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蘇小月卻去忙活著做早飯了。

    從壇子拿出五個(gè)雞蛋，做了拉面下油滾水，盛入碗中，上面是過了水綠油油的豌豆苗，荷包蛋做面罩子。

    早先從山里摘回來的野菜，有大部分曬干鋪在壇子中，特別是空心菜菜梗，如今開壇，轉(zhuǎn)了鹽酸味兒，取了一小碗出來。

    幾個(gè)大海碗的面條，中間放著一小碗壇子菜，看得兩位老人家心里滾熱，他們的女兒也是個(gè)能干的，才嫁過來幾個(gè)月，居然會燒柴做飯，樣樣都學(xué)通了。

    看這家里收拾得多干凈，井井有條，這日子兒過得還算舒心。

    當(dāng)袁氏端著碗吃了一口面條時(shí)，忍不住看向自家女兒，這味道比她做的還要好，不知道她這幾個(gè)月吃了多少苦，轉(zhuǎn)眼把什么都學(xué)會，要有多累。

    一家人吃得肚子圓滾，袁氏起身幫著女兒收拾碗筷，生怕女兒累著似的。

    蘇小月從袁氏手中接過碗筷，硬是把袁氏按下，坐在凳子上。

    家里只有一張床，歇晌的時(shí)候，老人家不愿睡上去，最后各自找了一張竹椅子坐在上面瞇一會。

    下午，方河帶著孩子去工地，蘇小月與蘇阿吉和袁氏下了地。三個(gè)人一起努力，今天能把一畝地的棉花摘完第一批。

    第二批的結(jié)了苞，還得過些時(shí)日。

    方家院子里，早飯時(shí)分聞到二房屋里傳來的雞蛋香味，再吃起碗中的豆飯卻是沒滋沒味兒。

    歇晌過后，齊惠托病沒有下地，方二福知道她耍的什么心眼，看在昨夜大亮說什么也不讓媳婦下地的那話，方二福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休息了今天下午，明天無論如何也是要下地去干活的，方家不養(yǎng)閑人。

    幾房的人都走了，院子里靜悄悄地。

    齊惠從屋里出來，在屋前站了一會，看向二房，那圓柱上的符紙還貼在上面，卻是褪了色，迎著風(fēng)不停的擺動(dòng)。

    齊惠轉(zhuǎn)身，往二房的屋子后走去，來到雞籠旁邊，往里一瞧，沒有雞蛋，她在籬笆下捉起一只雞，伸指摸了摸，空的，今日沒有蛋。

    依此下去，五只雞摸了個(gè)透，只有最后這一只有蛋，很快就要下了。于是把雞關(guān)入竹籠中，接著走回屋里去。

    沒多久，齊惠算著時(shí)間出來，來到雞籠里一看，只見那只雞正在下蛋，等了一許，蛋滾落在茅草堆里，把雞放走，她伸手就撿了起來，guntang的雞蛋入了手，心里躍耀了。

    來到廚房里尋了半晌，沒有半點(diǎn)油水，心里有些失落，二弟媳每次都喜歡用油來煎荷包蛋，傳得滿院子香氣，如今她弄到了雞蛋也沒有油來煎，心里覺得清苦。

    只好清水煮蛋了。

    雞蛋熟了，齊惠進(jìn)了屋。

    大兒方天和小囡方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而三房的兩孩子卻在門口的地上玩。

    齊惠把雞蛋納入袖口里，喊方天帶著弟妹們出屋玩去。

    方天知道娘藏了雞蛋，他抿了抿嘴，聽話的帶著大大小小往外走。

    小孩子們出了屋，屋里清靜了。齊惠從袖口把雞蛋拿出來坐在床沿。

    方力暗淡無光的眼睛看向齊惠，臉色有些蒼白，小身板沒有什么力氣，只一個(gè)勁的看著齊惠手中的雞蛋，露出渴望。

    齊惠含笑，把雞蛋剝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喂給方力吃。小孩子吃得狼吞虎咽，齊惠看著心痛，眼眶不知不覺有了淚水。

    方家人都是無情的，齊惠鐵了心要把丈夫的心抓住，要丈夫向著自己，這樣她才能借機(jī)與方家人分家，再分得幾兩銀子。

    只要能分到銀兩，她就把孩子送去鎮(zhèn)上冶病。

    晚上方亮與方平踩著月光回來。進(jìn)了屋，在灶上尋到一碗豆飯，兩人就著水吃了下去。

    累了一天，身上全是汗水，兩個(gè)大男人也不計(jì)較，在回來的路上有河水，他們在那兒胡亂的洗了一把。

    這會兒家里人都躺下了，兩人也各自回了房。

    齊惠沒有睡覺，就等著方亮回來。方亮下了工連夜趕了二三十里路才來回，身子疲憊不堪。進(jìn)了屋就往床上躺下。

    剛躺下去，自家媳婦柔軟的身子就貼了過來，而方力卻睡在了里邊。

    方亮回身一把把自家媳婦抱住。

    齊惠有心思，這段時(shí)間因?yàn)楹⒆拥氖吕渎淞苏煞?，今天就尋了機(jī)會。方亮憋了好一段時(shí)間了，今日即便再累，遇上媳婦兒主動(dòng)投懷送抱，也來了情緒，一個(gè)翻身把媳婦兒壓在身下，沒有任何前戲，匆匆忙忙就把齊惠給辦了。

    男人身子爽了就好說話，齊惠偎在方亮的臂彎里，把今日早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大亮，我有些害怕。”

    方亮正輕松，還回味著剛才的感覺，聽到齊惠這么一說，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了?！?/br>
    齊惠就等他這一句話，“大亮，爹和娘很有可能要把我們分出去了。”

    聽到這話，方亮不淡定了，剛才心里還泛著甜味的一下子沉入了谷底，“這是誰說的，爹娘怎么會把我們分出去？”

    ☆、第42章 一點(diǎn)小趣

    齊惠就知道他有這個(gè)反應(yīng)，又挨緊了他幾分，似乎她也很害怕。

    “大亮，你想啊，當(dāng)初大河受傷在床時(shí)，爹娘就想把二房分出去，怕連累了讀書郎，現(xiàn)在我們的力兒成了這個(gè)模樣，比當(dāng)初大河還要嚴(yán)重，如今娘抓住那銀子又不愿意給，恐怕就是打的分家的主意?！?/br>
    齊惠把事情一分析，方亮越想越覺得媳婦兒說的對。

    齊惠伏在男人胸口忽然又哭了起來，“大亮，咱們的力兒怎么辦，爹娘要把咱們分出去，到時(shí)一文銀錢也不給，我們大房該怎么過？”

    方亮被媳婦兒的眼淚給哭懵了，如果爹娘真把他給分了出去，還真的會一分也不給的，他們肯定做得到，可是爹娘怎么狠心把他分出去？

    齊惠見男人半天沒說話，抹了一把眼淚，從他懷里抬起頭來說道：“讀書郎的光咱們是沾不到了，但明年秋試，讀書郎能不能考上舉人還兩說，如今爹娘要把咱們分出去又不給銀子，那心思定然偏向四房去了的，所以大亮，我們該怎么辦??？”

    方亮雖然粗糙了一點(diǎn)，但腦子并不笨，家里有銀兩的事他是信他媳婦兒的，齊惠一向不說假，他堅(jiān)信不疑。

    這會兒聽媳婦兒說要分家的事，又看著她為此擔(dān)驚受怕，方亮的心開始偏向了齊惠，開始跟齊惠一起想著若是分了家，他們該怎么爭取才會對自家最有利。

    方亮沉思了良久，似下了決心似的說道：“若是爹娘真把我分出去，那我們也像二房那樣要一畝旱地，一畝良田，半畝水稻，為兒他娘，你看怎么樣？”

    齊惠猛的轉(zhuǎn)過身去，方亮不知她怎么忽然就生氣了，于是從她身后抱住媳婦兒，好聲哄道：“力兒他娘有什么想法盡管說，我或有想不到的地方。”

    齊惠得了丈夫這一句話，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你這個(gè)愚的，田地本來就是分給我們的，還有銀子呢？力兒靠這些銀子才能冶好病，難道你看著力兒這樣躺一輩子？”

    就這樣不管不顧，能不能躺一輩子都兩說，說到銀子，方亮的眼神兒也亮了，家里有五十兩，這次給了他三兩，還有四十七兩，分到他們門下，少說也有十來兩了，十來兩冶好孩子的病，剩下的還能管他們好幾年的疙瘩湯去，再說有了這些地，他還會有產(chǎn)量的，就算要繳稅他似乎也能負(fù)擔(dān)得起，將來他再去鎮(zhèn)上做點(diǎn)小工賺點(diǎn)現(xiàn)錢，這日子定然比現(xiàn)在過得好。

    齊惠眼瞧著丈夫的心思被她點(diǎn)明白了，于是也不急著催促他，由他一個(gè)人靜靜地想。

    方亮想了大半夜興奮到睡不著覺，他從不曾想過要從家里分出去，他一直以為以后兄弟幾人就這樣的過下去的。

    所以他從沒有為自己一家?guī)卓诖蛩氵^，如今忽然明悟，覺得分了家對自己反而更有利，于是想了許多，包括分家以后他要做什么，怎么賺錢，怎么護(hù)著妻兒，想想就有了沖勁，哪像現(xiàn)在做什么都是爹安排著去，就像完成任務(wù)似的。

    兩夫妻又說了一番悄悄話，才真正的歇下了。

    第二日方亮起床后就奔正屋里去，他昨夜想明白了，爹娘要把他分出去是好事，既然不能留在這個(gè)家里，自家媳婦就沒有必要下地的道理，何況家里還有一個(gè)孩子得人照顧。

    于是方亮再次向方二福說齊惠不下地的事。

    方二福聽得臉色鐵青，生了要把大房分出去的心思，對大兒向著媳婦的臉色越加的反感，真恨當(dāng)初就別把這孩子生下來，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向著外人也不聽他的了。

    聽到方二福同意，方亮才跟方平出了門。

    晌午過去，齊惠眼瞅著二房的人出了門，又走向后屋，依法炮制，又撿了一個(gè)雞蛋煮給方力吃。

    在齊惠眼中，方力吃了兩個(gè)雞蛋，似乎精神氣兒都足了，看她時(shí)，眼底有了亮色。

    蘇小月站在工地上瞧了一會兒，心里有點(diǎn)疑惑，于是告訴方河決定回方家院子一趟。她很快進(jìn)了門，來到屋前站了一會兒，又往屋后走去，就見有只雞還伏在籠子里不起來，雞籠的門卻是半開著的。

    她來到近前，母雞從草堆里起來，咯咯咯的叫，一副我下了雞蛋來邀功的感覺，一般只有剛下蛋的雞子才會這樣，然而往草堆里一看，里面什么也沒有。

    蘇小月懷著疑惑來到院子，她往東屋瞧了一眼，就聽到大房屋里齊惠的聲音傳來，“好吃嗎？力兒吃了快快好起來?！?/br>
    有小孩子軟糯的聲音回答：“好吃，力兒要好起來。”

    蘇小月疾步往大房門口走，門是關(guān)著的，方天和其他的孩子估計(jì)都出去玩了。

    她敲了敲門，屋里的說話聲立即停住，過了好半晌，齊惠才來開門。

    蘇小月聞到了屋里雞蛋的香味，現(xiàn)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要進(jìn)去，定能看到剛剝落的雞蛋殼，然而齊惠卻站在門口擋住了去路，她心里想什么蘇小月不用猜也知道。

    “大嫂，我這兩日總覺得少了雞蛋，沒想到是被嫂子給撿了去?！碧K小月直接把話挑明。

    齊惠沒想到蘇小月說話是一點(diǎn)余地都不留給她，而今家里這雞蛋的香味想掩藏都掩不住，齊惠的臉紅了大半，卻要抵賴，“二弟妹哪只眼睛看我撿了雞蛋，力兒臥病在床，我去鄰居家里借了個(gè)雞蛋煮給他吃有何不妥，你家里有雞下蛋就了不起?！?/br>
    吃了就算了，沒想還狡辯，顯然是沒有半點(diǎn)悔改之意的了。蘇小月問道：“不知大嫂借的是哪家的雞蛋，我去問問就知道了?！?/br>
    這下把齊惠給難住了，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么，嫂子不會把誰借雞蛋給你的人也給忘記了吧？”

    在蘇小月凌厲的目光下，齊惠慌了神，一時(shí)間又急又氣又不好反駁。

    蘇小月見她還不認(rèn)錯(cuò)，說道：“力兒受傷，我也覺得這小侄兒可憐，年紀(jì)輕輕就要受這么多苦，可是大嫂是大人，要吃雞蛋你可以買，或者你可以借，但不問自取就是偷，大嫂難道連這點(diǎn)世理也不懂么？”

    被蘇小月說得惱羞成怒，齊惠往地上唾了一口，“不就養(yǎng)了幾只雞，什么玩意兒，侄兒子傷勢這么重，吃你個(gè)雞蛋都舍不得，有你這么狼心狗肺的嬸子嗎？”

    “嫂子這話就重了，我若是狼心狗肺，當(dāng)初就會叫方河不要救力兒，任憑他被狼叼走?！碧K小月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齊惠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嫂，力兒受傷，做嬸子的也同情，但一碼歸一碼，昨日我那雞子本該下蛋的沒有下蛋，再加上今日的，一共兩個(gè)，至于以前的，我略算了一下，大概也有二三個(gè)了吧，我就不算你的了，這兩個(gè)雞蛋二文錢，你吃了雞蛋就給錢吧?！?/br>
    聽到錢，齊惠頭都快氣炸了，兩個(gè)雞蛋就要走兩文錢，不就是在搶她的錢么？

    蘇小月看著齊惠氣得發(fā)抖，沒好氣的問：“怎么，大嫂覺得我要貴了么，你上鎮(zhèn)上問問，現(xiàn)在雞蛋就是這個(gè)價(jià)。你吃雞蛋的時(shí)候就應(yīng)該想到了，我蘇小月從來不吃虧的，還有記得下次不要再去撿雞蛋了，我可能會加價(jià)的?！?/br>
    齊惠看著蘇小月一副不給錢就不走的模樣，氣得只差吐血，兩個(gè)雞蛋兩文錢，早知道這么貴就不吃了。

    轉(zhuǎn)身進(jìn)屋取了兩文錢，交到蘇小月手中。

    蘇小月看著手里的兩文錢，內(nèi)心一嘆，齊氏何必要做成這樣子，在外面又裝得像朵白蓮花，恐怕連方亮也認(rèn)為自家媳婦是個(gè)地道的，從不說謊話的吧，說起來齊惠也是有手段的，把丈夫的心抓得緊緊的，在方家這個(gè)橫蠻的家庭里，她不下地，方二福就拿她沒辦法，還真是厲害。

    齊惠見蘇小月走了，往門坎上踢了一腳，“呸”的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屋關(guān)門。

    晚上一家三口吃完晚飯，洗完澡乘涼的時(shí)候，蘇小月把白日與齊惠的口角說了一下，方河側(cè)頭看著一旁氣得臉腮鼓鼓的小媳婦就覺得好笑，走南闖北十幾年，從沒想過自己會呆在村里，娶一房媳婦兒，再家長里短的過著小日子，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很溫馨，特別是身邊還有一個(gè)這樣可愛的小媳婦。

    于是把蘇小月?lián)频阶约和壬献?，眼見著小家伙一臉的渴望，只好不情不愿的把孩子也抱入懷中?/br>
    強(qiáng)勁的雙臂纏住娘倆，只覺得兩個(gè)身子都柔軟的讓人心動(dòng)，忍不住纏緊了些，卻遭來小媳婦的一個(gè)大白眼，越發(fā)的讓方河覺得好笑，垂首在小媳婦的臉上啄了一口，小家伙也眨巴眨巴的看著他，一副我也要的樣子。

    方河偏不給，在小家伙的眼神下，又在蘇小月的俏臉上啄了一口，兩父子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對視了好半晌，最后方為從蘇小月懷中掙脫出來，摟著蘇小月的脖子，在她的另一邊臉頰上也吮了一口，留下一個(gè)口水漬。

    蘇小月簡直好無奈，被一大一小兩人玩鬧。

    方為眼見方河要向他剛才吮過的地方下口，不高興了，指著一邊說：“這邊是你的，這邊是我的?！?/br>
    蘇小月簡直是一頭黑線，再不出來打斷兩人，恐怕這場鬧劇越演越烈。

    “大河你還是孩子?！碧K小月沒好氣的說，小的太可愛，蘇小月舍不得說，大的沒羞沒臊的她受不了。

    方河“嗯”了一聲，權(quán)當(dāng)默認(rèn)，依舊與小家伙鬧著吻她臉。

    一邊一個(gè)，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