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小春兒還不知道他因為她夢遺過兩次，眼睛還總往不該看的地方看，小春兒要是知道他有這么猥瑣的欲念，卸了他一只胳膊都算是對他客氣了吧？

    “苗苗哥？你在哪？我好了，你趕緊洗洗。”

    聽見秀春在客廳里喊人，陳學(xué)功趕緊收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念想，出屋門就瞧見秀春披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臉蛋被水汽蒸的紅撲撲…

    又開始想歪…趕緊打住，一頭扎進(jìn)衛(wèi)生間，也不用熱水洗了，直接擰開水龍頭接水往身上潑，再出來時，屋里已經(jīng)彌漫著綠豆湯的味道，秀春在廚房攪綠豆湯。

    陳學(xué)功進(jìn)去伸手拍了拍她腦袋，“臭小孩?！?/br>
    攪亂他的一池春水，偏偏她還什么都不知道。

    連著幾場雷陣雨都沒能結(jié)束這燥熱的夏天，秀春思量著她的大木桶應(yīng)該要箍好了，就從馬大爺家推了架子車去拉木桶，說來也巧，秀春在半路上竟迎面碰上了二舅媽。

    “春兒？你咋在這里？”二舅媽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要不是秀春開口喊她，她都不敢認(rèn)人，這孩子，長的太快啦！

    周圍人來人往，實在不是好說話的地方，索性木匠家距一鋼不遠(yuǎn)，秀春就跟二舅媽一塊去她家坐坐，順帶把她搬來澤陽住的事跟她二舅媽說了遍。

    二舅媽聽完，忍不住唏噓，兩百多塊加三百斤糧食，在市里買到半舊不新的房子也很劃算了！

    秀春能拿出三百斤糧二舅媽不奇怪，新奇的是這孩子哪里來的二百多塊錢？！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二舅媽又似乎能想得通了，這孩子三天兩頭往地里跑打了不少野味，只怕私底下沒少去黑市轉(zhuǎn)悠吧。

    秀春道，“舅媽，我這事沒敢跟咱們生產(chǎn)隊的其他人說，跟他們說了一準(zhǔn)招來麻煩事，鄉(xiāng)里人基本都以為我去南京我娘那兒了?！?/br>
    二舅媽不傻，真要給有心人知道了，想扣個帽子在秀春頭上，那可不是啥好事，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這么過重的親戚，秀春要是這有個啥，名聲受到損害，他們也跟著抬不起頭。

    二舅媽這點(diǎn)還是能想得明白，忙保證道，“春兒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往外邊說…對了，你三叔兩口子被開除的事，春兒你聽說了吧？”

    秀春點(diǎn)點(diǎn)頭，“我聽外婆說過，我還在路上碰見過他幾回?！?/br>
    聞言，二舅媽瞪眼道，“他看見你了沒？”

    秀春道，“沒有，沒有，我都躲開了。”

    二舅媽放心了些，叮囑道，“春兒呀，我這人說話心直口快，有些話就是你不高興我也得說，你那三叔，真不是個東西，見不得別人好，以前在單位沒少坑害你二舅…春兒你可千萬得注意了，別叫他瞧見你，到時候一準(zhǔn)回去亂說話。”

    其實二舅媽說得秀春倒不是太擔(dān)心，就算她給孫有糧瞧見了，那又怎樣，她現(xiàn)在戶口遷都遷出來了，大墳前生產(chǎn)隊已經(jīng)管不了她，孫有糧想給她扣頂大帽也得看看找不找得到門路，就算他鬧到市里，秀春祖祖輩輩貧農(nóng)的成分也不怕審查。

    她爹好歹活著的時候在一鋼工作，那大家有目共睹的事，還不準(zhǔn)她爹給她留點(diǎn)積蓄了？還不準(zhǔn)貧農(nóng)手里有點(diǎn)存款了？

    別人不敢說，真要扣了大帽，孫有銀第一個就得沖出來維護(hù)她，為啥要維護(hù)她？

    因為孫秀春一旦被人揭發(fā)拉去游街，孫有銀這輩子的仕途就算完蛋了，他們可是至親，她有什么事，孫有銀的名聲頭一個受到影響，不止孫有銀仕途完蛋，孫有銀家的幾個娃上學(xué)也將止于初中。

    地、富、反、右、壞分子的子女，成績再好都沒有資格被舉薦上高中。

    除非孫有銀的腦子壞到了一定程度，才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秀春怕的無非是孫有糧嘴巴不關(guān)門，出去亂跟別人說，村里啥樣人都有，難保沒有嫉妒心重的人給她穿小鞋。

    快中午了二舅媽留她吃飯，秀春婉言拒絕了，只說留錢寡婦一個在家不放心，二舅媽也就沒強(qiáng)求，直讓秀春以后常過來串門子。

    秀春哎了一聲，笑道，“我把地址留給舅媽，讓二狗子他們沒事找我玩?！?/br>
    放暑假，二狗子他們兄妹三都回了鄉(xiāng)下，二舅媽過兩天也準(zhǔn)備回去，城里開銷大，在這生活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推著架子車從二舅媽家出來，秀春得穿過一排生產(chǎn)車間才能出一鋼大門。

    還沒出大門，又碰上了陳學(xué)功之前相處的對象楊從華，旁邊并排走著一個跟楊從華差不多年紀(jì)的男人，國字臉?biāo)忸^鼻，瞧著挺憨厚老實。

    楊從華也瞧見秀春了。

    既然都碰上了面，也不好當(dāng)做什么也沒看見，秀春想了想，還是主動喊了一聲，“楊姐好巧。”

    楊從華有瞬間的慌亂，但隨即就像看陌生人一般，和年輕男人越過她往家屬區(qū)走。

    秀春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楊姐，好歹也是去過她家一塊吃過飯的，沒談成也是算是認(rèn)識了呀，又不是有啥深仇大恨，怎么整得跟沒見過她似的！

    “從華，剛才那誰，她是不是在喊你?！蹦贻p男人好奇的問了一嘴。

    男人話音剛落，楊從華立馬否認(rèn)道，“不認(rèn)識，不知道是誰?！?/br>
    年輕男人哦了一聲，不再吱聲，男人叫韓大勇，一鋼車間上里的二級工，二十六了，早到了說親的年紀(jì)，就是一直沒能從單位分到房，家里又太擠，一直拖到現(xiàn)在。

    前些時候單位有人說給他介紹對象，韓大勇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令他驚訝的是，給他介紹的對象竟然是設(shè)備科的一枝花楊從華，韓大勇覺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了一般，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互相見過父母了，韓大勇還暈暈乎乎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這么好的運(yùn)氣！

    韓大勇現(xiàn)在就是帶楊從華去他家吃頓飯，要是再沒什么意見，差不多就可以領(lǐng)證了。

    進(jìn)門前，楊從華像是走公式一般，把她媽交代的話轉(zhuǎn)達(dá)給韓大勇聽，“你手里布票存夠了嗎？”

    聞言，韓大勇搓著手，老實交代道，“上個月的交給了我媽，從這個月起，我就慢慢存?！?/br>
    “慢慢存？”楊從華忍不住蹙了眉頭，“慢慢存要存到什么時候？買喜被床單都得用到，不先備上，到時候急著去哪弄票？”

    韓大勇一聽楊從華這么說，就意味著她口頭上承認(rèn)這門親事了，頓時喜上眉梢，保證道，“不夠我管工友借，拼湊起來總能扯一張床單出來。”

    楊從華臉上還是沒什么情緒，自打跟陳學(xué)功掰了之后，楊從華就有些自暴自棄了，他不將她當(dāng)回事，有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的人！

    秀春從鋼廠出來，抬手看看時間，時針已經(jīng)快指到十一，沒敢再打岔，趕緊推車去拉了木桶，回去就把木桶放在外間，靠墻放，平時洗澡可以反插上大門，反正錢寡婦眼睛看不見，攔不攔草席都無所謂。

    燒了晌飯之后，身上又熱又黏，秀春先讓錢寡婦吃飯，她先燒水洗了個澡，洗完之后才開吃。

    下午沒啥事，錢寡婦睡覺，秀春盤腿坐在外間的單人床上看小說，床上放了把蒲扇。

    到傍晚，余熱還未散盡，易真下了班就飛奔過來了。

    “春兒，春兒，我…我找你有事！”易真氣喘吁吁，拉了秀春就往外奔。

    秀春摸不著頭腦，趕緊回頭對錢寡婦說了一聲，跟易真一塊出去，正趕著下班點(diǎn)，路上行人往來，直到涂山公園找個石凳坐下后，易真才把來意跟秀春說。

    “春兒，姚公安要我跟他打結(jié)婚證！”

    秀春先是一怔，反應(yīng)過來之后面露喜色道，“你們是要結(jié)婚了？！太好！”

    哪知易真面上并無多少歡喜之色，反倒是有些平時不易見到的惆悵與茫然，“從交往到現(xiàn)在，才半年，時間太短了，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跟他結(jié)婚…”

    易真平時一直嘻嘻哈哈的，秀春以為他們相處的很好，半年結(jié)婚，時間上也還可以。

    秀春道，“易姐，他是讓你無法有歸屬感嗎？”

    這回輪到易真愣了，本來把這事跟秀春說，就是想找個人同她一起分擔(dān)，并沒指望秀春這個小孩能聽得懂，沒想到她竟一句話就說到點(diǎn)上了。

    易真悠悠的嘆了口氣，“春兒，我不像你，至少還有你奶奶，還有你的苗苗哥，這些人最起碼能時刻站到你那一邊，我就不行了，我在這里是舉目無親，要是真跟他結(jié)了婚，那以后…我還無法確定他能不能給我安定的未來。”

    感情的事，秀春不方便多評價，尤其還是在她不太了解姚公安的情況下。

    此時秀春只能當(dāng)個好聽眾，聽易真說她跟姚公安的事。

    “他太大男子主義。”

    “想到哪兒是哪兒，不跟人商量，不生氣的時候像個人樣，發(fā)起脾氣感覺隨時能揍人?！?/br>
    “不會拒絕別的女人獻(xiàn)殷勤?！?/br>
    ……

    秀春愕然，從易真口中說出的，還是那個外表看起來真正品行端正的姚公安嗎？

    一直聊到天擦黑，路燈亮了起來，兩人才往回走。

    “春兒，今晚我在家你家睡?！?/br>
    “好啊。”

    “有rou嗎，燒頓rou給我吃?！?/br>
    “你想吃啥…”

    “糖醋排骨，紅燒蹄髈，清蒸魚…還有炒螺絲，我想吃炒螺絲！”

    沒有什么事是一頓吃解決不了的！如果一頓不夠，那就吃兩頓！

    秀春滿頭黑線，“易姐啊，咱家沒那么多rou…”

    易真丟下一句，“那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

    說完丟下秀春一陣風(fēng)一樣飛走，一點(diǎn)也看不出剛才多愁善感的樣子。

    秀春自己一個人溜達(dá)了回去，剛到家就發(fā)現(xiàn)陳學(xué)功坐她家門口的小板凳上，他腿長，坐著有點(diǎn)憋屈，還有點(diǎn)像個望婦石…

    這個想法剛在腦子里形成，就被秀春迅速打散，自作多情什么吶！

    “天黑就要回家，路上不安全?！标悓W(xué)功擺出長輩面孔教訓(xùn)。

    秀春長長的哦了一聲，心道她出去打獵的時候還經(jīng)常夜不歸宿呢，哪個歹人遇上她，算他倒八輩子霉！

    “奶奶說你和易真一塊出去了。”

    秀春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還是低聲對陳學(xué)功道，“姚公安要跟易姐打結(jié)婚證，可易姐沒同意?！?/br>
    陳學(xué)功愣了下，隨后道，“那就是姚公安哪里沒做好?！?/br>
    秀春笑道，“苗苗哥，你也這樣認(rèn)為的？！”

    陳學(xué)功笑了笑，伸手拍拍秀春的腦袋，心道男人若是真喜歡一個女人，必定是給足了她安全感，既然女人猶豫了，那反過來就是男人沒給足安全感，至于哪方面沒給足，那就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

    既然說到談婚論嫁的事，陳學(xué)功就多嘴問了秀春一句，清了清嗓子，問道，“春兒呀，你以后想找什么樣的？”

    秀春在廚房一陣叮叮咚咚，準(zhǔn)備燒大餐。

    聽見陳學(xué)功這么問，想也不想便道，“沒想過?！?/br>
    “現(xiàn)在就想想?！?/br>
    秀春還真停下來，認(rèn)真想了想，隨即搖頭，“不知道?！?/br>
    這種事她是真沒想過，以前也沒經(jīng)歷過，雖然軍營里多的是男人，大家知道她是主帥之女，基本沒人敢來撩撥她，對她就是平常的下級對待上級，聽令服從。

    “聽命令，服從我。”秀春補(bǔ)充了一句。

    陳學(xué)功腦子里像放電影一般迅速過了一遍，反復(fù)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聽命令、服從她，遺憾的事好像大多時候都不是，不是在打腦袋，就是在教訓(xùn)，要不然就是跟她打嘴仗。

    “咳咳…”陳學(xué)功諄諄善誘道，“小春兒，你這話說的不對，聽你命令，服從你，本意是不是為你好？要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是個兩面三刀的人怎么辦？”

    秀春皺眉，“卸掉他胳膊腿?！?/br>
    陳學(xué)功汗顏，“所以你得換個標(biāo)準(zhǔn)，真心實意對你好的，不管他是以何種方式?！?/br>
    秀春想想覺得也是，點(diǎn)頭道，“好，那就是對我真心實意好的?！?/br>
    聞言，陳學(xué)功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剛想繼續(xù)給秀春洗腦，易真拎著個口袋氣喘吁吁過來了，瞧見陳學(xué)功也在，出口就道，“你怎么也在這?！?/br>
    陳學(xué)功不客氣回聲道，“這話該我來問你。”

    秀春忙道，“苗苗哥，易姐晚上在我家吃，跟我一塊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