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嵐岫帶著贊許的笑意， “我將其中幾個導(dǎo)致旋律不順暢的音符挑了出來。你看這減字譜，古琴共有七根弦，這些數(shù)字表示弦數(shù)和徽數(shù)，第一個錯誤之處，是四弦五徽，第二個，是三弦五徽。”

    向擎蒼接道：“第三個，是三弦一徽?！彼抗廪D(zhuǎn)動，“李嬌在暗示什么呢？”

    “我特意又去找了姑姑，問她顏如玉將曲譜交給她之時，是否有說過什么話”，朱嵐岫直視向擎蒼的眼睛，“姑姑回憶了許久，想起當(dāng)時顏如玉曾說，李白的《秋風(fēng)詞》，和卓文君所作的《白頭吟》，這兩首詩合在一起，正好是她本人最真實的寫照”。

    “《白頭吟》？‘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向擎蒼眸光爍爍，“四、五、三、五、三、一。如果弦和徽分別代表行和列的話，那么第四列第五行是‘離’字，第三列第五行是‘人’字，第三列第一行是‘愿’字”。

    “離人愿”，朱嵐岫沉吟道，“這三個字，有什么含義呢？”

    向擎蒼思忖片刻，也得不出結(jié)論，“我們應(yīng)該再到萬花樓走一趟，也許，能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他滿心期待地目注朱嵐岫，“明日，你愿意陪我去一趟萬花樓嗎？”話一出口他便后悔失言了，怎能讓朱嵐岫到青樓那種地方去，一時大窘，訥訥說不出話來。

    朱嵐岫瞬間面飛綺紅，但很快恢復(fù)如常，微笑道：“好，明日我女扮男裝，陪向大人走一趟?！?/br>
    向擎蒼心中一動，不覺間兩只眼睛盯住了朱嵐岫的臉，燭光中，只見她秀目淡淡，瑤鼻通梁，櫻唇菱角秀逸若散花仙子，他的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你為什么要彈奏那一曲《秋風(fēng)詞》？”

    朱嵐岫秀眉輕顰，一臉黯然，幽幽一嘆道：“我該走了?！闭f完話，轉(zhuǎn)過身子，緩步向門口行去。

    向擎蒼略一怔神，立時追過去攔住去路，“嵐岫——”他脫口喊出了她的閨名，他的眼光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

    朱嵐岫的一顆心似被燒灼般，火辣辣的疼痛，她忽然變得無限哀婉溫柔，靠近向擎蒼兩步，幽幽道：“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她淚光瑩然，閉目喘氣，醉人甜香，隨著她喘息呼吸，撲上了向擎蒼的臉，也沁入了他的心肺。向擎蒼有點兒迷迷糊糊，不知不覺間雙手扶住了朱嵐岫的香肩。?

    驀然間朱嵐岫睜開了一雙星目，凜凜神光中如挾了兩把利劍，逼得向擎蒼立即松了手，呆了一呆，低下了頭。再抬頭時，朱嵐岫已到了門口處，人如電光閃動，兩起兩落蹤影已杳。甜脆的清音遙遙傳來，“明日巳正時分，我在萬花樓外等你”。

    朱嵐岫回到凌云軒時已是初更時分，杜鵑一見她，忙吩咐宮女預(yù)備沐浴的熱湯。正巧沈婧也回來了，除了執(zhí)行特殊的任務(wù)外，她每日一大早出宮，天黑后回宮。朱嵐岫正想詢問為何今日如此晚歸，沈婧已先道：“端妃派人來請公主，可公主不在，杜鵑正忙里忙外的，一時間抽不開身，就讓我跟著人家走一趟?！?/br>
    “端妃找我有什么事？”朱嵐岫問道。

    沈婧笑意盈盈，“公主還不知道吧，今日趙榮妃為皇上喜添龍子。曹端妃替公主備了一份賀禮，讓公主明日務(wù)必前去探視榮妃”。

    “端妃總是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朱嵐岫心頭暖意涌動，她回宮后，幸得與端妃投緣，寂寞深宮中，好歹有了一個可以說些貼心話的人。

    想著與向擎蒼的約定，朱嵐岫決定明日早些時候先上榮妃那兒去。她沐浴更衣后便上床就寢，躺在床上卻遲遲難以入睡。閉上眼，向擎蒼的一對星眸卻總在黑暗中晶晶閃亮，深邃迷人，如月光下的碧潭，有水花激起，粼粼蕩漾，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地蔓延開來，自己的一顆心也被擾亂得一陣陣地波動，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她干脆睜開了眼睛，雙目直盯著帳頂，直至眼睛酸乏了，才終于沉沉入眠。

    朱嵐岫輾轉(zhuǎn)難眠之時，御花園內(nèi)又出現(xiàn)了鬼魅般的身影，蒼白枯槁的手指拈著從樹洞內(nèi)掏出的字條，在凄冷的月光下顫顫發(fā)抖，散發(fā)著瘆人的寒意。因為緊張，也因為害怕，那張青白色的臉也抽搐著，顯得有些猙獰可怖。那張臉慢慢扭轉(zhuǎn)過來，正是方皇后身旁的婉卿。

    翌日朱嵐岫起了個大早，匆匆洗漱完畢，就帶著杜鵑去了趙榮妃居住的永寧宮。宮內(nèi)喜氣洋洋的，朱嵐岫剛進(jìn)了大門，就聽得灑掃庭院的宮女太監(jiān)們在興奮地議論著，“咱們娘娘原本就得萬歲爺?shù)膶檺?，如今誕下龍子，隆寵肯定要超過曹端妃了”。忽見身后站著朱嵐岫，宮女太監(jiān)們唬得拜倒在地，齊呼“公主千歲”。

    朱嵐岫素來反感這些背后議論主子的奴才，淡淡道：“都免禮吧，你們?nèi)ネ▓笠宦?，就說本公主來探望榮妃和小皇子?！?/br>
    一名太監(jiān)慌里慌張地一路小跑進(jìn)去了，不一會兒即來回復(fù)道，榮妃有請。

    永寧宮的檐廊梁枋上，都是淡雅的蘇式彩畫，多是花卉圖案，與其她嬪妃寢宮華貴的和璽彩繪不同。據(jù)說榮妃是江浙人，對蘇式彩畫特別偏愛，嘉靖專門命人將她居住的永寧宮的彩畫全部改為蘇式，足可見嘉靖對榮妃的另眼相待了。永寧宮為二進(jìn)院落，后院正殿室內(nèi)五間以花罩、碧紗櫥、紗簾相隔。榮妃居住正間，由于她不喜奢華，性格清冷，室內(nèi)陳設(shè)顯得較為樸實，最為搶眼的便是嘉靖賞賜的“喜鵲鬧梅剔紅盤”和“剔彩飛鳳蓋罐”兩件華麗富貴的雕漆品。

    榮妃正躺在床上靜養(yǎng)，只有宮女竹青陪侍身側(cè)。

    見到朱嵐岫進(jìn)來，榮妃坐起身來，竹青手腳麻利地取了兩方錦緞軟墊，扶她靠在上面。朱嵐岫稍稍打量了榮妃，懷孕時吃的全是上等補品，她比上回在坤寧宮見到時又圓潤了不少，產(chǎn)后只休養(yǎng)了一日，氣色已經(jīng)恢復(fù)得不錯，蓮臉生春，恰便似傾國傾城的太真。

    杜鵑將賀禮呈上，那是一塊上好的玉，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上面還有四個字“長命百歲”。

    榮妃接過來端詳，微笑道：“我不是說恭維話，公主送的禮物，是最合我心意的”。她隨即吩咐竹青去將孩子抱過來。

    很快竹青將懷抱小皇子的乳母帶了過來，那乳母李氏看起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恭敬規(guī)矩。孩子正在熟睡中，頭發(fā)烏黑，小小的臉蛋，粉嫩的肌膚吹彈得破，朱嵐岫看著歡喜，擔(dān)心吵醒他，只是伸手輕撫兩下小嬰兒的面頰，就讓李氏抱了回去。

    榮妃將那塊玉佩遞給杜鵑，“找根紅繩穿起來，給小皇子戴上?！?/br>
    竹青領(lǐng)命退下，榮妃望著杜鵑道：“你也到外頭候著吧，難得來我這里一趟，讓竹青帶你四處逛逛?！倍霹N知道榮妃有意支開她，忙應(yīng)聲出去了。

    榮妃見杜鵑離開后，立即斂去了笑容，發(fā)出一串輕微的嘆息。

    “榮妃，大喜的日子，為何嘆氣呢？”朱嵐岫已大概猜出了榮妃嘆息的原因，還是明知故問。

    “公主聰慧絕頂，必定能夠明白我的心思”，榮妃的眼神變得黯淡，“來道賀的人都快踏破門檻了，但我相信，除了皇上和公主之外，那些虛假笑臉的背后，全是嫉妒和怨恨。嘴上說著道喜的話，心里頭卻是詛咒連連。其實，我一直盼望著能生個女兒……”榮妃沒有再往下說，默然半晌，臉上的愁郁之色愈發(fā)的濃重。

    朱嵐岫與榮妃并無深交，榮妃能這樣敞開心懷說心里話，讓朱嵐岫頗為感動，她安慰道：“上回在坤寧宮發(fā)生的事，榮妃還難以釋懷吧?；蛟S你是真的多慮了，即便真的有人想要加害于你，經(jīng)過上次這么一鬧，皇上又親自留意，命人明里暗里的追查，量那人也再不敢輕舉妄動了?！?/br>
    榮妃又是悵惘一嘆，“你哪里知道后宮爭斗的險惡，有多少屈死的冤鬼，又有多少命案不了了之，就像眉兒的死……”她自嘲地笑了笑，“這些話，我只能對公主說說而已，你也別往心里去，就當(dāng)我是自尋煩惱吧”。

    正說著，外頭太監(jiān)通報，張德妃來了。榮妃淡淡一笑，“快請吧”。

    “jiejie”， 張德妃步態(tài)輕快，一邊甜笑呼喚，她笑起來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我讓織畫連夜縫制了一件百家衣，快給小皇子穿上吧”。身后跟著叫織畫的貼身侍女，是個憨態(tài)可掬的可愛姑娘，雙手捧著一件五彩斑斕的小衣裳。

    “我昨日不過隨口說了一句喜歡百家衣，難為meimei如此用心，也多虧了織畫的好手藝”，榮妃伸手招呼德妃到自己身邊來，一邊讓織畫將那百家衣送到隔壁交予乳母。

    “公主也在啊”，德妃滿臉歡愉，拉住朱嵐岫的一只手，嬌聲道：“公主真是稀客，難得一見。以后常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嘛，大家相互作伴，也熱鬧一些?！?/br>
    朱嵐岫見德妃嬌癡無邪的樣子，想起方才榮妃所說的后宮爭斗險惡，暗自一嘆。德妃和榮妃表面上素來交好，只是不知是否表里如一。她不愿糾纏在這些難辨的是非當(dāng)中，加之與向擎蒼約定的時間已近，便淡然一笑，“我住的地方離得遠(yuǎn)，走動不太方便?！蔽⒁活D又道：“我也該回去了，你們聊吧。”

    德妃顯得有些失望，但仍是笑容燦爛，“那我代榮妃jiejie送送公主”，她說著挽住了朱嵐岫的手，兩人一道挑簾而出。

    杜鵑和竹青已經(jīng)迎了過來，朱嵐岫正面瞧看，杜鵑和竹青年紀(jì)相仿，都是姿容秀麗的豆蔻少女，心里又是嘆氣，有多少這般玉容如花的少女，在這墳?zāi)拱愕纳顚m中埋葬了大好青春年華。

    巳正時分，向擎蒼準(zhǔn)時來到萬花樓外。一抬頭，見一位儒巾青衫的俊秀書生正向他走來，步履飄逸，自然中含蘊一種難言的貴氣，正是女扮男裝的朱嵐岫。

    “嵐岫，你穿上男裝，讓周遭所有的男子皆黯然失色”，向擎蒼真心贊美，他昨晚就已打定主意，今后私底下不再尊稱“公主”，而是直呼名諱。

    朱嵐岫并不感到意外，她微微一笑，也稱呼一聲“向大哥”。

    向擎蒼驚喜之下心頭微微一震，望著朱嵐岫呆了一呆，忽見她清澈如水的眼睛里蘊含著令人不敢逼視的高華氣質(zhì)，又不由自主地別過了頭。

    朱嵐岫抿嘴一笑，“我們進(jìn)去吧”，言罷已款款先行。

    向擎蒼這才一整神色，隨之入內(nèi)。

    白天的萬花樓十分安靜，卻依然充滿誘惑，三三兩兩的姑娘，倚窗眺望，百無聊賴，見到向擎蒼和朱嵐岫，有的視而不見，有的直飛媚眼。

    林麗娘迎面走來，見到向擎蒼一愣，很快又換上媚人笑顏，“今日是什么風(fēng)把向大人給吹來了，還帶了位這么俊俏的公子。不知是公干，還是私事呢？”

    “我們今天來，還是為了顏如玉的事情”，向擎蒼開門見山。

    林麗娘臉色一變，“怎么……如玉的事，不是早已了結(jié)了嗎？”

    “還有一事不明”，向擎蒼壓低嗓音道，“林mama可曾聽顏如玉說起‘離人愿’三個字？”

    “離人愿？”林麗娘又是一愣，眼珠子溜轉(zhuǎn)半天，生硬搖頭，“沒聽說過，那些姑娘喜歡咬文嚼字的，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她又討好道：“我?guī)銈兊絼e院去問問吧，興許有其他人聽說過?！?/br>
    向擎蒼正有此意，當(dāng)即點頭。

    第23章 牛頭村的李仁元

    別院里冷冷清清的，與當(dāng)日向擎蒼辦案時的光景已大不相同。林麗娘嘆氣道：“自從顏如玉和謝瑤琴先后歿了之后，我們這萬花樓，是大不如從前了。許多客人聽說這別院發(fā)生過命案，都不敢踏足，映月和暗香嫌這里晦氣，也一直鬧著要搬出去住。等旁邊的住處拾掇好了，這里的人就全要搬過去了?！彼f完扯著嗓子喊：“映月、暗香、綺紅、可兒、珍珍，都出來吧?！?/br>
    綺紅、可兒和珍珍都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三人見了向擎蒼齊齊躬身行禮問候。劉暗香隨后而至，也恭謹(jǐn)參見向大人。花映月姍姍來遲，見到向擎蒼頗感意外，略一怔后，語帶嘲弄：“陰氣這么重的地方，向大人怎么還敢來。旁邊這位唇紅齒白的小哥，是第一次逛青樓吧。我勸你還是好好回學(xué)堂讀書去，別讓這里的姑娘帶壞了?！?/br>
    朱嵐岫頓時飛紅了一張臉，下意識的往向擎蒼身后躲。向擎蒼見朱嵐岫被嘲諷，氣惱起來，滿臉寒氣。

    林麗娘見狀忙數(shù)落花映月：“你就不能少刻薄兩句嗎，人家向大人和這位公子，是來詢問關(guān)于如玉的事情的?！?/br>
    一聽到“如玉”二字，眾人都變了臉色。劉暗香怯怯問道：“如玉，她……怎么樣了？”

    “她死了”，向擎蒼沉聲道，“如玉臨死前曾提起‘離人愿’三個字，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有沒有人知道‘離人愿’是什么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努力回想，都沒有結(jié)果，徒然搖頭。

    向擎蒼又問道：“顏如玉生前，有過什么不尋常的舉動嗎，或者提起過什么特別的人和事物？”

    這時可兒忽然道：“我與冰凝同居一室，有一回我正要進(jìn)屋時，聽到顏姑娘在里頭和她說悄悄話，好像提到了牛頭村的什么人。不過，那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向擎蒼眼睛一亮。

    可兒輕聲道：“我沒有聽清，冰凝也沒有提起過，我哪里能夠知曉?！?/br>
    沒有更多的收獲，向擎蒼和朱嵐岫只能離開。

    “李嬌的遺物在何處？”出了萬花樓后，朱嵐岫忽然問道。

    向擎蒼道：“都在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內(nèi)，那些遺物不過是些詩詞本、首飾之類的，還有……”，他倏然住口，怎能在朱嵐岫面前提起那些不堪入目的yin具。

    “還有什么？”朱嵐岫訝異抬眼。

    “呃……”向擎蒼支吾著，“一些……青樓女子的物品，并無什么特別之處”。

    朱嵐岫垂下眼簾，低聲道：“那些遺物，不妨再仔細(xì)檢查一遍，也許有什么地方漏掉了。”

    向擎蒼略一沉忖，道：“好，我馬上回鎮(zhèn)撫司，將那些遺物再仔細(xì)檢查一遍?！?/br>
    “我回宮去了”，朱嵐岫斜盼向擎蒼，有些傷感。

    向擎蒼心中難舍，卻也沒有理由挽留，只得無奈道：“如果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會立即通知你的?！?/br>
    朱嵐岫微一頷首，轉(zhuǎn)身自去。向擎蒼嘆了一口氣，也返身前行。

    向擎蒼一回到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便直奔存放了各種案件相關(guān)物件的證物室。這里平日緊鎖，鑰匙只有陸炳和向擎蒼擁有，其他人是不能隨便進(jìn)來的。這會兒向擎蒼卻驚見門鎖被打開，里頭似乎有輕微的響動。向擎蒼伸手一推便開了室門，他一手護(hù)面，一手持刀抽出腰間佩刀蓄勢迎敵，一側(cè)身閃入室內(nèi)。

    一名錦衣衛(wèi)正在翻動物件，室內(nèi)沒有窗戶，惟一的門已被向擎蒼堵住，他急于脫身，卻已無路可逃。

    向擎蒼見這名錦衣衛(wèi)十分面生，他面寒如霜，喝道：“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到這里來干什么？”

    那錦衣衛(wèi)默不作聲，只是有些心虛地盯著向擎蒼看。向擎蒼手腕一沉，繡春刀銀芒顫動，瞬間已指向?qū)Ψ降挠彝竺}門。那錦衣衛(wèi)被迫得后退一步，卻不還手。向擎蒼刀鋒一轉(zhuǎn)，左手疾出，反扣對方右腕。左掌將要搭在對方腕上時，那錦衣衛(wèi)迅即側(cè)手一閃，左右掌齊出，上攻向擎蒼的“天靈xue”，下打肘間“曲池xue”。向擎蒼撤刀避招，那錦衣衛(wèi)順勢一步欺到向擎蒼身邊，右掌疾變一招，迅猛劈下。向擎蒼只覺握刀的右腕一麻，已吃對方指尖掃中腕上。但奇怪的是對方并沒有真下辣手，蓄勁未吐，點到就收，借機一個閃身已至向擎蒼身后，想要奪門而出。

    向擎蒼迅猛反應(yīng)過來，右手持長刀攻勢凌厲，直至對方要害xue位。那錦衣衛(wèi)情急之下陡一個急轉(zhuǎn)，正好逼近向擎蒼，兩人挨得很緊，對方身上異于尋常的幽香撲鼻而來。向擎蒼左手正出招，忽聞香氣襲人，詫異之下一掌打偏，正拍中對方的右胸處，那軟綿綿的觸感讓他驚愕得當(dāng)場怔愣住，只一瞬間，對方已經(jīng)飛身出了室門。

    向擎蒼又驚又惱又急，放腿疾追。鎮(zhèn)撫司內(nèi)的錦衣衛(wèi)見那人也是一身飛魚服，以為是自己人，都沒有留意，見到向擎蒼怒氣沖沖地追趕過來，口中怒喝“快攔住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一齊追趕，但對方身形奇快，很快便沒了蹤影。

    帶著強烈的挫敗感，向擎蒼急召張涵清點人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名錦衣衛(wèi)倒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不省人事，身上的飛魚服被人扒去，只穿了一身單衣，那張有些陌生的臉，和他剛才見到的一模一樣。

    張涵稟道：“大人，此人是新來的，他初來乍到，對這里的情況還不太熟悉?！?/br>
    “將他弄醒，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向擎蒼冷冷叮囑了一聲，轉(zhuǎn)身又回到證物室。剛才那名冒充之人翻看的，正是顏如玉的遺物。向擎蒼緊緊蹙起了眉頭，會不會那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一件一件的重新翻看那些物件，詩詞本、詩箋、首飾之類的都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他解開了那個裝著yin具的袋子。那些yin具向擎蒼因為反感，并沒有仔細(xì)看過，這回他耐著性子，一件一件的檢查。一件形狀奇特的器具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其他的不一樣，無法猜測出是何用途，像是一個短細(xì)的小瓶子，中間有一道微小的裂縫，向擎蒼雙手握住左右旋擰，居然能夠上下分開來，里面藏著一張折疊的字條，攤開來，上面寫著三個字——“李仁元”。

    “離人愿，李仁元？”向擎蒼腦中靈光一閃，面上一喜，將那些物件重新收拾好后，匆忙出了證物室，將門鎖上。正準(zhǔn)備去天來客棧找沈婧，張涵扭著那名已經(jīng)清醒的錦衣衛(wèi)過來了，“大人，他叫吳義，前兩天陸指揮使給咱們鎮(zhèn)撫司分派了幾名新人，因為大人正忙著，就先讓他們當(dāng)守衛(wèi)，待見過大人之后再另作差遣。吳義就是那時來的”。

    吳義還是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一張圓臉稚氣未脫，他嚇得撲通跪地，磕頭道：“大人饒命，小的剛剛正在值守，忽然聞到一股非常奇怪的香氣，然后就兩眼發(fā)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大人，小的知道疏忽職守是犯下了大錯，可是小的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大人……求大人開恩?！?/br>
    “我知道了，下去吧”，向擎蒼之前就已猜了個大概，反應(yīng)十分平淡。

    “大人，要如何處置他？”張涵吃不準(zhǔn)向擎蒼的心思。

    向擎蒼看了臉色發(fā)白的吳義一眼，“他也是遭人暗算，先饒了他這一回吧”。隨意命令張涵：“立即加派人手，加強守衛(wèi)。”說完話，轉(zhuǎn)了身，大步離去。

    “是，大人！”張涵在身后應(yīng)聲。吳義則不停地磕頭謝恩。

    向擎蒼請沈婧代為進(jìn)宮傳話，自己在天來客棧等候。大約一個時辰后，朱嵐岫和沈婧一同來到了客棧。

    “嵐岫”，向擎蒼與朱嵐岫分別不足半日，卻如同久別重逢一般，情動之處竟忘了沈婧在身側(cè)，一把拉過嵐岫的纖纖玉手。

    朱嵐岫羞得急急縮了手。沈婧知她尷尬，裝作沒瞧見的樣子，“你們談事情吧，我去弄些點心過來?！?/br>
    沈婧走后，朱嵐岫微聳秀眉，想責(zé)備向擎蒼兩句，卻又羞于出口，只能別過臉去，舉手微拂著秀發(fā)，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起伏。

    向擎蒼自覺行為失常，也頗感不安，一時間呆瞪著兩只俊目，望著朱嵐岫說不出話。

    朱嵐岫回過頭來，見他緊張得額頭冒汗，禁不住笑道：“你發(fā)什么呆呢，我來了好半天了，你還沒有告訴我，請我來做什么?！?/br>
    向擎蒼訕笑道：“我是要告訴你，我在李嬌的遺物中，果然有了發(fā)現(xiàn)?！彼麑⒄麄€經(jīng)過詳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