辛轅太能干,引起天子警覺?又或者是薛從安上了什么不該上的折子,提了不該提的話? “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選妃一事實(shí)需慎重,謝氏女家世門楣俱佳,又得母后青目,想來德行甚好,兒臣想,母后為太子哥哥著想,謝氏女堪配太子?!?/br> 易北和江梨的回答如出一轍。 天子喝了口杏仁露,看著易北。 少年人的五官已長開,微微低頭時,五官精致,像極了裴妃。 “……家世門楣,你可后悔?” 易北輕輕嘆了口氣。 “江氏救駕有功,單就這一點(diǎn),兒臣就不能負(fù)她,必許她正妃?!?/br> 裴貴妃入宮之后,和賢妃私交甚好,這幾輩子加起來,賢妃沒少和他說起過母妃裴氏,這一世說得就更多了。 裴氏入宮之后極其得寵,除開初一十五的正日子,其他時間天子幾乎都待在秋梧宮,皇后雖然恨得牙癢,但始終也沒找到機(jī)會,一直到裴氏一族落敗,才借著朝中東風(fēng),一舉發(fā)落了裴妃。 死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會永遠(yuǎn)留在生者心中。 裴妃已然成為天子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皇后雖然恨,卻再也奈何不得。 偶爾閑談間,賢妃也曾提起過,裴妃與她閑聊時,說過也曾許愿一生一世一雙人,但身在宮中,無法實(shí)現(xiàn),只愿與天子恩愛長久。 雖說是閨閣之間的笑談,但與天子相處中,裴妃未嘗不會有些許透露。 若自己再不知道利用,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如今他越是表現(xiàn)出對江梨深情不忘,天子就會越發(fā)想起從前與裴妃的時光。 所謂父親心中畢生之感,兒子在無意中替他實(shí)現(xiàn),落在父親眼里,是何感覺? 更何況年裴氏一族就是因支持因天子改制科舉而被世家聯(lián)合傾軋,好不容易如今寒門出仕才初見成效,太子卻因擔(dān)憂自己地位不穩(wěn),而一意要迎世家女為正妃。 兩廂對比,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多做什么。 天子自然會對太子心生不滿。 現(xiàn)下天子精力尚佳,起碼還有好幾年占著龍椅,他有大把的時間慢慢削弱太子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現(xiàn)在他只需要不經(jīng)意間提一下謝家家世,天子心中那根刺自然會越埋越深。 至于世家,謝氏絕不會只把希望寄托在太子一人身上。 總得想想辦法,讓他的好父皇,努力給他留下一個好局面才行。 第56章 夜話 江梨逮到空檔,第一時間找上易北,給他原原本本描繪一番自己與賢妃之間詭異的對話。 后者只是輕描淡寫的笑了笑,讓她以后死咬著這種忠君愛國的字眼不松口。 江梨偷偷松了口氣。 臨近入冬,公主們的課業(yè)越來越松,更多的時候江梨都在宮里宮外兩頭竄。 大概是易北最近和太子的關(guān)系不錯,連帶江梨雞犬升天,京中貴女都對她十分熱絡(luò)。 一個一個和約好了似的,今天請她喝陳釀剛啟封的桂花酒,明天請她共品剛買的古畫。 唯一一個不知道算好還是算壞的消息,是在女官所里傳遍之后,最后終于由多嘴的小宮女傳到了江梨耳中。 女官所里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庶女之后,終于迎來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心甘情愿進(jìn)來的嫡女。 江婉。 但江婉情愿是她的事,女官所里那群在家里備受欺負(fù)的庶女們未必情愿啊。 就好像一一個武力值超群的刺客,落進(jìn)戰(zhàn)斗力平平的幾百士兵里,刺客再厲害,小兵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了。 更何況就江婉那點(diǎn)小心思,也就是在江氏的庇護(hù)下能作威作福,被扔進(jìn)女官所里的,在家都是被嫡母容不下的不聽話貨色,哪里會是省油的燈。 雖然不太厚道,但是江梨能夠想象得出江婉會在女官所里吃多少苦。 于是,正經(jīng)的縣主大人,很義正嚴(yán)辭的和傳八卦的小宮女說。 “我相信女官所的大人一定公正嚴(yán)明,不會偏私,既然進(jìn)了宮,從前家中如何就不用再提了,賢妃教導(dǎo)要嚴(yán)守宮規(guī),我自然也不例外?!?/br> 小宮女心靈神會,連連贊嘆賢妃娘娘果真賢德,讓人嘆服。 江梨幾輩子以來,頭一次覺得宮中生活過得如此愜意。 “你看我說什么,她就是會躲懶的吧?!?/br> 易北一大早就和太子一塊去賽馬,留話說晚飯就在太子府中吃了,不回來,碧云見江梨實(shí)在待得無聊,極力慫恿著要去御花園里閑逛,江梨幾番推脫不下,就聽得門外朝華郡主極具穿透力的嗓音,直直透過窗戶,傳了進(jìn)來。 江梨如蒙大赦,趕緊起身,親自去迎。 朝華郡主一身紅色獵裝,提著一條烏沉沉的馬鞭,拉著王萱,大踏步的沖進(jìn)江梨房間。 “我時間可不多,早和太子哥哥說好了要去賽馬,你偏拉著我要進(jìn)宮,沒事你請什么安啊?!?/br> 左相再得勢,王萱也不過是個外臣之女,沒有封賞沒有爵位,平時想進(jìn)宮只能等著宮內(nèi)傳召,事兒說完了就得撤。 但朝華郡主就不一樣了,從小養(yǎng)在太后宮中,人頭又熟,天子也寵,什么時候想進(jìn)宮了,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誰也不會怪罪她一個亂闖宮闈之罪。 江梨一邊讓碧云上茶,一邊讓二人坐下,順手拿了一邊匣子里的絹花給二人看。 “賢妃娘娘剛賞的,我正想讓人給你們送去,你們兩個就約好了來了?!?/br> 朝華郡主是條漢子,于打扮一條不太上心,王萱則指了指自己腦袋上已經(jīng)簪了的一朵絹花,表示已經(jīng)有了。 “萱嬪娘娘昨天賞下的,說是讓我今天來謝恩,我還有事求你呢?!?/br> 江梨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中,左相家的這位嫡小姐可以說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有個有權(quán)有勢的爹,自己又是貴女圈中的領(lǐng)軍人物,幾輩子都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怎么可能會有事情求到自己頭上。 朝華郡主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十分歡樂的插嘴。 “太子娶妃應(yīng)該是要趕在年前辦完,過了年之后又是一輪忙的,那個時候迎娶太子妃,多不正式,皇后娘娘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哪里有空管別的,你沒見我們剛坐下沒多久,有多少人來回事了么?” 王萱打了朝華郡主一下,又嘆了口氣。 “謝傾歌被選上了,我聽到消息松了好大一口氣,可現(xiàn)在五皇子找著借口尋我哥說話,時不時往我家跑,我這心吶,隨時都是提著的。” 江梨:“……” 她算是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