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蘭芷抿口茶,輕描淡寫道:“我尋了種藥水抹在背上,遮了那胎記?!?/br> 段凌轉(zhuǎn)身,行到她身旁坐下:“什么藥水?是誰給你的?又是誰幫你涂的?” 蘭芷沉默片刻,偏頭看他:“你這是干嗎?逼問我么?” 段凌一瞬不瞬盯著她:“事關(guān)重大,我只是想要個答案?!?/br> 蘭芷便冷了臉:“你懷疑我?!?/br> 若是放在平常,蘭芷這般態(tài)度說話,段凌定是不敢再問??山褚顾麉s心中惶然,以至于他必須將疑問說出:“這浩天城乃至宇元國有什么藥水可以遮蓋胎記,虎威衛(wèi)會不知道?又有什么人能偷偷幫你涂抹藥水,瞞得過我和秋玉成?” 蘭芷語調(diào)愈冷:“所以呢?” 段凌微張口。一些話就在嘴邊,他卻沒辦法說出,最后只能艱難措辭道:“所以……這藥水是中原細(xì)作給你的?也是中原細(xì)作幫你涂的?” 他期盼蘭芷會承認(rèn),打消他心中那些不好的猜想,可蘭芷一聲嗤笑:“所以,哥哥是在擔(dān)心我的安危?怕我繼續(xù)和中原細(xì)作勾結(jié)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斂了笑:“又或者,你在意的其實是……我身上到底有沒有胎記,我到底是不是納蘭王。” 這句話出口,仿佛最后一層紗紙被捅破,室內(nèi)氣氛瞬間僵硬。段凌與蘭芷互望,卻只能在她眸中看見冷淡。他萬般不愿事態(tài)變得更糟糕,卻又無法放任自己不追究下去,于是他抓住蘭芷擱在桌上的手,盡可能放柔聲音:“阿芷,讓我再看看你的背?!?/br> 蘭芷猛然抽手!拒絕道:“不必了!”她深深吸氣,直直看向段凌:“你也不必遮掩,大可將心中所想說給我聽!為何你苦苦尋找納蘭王多年沒有消息,待到中原細(xì)作即將營救太子,我便忽然出現(xiàn)在了浩天城?為何我偏偏就砍倒了圣上的樹,給了你機會發(fā)現(xiàn)我的蹤跡?為何你正巧負(fù)責(zé)訓(xùn)練新兵,我便前去參軍,還招惹事非讓你不得不處理?” 段凌臉上最后一絲溫情也褪去。蘭芷卻語調(diào)愈激繼續(xù)道:“天牢里,我冒死殺了中原細(xì)作,還為他傳遞軍情,真的只是一時善心?我與中原人合作殺了向勁修,真的是在為養(yǎng)父一家報仇?我的弟弟是中原細(xì)作首領(lǐng),他的謀劃我真的全然不知情?秋府大亂那夜,我會出現(xiàn)在內(nèi)院偷令牌,還能是什么原因?” 蘭芷說完這番話,仿佛發(fā)泄完了情緒,再度恢復(fù)了平靜。她靜默許久,忽而一扯嘴角,自嘲輕聲道:“哥哥其實從來不曾真正信任過我吧?!?/br> 段凌定定看她。他如此多疑,蘭芝所言之事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可只因她背上有尹羅花,他便選擇了相信。事到如今,他卻止不住開始反省:是不是因為他在尋找納蘭王這件事上太過執(zhí)著,才被敵人找到了可趁之機? 過往美好的記憶如跑馬燈一般在段凌腦中閃過,又逐一幻滅,最終定格成燭光下,蘭芷姣好的側(cè)影?;倘辉俅我u來,一瞬間,段凌忽覺心痛如刀絞:她真是他苦苦尋找的納蘭王嗎?她到底是蒼天開眼成全他執(zhí)念的禮物,還是……中原人費盡心機安插在他身邊的jian細(xì)? 段凌猛然起身,一言不發(fā),大步離去。 蘭芷看著段凌離開,心中一片空茫。她知道她的目的即將達(dá)成。段凌從來不是一個相信“巧合”的人,過往那么多次相信她,不過是因為她背上有胎記??涩F(xiàn)下,他已經(jīng)失去了信任她的根基。待他思前想后,待他搜尋無果,她便不再是他的王,而是一個有所圖謀的騙子,所作所為全都是惡意。 屆時……他會暴怒嗎?又會怎樣處置她?他會不會索性將她扔入天牢任人刑訊,眼不見為凈?如果是這樣,她是不是現(xiàn)下便該考慮逃亡?…… 蘭芷雙腿縮在椅子里,將頭埋在膝蓋上。她不愿逃,也不能逃,她還答應(yīng)了蕭簡初,營救太子當(dāng)日要負(fù)責(zé)支開段凌?,F(xiàn)下雖然情況有變,但她總得一試…… 蘭芷正在神思恍惚間,卻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抬頭看去,便見一隊侍衛(wèi)快步行到臥房外,竟是將房門守了起來。蘭芷眼見他們分成兩排左右立好,忽覺心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銳的痛楚迅速蔓延:很顯然,段凌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于是……她被□□了。 她緩緩站起身,行到屋門邊??蛇€沒等她抬腳邁出門檻,侍衛(wèi)們便紛紛拔劍出鞘,劍尖直指她的胸膛。其中一名侍衛(wèi)開口道:“夫人,大人有令,你暫時不能離開?!?/br> 寒鐵在燭光之下幽幽反著光,那森然冷意仿佛鉆進(jìn)了蘭芷心里。她沒有答話,只是抬手,慢慢關(guān)上了臥房門。然后她步步行到床邊,和衣躺下……第一次在兩人的新房里,閉眼入眠。 這一夜,段凌再沒有出現(xiàn)。晨光初升時,有侍女進(jìn)來為蘭芷洗漱,送上早餐。一日無事,蘭芷終于有時間好好看看二人的新房。大婚時的紅色裝飾已經(jīng)撤去,婚床上鋪著水紅色的被褥床單。蘭芷不由憶起段凌為她打造的水紅色宿舍,不自覺微微翹起了嘴角??赡切θ蒉D(zhuǎn)瞬即逝。蘭芷將手放在鴛鴦被上,默默想:或許過了今夜……他便可以換床單了。 卻聽見了推門聲。蘭芷轉(zhuǎn)頭看去,便見到一隊侍衛(wèi)行入房中。為首之人朝她道:“夫人,大人有請,得罪了?!?/br> 便有幾名侍衛(wèi)行上前,將鐵鏈捆在她手上。蘭芷跟著他們出了臥房,在夕陽的余光中,來到了后院偏僻處的一座假山。未成婚前,蘭芷曾經(jīng)來過這幾次,可直至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這假山下原來藏著密道,密道的盡頭,便是段府的私牢。 段凌早已候在牢里。男人坐在靠墻的椅中,整個人都隱在陰影里。他沉默看著侍衛(wèi)將蘭芷雙腳銬住雙手吊起,這才輕輕擺手,示意眾人退下。然后他站起身,拿著火把,行到蘭芷身后。 火焰跳躍,那熱度在陰濕地牢中,更顯得萬分清晰。蘭芷出神盯著自己隨著火光跳躍的影子,卻感覺段凌的手落在了她的衣領(lǐng)上。 伴著“嗤啦”幾聲響,她的衣裳被盡數(shù)撕開!男人撩起她的長發(fā),指尖落在了她光裸的背脊?;鹧娴臏囟雀淤N近,段凌的手在她的背上游走,一寸一寸仔細(xì)搜尋,仿佛還期望發(fā)現(xiàn)什么一般,不肯死心。 蘭芷任他動作,不給任何反應(yīng)。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吊起的手腕開始覺察疼痛,那火焰的溫度終于遠(yuǎn)去。段凌將火把扔在腳邊,忽然掐住她的下巴朝后擰,傾身貼近。他的聲音有些啞,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好聽:“之前那個胎記,你是怎么弄上去的?” 他用力很大,蘭芷被掐得生痛。她試著動了動唇,段凌方才稍稍松手,放她開口說話:“不知道……他們幫我畫的?!?/br> 段凌低低道:“既是畫上去的,又為何會突然消失?” 蘭芷早想好了應(yīng)答:“那胎記需畫師每隔半個月,用特殊藥水加固顏色,前些日子秋府大亂,他被人殺害……我們沒有藥水?!?/br> 段凌再度沉默。蘭芷被他擰著,被迫保持一個奇怪的姿勢后仰,時間稍久便維持不住,只得稍稍挪動了下身體。許是覺察到她的不適,段凌松開了鉗制她的手。可是下一秒,他卻抬起雙手,將她圈在了懷里! 蘭芷瞬間僵住。段凌雖然衣著整齊,可她卻幾近□□,這么貼身相親,她不確定段凌是何意。男人的左手手臂壓住她的胸,右手手臂壓在她的鎖骨上,這個姿勢太有侵略性,蘭芷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她微微張口正想說話,卻感覺男人的右手一點點向上……緩緩掐住了她的脖頸! 呼吸瞬間困難!蘭芷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段凌竟是想殺她!這是她始料未及。男人的手指漸漸收緊,動作雖緩,卻看不出半點猶豫。死神沒有預(yù)兆突然站在眼前,蘭芷覺得自己應(yīng)該想辦法自救,可她的腦中一片混亂,一時間覺得,與其被扔入天牢被其他人殺害,還不如就這么死在他懷里,一時間又想起,她答應(yīng)過任元白要救出太子,她還沒完成承諾,還不能就此死去…… 窒息感襲來,蘭芷閉上眼,嘴角溢出苦澀的笑:原來……他對她根本沒有感情。原來……他想要的,從來只是“納蘭王”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然后,蘭芷就被段凌掐死了。段凌回過神來懊悔萬分,也一劍抹了脖子,陪著死了。 全文完。撒花! 大家就說這個結(jié)局好!不!好! ☆、第57章 愛恨(一) 窒息感漸強,蘭芷本能掙動了下。手鐐帶動鎖鏈發(fā)出聲響,蘭芷稍稍清醒。她努力張嘴,拼力擠出了一個字:“哥……” 她看不到身后男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掐住她脖子的手稍松。半響,段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沉沉緩緩不辨感情:“……想活?” 蘭芷只能動了動下巴,以作回答。段凌的手卻并不離開。男人低聲有如自語:“可我不想讓你活。終歸夫妻一場,我想給你個痛快,不想往后控制不住……折磨你?!?/br> 那只手在蘭芷的脖頸上緩緩摩挲,仿佛正在猶豫。蘭芷終于能夠喘氣:“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納蘭王的消息么?” 脖頸上的手停了動作。蘭芷靜靜等待他的問詢,可出乎意料,段凌冷淡道:“就算我知道她的消息,又能如何?”男人的聲音帶著寒意:“拜你所賜,我已經(jīng)成親……又怎敢再提娶她?!?/br> 蘭芷冷靜道:“就算你不能娶她,難道就不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這一次,段凌沉默了。片刻,他松開蘭芷,行到她的身前,背對她負(fù)手而立:“說罷,她現(xiàn)下在哪?” 蘭芷直起腰。前夜事發(fā)突然,她決意借機行事,雖然讓她的騙局更加可信,但也將自己陷于被動境地。她尚未做好萬全策應(yīng),現(xiàn)下也只能一邊思考一邊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對好心的老夫婦收養(yǎng)了她。他們開了一家茶棚,日子本來還過得去??伤B(yǎng)父養(yǎng)母死后,不久宇元大軍便入侵,中原人自此恨上了宇元人,鎮(zhèn)上的人也因此驅(qū)逐了她。她一路逃亡到秦安山,被豺狼所傷,奄奄一息。軍師正巧路過看到她背上的胎記,這才將她救了下來?!?/br> 說到此處,蘭芷稍稍停頓。她看著段凌的背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正在心疼這個“納蘭王”,一如他曾經(jīng)心疼自己?卻聽段凌沉聲道:“那你呢?你又是誰?” 蘭芷一時愣住。她不料段凌會問起她。這或許是段凌的隨意之舉,卻也有可能是他又一次試探。蘭芷思量著道:“之前許多事情我并未騙你。我是個棄兒,自小被任家收養(yǎng)。向勁修的確是我仇人,任元白也真是我弟弟。” 段凌默然片刻,又問:“她被人所救時,你也在場?” 蘭芷自是搖頭。言多必失,她要盡可能將事情簡單化:“我并未見過她,這些都是軍師告訴我的。他讓我假扮她,又給了她一筆錢,尋船隊送她去了西洋。” 段凌轉(zhuǎn)身,直直盯著蘭芷:“哪家船隊?” 蘭芷避開他的目光:“……我不知道?!?/br> 段凌緩步上前:“中原船隊不過十余家,你便是不說,我也能查出來……”他停步,掐住蘭芷的下巴抬起:“如果你再敢騙我……” 蘭芷終是與他對望。男人的眸中無光,沉沉不見絲毫情感。蘭芷不曾見過這樣的段凌,如此冷漠,如此疏離。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松手轉(zhuǎn)身,離開了牢房。 蘭芷就這么被吊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才有侍女進(jìn)來,解開她的手鐐,為她穿上衣裳??伤氖滞笠呀?jīng)被吊得紅腫,每天也只能吃上一兩餐冷飯,這個待遇,她不確定自己若因感染高燒不退,還會不會有人來醫(yī)治她。所幸傷勢沒有繼續(xù)惡化,可段凌也再沒出現(xiàn),蘭芷只能日夜呆在黑暗潮濕的地牢,靠侍衛(wèi)送飯開門時的短暫一瞥,估算著已經(jīng)過了幾天。 這么一日,牢門被推開,數(shù)名侍衛(wèi)涌了進(jìn)來。陽光自牢門射入,蘭芷不適應(yīng)地瞇起了眼。卻感覺腳鐐也被人打開。兩個侍衛(wèi)拖起她,將她壓出了牢房。 蘭芷終于得以重見天日。日頭當(dāng)空,時是正午,蘭芷被囚數(shù)日,身體有些虛,烈日之下,竟是被曬得有些暈眩。侍衛(wèi)將她帶到了附近的一間小屋,幾個老嬤嬤正等在那,她們匆匆忙忙為蘭芷清洗干凈,然后換上了干凈衣裳。 一身臟污被洗凈,蘭芷覺得人舒服了些。她努力理清思緒:她在牢中只待了七八日,段凌不可能就查探完了中原所有船家,那么此番他提她出來,定不是要追究她的謊言。 那他找她會是什么事?蘭芷看著嬤嬤為她戴上頭飾,隱約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段凌既沒殺她,那她便還是他的妻,還必須在一些場合露面。不準(zhǔn)今日便是因為有客前來,他不得不讓她出外見人。 眼見嬤嬤帶她去了前廳,蘭芷覺得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還未進(jìn)門,便見段凌坐在主位,下方坐著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身旁立著一位清麗的少女。 中年男子正在與段凌說話,笑容滿面,身旁的少女微微垂著頭,時不時羞怯看段凌一眼。蘭芷腳步漸緩,最終停在門前:她似乎明白她為何必須出現(xiàn)了。卻見段凌朝她看來,招手道:“過來?!?/br> 中年男子與少女齊齊扭頭。中年男子起身朝蘭芷一禮:“段夫人。”身旁的少女也頷首示禮,卻是喚道:“jiejie?!?/br> 蘭芷微微點頭回禮,行到段凌身旁。段凌執(zhí)了她的手輕輕一捏,笑道:“不是說了讓你好好休息,怎么還是過來了?” 蘭芷看著他,恍惚以為回到了初見。彼時他坐于營帳中,臉上帶笑,眸色卻一片清冷,笑意不及眼底。蘭芷忍不住想:她有多久沒見到這樣的他了? 她也輕輕笑了開來:“不過是些小毛病,不礙事。大人要結(jié)親,這等喜事,我總該過來看看。” 說話間,她抽出手,行到少女身旁:“這位meimei,怎么稱呼?” 少女眨眨眼:“jiejie喚我小月便是?!?/br> 蘭芷便取下腕上的雞血玉手鐲,拉起少女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小月,這玉鐲是大人雙親的訂親信物,是他爹爹初見時送與我的,我現(xiàn)下送給你。” 小月驚訝瞪大了眼,拿起手鐲仔細(xì)觀看。一旁的中年男子見她竟不推脫,在旁咳嗽連連。小月看她爹爹一眼,不情不愿道:“jiejie,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話未說完,便聽主座上的男人淡淡道:“無事,”段凌看著蘭芷,眸色愈冷:“夫人既然說送你,你收下便是。” 小月一愣,隨即喜上眉梢。可更讓她驚喜的還在后面。段凌起身行到她身前,牽了她的手,親自為她戴上了手鐲,末了還朝她溫柔一笑:“小月長大了。早年相見時,你還是個滿山亂跑的野孩子……” 小月紅了臉:“凌哥哥就知道取笑我……” 段凌含笑捋起她額前的發(fā):“爹爹若是知道你收了手鐲,必定開心?!?/br> 蘭芷默默退開一步,視線越過調(diào)笑的兩人,看向屋外:段廣榮自新婚那日起,便一直不待見她,若是見著段凌納妾……想來的確會開心吧。 她以為自己只需要露上一面,表個態(tài)讓女方家長安心,便可以滾回她的天牢。卻不料段凌竟留她一并吃了午飯。蘭芷看著段凌對小月各種噓寒問暖,盡量讓自己文雅吃完這餐飯。可她畢竟餓了太久,食量著實驚人。起初小月還專心在與段凌調(diào)笑,待到蘭芷風(fēng)卷殘云吃光所有的飯菜,她已經(jīng)怔怔看蘭芷,磕磕巴巴問:“jiejie一直吃這么多嗎?” 蘭芷放下筷子,點頭。小月疑惑又問:“吃這么多,怎么氣色還是不好?” 蘭芷看面無表情的段凌一眼,朝小月一笑:“癭癥?!?/br> 小月爹爹又是一聲輕咳,顯然覺得自己女兒問東問西,太不禮貌。桌上一時無話,小月爹爹便起身,朝段凌一禮道:“多謝段大人款待,周某便攜小女先行告辭,還請段大人改日到府上一坐……” 段凌幽幽打斷道:“你回去吧,小月今晚便住這了。” 小月爹爹愣?。骸斑@……” 段凌看他一眼:“怎么,周大人覺得不好?” 蘭芷也看向周大人。中年男人面色掙扎,顯然覺得很不好。他的女兒雖然是妾,但迎進(jìn)門后再行夫妻之禮,方能顯尊重之意。段凌這么直接要人……也著實猴急了些。 可他又不敢拒絕。思及女兒早晚都是段凌的人,周大人還是點頭應(yīng)允,簡單囑咐了小月幾句,便自行離開。 段凌目送周大人離開,這才起身,冷冷吩咐道:“來人,送夫人回房?!?/br> 蘭芷終于被送回了牢房。她吃得有些撐,便也沒有坐下,就這么拖著腳鐐,在地牢的方寸之地來回走動。幽閉的黑暗讓人瘋狂,蘭芷怕自己受不了這寂靜崩潰,因此時不時會像現(xiàn)下這樣,給自己制造一些聲響。 鐵鏈在地磚上拖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粼诘乩沃谢仨?。蘭芷便在這聲音中放空了思緒:段凌現(xiàn)下在干嗎?是不是已經(jīng)在和小月……圓房? 蘭芷搖搖頭。她覺得不會。似段凌那種人,就算是想和女孩相好,也總會給彼此一些時間,不會那么不講情趣直接上床。至于這時間到底給多長……那便看他的心意幾分了。 鐵鏈的聲音停頓片刻,蘭芷撫著墻壁轉(zhuǎn)了個身。她想:他給她的時間真的很長。面對她時,他總是格外有耐心,就算是偶爾為之的逼迫,也不會讓她太過為難。而小月,段凌應(yīng)該會等她……等到今晚。 是的,蘭芷認(rèn)為段凌并不喜歡小月。。她看過他真正的溫柔,真正的體貼,真正的寵溺,她能分辨他的真心假意??杉幢闼幌矚g又如何?他依舊會要小月。他的忠貞是給納蘭王的,而她只是個騙子,他遲早會尋個合適時機休了她。雖然他覺得自己不配再娶納蘭王,但他還要為家族延續(xù)血脈,又怎么可能繼續(xù)守身如玉?蘭芷毫不懷疑小月之后,他還會有更多女人…… 蘭芷再次停步,指尖摳進(jìn)墻壁。一個念頭以無法壓制之勢自混亂的思緒中脫出:不管他還會有多少女人,都與她無關(guān)了。是她決意放棄他,于是她再也看不到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她不會是他的王,不再是他的妻,不再是他的唯一。世間的好女人那么多,他總會找到一個值得去愛的人,慢慢忘記她,重新開始?;蛟S等到那時,他會釋懷,會放她自由,她也終可以如愿離開…… 漠然的偽裝便在此時轟然崩塌,蘭芷將額頭貼上墻壁,一點一點蹲下。有溫?zé)岬囊后w順著臉頰流下,蘭芷于黑暗中睜大眼,一遍遍告訴自己—— 她并不難過,她并不傷心,她并不后悔……一切都如她所愿。她只是需要發(fā)泄情緒,她只是在祭奠一段她付出過真心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癭癥就是甲亢啦,癥狀之一多食且消瘦~ 上一章稍有修改,增加了一小段。地牢里段凌問蘭芷為啥胎記會突然不見,蘭芷回答說畫師每隔半月都要用特殊藥水加固顏色,但是秋府大亂時畫師也死翹翹了,于是沒藥水了。大概就是這樣看過的親也不用特意回頭看_(:3」∠)_ 現(xiàn)寫現(xiàn)發(fā)就是有這個不好,請原諒作者一孕傻三年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