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雒妃恍然大悟,她就說,怎的兄長是與司馬太君一并上山的,原是秦壽使的手段。 果然,就聽秦壽面無表情的道,“司馬家作為圣人的座下大臣,又是三朝帝師的清貴世家,奈何一直秉性中庸之道獨善其身,實乃最為自私自利,須知一國不存,何以有家,故而眼下,正是圣人讓司馬家徹底臣服的好時機。” 息潮生并不笨,優(yōu)柔寡斷并不能說明他沒那些彎彎道道的心思。不過是時常主意太多,拿不定用哪一個罷了,是以,秦壽這樣一說,他就明白了。 他一手?jǐn)R腰腹,一手背身后,來回走了幾步,與秦壽視線撞上,剎那,兩人心照不宣,卻是已經(jīng)明了很多。 雒妃瞧不明白,不過有秦壽插手這事,她便曉得,司馬家的下場幾乎是注定了的。 息潮生與秦壽并未再深論其他。兩人還聯(lián)袂去見了玄明法師,至于雒妃,卻是被息潮生給趕回去休憩,并嚴(yán)厲告誡她,此事不用她攙和。 雒妃郁悴地回了廂房,她今日不必再喝藥,蓋因初初病愈,嘴里沒味,便用了好幾塊季夏做的小點心,用不完的分了兩三塊玉息芙,旁的卻是盡數(shù)送給了寺中小沙彌。 臨到晚上,皇帝那邊有傳話來,說是請雒妃與駙馬同去皇后小院子用晚膳。 雒妃并不想去,她簡直司馬初雪的那張臉就覺得膈應(yīng)。 奈何秦壽過來,并悄聲道,“公主不想看場好戲?” 如此,雒妃才勉勉強強換了身衣裳過去了,而息芙似乎有點畏懼皇帝息潮生,故而留在了廂房,雒妃便吩咐季夏陪著她。 到了地頭,不僅是皇帝與皇后在。就連司馬太君也是在的,并玄明法師與得舍也在列。 雒妃冷笑一聲,當(dāng)即斂了心思,擺出公主的架子來,除了皇帝,誰她都不給好臉色。 這般嬌縱任性,反倒讓旁的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畢竟嬌寵著的長大的金枝玉葉,可不就該是這樣的派頭。 皇帝與皇后坐高位,雒妃與秦壽坐皇帝的左手下方,對面就是司馬太君與玄明法師,而得舍卻只能站在玄明法師的身后。 地位輕重,一并了然。 他一身如玄明的灰色僧袍,手腕纏著串佛珠。斂著眉目,即便是有戒疤的光頭,也不損他半分的清雋之氣,整個人就想是幽幽檀香,淺淡又沁人心脾的親切。 若不曉得他那一肚子的男娼女盜,便是雒妃都會對他生出好感來。 且雒妃揣測,上輩子得舍主動找到秦壽入他麾下。指不定就是因著司馬初雪,畢竟要是皇帝哥哥有個萬一,他才能有機會得到司馬初雪。 事實上,最后的結(jié)果,可不就是那樣。 她雖沒問過秦壽司馬初雪的下場,可想來有即將被封為國師的得舍在,又哪里會有不好呢? 這會。雒妃特意瞄了司馬初雪幾眼,見她看都不看得舍,就仿佛根本不認(rèn)識一樣,她心頭不屑,面上就帶出冷凝來。 長條的桌案上,擺滿了精致又可口的齋飯,皇帝掃視了圈。感嘆道,“朕上一次用普陀寺的齋飯,卻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會皇后還沒進(jìn)宮呢?!?/br> 皇后司馬初雪微微一笑,端莊又大方,“那圣人今晚可得多用一些?!?/br> 皇帝點頭,“皇后說的是?!?/br> 緊接著所有人聽他話風(fēng)一轉(zhuǎn),“不過,皇后這些年倒常到普陀寺來,并三不五時的住上幾日,瞧著朕念想寺中齋飯,都不記著要與朕帶上一些回來,真是該罰罰?!?/br> 皇后嗔怪了他一眼,遂端起面前的果子釀,“那臣妾就自罰三杯,圣人可息怒了?” 那果子釀,也是寺中僧人釀制的一種酒,實際并不能說是酒,因為都是用時令鮮果腌制了的,但又確實清甜好喝,且并不太醉人,故而取名果子釀。 見皇后這樣識趣,息潮生就意味深長地笑了,他拍手吩咐宮娥,“與皇后滿上?!?/br> 一連滿了三盞果子釀,皇后笑著抬起寬袖,半掩著一飲而盡。 如此,皇帝才算息事寧人。他動手執(zhí)竹箸,“都用吧。” 一桌的眾人這才跟著動作。 一頓齋飯,就用了將近半個時辰,期間,皇后喝的果子釀最多,雒妃本也是想用一些的,哪知秦壽手一擋,眉目舒展又柔和的道,“公主貴體欠安,由九州來吧?!?/br> 說完,不給雒妃反應(yīng)的機會,他搶了酒盞去就一飲而盡。 雒妃嘴角含笑,可那笑并未到眼底,旁的司馬太君還打趣道?!榜€馬,真是個體貼人的,就該如此?!?/br> 駙馬轉(zhuǎn)著空酒盞,忽的勾唇點笑,鳳眼深邃有朦朧地望著雒妃,低聲笑道,“是哪,這般嬌嬌的人兒,誰舍得她不好呢?” 雒妃讓秦壽的眼神和口吻激的頭皮發(fā)麻,她恨不得離他遠(yuǎn)點,然眾目睽睽之下,她只得僵硬笑著應(yīng)付。 一頓飯罷,一行人又移居清涼的院中。 院中點了八角宮燈,亮若白晝。眾人圍坐,當(dāng)先與玄明法師探討經(jīng)義佛法議論開了。 便是連得舍都有了一席之地,能侃侃而談。 雒妃卻是聽的直打瞌睡,秦壽便尋了由頭,帶著雒妃回去了,皇帝也轉(zhuǎn)頭對皇后道,“時辰不早。皇后與司馬太君也先去休息,朕與得空小法師談到興頭上,還要有一會?!?/br> 皇后并不推辭,她起身,目光從眾人身上一晃而過,在得舍身上就沒留戀半點,司馬太君沖她招手。祖孫兩人想攜而去。 如此,整個院中,就只余皇帝與玄明師徒二人。 三人繼續(xù)起先的話題,一直到亥時中,皇帝見得舍面上生出了困意,遂笑著道,“得舍小法師當(dāng)去休息了。” 說完,他還多看了玄明一眼,玄明不動聲色,得舍卻是一下就懂了,這多半是有事相商,又不便他在場。 得舍順勢起身,沖皇帝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又與玄明點點頭。跟著就欲回自個的禪房。 得舍一走,皇帝自顧自斟了涼茶,慢悠悠地抿著,不大的茶盞,他硬是喝了一刻鐘的功夫。 玄明臉上依然是悲天憫人的淺笑,他也不開口問詢,就仿如佛雕一樣作陪著皇帝。 皇帝倒了第二盞的涼茶。他才不冷不熱的道,“朕觀寺中香火還不錯,又離京城近,且皇后時常過來,不若朕將普陀寺冊為皇家寺院,法師以為如何?” 宣明法師一愣,他一只手不疾不徐的捻著佛珠,另單手一豎道,“阿彌陀佛,老衲替寺中上下,謝過圣人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