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說不送，就真不送，被留在屋內(nèi)的唐宓和李知行就眼巴巴看著房門關(guān)上了。

    唐宓還在仔細回味剛剛聽到的每一個字，一時間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狀態(tài)，直到李知行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

    唐宓定定地看著李知行：“我終于知道明朗的日子多難過了……”

    她想，自己忽然有那么一點理解自己的前舅媽了。唐明朗的表哥表姐都是這么超過常識認知的人物，難怪前舅媽對明朗各種高要求，希望自己兒子達到和表姐表哥一樣的檔次。

    李知行啼笑皆非：“怎么忽然說這個?！?/br>
    “你們家的人……都好厲害。”她感喟道，“你jiejie的話，對我?guī)椭娴暮艽??！?/br>
    “你明白過來就好，我姐都這么說了，你找個實習工作毫無問題?！崩钪姓f， 以后就放輕松，不要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真的，對自己有信心一點?！?/br>
    唐宓對此沒什么太大的信心，自信心要靠著一次次成功累加起來。而她最大的優(yōu)點，無非擅長考試，從小到大，她見過的能人太多了，遠的不說，就現(xiàn)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知行，在絕大多數(shù)方面可以擊得她毫無信心。

    “那好，咱們走吧?！崩钪心闷鹱郎系氖謾C。

    “啊?回學校嗎?”

    “回學校干嗎?”李知行指出，“沒聽到我姐說嗎?外表很重要，我們?nèi)ド虉隹纯匆路＿@是必要的投資。

    唐宓無言以對。那瞬間她覺得挺挫敗，金融就是個看衣服吃飯的行業(yè)，和理科專業(yè)真是太不同了。當年陳卓航說的“窮人就不要學經(jīng)管“是很有道理的。她無法反對，和李知行去了附近的大商場。

    唐宓從未來過大型商場，偶爾需要購買衣服，都是直接網(wǎng)購挑選性價比比較高又不難看的衣服——此時進入商場，被那恐怖的價格嚇了一跳。倒也不是說一套合身份的衣服都買不到，畢竟當年舅舅給她的那筆錢她一直沒動過，再說她的各種獎學金也還算不少。

    李知行清楚她的擔心，拉過她的手腕直接進了一家商店：“我們又沒說一定要買，先看看，心里有數(shù)也好?！?/br>
    年輕的售貨員小姐看到一對極其養(yǎng)眼的年輕男女進屋，特別熱情，一口氣推薦了數(shù)套——李知行的眼光和唐宓不可同日而語，視專柜小姐如無物，自己用評估的目光觀察挑選，拿起件及膝的白色裙子遞給唐宓。

    “試試看。”

    唐宓沉默了一會兒，挫敗地拿起了衣服，進了衣帽間穿好，忐忑不安地走出來。

    她這輩子就沒穿過裙子，現(xiàn)在覺得肩膀手臂和小腿涼颼颼的，有風從裙子底下灌進來。貧窮如她，高中時代，從來都是幾身校服換來換去，大學后的慣常穿著，熱的時候的t恤和牛仔褲，冷的時候添個便宜的毛衣和大衣。她的衣服都是最基本最大眾的款，和丁霄霄那種沒好衣服就覺得丟臉的女生不一樣。

    李知行只看著她，沒說話。

    售貨員小姐也有點呆，十秒鐘后才浮出大大的笑容開了口：“這位小姐，您站到鏡子前看看?！?/br>
    唐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有點新鮮，但也沒看出和之前有什么區(qū)別。

    “我看把頭發(fā)放下來好些?！?/br>
    李知行說著就動了手，扯下了她的發(fā)帶，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發(fā)。

    “真是漂亮啊!”售貨員小姐打量著唐宓贊不絕口，又看李知行，“我就沒見過能把這裙子穿得這么漂亮的女生，小姐，多適合您啊?！?/br>
    化妝品和衣服是外在的輔助工具，可以把人的外表從五十分提升到七十分，六十分提升到八十分，但一個外在條件本來就達至九十分的人，輔助工具充其量也只能提升到一百。唐宓的情況正是最后一種， 一個人如果穿t恤牛仔褲都宛如自帶光環(huán)普照大地，那外在的衣物和化妝品對其外表的提升度確實有限。

    讓李知行如此震驚的，與其說是唐宓的外表提升度，倒不如說是她氣質(zhì)的改變。唐宓平時衣著簡單樸素，談不上任何“款式”夏天是襯衣t恤牛仔褲，冬天就是普通大衣牛仔褲。此時換了淑女風格的裙子，完全是另外一種情——那是很難見到的，小女孩身上才會出現(xiàn)的驕傲和靦腆。

    但凡女生因為穿著“自以為”不太合適的衣服，多會局促不安，害怕被取笑，但又渴望認可，唐宓看來也不例外。李知行見過她高興、憤怒、懊惱，后悔……各式各樣的表情，但這種羞怯的模樣，還是頭一次見。

    那臉頰微紅的表情，真是再看一百次都不嫌多，李知行滿意地想。無論多么堅強，但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啊。

    李知行走到她身邊，看著鏡子里窈窕修長的身影。她平時留著簡單的馬尾，扯下了發(fā)帶之后，一頭柔軟黑亮的頭發(fā)頓時垂至半腰，寬邊的黑色腰帶束了腰，窈窕體態(tài)頓時勾勒出來。她本來穿著運動鞋，換衣服時為了不弄臟衣服，干脆脫了鞋，光著白生生的腳站在鏡子前方。

    唐宓手指輕輕撥弄了下裙子上的飄帶，她是覺得衣服不對頭，但售貨員的吹捧如此之高，她一時間也失去了標準，只得尷尬地站在原地，手指小心地擺弄著裙邊的絲帶，用期盼的眼神詢問李知行。

    李知行輕描淡寫：“一般般吧。”

    售貨員匪夷所思，覺得這說法簡直太不科學了。

    “衣服質(zhì)量比較一般，也不是完全適合你?！崩钪须S手拿過另外一套衣服，“再試試這套?！?/br>
    唐宓緊張地提著裙擺，有點眩暈地“啊”了一聲。

    李知行一本正經(jīng)：“不多試幾套怎么知道合適呢?暑假實習兩個月，你難道就穿一套衣服?”

    “好吧……”

    于是，整個下午她和李知行都在商場中度過——兩人逛了幾十家店，試了三四十套各色服飾，她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李知行卻興趣盎然，依然宛如有著超強續(xù)航能力的電池，半點倦色都沒有，還時不時地給出真知灼見——這件衣服細節(jié)不好，那件質(zhì)地太差，哦，掛在模特身上的那件?不行，超出預算。

    唐宓聽著李知行的意見，覺得這事兒出了點差錯，怎么李知行一個男生，對女生衣服的興趣比她還大。

    實則李知行絕不喜歡逛商場，他認為逛街是世界上最浪費時間的無聊事之一，但是身邊是唐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恨不得直接逛到商場關(guān)門，看著她把所有能試的衣服都試一遍。

    最后唐宓還是咬咬牙，以自己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買了兩套連衣裙和一雙小牛皮鞋，那兩套衣服的折扣力度挺大，而且據(jù)李知行說，品牌大，質(zhì)量不錯，款式莊重，時效性長，可以穿個好幾年都不用換的。

    付錢的時候她悲痛地想，這也算是必要投資吧。

    經(jīng)過李君子的指點，她對自己到底是有了底氣。已經(jīng)遭遇兩次失敗，接下來的面試不容有失。

    她做了大量準備，最終以勢如破竹的勇氣迎接了接下來的面試，成果喜人，她投出的三份簡歷紛紛得到了回應，在歷經(jīng)數(shù)個電話面試之后，統(tǒng)統(tǒng)拿到了最終面試資格。最重要的，她居然拿到了國家投資銀行的面試資格。

    經(jīng)管學院的學生將這些大的金融類公司分為了幾類，而國投絕對是金字塔最頂尖的那種單位，進入難度極其大。從往年的數(shù)據(jù)來看，幾乎只招世界名校研究生級別的實習生，京大的本科生算什么?人家都看不上。

    可能性的確不算高，但唐宓沒有氣餒，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的。自己可以從偏僻的唐家村走到今天，沒有勇氣怎么可以?

    國投的最終面試時間安排在五月中旬，在金融中心的國投大樓會議室里舉行。

    獲得國投這一批最終面試資格的有十名學生，競爭三個名額。十名年輕人被安排到房間里等待，男女各半。終面的時候，所有的面試者都非常有競爭力，半點松懈不得。

    唐宓私靜氣地等候了一個小時，終于輪到了自己。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具有決定性意義的面試，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她深呼吸走進會議室，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今天換上了新買的連衣裙和中跟小皮鞋，按照李知行的建議作了打扮——她對自己的新形象不算適應，但李知行當時認真地說“非常美，應該是真的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