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潘辰看著他:“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嗎?” 傅寧知道祁墨州有病,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傅寧幾乎寸步不離祁墨州的,祁墨州犯病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旁的人不知道,但肯定瞞不過傅寧。 只見傅寧鄭重的點了點頭:“臣知道。先前沒說是怕嚇著娘娘,現(xiàn)在娘娘既然知道了,那我就沒什么好隱瞞了,皇上犯病的時候,生人勿進,暴躁易怒,臣也是有此擔憂,才會這樣著急想要把皇上找回來?!?/br> 看來大家都見識過祁墨州犯病時的恐怖,傅寧又接著說道: “臣倒是有法子帶娘娘出宮去,但娘娘真的要去嗎?交給臣去找也是一樣……” 潘辰堅持:“我還是去吧。我見過很多回他犯病,比你們都了解一些,我知道怎么讓他回來。后天就是壽誕日了,不能出什么岔子啊?!?/br> 傅寧也明白事情重要性,便對潘辰點了點頭,趁著夜色,將潘辰給帶出了宮,因為事情太急,不能坐馬車,但潘辰不會騎馬,傅寧只能讓一個女暗衛(wèi)帶著潘辰,一路策馬狂奔到了白馬寺,趁著夜色往后山去了。 其實在往山上走的時候,傅寧和潘辰心里都是沒底的,只不過傅寧的人在城內暗自搜尋了好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祁墨州的蹤跡,比起他們漫無目的瞎找,這樣有方向的搜尋也是可以嘗試的。 潘辰原本都打算睡覺了,身上就是很單薄的衣裳,外罩了一件絨布斗篷,先前騎馬的時候感覺到冷,不過跟著爬了這么久的山之后,涼意就沒有了,背上都有些薄汗出來,被山間的風一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傅寧也看出潘辰有些吃力,但事情發(fā)生了,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顧不得許多。 好不容易爬上了后山,黑壓壓的一片林子中,偶爾傳出鳥獸叫喚,禽鳥給過林間,月光下一切都是白慘慘的。 潘辰仔細辨別了一下方向,又往天上看了看星星,稍微確定了一下方向,便帶頭往之前祁墨州帶她來過的那片崖壁走去。 潘辰忽的停下了腳步,對跟在她身后的傅寧等抬起了胳膊,讓他們不要再往前走了,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因為就在那崖壁之外,一個孤孑一身,坐在崖壁旁那棵歪脖樹上眺望遠方的人,不是他們的皇帝陛下,又會是誰呢? 傅寧看見了祁墨州,就想沖過去,卻被潘辰一把拉住了,潘辰對傅寧搖了搖頭,傅寧這才反應過來,及時收回了腳步,阻止了身后護衛(wèi)們上前,潘辰對傅寧比了個‘你們都退后,我去看看’的手勢,然后在傅寧擔憂的目光中,潘辰將身上的斗篷裹了裹,往那風口走去。 烈烈的風吹的潘辰幾乎睜不開眼,她走到崖壁前,輕聲對祁墨州喊了一句: “祁雪州?” 祁墨州極目眺望遠方的目光緩緩轉了過來,對上潘辰的時候,潘辰就遞給他一抹燦爛的微笑,慘白的月光下,她的笑容都沒有多少慘白,看在祁墨州眼中,依舊是明亮耀眼的。 “潘辰……” 潘辰怎么也沒料到,祁墨州會在這個時候認出她來,心中一喜,潘辰站起身,探頭往懸崖下看了看,差點眩暈過去,但在接觸到祁墨州那清冷的目光時,潘辰才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奮力一搏。 緩緩探出一只腳,踩在祁墨州坐著的那棵歪脖樹干上,之前她和祁墨州一起坐過,這棵樹還算結實,她緩緩的挪步子上前,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一點一點的,用屁股,往祁墨州的方向挪過去,屁股落在樹干上的時候,下意識伸了一下手,祁墨州居然也下意識的抓住了她,手上一用力,就將潘辰拉到了自己身邊坐好,讓潘辰兩只手都巴著他的胳膊。 “你,你在這里干什么呀?” 潘辰盡量讓自己不往下看,雙腳失去引力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只能用閑聊岔開自己的害怕。 “我在看夕陽?!逼钅葜噶酥柑祀H,如是回答。 潘辰欲哭無淚:“這都什么時辰了,哪里還有夕陽?”有病不是? 祁墨州卻很堅定:“剛看完,現(xiàn)在沒有了。” “既然沒有了,那你還坐在這里干什么呀?”潘辰只覺得自己背后都給冷汗浸濕了,涔涔往下滴,烈烈崖風吹來,那滋味簡直透心涼。 “在等日出啊?!逼钅輰ε顺經]有敵意,幾乎能做到潘辰問什么,他答什么的地步。 等日出? “日出還要好久,你確定要在這里等那么久嗎?” 祁墨州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潘辰:…… ☆、第114章 潘辰深深的呼出一口霧氣,十一月的天氣還不算太涼,可山上就完全不同了,現(xiàn)在她跟祁墨州說話的時候,嘴里全都是白白的霧氣,要是真在這里等一夜,那潘辰覺得第二天,自己很可能就會變成一尊冰雕也說不定啊。 不想再和他糾纏,直接放出大招: “我做了好多糕點,全是你愛吃的,要不咱先回去吃東西吧,吃完了在屋頂上看日出也是一樣的?!?/br> 潘辰說完這些話之后,感覺一口涼氣吸入,凍得她直發(fā)抖,兩只手放到唇邊輕輕呵氣,祁墨州的目光調轉到她的身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牽過潘辰的手,有那么一瞬間,潘辰幾乎以為祁墨州回來了,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吃芙蓉蜜棗糕和糖肘子?!?/br> 潘辰:…… 傅寧與一干護衛(wèi)躲在樹后,看著崖壁上人影綽綽,似乎有動的跡象,他沒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因為剛才他看了一眼,皇上是坐在那懸崖峭壁上的一株歪脖樹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他可不敢隨便上前驚擾,直到潘辰顫抖著的身子,被祁墨州托著落到了實地之上,傅寧等才敢上前。 可剛一靠近,就見祁墨州冷酷的目光瞥來,防備的捏起了拳,那樣子,就好像只要傅寧再靠近一步,祁墨州就會沖上來與他殊死搏斗一般,讓傅寧猛地心驚,看向了潘辰,潘辰被祁墨州緊緊捏著手,哪里會感受不出祁墨州此刻的警醒,生怕他與傅寧打起來,趕忙回捏了一下祁墨州的手,低聲說道: “你激動什么?都是來找我的?!?/br> 一句話,成功卸除了祁墨州的警戒,用一副看著陌生人的目光在傅寧身周打量兩圈,然后才拉著潘辰的手往山下走去。潘辰回頭對還愣在當場的傅寧招了招手,傅寧才反應過來,跟著他們身后,慢慢的走,只要稍微靠的近一些,祁墨州那能殺人的眼刀就會毫不留情的刺過來。 傅寧:……被皇上嫌棄,心好累。 一路奔走,潘辰終于把祁墨州給帶回了宮里。 柔福宮里,月落坐在廊下,暗自焦急,看見潘辰就趕忙迎上前去,還沒說話,就見潘辰對她使了個‘別說話’的眼色,月落臉上的笑稍微愣了愣,然后就看見了跟著潘辰身后進來柔福宮的那個冷面男子,嚇得大驚失色,趕忙一聲不吭的跪了下來。 潘辰對月落擺擺手:“起來吧,去送點水進來。” 語畢,便將祁墨州拉著進了寢殿,月落愣愣的轉身,又看見隨之而入的傅寧,驚訝的說道: “傅,傅統(tǒng)領?你怎么也……” 傅寧對月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則走出柔福宮,在宮門前解下佩劍,直挺挺的站著,柔福宮的兩個守門小太監(jiān)都知道傅寧的身份,對于一個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居然跑來和他們做一樣的活兒表示不解,卻也沒有人敢上前詢問。 潘辰領著祁墨州走入房間,讓祁墨州坐下,這才有時間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身上穿的還是白天從宮里出去時的那套玄色直綴,有些皺巴巴的了,腳面上站著泥土,手上和臉上也不干凈,那樣子活脫脫一個被拋棄了半日的孩子,根本不懂照顧自己。 嘆了口氣,潘辰走到一旁的水盆旁,擰了一塊帕子,走到祁墨州身前,對他比了比帕子,說道: “才多久沒見,就搞得這么狼狽?!?/br> 邊說邊把他的手拿起來,用帕子仔細的擦拭起來,祁墨州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潘辰,目光單純炙熱,只聽他開聲莫名其妙說了一句: “五十六。” 潘辰不解的抬眼看了看他:“嗯?什么五十六?” “五十六天。我們五十六天沒見。” 祁墨州表情十分認真的說出這么一句話來,讓潘辰驚愕的居然說不出話來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祁墨州說的是他次體人格上回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的時間,從他的角度來說,的確是有這么多天沒有‘見面’了。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那樣清楚,潘辰的心情五味陳雜。 好不容易將他的手稍微擦了一遍,月落將熱水提進來之后,潘辰讓她把水放下后,在她耳邊叮囑幾句,就讓她出去了,然后潘辰擰了一塊熱乎乎的毛巾來給祁墨州擦臉,整個過程,祁墨州的眼睛就沒有離開潘辰,跟著潘辰上上下下的移動,看的潘辰都不禁笑了起來。 “你老盯著我干什么呀?” 祁墨州的目光落在潘辰的笑容上,眨巴了一下眼睛,才開口說道: “芙蓉糕,糖肘子?!?/br> 潘辰:…… “知道了,糖肘子得去御膳房拿,已經派人去了,你擦完了臉和手,待會兒隨我進去換身衣裳,換好了東西也就拿回來了?!?/br> 潘辰從前就知道祁墨州的次體人格的本質,知道如何與他交流,只要像孩子似的順著他,不和他搶東西吃,他也不會展現(xiàn)出特別暴虐的一面。 祁墨州的目光始終不愿意離開潘辰,前后跟進,潘辰將他拉入了寢殿,祁墨州來后宮就只來她這里,所以,她的寢殿中也備了幾套祁墨州的衣裳,將他拉進了房,三下五除二就將他的外衣除下,祁墨州全程注視,沒有了從前面對潘辰時的暴躁,潘辰也覺得納悶,總覺得在‘好久不見’的祁墨州眼中,她看到了一種久別重逢的珍惜,這個想法讓她不覺失笑,她一個學心理學的,居然在認真的考慮一個虛擬次體人格的感情世界,盡管祁墨州的次體人格,有著與正常人十分相近的思維。 潘辰將他的衣裳掛在屏風后,一轉身,發(fā)現(xiàn)祁墨州也跟著進了屏風,使得屏風后的空間一下子就狹窄起來,潘辰站定看著他,等他往后退,可祁墨州卻盯著潘辰一動不動,半晌才說了一句: “繼續(xù)笑,好看?!?/br> 潘辰:…… 不想承認自己被一個次體人格弄得有些心慌,潘辰伸手推了推祁墨州,發(fā)現(xiàn)他紋絲不動,不禁說道: “別鬧了,去鏡子前的凳子上坐好,我給你梳下頭?!?/br> 說完,才從祁墨州的身側溜了出去,祁墨州亦步亦趨跟著出來,潘辰指著梳妝臺前的凳子,讓他坐下,拿起了梳子,將祁墨州頭上的發(fā)冠與發(fā)髻松開,重新束了一個發(fā)辮,然后將先前就準備好的衣裳拿過來,替他仔仔細細的換上,全過程,祁墨州都十分配合,沒有一點不樂意。 潘辰從來沒見過這樣配合的祁墨州,就算是次體人格出現(xiàn)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順從的,不禁打趣他道: “你今兒怎么這樣聽話,還總盯著別人,都不像你了?!?/br> 祁墨州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潘辰以為他不打算說話的時候,開口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要走,想多看看?!?/br> 潘辰正在替祁墨州系腰帶,環(huán)住他腰的那一剎那,猛地聽到這么一句話,只覺得心肝兒似乎都開始顫動起來,趕忙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可手指微微發(fā)麻,腰帶根本系不上去,干脆站直了身體,抬頭仰視著祁墨州,像是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點別樣的情緒來。 祁墨州面無表情,只有一雙眸子澄澈執(zhí)著與潘辰對視,這一刻,潘辰沒由來的居然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總感覺有什么不對,猛地甩了兩下頭之后,才對祁墨州笑問: “你……不會根本沒犯病吧?” 怎么聽,這種話都不像是一個次體人格會說出來的話呀!潘辰感到簡直難以置信,她一向引以為傲的堅硬心墻,居然在一個次體人格面前被擊中了。她見過不少次體人格,雖然也有那種有自己思維的人格出現(xiàn),但是那些人格思維,大多都是圍繞暴力或者主體人格執(zhí)著的東西,從來沒聽說過,次體人格也有自己的感情世界的,這感情可能是友情,可能是親情,也有可能是愛情,但這些都不該在一個次體人格的身上出現(xiàn)才對啊。 潘辰的話問出來,沒有得到祁墨州的回應,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是一句廢話,祁墨州要是好好的,怎么可能會是這樣的情況呢。潘辰倒是希望祁墨州恢復過來了,那樣她只需要和主體人格對話,在得到祁墨州主體人格信任之后,著手解決次體人格,可是現(xiàn)在如果次體人格有了自己的意識,那么整個治療過程,將會復雜許多倍,這并不是潘辰愿意看見的。 兩人對視之際,月落的聲音只殿外傳來,御膳房已經送了東西過來,問要不要現(xiàn)在擺進殿。 潘辰收回了目光,邊走邊對外面說道:“放進來吧?!?/br> 殿門被打開,御膳房的御膳被魚貫送了進來,擺放在花廳之中,送完了之后,潘辰就領著祁墨州過去,讓他坐下吃飯,自己則轉到小柜子前,將柜子里的兩只食盒取了出來,里面放的都是她小廚房里做出來的糕點,其中便有祁墨州點名要吃的芙蓉糕。 擺放好之后,潘辰發(fā)現(xiàn)祁墨州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狼吞虎咽,不禁奇怪的問了一句:“怎么了?還有什么想吃的沒送來嗎?” 祁墨州搖搖頭,對潘辰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冷硬的說了一句: “你也坐,一起吃。” 潘辰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剛才的擔心似乎已經開始成真了,祁墨州的次體人格不僅有了自己的思維,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也微妙了起來,這…… ☆、第115章 在祁墨州次體人格的要求之下,潘辰和他坐在一起平平靜靜的吃了一頓……呃,怎么說呢,比較特殊的晚飯。對于一個嗜吃如命的人格來說,他主動邀請潘辰和他一起坐下來吃飯,這件事本身就透著玄奇,潘辰在書本案例中,現(xiàn)實案例中遇到過的多重人格,就沒有祁墨州這一款的。 潘辰吃了幾口就不吃了,祁墨州不出意外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都一掃而空,讓潘辰著實替他的胃捏了一把冷汗,等祁墨州吃飽了之后,潘辰讓人收拾了殘局,然后讓祁墨州坐到軟榻上去喝茶,潘辰在他對面坐下,對他問道: “你今天下午見了什么人,還記得嗎?” 潘辰小心翼翼的對祁墨州問道,祁墨州抬頭看了她一眼:“見了祁燃,祁凌之和祁舫……”祁墨州稍微頓了頓:“還有,秀秀?!?/br> 潘辰眼前一亮:“秀秀?尹秀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