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沈家兩位掌柜？真是后生可畏！”安三老爺沒有仗著身份地位遠(yuǎn)高于他們，就高高端著不放，雖沒迎出門，但在方天林跟沈家河進(jìn)來時，也起身邀兩人入座。待一番客套之后，他指著擱在桌上的木盆問道，“這是？”

    聞聽此言，沈家河當(dāng)即起身拿掉覆在木盆上的蓋子：“安三老爺，請上前一觀，這就是制冰過程?！?/br>
    方天林雖覺著安三老爺此人或許可信，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是嗎？他不會把一切都攤在別人面前，再來考驗人性，直接把這種苗頭都掐死在腹中，這比事后再來補(bǔ)救要好過太多。

    是以，準(zhǔn)備下馬車時，方天林就把水從陶罐中倒進(jìn)水盆，再撒上硝石粉。只不過這樣一來，冰塊凝結(jié)速度就要快上許多，就這么短短一段路，涼氣便從木盆傳入手中，再蜿蜒而上。好在現(xiàn)在是夏天，倒沒凍著堅持要端木盆的沈家河，反而讓他解了難耐的署意。

    這不，沈家河剛一掀開蓋子，冷氣便如同破了閘的洪水，不斷向四周擴(kuò)散，讓附近幾人都感覺到絲絲涼意拂體，那舒爽勁可比直接擱冰盆強(qiáng)多了。

    這并不意外，制冰過程會吸取大量熱量，加之之前冷氣都被蓋子罩住，這么一下子釋放出來，雙重功效下，效果不好才怪。

    看著安三老爺眼中詫異一閃而過，方天林也沒出言解釋。這讓他怎么說？靖朝有懂這些的人，但絕不包括眼前這位，光搜羅美食就耗去他很多心神，哪還有心思去研究格物之術(shù)。

    “這能吃嗎？”安三老爺果真不愧為美食愛好者，頭一個想到的便是能不能吃。這也不失為一層絕佳的保護(hù)色，容易讓人對他卸去防備心，非常有利于之后的商談。

    “這個不能，不過可以做出能入口的冰塊?！鄙蚣液硬换挪幻?，一點沒有被這個問題為難住，語調(diào)很是平緩地說道。

    出門前兩人就商量好了，由沈家河出面跟安三老爺商議，他若無法解答或者拿不定主意，再由方天林補(bǔ)充。

    安三老爺很耐得住性子，一直目不斜視地盯著木盆，直到冰塊越積越大，確定不是他眼花，而是實實在在發(fā)生的事，他才收回目光。

    “你們有什么條件？”安三老爺也不廢話，直接進(jìn)入正題。

    “這個就要看安三老爺?！鄙蚣液幼眢w，努力不露出一絲怯意。

    安三老爺眼皮直跳，面前這兩人不好相與啊。做一錘子買賣還行，要想彼此留個好印象，這價格就不能亂開，開高了他心疼，低了估計就沒有下次。他倒是毫不懷疑沈家會貨賣兩家，這對他們沒任何好處，不管哪方，都不希望沈家被暴露。

    一時間，廳堂中鴉雀無聲，被一片沉寂所包圍。

    第67章

    沉吟半晌，安三老爺開口打破了有些凝滯的氣氛：“兩千兩，再加上安家船隊優(yōu)先使用權(quán)，以及安家的庇佑?！?/br>
    “好?！鄙蚣液記]有討價還價，“不過得加一個條件，安三老爺要的優(yōu)質(zhì)羊rou，等什么時候內(nèi)子想養(yǎng)了再給?！?/br>
    “成交?！卑踩蠣斔鞈?yīng)下。

    羊rou雖好，但制冰方子同樣能達(dá)到安家想要的效果。況且，又不是不能再得到羊rou，只是時間不定而已，安三老爺?shù)鹊闷?。他就不信，在有條件的基礎(chǔ)上，方天林會不出手。那樣鮮美的羊rou，嘗過后他至今回味起來，仍覺得唇齒留香，沒道理動動手就能吃到美味，順帶還能驅(qū)散經(jīng)年積累寒氣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方天林會不干。

    不是什么交易都要立契約，沈家跟安三老爺達(dá)成的協(xié)議，就是如此。

    本來該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安三老爺卻不懼于此，在他的地盤上，諒他們也不敢糊弄他。

    沈家河接過銀票之后，瞟了一眼陳管事，意思不要太明顯。

    “無妨?！卑踩蠣斦Z氣很是篤定，顯然陳管事是他真正的心腹，連方子也不忌諱。

    沈家河對此并無異議，他們只負(fù)責(zé)售前，售后那是安三老爺?shù)氖?，不歸他管，不管安三老爺打算如何處理制冰方子，沈家都沒有置喙的余地。

    很快，陳管事就按照沈家河的意思，準(zhǔn)備好筆墨。

    “我只會一手狗爬字，兩位誰來執(zhí)筆？”沈家河面帶一絲羞赧之色。其實這不是他不肯動筆的主要原因，他之所以如此做，不過是為了不想留下任何一點痕跡罷了。既然以后制冰一事跟沈家再無瓜葛，那自然是不能落下絲毫把柄，免得被有心人瞧在眼中，以至哪天遭來無妄之災(zāi)。

    陳管事將目光轉(zhuǎn)向安三老爺，得到同意后，方坐下將沈家河口述的制冰方子記錄下來。

    這座宅子似乎沒什么人氣，方天林在進(jìn)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恐怕這里是安三老爺處理密事的地方，譬如跟沈家這樣的交易。

    懷揣著大筆錢，沈家河心里止不住為自家媳婦驕傲，奈何附近還有安家人陪同，只能板著一張臉，免得泄露心聲。直到上了馬車，他才喜滋滋地舉著銀票跟媳婦邀功。今天可都是他拿的主意，盡管這里頭大半提議都是方天林所提供，那也足夠他樂上半天。

    看著沈家河如此神采飛揚(yáng)，方天林嘴角彎起的弧度也越發(fā)明顯。

    兩人是真心高興。別以為制冰是項暴利生意，就覺得兩千兩銀子給得少了，恰恰相反，要不是安三老爺想交好沈家，恐怕會隨便拿個幾百兩意思意思，更有甚者，甚至?xí)邌莸綐O點，只給幾兩幾十兩銀子像打發(fā)叫花子那樣隨意打發(fā)他們。

    就算如此，沈家又能怎么辦？碰到這樣的黑心jian商，若沒有倚仗，那就只能認(rèn)了。氣性大一點的，就忍個十年八年，或經(jīng)商，或培養(yǎng)子孫出將入仕，努力讓自家發(fā)達(dá)起來，成功了就干翻他們，不成，那只能繼續(xù)忍著。除此之外，沒有什么更加有效的辦法。

    方天林不了解其他世界是否也這樣，至少在他記憶中，沒有哪能逃脫這個規(guī)律。縱使現(xiàn)代，也是資本權(quán)勢為王，各種專利賺錢的往往不是專利登記者，而是買走專利的公司。即便更進(jìn)一步，以技術(shù)入股，同樣所占比例都很低微。放在靖朝，安三老爺能出這個價，他完全能接受。

    其實沈記作坊跟食坊都還挺賺錢，只是受困于交通不夠便利，又缺乏遠(yuǎn)距離傳播手段，無法進(jìn)行大范圍推廣，導(dǎo)致沒能第一時間就鋪展開來，從而被同行快速趕上，致使最后只能細(xì)水長流。要不然，光憑這兩樣沈家就能賺個盆滿缽滿，哪里還需要再謀劃別的？

    薯片極容易被人仿制，魚片要好上一些，但也難不倒技藝高超的各路廚師，在沈記吃了一個多月獨食后，同類商品也陸續(xù)出現(xiàn)在市面上。

    對此，方天林并沒表現(xiàn)出任何不忿的情緒。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然不錯，若非恰好趕在為先皇守制期間，沈家連魚片生意都未必保得住。這東西價格比薯片更高，也更上檔次。薯片雖說成年人也能吃，終究大多都集中在年輕人身上，魚片這玩意是真正老少咸宜，還能作為下酒菜，不說別的，光原料就比薯片高出一等。

    每每想起這點，方天林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先帝駕崩竟然使沈記魚片逃過一劫，沒有遭受被人瓜分的命運(yùn)，至今，魚片生意都完全掌握在沈家手中，一個份子都沒有給出去。

    同時，方天林也很慶幸，云州城雖然不利于他以后的行動，但做生意真是沒有比這個城市更好的地方了，至少在靖朝無出其右。在這里沒有哪個商家能獨自坐大，不分軒輊的勢力倒是有好幾個。

    這興許就是云州城一直能保持這么強(qiáng)大生命力的緣故，要知道這可是在交通極為不便的靖朝，能把全國各地商家都吸引過來，這可不是一般的城市所能辦到。

    有了錢，方天林就沒打算藏著掖著。反正作坊跟食坊到底賺了多少銀子，除了他跟沈家河以外，沒人清楚，只要不把錢不管不顧全撒出去，別人也不會懷疑這些。

    薯片生意沈家人有分紅，魚片生意卻沒有，再加上作坊跟食坊是分開的，并沒有把帳歸攏到一起，誰都只能猜測，得不到具體數(shù)目。

    自那日之后，方天林跟沈家河就開始物色合適的房子。這方面上，沈家河一貫都是聽方天林的，這次也不例外。方天林對房子的要求不高，唯有一點，那就是地方要大，最好是在主院后面有足夠多的空地，省得他推倒房子用來種地養(yǎng)牲畜，而被人當(dāng)瘋子傻子看。當(dāng)然，這是說笑，方天林不會真干這樣出格的事。

    大宅子在東區(qū)南區(qū)北區(qū)都有不少，奈何價格高，千兩以內(nèi)的房子還真不是說有就有，得看運(yùn)氣。西區(qū)房子倒是便宜許多，偏偏這里是人口最密集的區(qū)域，小院子星羅棋布，大宅子卻難找一個。

    方天林也不急，在相熟的中人那掛名之后，便不管了，耐心等，總能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說，等的時間越長，他能花在買房上的銀子就越多，房源也就更廣，買到讓他中意的大宅子的幾率也更大。

    其他生意都可以等，制冰生意卻等不得。再拖下去，夏天都過去了，到時候制出的冰賣給誰去？

    安三老爺自然知道事情輕重，他在拿到制冰方子后，立刻找到他爹安老太爺商議。不出半日，安家就拿出了方案。

    具體如何，方天林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沒過幾天，云州城就多了幾家賣冰鋪子，價格要比之前低，但也沒低太多，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臨近夏末，要大幅度降價也得等到明年。而原先那些鋪子也跟著降價，他估摸著這幾家應(yīng)該是同安家有合作，否則這幾個直接競爭對手之間，不會這么平靜，半點火藥味都沒有。

    安家不愧是連在云州城都能排得上號的富商，到手的銀子竟然都能舍得分出去，這可不是一般商家所能做到。

    為了不讓人追本溯源，查到沈家頭上，方天林跟沈家河兩人自那之后，就隔個十天半月去找一次陳管事，其中以沈家河出面時間較多，倒也不純粹閑聊，偶爾也說一下安家船只租賃一事。如此一來二去，三人倒也混熟了。

    人脈便是這么一點點拓寬，平時可能不覺得有多重要，遇上事時就顯出來。這不，沈家河第一時間便收到了陳管事傳過來的消息，說是云州港那邊有番貨到港，讓他最晚明天過去看一看，沒準(zhǔn)能淘到好東西。等貨進(jìn)了鋪子，那價格就高了，遠(yuǎn)不如在碼頭上挑選來得劃算，要是眼光利，說不定還能慧眼識珠，那就不僅僅是挑到物美價廉的好東西，而是跟古董撿漏沒什么區(qū)別，價格翻上幾十上千番都有可能。

    番貨沈家河知道，阜陽縣那邊極少見到，云州城這邊就多了。不過那也是相對而言，總體來說，番貨鋪子還是很少的，而且經(jīng)營這生意的多數(shù)都是大商人，鋪子都開在繁華的地段，平民百姓就是想買上一樣小物件，也得攢上幾個月銀子。而且這還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底層百姓怕是連進(jìn)這些鋪子的勇氣都未必有。

    這點就算方天林也得承認(rèn)，在現(xiàn)代那會，你去檔次稍微高一點的商場就能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里面的人生活層次跟逛普通商場的顧客不一樣?，F(xiàn)代尚且如此，靖朝這邊這種階層分化就更為明顯。

    沈家河盡管對番貨不大了解，但也清楚，這是承了陳管事安三老爺?shù)那?。番商除了第一次遠(yuǎn)航來到靖朝，沒有固定合作商，會出現(xiàn)大量無主的貨之外，其他時候可都是有主的，壓根就不會出現(xiàn)零賣的情況。陳管事的意思明顯是后者，那是給予一些親友的福利。當(dāng)然只限定在一定范圍內(nèi)，東西先被各大掌柜過了一遍，明面上能看到的好物件都被選走，剩下那些就各憑本事。

    即便如此，沈家河也很開心，就算沒挑到合心意的，去開開眼界也好。是以，一得到這個消息，他就顛顛跑去告訴方天林。

    第68章

    弄清楚狀況后，方天林立刻帶著媳婦孩子全家出動。不管能不能挑到好東西，至少得抱著這個想法不是？行動自是越快越好。

    云州城離云州港不遠(yuǎn)，但沈家位于西區(qū)，光穿城而過就要費(fèi)上不少時間。在城內(nèi)馬車可跑不起來，速度嚴(yán)重被限制，等他們到時，安家貨倉那邊早就圍滿了人。

    這些人都跟方天林他們類似，跟安家有各種各樣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會來這邊的，家底多半不如安家，偶有意外情況出現(xiàn)，那也只是少爺小姐們起了玩興，想看看自己眼光運(yùn)氣如何。

    方天林把馬車停好，在門邊登記后，便跟沈家河一起拉著孩子們走進(jìn)貨倉。

    為了方便眾人挑選，貨倉所有窗戶都敞開，雖沒有室外明亮，但也不至于看不清貨物面貌。

    遠(yuǎn)航船隊大多數(shù)船只都會攜帶合作商預(yù)定好的貨物，同時也會帶上那么幾船不在清單上的貨物碰碰運(yùn)氣。東西方習(xí)俗不同，自己國家中貴重的物品，在對方眼中或許一文不值。

    當(dāng)然這只是極端情況，通常都只存在一定差價，只是這個差價大了那么一點，以至于海商寧可冒著海上航行莫大的風(fēng)險，也要做這門生意。失敗了血本無歸，甚至負(fù)債累累，但只要成功一次，帶來的利潤就足夠讓人為之瘋狂。

    因有孩子在，方天林隨意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吩咐他們就在這一帶活動，別碰壞東西后，就開始翻看貨物。

    人少，自然意味著這些貨物對他們的吸引力不大。方天林倒沒想過別人眼光都不行，偏他目光如炬，帶孩子們長長見識才是此行他跟沈家河兩人最大的目的。至于能不能挑到喜歡的貨物，那就隨緣，有最好，沒有他也不會感到失望。

    “阿父?！鄙蜩道吨教炝忠律老聰[，待引起他的注意，才伸出小手，指向側(cè)后方說道，“船?！?/br>
    方天林回頭一瞧，可不就是“船”嗎？不過這船小了點，只是個模型而已。他走近隨手拿起一個仔細(xì)翻看，做工還算可以，用料卻不行，他估摸著這就是為何它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緣故。這樣的模型有不少，也不止船一種，還有馬車風(fēng)車等好幾樣。

    方天林將沈璧抱起來，對著一排模型說道：“喜歡哪個自己挑。”

    沈璧當(dāng)即睜大了眼，將他看上的都一一指出來。光船模型就有好幾種，難得的是就沒有一種是重樣的，所有船只模型都各不相同，不是材質(zhì)顏色上的不同，而是型號性能上的差異，其他那些也是這般。

    方天林摸了摸大兒子頭頂以示夸贊。

    沈璧頓時眼睛都半瞇起來，還享受地在方天林掌心蹭了蹭。

    這邊搞定之后，幾人又轉(zhuǎn)戰(zhàn)其他地方。

    這些貨物很多沈家河都不知道具體作何用，方天林卻知曉個大概，不過剩下那些，連他也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么玩意。

    即便心中有疑惑，兩人也沒地方問。淘寶嗎，告訴你是什么東西，有多少價值，那還有什么意思？安家也不會做這個冤大頭不是？再說，其實有一部分連安家人都未必清楚，只有他們感興趣的那些才會第一時間便從番邦人那得到答案，其余那些，那就是番貨鋪子掌柜小二們需要牢記的。安家人并不需要全知全能，否則事必躬親，他們掌管著偌大的家業(yè)豈不得累死？

    “媳婦，你看?！鄙蚣液与p眼亮晶晶的，將一包rou干放到方天林面前。

    包裝上面寫著幾個外文字，沈家河自是不認(rèn)識，但他能從逸散出來的味道聞出，這是他們很少能吃到的牛rou干。

    不待方天林說什么，沈璋一把抱住了沈家河大腿，仰頭望著他，嘴角似有晶瑩滑過。

    沈家河有些無語地看著二兒子，這小家伙越來越有吃貨的潛力，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安撫道：“現(xiàn)在不能吃，等出去了讓你吃個夠?！?/br>
    沈璋是個精乖的，聽沈家河這么說，他立刻拉著他跑到放置干貨那邊：“爹，買，多多地買。”

    “好，好?！边@種小要求，沈家河通常是無條件答應(yīng)。

    方天林看著被二兒子岔開話題，這會已經(jīng)把他忘了的沈家河，眼里閃過無奈。隨即他叫過沈璧沈璜，示意他們?nèi)ツ菈K區(qū)域挑選自己喜歡的。之前離得遠(yuǎn)還不覺得，一到了地方，多種魚rou味道混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好說，也難怪這里沒幾個人光顧。

    其實這很正常，這些又不是山珍海味，能來這邊的人，怎么都有些家底，很少有還在為三餐發(fā)愁的，對這些自然就有些看不上眼，當(dāng)然，好吃之人除外。

    因看不到里面的東西，方天林他們只能靠鼻子分辨。像牛rou這樣氣味明顯的干貨還好說，一聞就能聞出來，其他那些就很是讓人抓瞎。兩大三小索性也不費(fèi)這個心思，挑著自己喜歡的味道拿，也不管到底是什么。

    將貨倉這一角大致看了一遍后，方天林跟沈家河各提著一個藤筐，帶著三個小家伙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那里放著珠寶首飾，香料精油等很受人歡迎的物品。當(dāng)然，好的早被安家提走，留在這里的大都屬于中低檔次，上品的也有，就看能不能辨認(rèn)出來。像這些明擺著是好東西的貨物，安家番貨鋪子掌柜伙計不至于這么不識貨，混在里頭的，多是應(yīng)安家人要求，刻意留下的，不然也不可能有這么多安家親友過來這里挑東西。

    看著鬧哄哄的場面，方天林?jǐn)Q了下眉，把藤筐擱在無人角落，讓沈家河照顧孩子們順便看著東西。

    聚在這里的女子占了一半還多，上至五六十的老太太，下至還不足十歲的小女娃，應(yīng)有盡有?？创┲虬?，這些人家境應(yīng)該還不錯，但會對這些東西這么熱衷，多半家底沒多到讓子孫任意揮霍的地步。

    官家夫人小姐，方天林沒見過幾個，但商戶家內(nèi)眷，他見得卻不少，其中包括安家這樣的富商家眷。南遷一路可不是白走的，盡管沈家落在最后，露宿野外時也能看到聽到。

    不論那時那些人心里有多煩悶不耐，最多也就言語犀利一些，脾氣大一點，像這般好幾個人為一件都看上的東西爭執(zhí)，互不相讓，甚至有叫上丫鬟像市井潑婦一樣打鬧趨勢的，方天林還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會兒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方天林一時有些躊躇不前，他在考慮要不要擠進(jìn)人堆里。片刻后，他最終做下決定，大男人不能為區(qū)區(qū)這點麻煩就退卻，養(yǎng)成這種習(xí)慣可不好，要是以后碰上點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退縮，那他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再沒有前進(jìn)的可能。

    方天林身手敏捷，眼睛也利，在部隊那幾年可不是白待的，瞅著一個空檔絲毫不費(fèi)力就擠了進(jìn)去。剛站穩(wěn)，他就覺得背脊一寒，幾個不善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掃而過。方天林一琢磨就明白過來，這個位置恐怕也有人看中，被他占了地方，在這種搶紅眼的時候，不射它幾個眼刀子怕是不能平復(fù)心情。

    之前方天林并未留意他進(jìn)的是哪塊區(qū)域，現(xiàn)在目光一掃，才發(fā)現(xiàn)正處于兩個女人之間。右邊那個看著像是mama之類得主子看重的仆婦，左邊這個看裝扮，應(yīng)該是哪家的年輕媳婦。

    方天林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種情況還算常見，也就沒有立刻退出去，收懾心神，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長桌上。

    說實話也實在是巧，方天林站的地方正是極具異域風(fēng)情的珠寶區(qū)域，他對成品沒興趣，反倒挑著未經(jīng)處理的零碎寶石看。

    安家再大方，也不至于放上極品珠寶，他們又不是嫌錢多到?jīng)]地方花。能供人選擇的余地本就不大，稍微好點的，又早被人眼疾手快選走，方天林過來時，就只剩一些被人挑剩的珠寶。就這樣，這里依然擁擠不堪，可見這些東西對人的吸引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