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蘇老派的人將方天林他們送到家后,便告辭離開。 方天林也不多留,說了句“一帆風順”,便回了正院。 今天一整天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先是三胞胎被擄走,緊接著沈家河受了傷,方天林沒心思整其他的,打理干凈一家子人之后,隨便吃了些糕點就爬上床陪媳婦孩子們。 方天林身體還撐得住,心神卻已經(jīng)疲憊不堪。一開始是憂心兒子們,后來在得知他獲取的信息有誤,導致判斷出錯后,擔憂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心緒起伏過大,最是累人,一沾床,方天林便沉沉睡去。 沒睡一會,院門便被拍得山響,方天林立即坐起身,隨意披了件衣服就出門。 “什么事?” “老爺,衙差找兩位老爺去問話?!?/br> “讓他們等會,我去整理一下儀容就來?!?/br> “是,老爺,我這就去辦?!蓖豕芗夷税杨~頭冒出的汗,步履匆匆趕去前廳應付衙役。這個差事可不輕松,好在對方很是客氣,他這才沒有如履薄冰。至于額頭滴下的汗水,是這天太熱,跟這個無關,嗯,就是這樣,王管家如此寬慰自己。 正院院門跟前廳相距不遠,不消一會,王管事便到達地方,說明情況后,見衙差沒有不渝,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方天林知道府衙那邊定會過來找他問話,只是沒想到他們動作這么快,他才到家沒多久,就找上門來。 如今已是夏日,不用穿層層衣衫,方天林套上外衣,將長發(fā)簡單束起,確定沒有哪里儀容不整之后,便帶上門朝前廳走去。 “方老爺,怎么就你一個,沈老爺呢?”衙役見方天林一人,頓時一愣。 “他受了傷,睡下了,事情我已經(jīng)問清楚,后面情況就由我轉述?!?/br> 衙役略一思索便同意,之后不再客套,領著人就直奔府衙。 一整套程序折騰下來,已是臨近黃昏。 這個時候,方天林也沒了睡意,一回到家便坐在床邊看顧媳婦跟孩子們,順帶等候招財進寶的消息。 眼瞅著太陽漸漸西斜,前院卻還沒有任何動靜,方天林眉頭微擰,自家養(yǎng)的這些獵狗可不會隨意吃別人給的吃食,這么晚都不回,難道今晚它們要餓一晚上? 說曹cao曹cao就到,方天林剛這般想,前院便傳來犬吠聲,少頃,便有狗在扒門,想必是招財進寶回來了。 果然,方天林一打開院門,招財進寶便圍在他腳邊搖頭擺尾,還“嗚嗚”叫著討食。 “好了,別叫了,馬上就給你們弄?!狈教炝帜樕峡偹阌辛它c笑容,“其他狗呢?” “嗚嗚?!?/br> “回窩了?那好,晚飯一會我給送過去。”方天林拍了拍兩只狗腦門,轉身就去忙活。 喂飽功臣,查看過沈家河傷口沒有發(fā)炎之后,方天林立即熄燈就寢。 “阿父,爹爹。” 方天林睡得很沉,直到耳邊聲響漸大,他才猛然驚起。 點燃油燈,方天林發(fā)現(xiàn)兒子們都開始不同程度盜汗,嘴里更是時不時喊著他跟家河,一陣拳打腳踢后,身體蜷縮起來瑟瑟發(fā)抖。 這個情況明顯不對,方天林忙俯身抬手探向孩子們額頭,見沒發(fā)燒,高高懸起的心才重新回落下來。 方天林眼睛微微瞇起,小家伙們這是被嚇著了,盡管白天表現(xiàn)一切正常,似乎一點沒有被驚到,其實心里還是留下了些許陰影,這才會在睡夢中爆發(fā)出來。 方天林將癥狀最為嚴重的沈璜抱在懷里,輕輕拍撫他的后背,不斷在他耳邊輕語,直到他整個人都安靜下來,才放回去。余下兩個兒子,他也是如法炮制,費了好些時間,他才將孩子們都安撫住。 方天林正欲下床打水擦汗,目光掃到睡在床外側的沈家河,這才想起來哪里不對。以往自家媳婦對兒子們的聲響極為敏感,這上面反射神經(jīng)不比他差多少,這么長時間過去,媳婦竟然還在沉睡,這明顯不怎么正常。 方天林伸手一探,沒有發(fā)熱,傷口也沒發(fā)炎,那估計是心理問題。他拿起油燈仔細一瞧,果然如此,沈家河雖不像兒子們睡得那么不安穩(wěn),卻也眉頭緊攥,顯然白天發(fā)生的事給他帶來來不小影響。 方天林下床,打水給床上一大三小擦干凈身上的汗水,再換上干凈的衣服,之后拿出常備的蜂蜜水,每人喂了小半瓶,見人徹底安靜下來后,這才開始清理自身。 做完這一切后,方天林就著油燈昏暗的光亮,守了半個多時辰,見媳婦孩子再沒出狀況之后,這才重新爬上床。 一夜無話。 天邊霞光從窗戶里透進來,沈家河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側頭一瞧,見到方天林跟孩子們安詳?shù)乃伜?,心緒才完全平靜下來,看著看著,嘴邊不由綻開一抹笑。 一家人都完好地待在自己身邊,沒什么比這更好了。 在昨天之前,沈家河絕不會想到,南遷時他沒碰到禍事,反倒在很是平常的一天中意外連連。好在一切都過去了,過往一切都將煙消云散,直至不留一點痕跡。 “這么早就醒了?”方天林坐起身,居高臨下望著沈家河,一臉嚴肅,“既然醒著,那咱們就來算算昨天你兀自逞能的賬?!?/br> 沈家河臉上笑容當即沒了影蹤,鴕鳥似的閉上眼睛,假裝困了在睡覺。 方天林可不吃他這一套,有些事情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事不行,至少在沈家河沒克服這個麻煩之前,得悠著點。這次自家媳婦是運氣好,那些人只比普通兵丁強上一些,要是其中有死士,那就不只是重傷幾個村民的問題,而是不死不休,只有一方倒下,才能徹底了結此事。一想到此,他就后怕不已。 沈家河心知之前他那么做讓媳婦擔心了,無論方天林說什么,都乖乖聽著,一句都不駁斥。 要是他不閉著眼睛,方天林會更高興一些。 說得口干舌燥之后,方天林才結束此次訓話。相信這么一通教訓下來,會在沈家河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他便不會熱血一上頭,就沖動行事。 “阿父好厲害!”三胞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均閃過這樣的念頭,眼里似乎都閃著光。 “……”方天林眼角余光掃到排排坐,聚精會神聽他訓話的兒子們,神色有一霎那僵硬,片刻后才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般下床洗簌。 “阿父,爹爹傷好些沒?”三胞胎見沈家河還在裝睡,爬到他身邊,探頭去看傷口。沈璋調皮,還伸手去探了探沈家河的額頭。 方天林嘴角微微勾起,讓你裝,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孩子們可不好糊弄,一會出洋相可別怪他“見死不救”。 “應該好一點了,不過還是不能動作過大。”方天林壞心地補了一句,“只要不讓你們爹爹笑,不碰到傷口,做什么都可以哦?!?/br> “真的?” “嗯?!?/br> 這樣??!三胞胎當即來了興致。爹爹裝睡不醒,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他們得把握好。做什么呢?這個得好好想想。 第108章 爹爹受傷了,情緒波動不能過大,很多事情都沒法做,選擇余地相當小,至少撓癢癢這種讓人破功的行為絕對不可以實施。三胞胎聚在一起小聲討論,最后決定“涂鴉”。 嗯,這是爹爹,不是別人,不能做得太過,那就左手畫三個頂著大盾的小人,右手畫兩個大人,一個拿著劍直指前方,回頭沖著身后之人不斷咆哮,后者蔫頭耷腦認真聽訓的樣子好了。 有了想法,三胞胎立即行動起來,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 方天林雖然不知道兒子們要畫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很是配合地給他們拿來需要用到的畫具。 沈家河有些不安,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正巧被方天林逮個正著,當即又縮了回去。 方天林似笑非笑地看著準備一裝到底的媳婦,對此不發(fā)表任何意見,雙手環(huán)抱胸前,準備看好戲。 畫具都是買的,不過顏料不是。 方天林拿出來的顏料比較特殊,只有藍綠黑三種,且已經(jīng)成型,無法再調色。這些顏料俱都出自沈家人之手,方天林為主,其他人輔助。沈璜作為第一助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因為這些顏料不是用來在紙上作畫,而是作用于人體。 這些可不是方天林的隨手之作,是根據(jù)他在部隊里的經(jīng)驗,再結合乾元族的科技制作而成,屬于人體迷彩。他試用過,感覺很不錯,適合兩種地形,一種是海洋,另一種則是山林。 這些精心配置的顏料,比起方天林當初用來偽裝而臨時調配出的顏料,效果要好上許多,不用專門藥水擦洗,能保持很長時間不褪色。 沈家河對于方天林這般不但不幫著勸說,反而在后頭煽風點火的行為憤憤不已,眼下卻也只好吃下這記悶虧,誰讓他這次確實沒有考慮周全,讓媳婦重新開心起來,才是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即便孩子們在他頭上畫烏龜他也認了,就當他這次是另類的彩衣娛親。 三胞胎學畫的時間不長,還都是照著畫本臨摹,但那水平卻不容小覷,至少畫得有模有樣,有些甚至還很傳神。 方天林偶爾也教上一些,只是就他在學校里學的那三腳貓功夫,根本教不了多少,他自己都還要學呢,也就對著臉涂抹時他比較有心得。再怎么說,他也在部隊里待了好幾年,這么長時間實踐下來,要是手藝還不成,那他得多沒有天賦? 沈璧和沈璜一左一右趴在沈家河兩邊,很是認真地一筆一劃在他手腕內側上部作畫。 人是有應激反應的,沈家河只是反應慢,又不是沒反應,隨著兩個兒子的動作,他的手不自覺一顫一動。 沈璧跟沈璜誰也沒去理睬這些,沈家河就算之前沒意會過來,這回也明白他家這三個娃那是明知他醒著,還故意為之。 沈家河一口老血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不知道這時候他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哎,孩子太聰明也不是好事,當家長的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捉弄一番。這還算好的,最讓人郁悶的地方在于,孩子還這么小,他就已經(jīng)感覺到好些地方都不如他們,這種感受,想來沒有多少家長能體會到。 好在這樣的念頭不常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才是家長們對后代應有的期盼,沈家河就是這么想的,更多時候他都為有這么厲害的三個兒子感到驕傲。別人想要都還沒有,他才不會為了父親的威嚴被兒子們無意識挑釁,就對他們不喜,甚至厭惡。這樣的事,也就只有腦子拎不清的人才能干得出來,沈家河對孩子們疼愛都來不及,哪里會這么做。 “大哥,好了沒?”沈璋湊上前,看著三個小人已經(jīng)畫得差不多,立即催促。 “急什么,再催,我把你那份活也干了?!鄙蜩嫡f是這么說,手下動作還是快了一些。 “……”沈璋撅著嘴不說了,打量他還是三歲的奶娃子不成,大哥真是口是心非! “好了,剩下那些你來吧?!鄙蜩党筮吪擦伺?,為沈璋讓出位置。 “大哥,你畫得好規(guī)整?!鄙蜩捌擦似沧欤韵轮獠挥枚嗾f,在場之人都明白,他這是嫌棄沈璧作畫太過板正,缺乏藝術美感。 “你要試嗎?什么樣的我都能畫喲!”沈璧拉長尾音,眼眉上挑,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 沈璋警惕地側頭看了一眼沈璧,他很想答應下來,卻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股警覺,提示他最好不要這么做。他決定跟著直覺走,立刻擺出笑容可掬的神態(tài),搖頭拒絕。 沈璜原本還等著看好戲,見沈璋沒答應,心里竟有點失落。二哥雖然比他們笨了那么一點,本能卻是很強,以后得讓爹爹阿父多練練他這個能力,這樣就不用怕再被人給擄走了。心懷惡意之人只要一靠近他們,二哥身體就給出不對的信號,其他人怕是連接近他們都不能。 沈璋不再作妖,規(guī)規(guī)矩矩畫著集三個小人之力才能頂在前面的巨盾。 “二哥,你再不快點,我就幫你把劍也給畫了?!鄙蜩Σ[瞇地說道。 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剛才沈璋還在催促沈璧,現(xiàn)在輪到他了。 “這可不行,三弟你等等,我馬上就好。”沈璋急了,說好的他畫劍和盾,大哥和三弟怎么能搶他的活干? 方天林全程觀看著兒子們作畫的過程,笑意漸漸在眼底暈開。 大兒子畫的三個小人,比例極其協(xié)調,雖像是在繪制圖紙,看起來卻極為舒服,眉眼分明,隱約能看出畫的是他們自己。他這也是一種本事,別人模仿不來。 小兒子就寫意多了,將他跟家河身上的神韻都畫了出來,要是朝這個方向努力,以后只吃這碗飯都能吃得香噴噴。 二兒子對作畫不太感興趣,但一碰到兵器之類,那叫一個興致高昂,很簡單的一面盾牌,竟然讓人感覺出幾分厚重來,等到畫那兩把劍時,這種感覺更是明顯,隱約有凌厲的氣息透畫而出。 方天林眼睛微微瞇起,心下決定,以后可不能讓兒子們下了真功夫的作品隨意流傳出去。剛才那兩幅畫,畫工不見得有多好,隨便哪一個會兩手的學子,都能把他們給比下去,但里面?zhèn)鞒龅囊饩匙銐蛞饘Ξ嬘兴@研之人注意。別人是畫形容易畫神難,他家這三個娃都有倒過來的趨勢,這怎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好在孩子們不是隨時都有這樣的畫作誕生,平時他們還真就只是隨手涂鴉,想到什么畫什么,最多能讓人看出畫的是什么,而不會這么傳神。 撇去這點不談,方天林重新將心神放在畫本身上。之前沒太往深處想,現(xiàn)在認真一琢磨,他倒是明白小家伙們這么做是為何,他們這是當起說客來了,家河沒白疼他們。 方天林剛起這個念頭,馬上就得到了驗證。 “阿父,你看爹爹這么乖,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有阿父和我跟哥哥們在,爹爹不會有事的?!鄙蜩酒鹕恚艿酱策?,挺著小胸脯,一手拉著方天林的衣擺,一手指著那兩幅畫,信誓旦旦地說道。 “嗯,嗯。”沈璧跟沈璋頭點得如撥浪鼓般附和道。 “那以后你們要多鍛煉,可不能賴皮?!苯?jīng)過剛才那一番訓話,方天林心中的那點火氣早就消了大半,再加上孩子們演這么一出,他就算有再多的怒氣也發(fā)不出來,何況他現(xiàn)在只有一點點余怒,更是轉瞬間就消隱無蹤。 方天林瞟了眼支棱著耳朵凝神細聽的沈家河,沒好氣地說道:“天都大亮了,你還不起來?” 沈家河眼珠子動了動,慢慢掀開眼皮,眼神似乎還有點迷糊,裝得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