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從妻離子散,對未來一片迷茫,到安居樂業(yè),重回故里,前后兩種改變,他們總能不感激方河。 便是買個農(nóng)仆都能想到這么多,蘇小月喟嘆,她跟方河都沒有他小叔這心計。 三人來到牙市,那牙商看到霍林吉,面露恭敬之色,談妥了價錢,霍林吉看向方河,方河和蘇小月傻了眼。 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買個良田又回到穿越當(dāng)初,再買下這農(nóng)仆,他們家只能賣稻谷,再回到當(dāng)初吃豆飯的時候。 霍林吉拍了拍方河的肩膀,只道:“你啊,就是個死腦筋,不接受你父親的財產(chǎn),這次小叔借你的,你們賣了這批醬還我?!?/br> 這批醬按以往的量來算,能賣到二萬五千多兩銀子,買這些農(nóng)仆不在話下。 霍林吉把錢私下里給了方河,由方河當(dāng)著眾多農(nóng)仆的面把錢交給了牙商,果然那些農(nóng)仆原本灰暗的眼里露出晶亮的光,個個都露出感激之色。 這么一來,兩人再回到莫家村的時候,身后跟著老老少少幾百號人。 那莫家族長看到這些熟面孔,不用方河說也猜到了一二,好在方河對莫家村里的村民好,先把這邊的田地挨家挨戶租出去,至少村里的人都有田地。剩下的人家要怎么種都是東家的事,他們也管不著。 現(xiàn)下租戶也不用找了,先前莫明裕給農(nóng)仆們建的土坯房子都空置在那兒,敞筒型的,像關(guān)在豬欄里似的,看得方河有些生氣。 從縣里來的時候,霍林吉給方河塞了銀子,讓他好好安置,這些錢都在醬汁銀子里扣。 在方河的招呼下,幾百號人一擁而上,蘇小月隨即畫了圖紙,與方河和方平討論了一下,決定建一長串獨戶房子,只是戶戶挨的緊,節(jié)省用地,這樣大家伙一家人一家人的住著,倒也像個溫馨的小家庭了。 建房子他們超級熱情,吃食由蘇小月請了幾名莫家村的村婦給大家伙做了疙瘩湯。細(xì)問下比以前莫明裕的伙食好了不少,聽說以前經(jīng)常吃不飽,多半還吃豆飯。 如今跟著方河,蘇小月本來就是個現(xiàn)代人,也沒有要奴御別人的思想,權(quán)當(dāng)他們給她打工來算。方河卻是個心善的,看著這些人吃苦,自己也做不出來這種事。 于是兩人夜里在一起商量,決定按每年稻谷的收入來確定給每戶一年多少稻谷、麥粉、豆子,再怎么說,實在不是豐收年的時候,一天一碗疙瘩湯必須得有,豆飯只能是附加,稻谷按收成計。 蘇小月還決定在這幾百號人里選幾名小掌事,專門登記這些人的出工情況,生病可以請假,但會影響年底分谷米,麥粉和豆子不計算在內(nèi)。 就是基本需求必須有,多給的谷米他們可以跟東家折現(xiàn)成錢,也可以自己拿給家里人吃,這些人每年幾套衣裳,還有看病的錢全部由方河包了。 蘇小月原本想建議方河除了他們的奴籍,就像莫家村里人一樣做租戶,但方河卻說小叔特別交代了,就怕他們倆一時心軟把這些人除了奴籍。 他小叔交代:“若想自個兒輕松,以絕后患,就不能太過婦人之仁了?!?/br> 蘇小月聽了,覺得他小叔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然無法反駁,這里畢竟是古代,不能按著上世的思想,再說別輕看這個時代的人,干起壞事來那手段讓人嘆為觀止,就像莫明裕的長子,有幾次聽到方河說的,這些大世家,哪家手上沒有幾十條冤死的人命,便是娶回來的小妾,沒有什么靠山的,在后宅里死了就死了,連外面的人知都不知道。 這個時代背景下,蘇小月也只能隨大流,盡量讓這些人過得再好些吧。 方河和蘇小月就這樣在莫家村住了兩個來月,終于把那一排屋子建好,得了新房子,這些農(nóng)仆已經(jīng)對方河完全臣服,再沒有半點旁的心思,方河知道蘇小月的思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跟這個時代不同,也知道她不同的身世,于是乘著小媳婦進村里忙活去了,他跟方平來到這邊給眾農(nóng)仆開了會,又點了幾名做小管事,最后指明有什么事必須聽令于方平。 又有他小叔再三交代的,對這些人言詞敲打了一番,恩威并施,終于把這田地的事給安置下來。 方平一下子做了總管事,忽然有些不適應(yīng),等剩下他和方河單獨在一起時,才把心中的不安說了出來。 方河笑道:“三弟就不必自嫌了,咱們方家?guī)仔值芫蛻?yīng)該團結(jié)起來,三弟管著這邊,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講就是,待這邊的事安排妥當(dāng),大哥那邊會慢慢接手我小叔的船隊,到時咱們?nèi)值荦R心協(xié)力干一番事出來。” 說得方平滿腔熱血,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的,吃上白米飯已是不易,以前大家在方家院子里為了一點吃食爭來吵去,大家都錯了,往事整整便不說了,如今兄弟齊心,一起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這么兩個月耽誤下來,再回到方家村,這邊元南花居然干得有條有理,也虧得她那些年一個人守在鎮(zhèn)上幫人家洗衣,后來撿回方平,兩人又幫大富人家殺雞,雖沒有讀過什么書,卻是被生活所迫,待人接物都硬逼著學(xué)了進去。 他們?nèi)ツ掖搴?,村里陸續(xù)有村人采了松蘑過來賣,元南花買下了,不會計數(shù)算數(shù)的事,就由方金滿幫著來做,方忠也在一旁協(xié)助,兩位小將幫著,倒也是做得條理分明,錢計在賬上,方河這邊把銀錢給村里人送去。 錢土梅和花秋菊帶著一家婦人幫著把松蘑都曬干了,元南花收拾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只等蘇小月來做醬。 回到村里頭第二日,蘇小月做松蘑醬了。 又在村里頭呆了二十幾日,處理好松蘑,兩人才跟方平夫妻打了招呼,回鎮(zhèn)上去了。 再過兩個月要過年,鎮(zhèn)上明顯看出不少商鋪開始大量進貨,特別是年貨,那便是早早就準(zhǔn)備起來。 家里醬汁成熟,送上船,一千八百個醬缸,中途做松蘑醬留下了八口,這八口再曬一個月就可給平庭邊那邊送些去。 然而醬船在一個半月后又回了程。 霍林吉那日匆匆派人來叫方河去,蘇小月不放心也跟著去了。 來到種子鋪,霍林吉一臉陰沉的把兩人迎進小院。 “醬汁出了問題,船運走到一半,船上的廚師聽說船上堆放了方家醬汁,偷偷地叫人弄走了一些,炒菜里放醬汁給船上的苦力工們吃,再收一點銀兩,沒想吃了那醬汁后的苦力工全部中毒死亡?!?/br> 蘇小月駭?shù)猛笠坏?,險些從凳子上掉下來,一旁的方河忙扶住她,一時間屋里靜得落針可聞。 蘇小月呆愣的目光盯著方河,說道:“大河,我說那日泉水有問題,鐵定是有問題的,那火光,那火光一定是有人上山頭了?!?/br> 方河到現(xiàn)在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當(dāng)初把這事告訴過霍林吉,便是心智如妖的霍林吉也沒把小侄媳看到的火點放在心上。 “好在半路發(fā)現(xiàn),因為你們這批醬汁專門送去四國的貴族們吃的,一但他們吃出問題,恐怕整個霍家和祈家都會受到牽連?!被袅旨哪樕蛛y看。 畢竟只是商人,再能只手遮天,也不能把毒死一片貴族的罪行一筆帶過。 “好陰險的毒計?!被袅旨淙坏溃谖葜絮饬藥撞?,“可惜沒能抓住他的把柄,如今也只能算是咱們的猜測,但這次醬汁有問題的事不能聲張,從永豐縣運去各國,要好幾個月之后才能上桌,莫明裕再有能耐,也只是長陵郡,在沒有莫家船隊相助下,手伸不了這么長,到時我再將計就計。容我再好好想想,倒有幾個月的時間布置?!?/br> 蘇小月和方河兩人已經(jīng)沒有了主意,這事情實在扯得太大,怎么也沒有想到莫明裕會來這么一招,千算萬算,千防萬防也對付不了人家,果然不愧是永豐縣的地頭蛇。 醬汁被秘密召回,蘇小月算了算日子,叫工人把醬汁按日期分開來,好在蘇小月心細(xì),學(xué)了上世她爺爺?shù)牧?xí)慣,每個新做成醬頭的醬缸,會在缸外標(biāo)上日期,按著那日期算,在那日期之前的醬汁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八缸松蘑醬,當(dāng)時方河圖方便,拿的是靠進山里邊的幾缸,靠著圍墻那邊的都是后來新做的,所以那八醬反而是好的。 為了安全起見,蘇小月叫方河弄了幾條小狗,在那日期前與后分別抽驗了好幾缸醬,終于證實那夜看到的火點果然是莫明裕派來的人。 那日旻兒生病,方河不能在山頭守著,他們就逮住了這個空檔。 毒醬被分離開來,損失了大半,兩人決定把醬汁給處置了,沒想霍林吉卻把醬缸全部收集了過去,種子鋪那邊沒有什么多余的地兒,霍林吉便正式住進了方河家中,他的小院子成了這些毒醬汁的安置之所。 蘇小月弄不明白霍林吉準(zhǔn)備拿這些醬汁做什么,卻見他私下里請人打了醬缸,那醬缸的模樣跟莫府的一模一樣,連那莫家的標(biāo)徽都用上了。 蘇小月釀醬的醬缸是按前世的記憶中打造的,所以這個世上不會有人的與她重復(fù),但這莫家的醬缸卻很普通,唯有上面的莫家標(biāo)徽卻是精致的,一般很難仿造,可是霍林吉是什么人,這點小事自然為難不住他。 方河和蘇小月隱約猜到他一點計劃,只是大家都沒有說出口,莫明裕這次使了這一個連環(huán)計,差點把霍家方家祈家,三家一鍋給端了,真的好險。 由此也給了方河和蘇小月一個大警示,做生意看著簡單,手里握了技術(shù)活兒,到這門道卻是如此復(fù)雜。特別是同行相忌,下絆子的時候,那小人的心思不是正人君子防得住的。 蘇小月與方河夜深人靜的時候便分析了一下,以后他家小叔走了,將來得靠兩人了,萬事都要小心,不管多么牢靠的事也要長一份心眼,以后出醬必須弄一些小貓小狗過來做測試,萬不能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同時蘇小月終于贊同了霍林吉的想法,這個時代買仆人,拿著對方的身契卻是最好的制約,在其他法律不能齊全的時候,這個方法是最簡單最直接粗暴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6章 . 沒有問題的醬汁又重新運送了出去,收回了一部分銀兩。 才幾天要過年,卻出了這樣的事,一家人都不是很開心。 霍林吉今年是要來鎮(zhèn)上過年的,年前蘇小月和袁氏商量著多辦了不少年貨。 大年夜的飯菜由蘇小月親自cao刀,做了滿桌子的飯菜,霍林吉好一陣夸贊,初幾都不愿意回縣里,這邊也沒有什么人要走動的,左右無事,在家里跟蘇阿吉和方河喝喝茶,聊聊天,似乎一日便等著那三餐。 初二那日方河和蘇小月回了一趟村里。初八那日,方亮和方平兩家人都上鎮(zhèn)上來了,正逢著開年第一次集市。 三兄弟跟霍林吉在大堂屋里商量新一年的計劃。 方亮還是去船上幫著打理,霍林吉這次是直接把話挑明了,將來這支船隊必然是交方亮管理的,他要交給方河,方河在家重點是釀醬汁。 方平負(fù)責(zé)管理從莫明裕手中得來的田地。 就這樣悠閑的過了正月,大家伙又開始忙碌。 方亮去船隊了,方平第一次打理這么多良田沒有把握,蘇阿吉與方河基本就在方家村和莫家村行走。 蘇小月和袁氏便守著院子帶著兩孩子,外加他嘴刁的小叔。不過白日里他都去縣城里守著鋪子。 開春了,又到種子暢銷的季節(jié),霍林吉每日縣里鎮(zhèn)上的跑,于是調(diào)來一輛精致的馬車,聽說他以前但凡出門,必是馬車伺候,從來沒有在永豐縣坐牛車的這樣過日子。 忙到三月下稻谷后,方河終于停歇下來,卻從村里帶來一個消息。 夜里,蘇小月乘著孩子睡著了,與方河聊了一下今年的打算,蘇小月想在方家村圈地建醬坊,那兩口泉味道是最好的,她想家里要做船運,必須多開醬坊。 可是方家村村民的生活越過越舒心,圈地談何容易,如非拿良田來換。 兩人聊著醬坊的事,后又談到村里的事,村里姓許的那家外來戶聽說一夜之間消失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許家自上次爭了方萬家的東邊山頭地后,村里人對這一家就沒有什么好印象。如今方萬一家忽然失蹤,才幾個月過后,許氏一家也忽然失蹤,這事透著蹊蹺。 蘇小月想了想問道:“方鴻運你可曾看到過?” 方河搖頭,“聽村里人說方鴻運在鎮(zhèn)上的開的醬汁鋪子前幾日關(guān)門了,老板娘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方鴻運更是許久不曾見著人了?!?/br> 蘇小月驚愕的與方河對視了一眼,方河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以后你少出門,我在外行走,身上有功夫,真遇上事我隨時都能脫身,你跟爹娘和孩子就呆在院子里,我跟爹不在的時候,小叔會過來照看,你也不必?fù)?dān)心。這鎮(zhèn)上和縣里的人不比咱們莊戶人家樸質(zhì),萬事都得注意?!?/br> 方河這么說著,蘇小月點了點頭,才搬來鎮(zhèn)上,莫明裕又在旁邊虎視眈眈。 月底方河要拉四缸松蘑醬送到渡口去,這四缸松蘑醬是打算送去平庭關(guān)的,過年那會兒開醬,幾家都得了一些,霍林吉直接在蘇小月家里吃飯,差不多每日飯菜中都能嘗,贊不絕口,若不是年前醬汁出了問題,開年就會把這四缸送出去的。 蘇小月想了想問方河,“要不要寫封信過去。” 往日都是他小叔在送信,這邊的情況全是他小叔在交待,方河是從來沒有寫過信給祈家的,關(guān)于寫信,蘇小月還有一點私心。 被小媳婦一說,方河動了心,可是家里兩人都不會寫字,要寫信得交待街上賣字為生的讀書郎。 于是兩人上街尋了讀書郎,由方河口述,蘇小月在一邊補充,寫給祈家的第一封信終于出來了。 那讀書郎寫完,準(zhǔn)備要收信的時候,蘇小月拉了拉方河的衣袖,說道:“我想吃桃花酥?!?/br> 小媳婦這么說了,方河立即起身,轉(zhuǎn)彎處正好有一家,估計是她剛才經(jīng)過的時候就口饞了吧。 蘇小月見方河走了,她從讀書郎那里拿了一張信紙,對方錯愕的看著她。 她沒有理會,直接拿起他的毛筆,在信紙上寫下四大名著:《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 用的是簡體字,如果霍林吉的母親真的是穿越者,必然能看懂她的意思。 從來沒有寫過毛筆字,蘇小月拿筆的姿式不對,那讀書郎剛開始見她執(zhí)筆很是錯愕,看她執(zhí)筆的手勢又搖了搖頭,可她落下筆墨后又忍不住側(cè)身仔細(xì)看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她寫下的內(nèi)容,又自覺好笑,這婦人原本就不識字,恐怕想給家里人留下點筆墨,所以寫了錯別字,他也不點破,由得蘇小月把自己寫的那頁信紙塞進信封中。 信已經(jīng)裝好,方河過來了,手里有紙包的小食,熱乎乎的送到蘇小月手中。蘇小月起身與方河往回走。 路上,蘇小月問道:“這次送醬回平庭關(guān),是直接送去軍營嗎?送去軍營的話恐怕落不到多少入嘴中?!?/br> 方河想了想覺得小媳婦想的周到,他不是還有一個姨婆在陵州么,于是給了方河建議,把醬送去他姨婆那兒。 本來就有這個打算,他小叔對他們這么好,有好吃的,怎么能少了姨婆那一份,方河于是欣然的答應(yīng)了。 月底正好有一艘船經(jīng)過平庭關(guān),方亮在這艘船上。方河把松蘑醬送到船上,又把信交到方亮手中,交代了幾句,這次船會開到陵州的渡口,那兒正好也是四方商人行船的一個大落腳點。 霍林吉也從堤上下來了,聽到方河還要送信去平庭關(guān),欣慰的拍了拍方河的肩膀,叔侄倆一切盡在不言中。 方河陪霍林吉在縣里酒樓用了晌午飯,霍林吉還得晚上才能回鎮(zhèn)上,方河便先回來了。 牛車剛出了縣城轉(zhuǎn)向官道,迎面?zhèn)}促的跑來一波人,跑在前面的那人衣著襤褸,面容憔悴,身子骨瘦弱,神色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