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易北低頭笑了笑。 “不繼續(xù)考了么。” 陸鳩嘆了口氣,搖搖頭。 “我資質(zhì)不算上佳,而且現(xiàn)在雖說朝廷開恩科廣招寒門,但哪里有那么容易,世家根基根本無法動搖,偶爾能選上幾個都是漏網(wǎng)之魚,你看前些年好不容易出的寒門叫什么來著?不也只得了個探花么?!?/br> 要真較真的話,他和薛從安還是同年,薛從安在京城游街的時候,他也是湊在人群中看過熱鬧的。 同榜人的文章朝廷并沒有藏私,都是皇榜張貼在大街上供所有人品讀的,他湊上去看過,狀元的文章寫得并沒有薛從安的好。 但架不住狀元姓柳啊。 哪怕是旁支的庶出子,氏族也要保證能把最好的牢牢抓在自己這個姓氏之下。 能夠讓出一個探花的位置已經(jīng)是最大限度的讓步,何況狀元還沒出在嫡系里。 江梨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陸鳩說的是薛從安。 然而陸鳩的孩子都三歲了,薛從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心思放在王小姐身上。 真是愁人…… “除開科舉,還有舉薦,若你樂意,我倒是可以給你舉薦一個地方,直接去就行了?!?/br> 易北現(xiàn)在在天子心中地位如日中天,底下的人也樂意給他行方便,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一般也不會有人卡他什么事兒。 更何況舉薦人才這種事兒,皇子本來就干得,而欽差在巡視過程中發(fā)現(xiàn)優(yōu)秀人才舉薦上去,簡直不要太正常。 “草民多謝殿下好意?!?/br> 陸鳩其實也并沒有把易北的話當(dāng)回事,在他看來,但凡上位者都是一個德行,只為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fā)展。 一旦在自己身上無利可圖,也就是自己被拋棄的時候了。 江梨在一邊,恰到好處的插言。 “薛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外放太原,圣上的意思是再好的人,也需要歷練一番,才能當(dāng)大用,朝政之事我也不懂,但若圣上有如此想法,先生為什么不能相信殿下一回呢?” 欽差直接代表的是天子。 陸鳩看著易北腰間一直別著的尚方寶劍,被自己心中突然涌現(xiàn)出的想法而驚慌不已。 為什么江梨這么一說……他也真的很想試上一試呢? 第83章 獻(xiàn)策 陸鳩并沒有和易北一塊兒回城,事實上,他把易北送到山下之后,就心事重重的折了回去。 畢竟易北給他畫的餅太大,大到他難以置信。 原本到想法也不過是借著草寇之勢,鬧大一點,好能借刀殺人,收拾掉貪得無厭的縣令大人,但易北給出的承諾實在是太過于誘人。 越是誘人的東西,背后所隱藏的危險就越大。 他很清楚這一點。 易北也沒有強(qiáng)求,等陸鳩走后,立刻召喚出隱藏一路的孟陵,讓他跑一趟縣太爺?shù)拇笳乙徽谊戻F口中的帳冊,以及沒有來得及被轉(zhuǎn)移走的貪污銀子。 暗衛(wèi)課程里專門有一堂,叫做如何迅速找出所有密室及暗道,以及密室暗道機(jī)關(guān)大全及各種躲避方法搜集。 孟陵的身手不錯,在還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單槍匹馬闖個宅子,還是很安全的。 孟陵也沒有多話,微微點頭,領(lǐng)命而去。 江梨確認(rèn)徹底安全之后,被大刀嚇跑的睡意終于排山倒海席卷而來,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易北原本還想著直接殺去侯夫人所住陳府,一邊等著孟陵的結(jié)果,一邊去和縣令大人好好談一談人生理想,轉(zhuǎn)眼見著江梨一副隨時走路都要睡過去的樣子,不由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腳步一轉(zhuǎn)。 "忙了一晚上,都累了,回去休息一下,等孟陵回來再說。" 江梨入蒙大赦,回到客棧,倒頭就睡。 然后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再睜眼時,已經(jīng)點燈。 江梨揉著眼睛打開房門,見對門房間大敞,易北孟陵許都三人,團(tuán)團(tuán)圍坐在房中小桌子上,桌面上點著一盞如豆小燈,頓時就有一種臥槽老娘這回居然沒重回一年前,而是重回一天前的錯覺。 江梨啪的一聲關(guān)上房門,決定天大地大,她睡覺最大。 說不好再睡一覺,自己身上的時間就恢復(fù)正常了呢。 "進(jìn)來吧,都在等你。" 正在插門栓的江梨一愣。 好像易北的話和昨天說的不太一樣來著? 猶猶豫豫的縣主大人,默默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shè),終于決定相信易北,重新走了出去。 "殿下醒了?" 易北隨意嗯了一聲,繼續(xù)轉(zhuǎn)向孟陵。 "怎么會沒有找到。" 孟陵大概是回來匯報時就已經(jīng)跪過一次了,這回坐在凳子上巋然不動,只是口頭告罪。 "屬下無能,如那位陸先生所說,密室暗道都比較陳舊,不像是新上任的縣令建的,但屬下在里面的確沒有見到任何賬簿帳冊,也沒有任何銀錢,里面積灰不多,想來也不是長久不用,但確實沒有任何東西,大概是之前就已經(jīng)被搬走了。" 江梨默默在易北身邊坐了下來,決定當(dāng)一個合格的耳朵,除開必要的求情,絕不多說。 "昨夜草寇來襲,縣令大人大概今天一天都在陳府陪著侯夫人賠罪,一直沒有在縣衙,也沒有回家,屬下把縣衙也翻了一遍,他家也翻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易北皺起眉頭。 他是重來過好多回,但這不意味著他能夠全盤理清太子一系和易賢一派的所有關(guān)系,朝中大員他能知道,但底下這些離京千遠(yuǎn)萬遠(yuǎn)的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一來不會有那么多功夫去一一理順,二來也不需要。 但很明顯,單憑一個縣令,在水災(zāi)還沒過去一半的時間里,沒有收到任何欽差什么時候會來的前提下,把自己的貪污受賄洗得干干凈凈,是絕對不可能的。 太子曾經(jīng)說過他在平陽縣里吃過大虧,大概縣令身后站著的不會是太子,那么,會是易賢?還是什么其他的人? 畢竟朝中局勢錯綜復(fù)雜,太子和易賢只不過是其中之一,派系之中互相踩著想上位的人簡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大概就連太子和易賢,怕是也不能完全理順這些最底層官員的關(guān)系網(wǎng)。 他現(xiàn)在只能確定一點,太子曾今想拿平陽縣令開刀,但是沒能成功,但是具體太子想要牽出來的是誰,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這些也不是他現(xiàn)在需要頭疼的問題,他現(xiàn)在需要頭疼的是,山里那群善良淳樸的草寇們啊,都在翹首以盼欽差大人下山之后立刻劍斬妖魔,把作威作福的縣令大人一舉拿下,為百姓各種伸冤出氣。 而且以這種小地方的流言傳播程度啊,只怕欽差大人來了平陽縣,馬上縣令就要倒大霉的消息,大概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縣了啊。 別的不說,就說剛剛店伙送晚飯的時候,臉上那個止不住的笑啊,而且掌柜的還特別大方,直接送了他們一道宵夜啊,說是開店十周年酬賓大慶…… 騙鬼呢吧! 易北看著一無所獲的孟陵,頓時覺得頭有點大。 畢竟現(xiàn)在縣令為了迎接宣德侯夫人所作的所有鋪張浪費,都不能算作是他貪污受賄的鐵證,最多也只能說他虛報災(zāi)情,欺上瞞下,別說殺頭了,就連免官的標(biāo)準(zhǔn)都達(dá)不到。 但現(xiàn)在他手上得用的只有孟陵和許都,其余的人都在侯夫人身邊充當(dāng)侍衛(wèi)隨從,也不能一個人掰成八個人用,這兩個人一夜之間就能把這一群人都一一查一遍啊。 而且最近城中進(jìn)來的人不多,一旦縣令聽到欽差已到的流言,把近幾天進(jìn)城的所有人的路引都排查一遍,大概很快就會疑心到自己頭上。 他原本想的是能夠立刻抓到貪污證據(jù),連審問都不用,直接就把人下獄,再從富戶手里敲出糧食來賑災(zāi),其余的一應(yīng)安頓工作自然也能井井有條。 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好像也踢到鐵板了啊…… 人證真的對簿公堂并不能算作鐵證,只能算作旁證,除非是真的親眼目睹殺人以及收受賄賂時就坐在旁邊,能夠指認(rèn)雙方并且數(shù)目與之后查出來的證據(jù)相符,否則都不能單純以人證定罪。 畢竟官場上買通證詞是最簡單的事。 何況現(xiàn)在給他證詞的人都是一些草寇,欽差大人不相信朝廷選任的縣令,而因為流寇一面之詞就罷免官員,傳出去笑掉大牙不說,太子和易賢絕對不會放過這么大一個把柄。 江梨帶著兩只耳朵,坐在一邊聽了半天,終于理清楚事實,易北想通過陸鳩的消息直接拿到縣令的把柄,好趁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舉把人打懵。 但很明顯,縣令大人的警惕性還算比較高的,提早就把所有防范工作都做好了,易北沒能抓住鐵證。 "……殿下。" 易北擰著眉頭在梳理派系關(guān)系,江梨舉起一只爪子,默默拉了拉易北衣角。 "平陽縣里有沒有口碑名聲都不錯的鏢局?或者是查一下最近被外派的衙役名單。"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易北并沒有理會江梨,只覺得她大概是覺得渴了或者餓了,順手倒了杯茶推過去,又指了指一邊的小茶桌,忙里偷閑賞了江梨一句話。 "你的飯給你留了,在那邊,餓就自己吃。" 江梨鍥而不舍,又拉了拉易北衣角。 "今晚不會有什么變故,你吃完安心回去睡覺,聽到什么響動也不用出來。" 就算是要轉(zhuǎn)移贓款,也必須要有人運送,那人一定要是信得過的心腹,或是靠得住的武師,畢竟現(xiàn)在世道亂,萬一在路上被人劫了,這事兒可沒法報官的。 江梨加大力度,由拉變扯,狠狠拽了拽易北衣角。 易北被鬧得有些煩,皺著眉頭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江梨腦袋。 "乖,別鬧。" 江梨:"……" 誰特娘的鬧了啊! 她有話要說?。?/br> "縣主想說什么?" 孟陵實在是覺得有點看不下去,終于出聲,幫江梨開了腔。 姑娘嘛,臉嫩,不好意思開口,能夠理解。 江梨特別感激。 "殿下,最近世道亂,未必縣令就敢把錢放心運出去,銀莊肯定也不敢存,只要存了,查起來保單就是證據(jù)。" 易北只覺得江梨在說廢話。 世道亂是肯定的,所以他才發(fā)愁啊,不知道縣令身后直接站著的是哪一層的人,居然能夠在這種風(fēng)口浪尖的時候出手幫他銷贓款。 現(xiàn)在貿(mào)然出手,萬一驚動京中,太子和易賢一旦發(fā)覺插手,他的處境就很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