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那我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將就一下吧?!?/br> 霍司明不理他,進去把落地窗的窗簾拉上,房間里立刻像黑夜一樣暗下來,他把床頭的小夜燈打開,兩人在這樣的氛圍下,倒愈發(fā)顯得曖昧不明了。竇澤有些心驚的后退一步,霍司明卻向門口走去,路過他身邊也沒停留,直到半只腳跨出臥室門,才回頭看著竇澤的眼睛說:“下午阿姨要來打掃衛(wèi)生,比較吵,你快休息吧,我不進來?!?/br> 竇澤站在床頭,看著他把門關上,手心里已經(jīng)汗?jié)褚黄?/br> 他身上全是汗?jié)n,猶豫著該不該洗個澡,一只腳埋進浴室,里面的除了正常的淋浴衛(wèi)生設備,還有一個仿鋼琴形狀的按摩浴缸,線條流暢模樣極盡奢華。竇澤想了想,還是脫掉衣服沖了個澡。 懷孕之后他的抵抗力下降,整個人很容易疲倦,加之上午曬到中暑,此刻挨到床墊便有倦意襲來,也顧不上這屋子里霍司明留下的氣息,不過一會兒就迷糊了過去。 竇澤一覺睡到下午四五點鐘,最后是被尿憋醒的,起身上了個廁所?;貋砜吹酱差^上鬧鐘的時間,便推門走了出去。 霍司明家的保姆果然已經(jīng)來了,一個在客廳里干活,另一個正在廚房里煮飯,霍司明也圍著灶臺在一旁學習,很認真的樣子。那個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見他下樓,笑著打了聲招呼,說:“小伙子睡醒啦。” 一下把竇澤弄了個臉紅,顯得他很懶惰似的,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嗯了一聲。 霍司明聽到這邊的動靜,看過來,問:“渴不渴?” 竇澤點點頭,霍司明便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看著他咕咚咕咚飲完,又說:“喝水太急對脾胃不好?!?/br> 竇澤也不知聽進去沒有,看了一眼灶臺上的東西,問那個煮飯的阿姨說:“要做小炒rou嗎?” “是啊,霍先生說你愛吃這個。你看看我做得正宗不正宗?” 一聽到是霍司明叮囑的,竇澤便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倒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笑著看了兩眼說:“聞著味道挺正宗的?!?/br> 阿姨便笑起來。霍司明彎著嘴角看竇澤,說:“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水果?” 竇澤看到餐桌上已經(jīng)擺了一盤切好的水果,正好中午吃得太少,此時已經(jīng)餓了,便坐下拿牙簽吃起來。 霍司明見他坐下,也跟著一起坐到對面,竇澤吃了一會兒,拿下巴指了指灶臺的方向,問道:“學得怎么樣了?” 霍司明看著他吃了半盤的水果,心里十分喜悅,說:“只學會了切菜,就切了這盤水果試手。” 竇澤正插了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往嘴里送,聽了這話,手便僵在那里,不過也只猶豫了一瞬,便繼續(xù)送進了嘴里。問:“你下午沒去上班嗎?” “公司里沒什么大事,便沒去。”他說著指了指盤子里的另一處,說:“那里還有一塊芒果?!?/br> 竇澤看到,插起來吃掉了。 過了一會兒,兩位阿姨都結(jié)束自己的工作,竇澤起身跟霍司明一起將她們送到門口。 霍司明問他:“餓不餓?是現(xiàn)在吃飯還是玩兒一會兒再吃?” 竇澤一邊心想這里有什么可玩兒的,一邊說:“吃飯吧,我餓了。” 霍司明便說好,兩人坐在一起不尷不尬的吃完了晚餐。 竇澤問:“我衣服呢?” 霍司明指了指陽臺,說:“洗了晾起來了?!?/br> “……”竇澤走過去摸了摸濕噠噠尚在滴水的襯衣和褲子,問:“你家洗衣機沒有甩干功能嗎?” “洗衣機壞了?!?/br> “……”竇澤抿了抿唇,心知他在胡說,也不跟他爭辯,說:“你借我一套衣服,我明天洗好還你?!?/br> 霍司明卻坐在那里不動,既不說話也不動彈。 竇澤看著他那樣子,憋了一下午的火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你就是沒打算讓我出你家門!是不是?” 第十七章 霍司明那副巋然不動不死不活的態(tài)度氣得竇澤發(fā)了狠,直接扯了上衣去扒陽臺上晾著的濕噠噠的襯衣,咬著牙說:“你以為衣服濕了我就走不了了?” 霍司明看著他發(fā)狠,來不及欣賞他那有棱有角寬肩窄腰的好身材,便撲過去攔他,怕他真的就這么穿著濕衣服走,剛剛中過暑的身體哪能吃得消? 竇澤才不管他,回手就是一肘子,頂?shù)剿干?,差點把剛剛咽下去的晚飯頂出來?;羲久鲄s不敢放手,晾衣架上的襯衣已經(jīng)被扯得掉在了地上,竇澤毆打霍司明的動作也忽然停下來,他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扶著肚子,臉色煞白,半蹲在那里喘氣。 霍司明一時心驚rou跳,扶著他問:“怎么了?肚子疼嗎?” 竇澤來不及回答他,額上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來,嘴唇已經(jīng)疼得失了血色?;羲久靼氡е徊讲脚驳缴嘲l(fā)那里去,又扶著他的脖子和腰讓他躺下來,背上一邊冒冷汗一邊給醫(yī)院打電話,讓他們直接派醫(yī)生過來,竇澤癱在那里已經(jīng)漸漸緩過了氣,額上的碎發(fā)被汗水一縷縷黏在一起,閉著眼,也不說話。 掛掉電話,霍司明蹲在沙發(fā)旁,一只手握住竇澤的手,另一只手為他擦汗。竇澤已經(jīng)緩過了勁兒,側(cè)了側(cè)臉,分明是不想他碰的意思。過了最嚇人的那一瞬,冷汗順著霍司明的脊柱往下流,浸濕了純棉質(zhì)地的睡衣,他逐漸找回自己的理智,問:“疼得厲害嗎?” 竇澤搖搖頭,肚子里安靜下來,人卻仍癱著不動彈,懶懶的闔著眼,不想看他。 過了大概一刻鐘,外面響起鈴聲,霍司明猜想大概是醫(yī)生到了,便去開了門。被匆忙召集過來的老大夫大概剛剛吃過晚飯,身上一股韭菜盒子的味兒,身后還跟了兩個護士,一男一女,都穿著護士裝。看到他先叫了一聲霍董,又問:“病人呢?” 霍司明領著他們走到沙發(fā)邊上,便看到竇澤濕漉漉的頭發(fā)正搭在額上,果著上半身,癱在那里。 大夫拿著聽診器上下檢查了一番,又問:“現(xiàn)在還疼嗎?” 竇澤搖搖頭,也不說話,霍司明便接口:“剛剛疼得很厲害。” “剛剛做什么了嗎?為什么會突然疼起來?”他又去扒竇澤的褲子。 沙發(fā)上那人這時候才警惕起來,下意識地拽住褲邊。 醫(yī)生說:“別緊張,只是檢查一下?!?/br> 竇澤這才慢慢松開了手,又覺得自己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著實難看,何況在場還有一位女士,便有些虛弱地說:“能不能讓他們先轉(zhuǎn)過身?” 后面跟過來的兩位護士自覺轉(zhuǎn)過身去,霍司明卻沒動,在一旁抿著嘴,看著醫(yī)生把竇澤的褲子扒下來,露出他干凈蟄伏在草叢里的下體,醫(yī)生并沒有理會那里,而是伸手察看了他的肛門。那種隱秘的位置,又因為特殊的經(jīng)歷,讓竇澤不由得繃緊腳背。 好在醫(yī)生只是察看了一瞬,便幫他提上了褲子,說:“目前看不出什么,保險起見還是應該到醫(yī)院再檢查一下,怕是大網(wǎng)膜破裂,那就壞事了?!?/br> 竇澤平躺在沙發(fā)上,肚子上的凸起便更加明顯,然而作為養(yǎng)育孩子的母體,他的身體確實太過健壯,沒有一丁點女性的趨向。 醫(yī)生說對霍司明說:“我們得回醫(yī)院一趟?!皟晌蛔o士在上來的時候為防萬一帶了擔架,此時便派上用場。竇澤掙扎著要自己起來,被醫(yī)生止住,說:“你不要動?!?/br> 霍司明與男護士一起用力把他從沙發(fā)抬到了擔架上,然后就那樣穿著睡衣出門了。剛剛的疼痛太過劇烈,竇澤闔目躺著,霍司明一直握著他的手沒松開,他也沒了掙扎的力氣,有氣無力的只好任他握著。 待坐上救護車,醫(yī)生才又問起:“剛剛為什么突然疼起來?是做了什么劇烈的動作嗎?” 竇澤這時才覺得丟臉,微微轉(zhuǎn)過頭,霍司明替他道:“屋子里進了一只蚊子,他抓蚊子的時候,疼起來了。” 竇澤抬眼看他,也沒反駁,便聽見醫(yī)生恨鐵不成鋼地說:“剛剛叮囑過你自己要注意,你的情況跟別人不一樣,稍不留神就是大事?!?/br> 結(jié)束檢查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鐘,兩人虛驚一場。竇澤躺在病房的床上休息,霍司明守在旁邊,說:“今天晚上就在這里將就一夜吧。” 竇澤也不答話,他身上穿著醫(yī)院的病號服,微微闔著眼,問:“幾點了?” “九點零五分?!?/br> 竇澤問:“我手機你拿來沒?” “沒有,你用我的吧?!被羲久靼炎约旱氖謾C遞給他。 竇澤想了想沒拒絕,給竇源打了個電話,說因為中暑身上沒力氣,今晚就不去醫(yī)院看竇愛國了。竇源接電話的時候看到號碼還以為是陌生人,問他:“這是誰的號兒?你手機呢?” 說一個謊,往往要用十個謊來圓,竇澤愣了一瞬說:“……手機落在霍哥的車上了。” 掛掉電話,他渾身上下沒力氣,下午睡了太久,此時沒有睡意,又不想看霍司明,只有垂著眼,裝作要睡的樣子。 霍司明知道他只是裝睡,沉默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手握在一起,忽而說:“你要是真不愿意,我也不強求,明天出院你就回宿舍吧?!?/br> 竇澤便睜開了眼,看過來,兩人視線相交了一瞬,又移開,還是不信他的話?;羲久鞴焕^續(xù)說:“可我得提醒你,你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你那個室友又機靈,遲早有一天要看出來,回你媽那里就更不現(xiàn)實了,你想讓老人知道?” 竇澤知道他說得是真話,這些話無疑說到了他的心坎兒里,卻不想應,微微側(cè)了身體背對著霍司明,過了好一會兒,又聽見那人說:“竇澤,你在怕什么?” 他不答話,霍司明站起來把屋里的大燈關掉,只留下一盞微亮的小夜燈,窗外還有瑩瑩的月光撒進來。 竇澤腦子里亂糟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盯著病房套間的門發(fā)呆,過了一會兒竟然真的睡著了,睡意朦朧間,看見霍司明從房間出去帶上了門。 他們前一天還在為請假的事吵嘴,卻忘了第二天剛好是周六,都不必上班。竇澤醒來到小客廳去撒尿,便看見長手長腳蜷縮在外面沙發(fā)上的霍司明,身上還穿著家里的睡衣,聽見動靜,也醒了,揉了揉眼問他:“起了?” 竇澤嗯了一聲,去衛(wèi)生間方便,出來看到霍司明正在打電話,大概是叫白若安送衣服過來。醫(yī)院的早餐已經(jīng)送達房間,昨晚上的大夫留在醫(yī)院值班,早上走之前又過來溜達一圈,特意叮囑竇澤:“別不當回事,你自己一定要注意?!?/br> 竇澤點點頭,早飯之后又過了一會兒,白若安過來送衣服。白若安并沒有特意分揀,直接拿了兩套霍司明的過來,他不知內(nèi)情,心里想得大抵是,兩個人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互穿衣服這種小事應該不會介意。 兩人各自換好衣服下了樓。昨夜他們乘救護車過來,今天便只得坐白若安的車,他的車是一輛白色的小寶馬,霍司明一般不坐副駕,今天卻坐到了白若安的旁邊,后面只剩下竇澤一個人。 白若安發(fā)動了車子回頭問:“你宿舍在哪里?我不知道地址?!?/br> 竇澤猶豫了一瞬,隨后說:“去霍哥那里吧?!庇峙掳兹舭舱`會,可此時已然找補不回來,只得欲蓋彌彰地說:“我還有東西在他那里?!?/br> 霍司明通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 車子停在霍司明公寓的樓下,待他們下車,白若安便走了。竇澤還問:“他不上來坐坐嗎?” 霍司明答:“對他不用這么客氣?!?/br> 竇澤心中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邊忍不住罵姓霍的是個渣男,一邊又想,原來不止異性戀里的男人三心二意,同性戀亦然。 兩人到樓上,竇澤問:“你家客房在哪里?” 霍司明說:“你就睡我的那間吧,起夜、洗澡什么都方便些,客房里沒有衛(wèi)生間?!?/br> 竇澤看了他一眼,問:“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客房?” “……書房就是客房,只是不常用。” 竇澤也想到,他們這些大老板的書房里大多藏有機密文件,便沒再堅持。又說:“我一會兒回趟宿舍,拿點行李什么的?!?/br> 霍司明便說:“那我送你過去?!迸赂]澤拒絕,又補充說:“天太熱,提著東西擠公交也不方便。” 竇澤原本也沒打算拒絕,他已經(jīng)習慣了霍司明的強制愛,知道拒絕有多不容易。遂點了點頭,又說:“那……你先忙你的,等你一會兒得空咱們再出門。” “我現(xiàn)在沒什么事?!被羲久髡f。 “啊……那,那我們現(xiàn)在去?”他身上還穿著霍司明的高定,怕回去的時候劉洋會看出端倪,又說:“你等我一會兒,讓我換身衣服。” 霍司明昨天洗得滴水的衣服到底還是干了,就是襯衣有點皺,竇澤也沒介意,直接換上了?;羲久髂弥囪€匙在外面等他,看他換衣服出來,說:“我衣柜里還有新的,你要是……” 竇澤不搭話,霍司明抬頭看到他的神色,便自覺地把后面那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 車子停在竇澤的宿舍樓下,霍司明本來要跟著下車,被竇澤制止了:“你在車里等我?!?/br> “你的東西多嗎?” “不多,只有幾件衣服,你不要跟上來?!彼侄诘馈?/br> 竇澤進屋的時候,劉洋還在房里睡著沒醒。他便抓緊時間收了自己晾在陽臺上的幾件衣服,胡亂塞進上次去墮胎時用過的那個小行李包里,還有電腦和公文包。東西確實不多,前后整理總共才花了不到十分鐘。 他下樓的時候霍司明正在調(diào)車頭,待車子站定,他把行李包扔進車后座上,拉開門坐進了副駕駛,那動作里隱隱有種破釜沉舟的意味?;羲久饕膊徽f話,將車子開出了這片破敗的小區(qū),才說:“我們要不要去給寶寶買一些嬰兒用品?” “……”竇澤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那句寶寶指的是誰,還有些不真實感,也不太想?yún)⑴c到這樣溫情脈脈的環(huán)節(jié)中去,便說:“還有半年,時間還長?!?/br> 霍司明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沒再勉強,他對竇澤的政策好比溫水煮青蛙,竇澤現(xiàn)在一天天慢慢進入狀態(tài),他也要多一些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