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方家要分家,怎么分? 一家人都坐在了院子里,男人坐下,女人站著,唯蘇小月搬了自家的凳子坐在方河身邊,三爺了解了來龍去脈,下了結論,必須分家,分家后各過各的。 方河沒說話,方二福也沒說話。 方大善看向蘇小月,蘇小月也不磨嘰,直接發(fā)話:“怎么說大河也是方家的人,按著份量算,他可以得到一畝旱地,一畝良田,半畝水田,三爺您說我這樣分對不對?”分梁氏的銀子估計寧死都不會拿出來,分田地多了也會鬧。 梁氏聽到這話,眼冒金星,只差沒暈過去,也不顧剛才的恐懼,吼了起來,“想得美,我不會把田分給你們的,你們先前也答應說不要田的?!?/br> 揪著先前的話來說,蘇小月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先前是有這個意思,那是因為先前大河還敬著你,你們今天早上做的事,對大河早沒有半點情份,既然沒情份,那我們也反悔了,該得的還是要得到的?!?/br> 梁氏被蘇小月氣得快吐血,方二福卻頂住方河的眼神出聲道:“你一個新嫁進來的婦道人家憑什么在我們家指手劃腳,大河都沒有出聲?!?/br> 這時方河出聲了,“她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我也是這個意思。” 蘇小月很想給方河點個贊,真給力,這個時候沒有落她面子,頂力支持她。 方大善知道方二福家里有多少田地,剛來的時候查了一下的。方二福有五畝旱地,六畝良田,兩畝水田,大河媳婦這么分并沒有錯,也沒有半點要占方家人便宜的意思,何況現(xiàn)在方河成了這個樣子,怎么說這樣分合情合理。 梁氏見三爺要開口,猛的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鬧,指著方河說不孝順她,娶了媳婦忘了娘,向著蘇家去了,說什么分了田地是準備做蘇家上門女婿的,心里向著外人來欺負自己的兄弟和父母。 亂七八糟一通說,莫須有的事是張口即來。 方河擰了擰眉頭,只覺得頭痛,蘇小月就知道方河對梁氏有些感情的,但這會兒不是心軟的時候,眼瞅著三爺久不說話,她直接開口說道:“娘,你若覺得這樣不公平,那就把方河先前給的銀兩分一分吧,我們也是沒意見的?!?/br> 聽到銀兩兩字,梁氏的哭聲一下子就嘩然而止,一臉驚恐的盯著蘇小月,生怕她把銀兩的數(shù)目給說出來,要知道這錢都抓在她手中,除了方二福,家里人沒有人知道,要是知道她手中有一筆巨款,這兄弟還齊心?不個個鬧著分家才了事,到時老四怎么辦,他還得靠幾位兄長幫襯的,所以這事怎么也要瞞到老四考了舉人才能說的。 蘇小月是真的不知道這銀兩家里人不知道,被梁氏瞞著了,她剛才以為大家都知道,所以沒有說數(shù)目,她要是知道這么一回事,那還不把梁氏給拿捏住,不過現(xiàn)在也拿捏住梁氏了。 剛才還哭得要死要活的梁氏從地上自個兒起來了,啥話也沒說看向方二福。 方二福顯得也有些慌張,氣急敗壞的說:“分,分,分,三爺看著辦吧?!?/br> 方大善沒想著大河媳婦一句話就把梁氏給制住了,不免對她另眼相看,小小年紀也不簡單,大河都對她言聽計從的,這分家的事還由個小媳婦做主了。 兩方都答應了,方大善覺得最好分家的一次,每次撞見家里不合要鬧著分家,哪個不鬧得死去活來,有的甚至想不開的還真的走了極端,上吊的,跳河的,鬧出人命來了。 三爺走了,方家的人殃了,原本方河說銀子不要了,田也不要了,誰知這么一鬧,田地莫名的少了二畝半,叫他們怎么咽得下這一口氣。 等二房的人進了屋,方平好死不死的悄悄問梁氏,“娘,二哥到底給了多少銀子?上次娘不是說他看病看完了么?現(xiàn)在怎么又尋娘要了起來?”他很想直接問為何爹娘會被老二威脅,愿意給田也不愿意分銀子,是不是有很多的銀子給了他們?但他不敢直接問。 這話被方二福聽到,抄起扁擔就給方平打了一扁擔,方平嚇得趕緊躲回屋里去了。 不只老三心里犯了狐疑,就是老大也是,跟齊惠進了屋,見三個黑娃在,支使方天帶著弟妹出去,兩夫妻在屋里商量。 齊惠說道:“我覺得二弟這些年肯定給了爹娘不少銀兩,要不然娘也不會被二弟妹給拿捏住,寧愿分田地?!?/br> 方亮想想也是,他媳婦一向精明,她說的話多半都是有據(jù)可查的。 “現(xiàn)在也沒辦法了,家里田地本不多,一家人吃不飽,現(xiàn)在分出去兩畝半,想想就心痛?!狈搅链妨舜纷雷?。 齊惠心里堵得慌,不免把這恨意轉移到了老四身上,一直心里就對梁氏和方二福的偏心不滿,這會兒想乘熱打鐵的點醒自己的丈夫,于是說道:“這事兒若不是老四在中間亂分析也不會造成這結果,當初二弟是打算不要田地了的,所以讀書郎說的話也不是句句都對,以后你別頭腦發(fā)熱往前沖,多想一想?!?/br> 方亮點頭。 齊惠就勢又道:“爹和娘一向偏著老四,老四要讀書,要進縣學,家里但凡值錢的都賣了給他讀書,對我們幾房不公平?!?/br> 齊惠話才落就遭方亮幾聲責備,她知道觸及到老四的事,方家的男人都是一臉熱血,再苦再累都愿意,她不敢再多說,再多說就生了夫妻的情份。 一家三口進了屋,望著屋里翻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就覺得心酸。蘇小月把方為放在床上,默不做聲的收拾起屋子。 方河望了小媳婦一眼,也跟著一起收拾。 家里東西多,這樣翻來覆去還被梁氏幾人打破了一個小罐子,好在不是裝油的罐子,要是油被砸沒了,蘇小月也會把油錢追回來的。 收拾完后,才發(fā)現(xiàn)木框里的布被人扯開了,有人在瞧里面的東西。衣柜也被人翻了,里面都是破舊的衣裳。新扯的布還在,沒有順走。 鬧了一個上午,大家都沒有吃飯,大家都在準備吃食。 蘇小月早上洗好的莧菜被人掀翻在地上,她根根撿起來洗干凈,做一個豆粉糊糊,里面也加了碎rou沫子。 幾大碗端到大桌上,蘇小月感嘆,明明做三人的量,卻像做一大家子人的量似的。 方河每次都等蘇小月和方為吃完了才把剩下的收拾的連湯都不剩。蘇小月去洗碗,方河按住她,“我來,你辛苦了?!?/br> 男人洗碗?蘇小月略囧,她以前帶弟妹,從不讓弟弟進廚房,她怕把弟弟帶著太女氣,成天跟在她身邊,有時帶著meimei,就沒有一點陽剛之氣炫染他。 所以這會兒方河說要洗碗,她立即就拒絕了。 做飯洗碗的小事她能干,只是那田地里的活,她能幫一點,重點還得靠他。不過那二畝半的田都是方二福種好作物的,旱地是山腳下貧瘠的地,種了黃豆。一畝良田里在平丘的地方,種的是棉花,半畝水田種的是水稻,改日還得三爺幫著丈量出來,做上記號。 蘇小月洗完碗回身進屋時,看到方家?guī)讉€黑娃端著豆飯在吃,個個吞得脖子都伸長了,特別是小的,吞不下也在吞,餓得一直往嘴里塞,蘇小月看了就心驚,別把孩子給哽著了,這么粗糙的豆飯,怎么說也派個人去磨碎了做成糊糊也好吞咽些,對小孩也好。 蘇小月剛這么想著,大房方亮家的小囡方巧忽然翻起了白眼,她才三歲,喉嚨被哽住了,出不了氣,碗掉地上,一雙小手在空中亂抓,喊也喊不出來。 蘇小月一個箭步上前,掰開方巧的嘴,用手指把豆子摳出來,最后拍了拍她的背,一聲咳嗽,嘴里終于通了,猛的呼了口氣,嚇得大哭不止。 齊惠聽到聲音從屋里跑出來,就見蘇小月拍著小孩的背,碗也掉在了地上,以為蘇小月正在打孩子,氣得跑了過來,猛的從蘇小月手中把孩子奪過去。 ☆、第30章 一碗泥鰍 齊惠猛的從蘇小月手中把孩子奪過去,見小囡滿臉通紅,哭泣不止,正要說話,蘇小月先說了起來,“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飯,你若有時間,把豆子拿去祖屋里磨碎成粉,做豆粉糊糊也是可以的?!?/br> 齊惠一臉奇怪的聽完,見蘇小月走了,她連忙翻看孩子的身上,沒有見到傷痕,而一旁的方天端著碗過來,向齊惠說了前因后果,齊惠才知道自己誤會二弟妹,但也只是往二房屋里瞅了一眼,把三孩子趕回屋里去。 聽了蘇小月的話,齊惠來到廚房拿了豆子準備去祖屋里磨成粉,梁氏見了,心情不痛快的問道:“做什么呢?拿這么多豆子?!?/br> 齊惠手中動作頓了頓,細聲說道:“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飯?!?/br> “誰說孩子吃不下,你看天兒吃得挺好的,忠兒四歲,也吃得下去,就巧兒珍貴呢?!?/br> 梁氏因為分家的事,心里很不痛快,齊惠算是撞槍口了。 齊惠含著淚沒說話,接著打了一升豆子,在梁氏惡狠狠的目光下出去,在外遇見方亮,方亮問了一聲,齊惠簡單的說了,飯也不吃就出了門。 豆粉弄回來放在廚房,因為方巧沒吃飽,齊惠私下里做了豆粉糊糊給孩子端到了屋里。 元南花見了,也悄悄的來到廚房,見是豆子磨的粉,“嗤”了一聲,弄了一點豆粉糊糊從廚房里端了出來,正好被出屋的齊惠看見,瞧見元南花手中的豆粉糊糊,她的臉色都變了。 剛才拿豆子的時候被梁氏罵了一通,磨了一升回來,元南花就來撿便宜了,剛才梁氏不是說忠兒吃得下么? 于是,齊惠擋住了元南花的路。 “大嫂,這是要做什么呢?忠兒還餓著,等著我的飯。”元南花一臉含笑。 齊惠越發(fā)的不好看,“小孩要吃的,你自己去弄去,我前腳磨回來的粉,你后腳就用上了,哪有這樣的道理?!?/br> 元南花不慌不忙,“大嫂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可不像二房分了家,大嫂弄回來的當然是大家的,忠兒這么小,我為何用不得?” “你——”齊惠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嫂就別在這兒嚷嚷了,呆會娘聽到了,咱們都沒得吃?!痹匣ㄕf完,繞過她走回屋里去。 分了家,蘇小月安下心來,她拿出了上次買的布,左右比對,一頭霧水,前身的記憶里也只會一點簡單的縫補,做衣裳還真沒有做過,什么事都是她娘親cao辦,這也怪不得前身的父母寵著她,她娘親身體一向不好,生下她后就再也懷不上了,家里唯一的孩子,能不疼著么。 方河一邊織簸箕一邊瞧了她一眼,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不會縫衣裳?” 蘇小月窘迫,“我現(xiàn)在不會不代表將來不會,你等著,我非把它縫出來不可?!?/br> 說著就把布放在籃子里,把針錢放進去,提著就要走。 “你上哪兒去?”方河覺得小媳婦可愛,明明不會還逞強。 “去趙家,上次瞧著趙家嬸子手藝極好,我向她學去?!碧K小月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轉眼就出了門。 趙家上次給他們家做了家具,蘇小月給錢給的爽快,算是有點交情,這會兒見蘇小月登門造訪,要找趙里的媳婦兒。趙里開始還以為蘇小月要制作木器,這會兒聽說是來學縫衣裳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蘇阿吉到底有多疼這女兒,連衣裳的都沒有讓她動過手。 趙里的媳婦叫孔氏,長的一張娃娃臉,年紀大了也不顯老,逢人三分笑,聽到蘇小月的來意,拉著她來到樹陰下,她也正在縫衣裳。 “你爹娘果然是疼你的,連衣裳都不讓你做。”孔氏一邊說一邊給線打結。 蘇小月紅著臉笑了笑。 兩人把布鋪在桌子上,孔氏指給蘇小月看,教她怎么裁布不會浪費料子。 “你買的布顏色亮了些,莊稼人容易弄臟?!?/br> 給方為的衣裳是做藍色的,方河做的是石青色,蘇小月的青碧色,她看著還算好,也耐臟,反正在家里每天換洗,不會太臟。 跟著孔氏學,果然精妙,鋪子里的人說一人兩身的料子,在孔氏手中一弄,還剩下一些布料,蘇小月看著這布料拿來做幾塊手帕夏天擦汗,做洗澡巾也行,用處多著呢。 跟著孔氏學了大半天,蘇小月已經(jīng)差不多學會了,她翻了孔氏做好的成衣細看了許久,發(fā)現(xiàn)也并不是很難,就是要時間磨。 回到家里時,就見方河在燒火做飯,蘇小月把手中籃子放下,上前幫手,見他空心菜炒rou,蘇小月忍不住笑了,空心菜哪里是在炒,就是用水煮的,估計炒的時候要燒掉了才加了水。 “想不想吃面?”蘇小月含笑問。 方河還沒來得及答話,方為從屋里跑了出來,“娘,要吃面?!?/br> 蘇小月拉的面比較細,方河喜歡吃粗的。所以她今日打算做一個瘦rou細面湯和一個刀削面。 骨頭熬湯拿來做面湯鍋底,知道方河吃得多,上次買了一斗細面,一天只吃一頓的話,加上野菜,能吃個□□天吧。 刀削面是個技術活兒,家里沒有醬,味道差了不少,但山上的八角、桂皮、花椒都是有的,她弄了一些都磨成了粉,這會兒只要往骨頭湯里加上一次,味道就來了。 上次買了醋,面里她喜歡加醋,細面出來下鍋,放了碎rou沫和野菜。刀削面對刀有講究,家里只有菜刀,也只能湊合著來了。 反正不管蘇小月怎么做,方河都吃得下,而今日做的刀削面卻讓方河又贊了她的手藝。 三人吃著面,忽然瞧見幾個黑娃站在眼前,這下蘇小月有些吃不下去了,看向方河。 今天做的份量還不知道方河吃不吃得飽,而且這種事有了一次就有兩次,一但給了,以后餐餐都會來。 蘇小月只好趕緊吃完,把鍋端回了屋里,下次一定要記得把房門給關了。 剩下的方河全部掃完,包括他先前下水煮的空心菜。反正有多少他都能收拾完。 乘著天還沒黑,蘇小月對著亮光做起了針線活,方河一臉驚奇的坐在旁邊望著她,“就一個下午就學會了?倒也挺聰明的。” 蘇小月的小嘴翹了起來,這有什么難的,只是要時間而已,不過來到古代時間多的很。沒有半點娛樂,天一黑就睡,也沒有油燈什么的,出個門點火把。 蘇小月跟著沈氏把衣裳給裁了,她沒有急著做,便先把剩下的布做了三個枕頭,兩個大的,一個小的,中間都是添的金銀花。 縫枕頭還是挺快的,為了練手,蘇小月針縫得很細,倒也有模有樣。 方河一開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沒想是在做枕頭,看著她把早就曬干的金銀花裝進枕頭里,忽然覺得小媳婦的這個想法倒是挺好的,平日里就拿些舊的衣裳來枕,或用稻草把床頭填高一點,就沒有誰會這么細致的還做幾個枕頭來,還用的是新布。 枕頭做好,蘇小月左右看了一眼,想起小時候自己枕的荷葉邊枕頭,于是試著做荷葉邊試試,把荷葉邊縫上去,方為抱著他的小枕頭就不放了,聞著里面帶著金銀花清香的味道,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 三爺把戶籍送來,田地也丈量好,帶著方家人去認田地,蘇小月推著方河的輪椅,方河抱住方為,一家人跟在三爺身后,前面是方二福帶著方亮和方平,一如既往的沒有看到老四方偉。 大家都沒有什么異議,方二福甚至一路上沉默,三爺帶著大家也只是望一眼就沒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