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司揚回到屋中,在桌邊坐下,也不說話。袁巧巧奇怪問:“你怎么了?從天牢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可是累了?” 司揚搖搖頭:“我在想蘭芷。” 袁巧巧不高興了:“你什么意思?” 司揚看她一眼,無奈一笑,朝她招招手。袁巧巧抿唇,卻還是靠去了司揚身邊。司揚默然片刻,伸手攬了她的腰:“我懷疑……蘭芷有問題?!?/br> 袁巧巧蹙起了兩道柳葉眉:“有問題?你是說……她今日殺了那細作?” 司揚沉吟道:“當(dāng)時情況混亂,你被撞倒后,大家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沒有人注意蘭芷。我卻正巧在她身旁,看得更清?!彼拿嫔兀骸八f她是不小心擊碎了細作的喉結(jié),可我見到她當(dāng)時那手法……卻是像有心為之?!?/br> 袁巧巧想了想:“她便是有心為之,也不奇怪。她才剛來虎威衛(wèi),沒甚覺悟,又不知輕重,以為殺個細作沒有關(guān)系。而且向正使又逼她和那細作*?!彼宦曒p哼:“若是他逼我,我也會找到機會將人殺了,氣不死他!” 司揚失笑,卻是道:“你和蘭芷不一樣。這人看著溫吞沉默,實則果斷冷漠,是個腦子靈光的聰明人。她在軍營砍了伍長的手,行為看似莽撞,卻震懾住了一伍的新兵。抓捕那日她和我在一起,見我與那細作交手,拖延不肯上前。初時我以為她是第一次出任務(wù),難免心怯,可看她今日下手干脆,又不是個膽小之人?!?/br> 袁巧巧并不覺得哪有不妥:“許是她看重身體,被男人侵犯了,自然會做出反應(yīng)。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司揚笑了笑:“或許吧。我也知道我可能想多了,可直覺就是認為她不對勁?!?/br> 袁巧巧胡亂揉了揉她的發(fā):“虎威衛(wèi)每每招收新人,不都會派人去查底細么。你若真不放心,姑且等等,過一陣便會水落石出?!?/br> 司揚的發(fā)被弄亂,發(fā)絲掉下來遮住了眼,連忙抓住袁巧巧的手:“可你想想,虎威衛(wèi)里負責(zé)查人底細的是誰?是段副使。這人從來不近女色,卻對蘭芷處處照顧,可見偏愛之情。若他有心幫蘭芷遮攔,我哪能探知分毫。” 袁巧巧也沒了主意:“那你想怎么辦?” 司揚拍拍她的手:“我沒法離開虎威衛(wèi),可你煉制藥材時常需要出外采藥,我希望你去永山一趟,問問那里的人,幫我好好探探蘭芷的底細。若真有問題,我直接報給向正使,定是大功一件?!?/br> 袁巧巧苦了臉:“有必要么?去永山一趟,來回定是要月余,我不想離開你那么久?!?/br> 司揚一聲嘆:“罷了,你若不愿,那便算了。也怪我心急,總是拼了命想要爭口氣,讓家族中人不敢再看輕……” 袁巧巧一時沉默,片刻終是低低道:“你若想我去,我明日啟程便是。” 司揚和袁巧巧的談話,蘭芷并不知曉。向勁修想要惡心她,讓人將她和中原男子捆在一起,單獨扔在天牢中。蘭芷于囚室中靜靜閉目側(cè)躺,積蓄體力。 她并不敢完全將希望寄托于段凌。男人的示好的確明顯,卻也來得太突然詭異,蘭芷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好意。生死攸關(guān)之際,她寧愿相信段凌待她好只是一時興起。 她的手中握著一鋒銳的薄刀片,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武器,才是她真正的底氣。刀片是袁巧巧藥箱中掉出的,初時混亂,蘭芷趁人不備偷拿了來,插在厚厚的靴底里。后來被投入天牢,司揚給她搜了身,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東西。 蘭芷已經(jīng)試過刀片的利度。袁巧巧竟是有些好東西,蘭芷無需太用力,就能用刀片劃開青石板磚。段凌今夜若是不來,她便得靠這刀片逃生。以她的身手,加上出其不意的攻擊,只要不碰上向勁修和段凌這般的高手,她還是有把握逃出天牢。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蘭芷在昏暗的燭光里,小睡了幾回。她不知道確切時辰,可第四次醒來時,她的身體告訴她,已過子時。 段凌還真沒來救她?;蛟S是因為不曾抱期望,蘭芷也并不失望。她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好容易能進入虎威衛(wèi)接近向勁修,卻沒法再待下去。她逃出天牢容易,可逃出天牢后,如何再找到方法殺向勁修,卻是難題。 蘭芷稍稍活動了下手腕,割斷了將她和中原人綁在一起的繩索,坐直了身體。她扭頭看中原男人,見他的臉上的血rou已經(jīng)開始腐爛,幽幽燭光下,更顯得可怖,便是一聲暗嘆。 這個男人和他的同伴值得敬佩,只是……她不該蹚這渾水。過往已逝,宇元國滾滾鐵騎之下,她不認為他們真能找回美好光明。既然他們的夢想本身便是個幻境,她又何苦為他們費心力? 可她終是意氣而為。或許是因為沒有她的參與,這個男人便不會被抓,不會受盡折磨。對于他,蘭芷到底有些負疚之意。于是她殺了這個男人,保全了他的首領(lǐng),也讓他飄渺的夢得以暫時延續(xù)。 ——這樣,他們倆便算兩不相欠了吧? 沒有緣由的,蘭芷忽然想起了抓捕那日。胡同暗色中,男子低低急急朝她道:“永樂酒樓!” 永樂酒樓。這家酒樓到底藏著什么,讓這男人牽腸掛記? 蘭芷沉默再看男人片刻,終是再嘆一聲,決定逃出天牢后,去永樂酒樓走一遭。 卻便是此時,蘭芷聽見了腳步聲。她連忙將繩索偽裝還原,又擺出被捆綁的姿態(tài),側(cè)躺回了男人尸體邊。 不過片刻,牢門果然打開了。蘭芷緩緩抬眼看去,便是一愣。 來者竟是段凌。他站在牢門邊,歪頭看了蘭芷一陣,方才揮揮手朝獄卒道:“你們先下去吧?!?/br> 獄卒應(yīng)是告退,臨走還不忘體貼關(guān)上牢門。段凌緩步行到蘭芷身旁,高高在上俯視她。燭光在男人臉上拉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這讓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陰郁。蘭芷以為他生氣了,可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這只是她的錯覺。段凌毫無形象在她身旁蹲下,面色如常勾唇淺笑著,指尖用力戳了下她紅腫的臉。 蘭芷被弄疼了,縮著脖子往后躲了躲,心中卻暗道:這人還是來了。只是,怎么來晚了? 段凌并沒有來晚。這些天圣上密派任務(wù),將他困在宮里,可接到向勁修的消息后,他還是及時趕了過來。可在牢門外見到了獄卒,問清了情況,得知蘭芷只是挨了一巴掌,并無大礙后,他又似突然來了興致,竟是召集獄卒們玩起了馬吊。 這一玩便是兩個多時辰,直到丑時中(2點),段凌方才叫停,讓獄卒帶他去見蘭芷。 段凌被蘭芷驚嚇了。在來天牢的路上,他便聽屬下說過今日事情的始末,只覺一陣后怕。蘭芷的行為實在莽撞!也所幸向勁修對他有所顧忌,這才在盛怒下留了她一條命,若是碰上旁人……哪還會有這好運氣? ——他才剛找到她,她是打算就這么死了,然后讓他抱憾懷恨終生么! 到了天牢,確定蘭芷的確無事后,段凌便打算晚些露面,正好借這機會,給蘭芷一個教訓(xùn)。想來她一人在囚室等他相救,心中定是擔(dān)憂,時間一長,擔(dān)憂便會變成懊悔與反省。他晾她一陣,也免得她往后行事不長記性。 見到蘭芷吃痛閃躲,段凌愈發(fā)笑得像個孩子,又轉(zhuǎn)而去戳蘭芷肩膀的傷口。男人慢悠悠開口道:“不是說,你的身體要干干凈凈留給我么?怎么卻被別的男人先啃了一口?” ☆、第12章 破綻(二) 段凌這回戳得也痛,可蘭芷卻沒好意思再躲。她的臉有些燒:當(dāng)初她說了那話,便知道定是逃不過段凌一頓調(diào)笑,果不其然。 蘭芷一聲干咳,死板答話:“向正使當(dāng)時想殺我,我實在沒辦法,這才拖上了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段凌本來還想逗弄她幾句,可眼光卻不意落在了她手腕的繩索上,立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他抬手將繩索一挑,便見那東西四下散開,掉落在地。 段凌指尖勾著半截繩索,瞇眼看蘭芷:“喲,原來蘭芷還有后招?!?/br> 蘭芷不吭聲了。她哪里知道過了點數(shù)段凌還會來,自然要先割斷繩索,方便尋找時機逃出去。這下倒好,被抓個正著。 段凌上下掃視蘭芷,見她右手攥拳,也不多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拽到了自己面前。蘭芷順著他的力道坐起,心知沒法瞞他,猶豫片刻,乖乖松開了手掌。 段凌便見到蘭芷手中藏著一枚鋒銳的刀片。他默然片刻,也不問蘭芷這東西她是從何得來,又是如何將它藏起躲過搜身,他只是輕聲道了句:“有出息?!?/br> 男人的聲音不辯喜怒,蘭芷也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在夸她,還是在說反語。她低頭道:“給大人添麻煩了?!?/br> 段凌沒有答話。蘭芷多想了,這話的確是夸獎,只是……段凌并不因為她“有出息”而高興。 段凌回憶起屬下的講述:細作撞向袁巧巧,而后撲到蘭芷,蘭芷嫌惡,擊碎了他的喉結(jié)。這些事情是接連不斷發(fā)生的,前后相距不過幾秒。如果說,蘭芷擊碎細作喉結(jié)的行為真是本能,又怎可能在殺人后的瞬間,尋到地上散落的刀片,好好藏起? ——這說明什么? ——蘭芷會殺了那細作,并非莽撞之舉,而是思考之后的決定。只有伺機而動,她才能做出這一系列快速的反應(yīng)。 ——那她為何要蓄意殺死那中原細作? 段凌忽然憶起了兩人初見那日。彼時,蘭芷向他求情,說參軍是她的夢想,也是爹爹的遺愿,希望他再給她一次機會,不要將她踢出軍營。可參軍若真對她如此重要,那她明知殺了細作會惹上麻煩,又為何還要冒此風(fēng)險? 難道,那個“夢想”“遺愿”的說法,是她在騙他?亦或是她并沒有說謊,只是……殺死那細作,對她來說更為重要? 這丫頭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卻竟是瞞了他許多。這個念頭冒出,段凌心中隱隱浮起不安:15年后,她再次出現(xiàn)在浩天城,到底抱著怎樣的目的? 蘭芷一直低著頭,誠懇表達歉意,沒有看見段凌沉沉的表情。她聽見男人平和道:“你既也知道你拖累了我,那便答我個問題。你為何要殺那中原細作?”他的聲音一向溫潤,現(xiàn)下還格外輕緩,因此愈發(fā)顯得柔和:“這里只有我們兩人,你且說實話。不管原因為何,我都會為你隱瞞,絕不責(zé)罰你?!?/br> 他說得真心誠意,只是蘭芷沒法看見他的心。她不可能因為這么一句簡單承諾,便將真實情況和盤托出,又知道段凌既會這么問,便定是不相信她“不小心”的解釋,于是暗自找了其他理由。 蘭芷抬頭,憤憤開口道:“向勁修逼我嫁給那細作,我不高興,索性弄死那細作,讓他也跟著不舒心!” 她的表情語氣剛剛好,就似在賭氣。段凌垂眸片刻,拍拍她的腦袋站起身:“往后,別再這么任性?!?/br> 段凌帶著蘭芷出了天牢,又送她回女兵營,一路上神情自若,反應(yīng)絲毫無異。蘭芷因此心中安定,以為他相信了自己的話,卻不知道,段凌對她那“任性”的解釋,依舊不相信。 段凌說不清他為何不信?;蛟S蘭芷給他的感覺便不是一個任性之人,又或許他不相信她會為逞一時之快,殺害一條性命。他心中的不安不但沒得到開解,反而還因為蘭芷的不信任不坦誠,多了一份郁悶之情。天色將明,他也沒有回府,卻去了任千戶的府邸。 任千戶才剛起身,見到段凌,萬分驚訝:“段大人,你……有什么要緊事嗎?” 段凌沉吟道:“查探蘭芷底細的事情,你是否已經(jīng)有了人選?” 任千戶便報了幾個名字,最后道:“我打算讓他們幾人去?!?/br> 倒都是可靠之人。段凌點頭應(yīng)允,卻又道:“你一會便過去找他們,讓他們今日啟程,火速前往,仔細查探,盡快回報?!?/br> 任千戶跟隨他許久,難得見到他這般用詞,知道他定是上心,肅容應(yīng)是。卻聽段凌又道:“上元節(jié)宮中的比武,你去幫我報個名?!?/br> 任千戶一愣:“段大人,你不是向來低調(diào),不參加宮中比武么?現(xiàn)下難道是打算……” 段凌垂眼,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郁。男人活動了下手腕關(guān)節(jié),懶洋洋道:“沒啥打算,就是忽然看一個人不順眼,想當(dāng)著同僚的面,往死里揍他一頓……而已。” 段凌安排妥當(dāng),這才晃悠悠離開,安心回了虎威衛(wèi)??沙粤T早餐,他卻又不放心了。 他的人去永山一趟,來回最快也要一個月。這期間蘭芷難道便會安安分分?若是捅出了什么婁子,可怎么辦?她能一直待在虎威衛(wèi)還好,出了事他能替她擋上一二,可她若跑去城中胡來呢?他也不過只是虎威衛(wèi)副使,這浩天城中,能壓在他頭上的少說也有幾十人,他哪能處處照應(yīng)過來? 段凌覺得,他活了二十八年,還不曾這般瞻前顧后犯愁過。 ——果然是有弱點了么?嘖……糟心。 可他思來想去,終是暗嘆一聲,做出了決定:這一個月時間,他得盯著蘭芷。他要去做一件他許久沒有親自做的事情——跟蹤。 卻說,蘭芷決定了要去永樂酒樓,卻并沒有立即采取行動。她不知道她在囚室中的行為是否被人注意,遂決定小心為上。過了幾日,一切如常,蘭芷稍稍放松。這天恰逢她休沐,許多女兵都會趁這日進城游玩,蘭芷便也換上了尋常衣衫,借機外出。 可她剛離開虎威衛(wèi)不久,便覺察到有人跟蹤。蘭芷不急不緩逛過幾條街,這才鉆進了一條小巷,縱身跳去屋頂上躲起。不過片刻,便有兩名女兵出現(xiàn),自蘭芷身下匆匆行過,又朝著巷外奔去。 蘭芷見兩人的身影消失,自屋頂跳下,往另一方向離去。她的神色無異,心中卻暗自警醒:司揚懷疑她了。那日在囚室中,司揚沒有多余動作,俯身直接去摸細作的喉結(jié),蘭芷便隱約知道這人有所發(fā)現(xiàn),現(xiàn)下看來果然不錯。這兩女兵定是聽從司揚吩咐,前來跟蹤她的。 ——這人能力了得,又與她比鄰而居,還是她的千戶,看來往后她真得多加小心。 甩掉了兩個尾巴,蘭芷這才前永樂酒樓。 永樂酒樓位于浩天城十九街。這條街道不比其余街道繁華,卻也自有特色。宇元國的士兵們出外征戰(zhàn),可以帶俘虜回國。他們將擄來的女人租賣給青樓,這些女人價格低廉,因此很受歡迎。十九街的青樓專門供應(yīng)這種女人,到了夜晚,許多人前來尋歡作樂,也是熱鬧非常。 如此興旺的生意又養(yǎng)活了一批東離、中原、白韓國的短工。蘭芷來到永樂酒樓時,正是中午,還未進門,便見到幾桌宇元人在大堂正中喝酒劃拳,短工們則縮在角落吃飯,場面倒也涇渭分明。只是那酒氣與汗臭味混在一起,著實不大好聞。 蘭芷在門口停了步:這里人來人往,是個龍蛇混雜之地。她沒有絲毫線索,又要怎么找到那中原細作留下的東西? ☆、第13章 破綻(三) 蘭芷的確是虎威衛(wèi)校尉,卻不可能亮明了身份,去抓掌柜小二來問,否則被人知曉,便是坐實了她與那中原細作有關(guān)系。她還在思量間,小二卻眼尖見到了她,臉上堆笑上前:“客官請好!可要進來坐坐,吃些東西?” 蘭芷的目光迅速掃過大堂,卻未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只得試探道:“你這有包廂么?” 小二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客官請隨我上二樓?!?/br> 二樓的環(huán)境較一樓更清靜。酒氣與汗臭味淡了,蘭芷抽了抽鼻子,似乎聞到了一絲清甜的香氣。她四下掃過,便見到每間包廂門口都掛著個香囊。 香囊的樣式有些眼熟,蘭芷心中一動,似是無意道:“這香囊氣味倒是好聞?!?/br> 小二聽言笑道:“客官鼻子真靈!這東西是中原人的手藝,香氣清淡卻持久,開封后能用上好幾個月。食肆之地難免有些污濁,可宇元老爺不愛熏香,咱們只能用這香囊代替?,F(xiàn)下許多酒樓都用它!咱們也用了好幾年了?!闭f到這里,他一聲輕嘆:“可惜往后,怕是得換別的了?!?/br> 蘭芷假意好奇:“用得好好的,為何要換?” 那小二也自知多嘴,嘿嘿一笑道:“那賣香囊的中原小販被抓了?!?/br> 果然是那中原細作的東西。蘭芷便不再多問,進了包廂點了幾個小菜,正兒八經(jīng)吃了起來。 她基本能猜出那中原細作的安排了。他得到了消息,一邊與同伙聯(lián)系,一邊暗中將消息藏在香囊,放在某間酒樓里。這樣,即便他出了事,消息卻還有可能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