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然與莉迪亞的談話沒能繼續(xù)下去，因為凱恩推門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了一套藏藍色隱金絲的西裝，搭配暗粉色的襯衣與孔雀藍的絲巾，與他平日里嚴肅內(nèi)斂的穿衣風格差異極大，引得林至然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休息得如何？還適應(yīng)嗎？」凱恩似是沒有意識到林至然的關(guān)注，只是大步走到林至然的身邊，一手撐住林至然身側(cè)的扶手，一手撩起她的發(fā)絲，低聲在她耳旁詢問道。

    隆起的肌rou，寬闊的胸膛，棱角分明的面孔……高大英俊的男人毫不遮掩地在林至然面前彰顯著他的男性魅力，高雅的古龍水的氣息充斥了林至然的鼻腔。

    林至然的腦海中亮起了一盞領(lǐng)地被入侵的紅燈，她按住男人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將凱恩推遠了些：「在加入他人談話的時候，不應(yīng)該注意一下是否有話題正在進行嗎？」

    「原諒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了。」凱恩隨口說著足以令人面紅耳赤的情話，在卡羅爾搬來的椅子上坐下了，「你們之前在聊什麼呢？」

    盡管他表情溫和，語調(diào)平靜，但包括林至然在內(nèi)的四人都感受到了他自帶的那股無形的氣場。

    莉迪亞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卻被林至然微笑著搶過話頭：「——不是什麼值得探討的話題，就讓它結(jié)束吧。……一大早就過來這邊，你沒有工作要忙嗎？」

    「確保你滿意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箘P恩微笑起來，淺灰色的雙眸滿溢著情意與溫柔，「你可以先適應(yīng)幾天，然後再開始體能方面的訓練。我有在為你安排一系列身體方面的測試，都是最頂級的檢測設(shè)備，不是南野秀人那種級別的研究人員可以接觸到的……」

    在兩人說話時，安吉等人迅速地收拾好了東西，離開了房間。

    「謝謝，我確實很需要?！沽种寥惶谷坏?，盡管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任何孕期的生理反應(yīng)，但孕激素的異常表現(xiàn)也確實令她心存疑慮。

    「是身體方面有什麼異常嗎？」她的用詞引起了凱恩的關(guān)注，對方的神情嚴肅起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將檢查的時間提前……」

    「不用了?！沽种寥徊磺宄P恩會對自己可能懷孕一事作何反應(yīng)，為了不節(jié)外生枝，她選擇了岔開話題：「安德魯呢？」

    「——他正在監(jiān)控一款藥物的首測情況?！箘P恩像是什麼都未察覺一般，配合林至然轉(zhuǎn)換了話題。

    「——是『孵化實驗』中的一環(huán)？」林至然意識到了什麼，頓時產(chǎn)生了興趣，「我想去看看。」

    除了暫避與異變前線的沖突之外，林至然來到維德藥業(yè)的這一行還有別的目標。

    搞清楚凱恩的訴求是其中之一，了解孵化實驗的真實進展也是其中之一。

    這會兒碰上了正在進行的藥物測試，林至然自然是想要去看看的。

    凱恩跟安德魯聯(lián)系了一下，確認實驗還未開始後，便表示會帶著林至然過去參觀。

    安德魯自然不會拒絕林至然的要求，滿口答應(yīng)下來，并主動表示會等林至然到了再開始實驗。

    凱恩領(lǐng)著林至然走出房間，上了電梯。在這個過程中，凱恩一邊走，一邊自然地介紹著關(guān)於孵化實驗的一些細節(jié)。

    經(jīng)過凱恩的介紹，林至然了解到：在一般的藥物實驗之中，由於個人體質(zhì)與身體情況存在差異，參與藥物實驗的測試人員可能會在服用藥物後出現(xiàn)嚴重的藥物反應(yīng)，其中第一次服用藥物的反應(yīng)會尤其嚴重。因此，進行藥物實驗的機構(gòu)會全程記錄受測者的服藥情況，首次服用藥物後的24小時之內(nèi)更是會有醫(yī)護人員全程監(jiān)控。

    而這種針對測試人員的高強度監(jiān)控恰合了孵化實驗中對感染者的監(jiān)控訴求，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進行孵化實驗的最佳時機——待測試藥品、參與測試的人員、監(jiān)控反應(yīng)的醫(yī)生都是現(xiàn)成的，維德藥業(yè)需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藥品檢測人員，將原本待測試的藥品和對照劑，都添加上保有活性的「原液」。

    林至然隨著凱恩上到了地下8層。

    她走出電梯，便發(fā)現(xiàn)有一道堅硬的鋼化玻璃將她所在的區(qū)域與主要的功能區(qū)隔開，兩側(cè)的玻璃向前延伸到一處透明的高臺。她可以盡情地在這道玻璃的保護下縱覽全局，卻無法去到玻璃之外的空間。

    林至然不動聲色地向前走去，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相較於11層的混搭，地下8層的風格傾向十分鮮明，深灰色的墻面被垂直的半透明材料分割成一個個敞亮的工作區(qū)域，每個區(qū)域內(nèi)擺放著不盡相同的電子設(shè)備，淺藍色全息投影的光亮使得空氣中都仿佛充斥著冰冷的科技氣息。

    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匆匆穿梭往來，不時打玻璃旁經(jīng)過，卻無暇朝林至然和凱恩投去哪怕一個眼神。

    林至然隨口道：「這玻璃似乎沒什麼意義?！?/br>
    凱恩含笑偏頭，淺灰色的眼滿溢溫柔：「這道玻璃已經(jīng)存在很長時間了，主要是為了不對他們的工作造成干擾?！?/br>
    林至然微微一笑，似乎是接受了他的答案，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只是空氣中殘存的玻璃膠氣息提醒著她，凱恩口中所說的「很長時間」……可能只是一個不可深究的虛指。

    林至然在凱恩的陪伴下上到了高臺，與早在高臺等候的安德魯問好。

    安德魯笑瞇瞇地躬身回禮，那慈祥的模樣儼然是一位看見兒孫的生活幸福和美的長輩。

    等到林至然與凱恩雙雙落座，安德魯也閑適地坐了回去，問出了和凱恩頗有默契的問題：「休息得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適應(yīng)的地方？」

    林至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與他打交道時他所表現(xiàn)出的干練與理智上，不太適應(yīng)他這慈眉善目的長者形象。但她不好抓著這一點小小的改變不放，只含糊地「唔」了一聲，作為對他問題的回應(yīng)，而後便直入主題地道：「可以開始了?！?/br>
    安德魯點頭，打開麥克風吩咐道：「可以接入信號了。」

    他話音剛落，高臺四周那原本透明的玻璃墻頃刻間暗了下來，頭頂亮起了溫和的燈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三人，而後暗色的「玻璃墻」逐一被點亮，一張張或放松、或緊張、或期待的臉被平鋪著排開，映入林至然的眼簾。

    安德魯同時介紹道：「我們在每個測試人員的房間都配備了一個專門的記錄區(qū)，要求他們在每次服藥的時候都留下對應(yīng)的影像記錄，現(xiàn)在接入的就是記錄區(qū)的實時信號。為了防止藥物失竊和成分失活等情況出現(xiàn)，我們都是定點配給藥物，并要求當場服用記錄……」

    他一邊說話，一邊通過控制臺下達了分發(fā)藥品的指令，畫面中的近百張桌面齊齊亮起了綠色光點，測試人員們按下了綠色指示燈旁的一個按鈕，一張小小的暗格被打開，里面躺著一只約六公分長，一根吸管粗細的深色口服藥劑瓶。

    「口服藥劑？」林至然提出疑問，「我以為你們會選擇注射型的藥物?！?/br>
    凱恩接過話頭：「雖然說體內(nèi)感染的所需劑量遠小於口腔感染，但我們進行過實驗注冊的注射類藥物種類有限，已經(jīng)全部進行過轉(zhuǎn)化了。這款輔助戒斷藥物原本是一款吸入式噴霧設(shè)計，但考慮到噴瓶的噴出并不穩(wěn)定，我們重新提交了報告，更改了藥物的包裝方式?！?/br>
    林至然點頭：「辛苦了?！?/br>
    她還在學校的時候，聽過一些在藥企實習的學長學姐抱怨FDA*的審批程序極其冗長與繁瑣，凱恩輕描淡寫的一句「重新提交了報告」，很可能就是幾十人的團隊不眠不休長達半個月的工作。

    「這是他們該做的。」凱恩理所當然地回應(yīng)道。

    三人說話間，畫面上的人們都陸續(xù)服用了藥物，并向攝像頭多角度地展示自己沒有隱藏或拒服藥物。

    「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待時間了?！拱驳卖斅柫寺柤纾溉绻f你們有別的安排的話，可以先去別的地方走走，一會兒再回來……」

    「我們在這里等就可以?！沽种寥粵]有接下安德魯?shù)恼{(diào)侃，「如果發(fā)生了轉(zhuǎn)化，會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嗎？」

    「噢，對，瞧我這記性，忘了您是第一次實際參與到孵化實驗之中?！拱驳卖斚乱庾R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是這樣的，我們嘗試過很多辦法，但最終發(fā)現(xiàn)，科學的檢測方法里，最可行的就是驗血?！?/br>
    「——科學的檢測方式里？」林至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安德魯微妙的用詞，「也就是說，還有不科學的檢測方法？」

    「可以這麼說?！c其說是不科學的檢測方法，不如說是暫時沒有被科學所驗證而已。」安德魯?shù)拇朕o十分謹慎，「——而且我相信，您對這種檢測方式應(yīng)該也很熟悉，畢竟您也經(jīng)歷了——包括我和凱恩先生在內(nèi)——不少人的轉(zhuǎn)化過程?！?/br>
    林至然聽懂了安德魯在說什麼：「……你是說，憑感覺？」

    「——我更愿意將之視作一種超出人類極限的信息攝取方式，就好像蝙蝠能夠接收更廣的音域，而許多鳥類能夠分辨四種原色。」

    「……但這種檢測方式恐怕不能透過視頻信號吧？」林至然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當然，」安德魯微微一笑，「所以我們早就完成了實驗所在機構(gòu)的人員轉(zhuǎn)化，我相信，他們所得到的一手訊息，是絕對準確的?！埂?/br>
    （注釋內(nèi)容不收費）

    *FDA：全稱FoodandDrugAdministration，美國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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