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看,你也不信,覺得我在亂扯,”時鶴生說,“果然,你們這些視力正常的人是不會明白的——我告訴你,和別人對話時,只要看不清對方的口型,還有面孔,你就會覺得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我看你該不會耳朵也有問題……” 又瞎又聾…… “這叫做麥克格效應,”時鶴生說,“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人生真是寂寞如雪?!?/br> 凌思凡:“……” …… ——下午,凌思凡接到了莊子非的越洋電話。 接到電話時他并不在辦公室而是在走廊里,于是順手推開一間小會議室的門進去講話。小會議室十分袖珍,大概只能容納四五個人。 莊子非說他恢復得很好,很快就能出院回國,凌思凡聽了也挺高興的。 聊著聊著,凌思凡忽然間便看見時鶴生領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進了旁邊會議室。 凌思凡:“……” 時鶴生的老婆竟然追到公司來了? 前面的辦公區(qū)不允許訪客進,因此也不難理解為什么時鶴生將他老婆領進這邊的小會議室。 凌思凡沒在意,繼續(xù)和莊子非講著電話,同時偶爾往旁邊看一眼。小會議室沒有向走廊的窗戶,但是一組兩個小會議室中間的墻上有一塊兒玻璃。 凌思凡只是講電話,也沒開燈,但隔壁卻開了,所以凌思凡能看見他們,而他們卻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 那兩個人站著講了一會兒話,凌思凡就突然看見時鶴生的老婆將時鶴生摟進懷里,接著低頭就貼上了對方的唇。 “我去……”凌思凡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思凡?”電話那邊的莊子非擔心起來,“怎么了?” “……”凌思凡還是看隔壁。 “思凡?”莊子非又問道,“沒事吧?為什么不說話?” “……” “喵?喵喵喵?” “……不要喵了,”凌思凡說,“我挺好的,就是看見了不應該看的?!?/br> 一個兔子,亂喵什么? “嗯?” “我先掛了?!绷杷挤厕D回了身體,把自己隱藏在墻角,生怕會讓隔壁兩人尷尬。莊子非的確不是很八卦,如果換成了當事人之一的時鶴生,知道自己看見了不應該看的之后,反應一定會是“有什么熱鬧嗎?你快講給我聽。” 而在隔壁房間,時鶴生卻耽誤了惜時如金的凌總很長時間。 他的老婆摟著他腰,貼著他的唇說情話,并對他說:“看不清我口型的話,那就這樣感受它吧?” “……” “這樣你就知道口型是什么了,就再也不會聽不清了吧?!?/br> 第23章 休假(十) 第二天一大早,凌思凡看見時鶴生一瘸一拐地進了他的辦公室。 “……”凌思凡起身跟著走過去,問,“鶴生,你怎么了?” “?。俊睍r鶴生有點莫名其妙的。 “你摔了么?”凌思凡問。 “嗯?” “看你走路不太利索?!?/br> “……”時鶴生說,“沒事,屁股有一點疼?!?/br> “為什么疼?” “……那啥犯了?!?/br> 不過,說這話時,時鶴生的目光到處亂飄,臉上也有不正常的紅暈。 “……?”凌思凡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連忙說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回到了他自己的辦公桌。 他用他的電腦搜了一下,然后發(fā)現(xiàn),他剛才猜的竟是正確的。 原來,兩個男人之間……是這么做的啊。 在此之前,凌思凡一直都以為,只是互相用手和口解決需求罷了。 “……”凌思凡有點懵。 他總是忙著工作和賺錢,沒什么時間在網(wǎng)上亂看,對于網(wǎng)絡信息他也不感興趣。他和“朋友”相處時間不多,“朋友”和商業(yè)伙伴即使講了什么葷段子,也基本都是關于女人的。 凌思凡想到了莊子非。莊子非……也知道這種事?他對自己有那種想法么?還是,他希望自己對他有那種想法? 凌思凡掃了眼日歷。 莊子非,還有六天就也會回來了。 …… ——莊子非回國的那個晚上,凌思凡破天荒地去機場接人。莊子非用力保護全了自己,他總不能真的只派輛車去接。不管怎么說吧,那家伙還傷著,能出現(xiàn)的時候,總要盡量出現(xiàn)。 他想躲莊子非,但不能躲到傷人的程度,不該連面子上都過不去……恢復到旅行之前的關系是最好的。 “思凡!”莊子非走出了機場,身上大概還有繃帶,衣服穿得有點別扭,跟別的人不太一樣。他一看見凌思凡就大叫出聲:“我在這里!” 他的旁邊,一個白白凈凈的男生正幫著莊子非推行李車。到了凌思凡的面前,莊子非對其笑笑說:“謝謝啦,我找到我的朋友了?!?/br> 凌思凡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這個家伙是誰?為什么他會和莊子非在一起? “不客氣,”清秀的男生笑著與他告別道,“那以后微信聯(lián)系了?!?/br> “好?!?/br> 回過頭來,莊子非很多余地解釋道:“是我飛機上的鄰座,我們聊得蠻投機的……他知道我受了些傷,于是幫著推行李車?!?/br> “又不關我的事?!绷杷挤灿行┥驳鼗貞安贿^,你怎么多了件行李?”他們本來只打算待個三五天,因此只是一人提了一個小行李箱,根本就不到需要推車的程度,而此時車內卻是有兩件行李。 “哦,”莊子非低下頭,用一只手拉開那個很奇怪的袋子,然后從里面拽出樣東西,“送給你的?!?/br> “……”竟然是個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正在吃胡蘿卜,差不多半米高,模樣非常憨厚可愛。 “我一個人在那沒啥意思,在街上亂轉時看到了它。想送給你,所以買下。哦,包里還有幾件換洗衣服,以及住院時用過的東西。”短途旅行的行李不足以應付住院,所以莊子非又添置了些東西,并且將沒用完的全部裝進袋子帶回了國內——倘若丟棄的話,思凡會罵他的。 “給我沒用,我不喜歡這些?!绷杷挤部桃夂芾涞貙ηf子非說,“你自己拿著吧,你愛兔子?!?/br> “不……”莊子非低著頭,十分小聲地說,“我想分你一只……” “……好吧,既然你堅持送,那就謝謝你了?!绷杷挤惨矝]有再拒絕了,“你先放你包里,咱們去吃烤鴨,行么?” “我都可以?!?/br> …… 在那家著名的烤鴨店內,凌思凡還有莊子非相對而坐。 凌思凡低著頭。他很害怕視線對視之時,自己的目光會散發(fā)出哪怕是一點點的溫柔。 也許他是一個天生怯懦的人,對所有的溫暖,他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那會讓他恐懼。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鼻f子非說,“思凡,你身體也恢復了吧?” “嗯,很健康?!?/br> “你這幾天在做什么?” “就是工作,”凌思凡“公事公辦”似的回答說,“事情多得像山一樣。” “別再挨累了啊……” “我會注意。” “那個……”莊子非的耳朵紅到了耳朵尖,“那個,我多問一句哦……你有想到我么?” “……”其實,每天都想,有時睡到半夜突然醒來,便會在黑暗中回憶上周的事。他不想那么做,然而他越壓抑自己,思緒就越不受控制,總是不自覺地回想兩人獨處時的點點滴滴。他在靜夜里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像擂鼓,又仿佛是離弦之箭正中靶心時所發(fā)出的“咚”的悶聲。 “思凡?” “嗯?”凌思凡伸出了右手,動作優(yōu)雅低舀了一勺湯,“沒有,真沒時間想別的事。”說這話時,他的話里包含著卑鄙的隱瞞。他多么希望自己強撐著制造的虛假都是永恒的,不會被剝落,不會被打破。 “哦……”莊子非“哦”了聲,顯得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么。 凌思凡看了看莊子非的肩膀,發(fā)現(xiàn)對方動作依然不是特別靈活,于是伸手幫莊子非撕開了餅,放在自己的盤子里,將鴨rou、鴨皮、蔥絲、黃瓜條、醬料等一一鋪好了,很小心地卷了起來,輕輕放在莊子非的碗里。 “唔,”莊子非說,“謝謝?!?/br> “沒事?!?/br> 莊子非將凌思凡卷的餅放在嘴里吃完,突然很認真地看著凌思凡,說:“思凡,你對我的關注,比以前多了呢?!?/br> “嗯?”凌思凡的心里一驚,表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我沒覺得有何不同?!?/br> “是不同的?!鼻f子非的語氣完全不容置疑,“以前,你不會注意到我的手不利索,更加不會這樣主動地關心我?!?/br> “以前你也沒有什么需要幫的?!?/br> “不,”莊子非說,“很多,細節(jié)上有很多,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br> “……” “可是,”莊子非的聲音小了下去,“你表面上卻要裝著疏遠。” “我沒有裝什么,我一直都這樣?!?/br> “是么……” “是,你這一回感覺錯了?!?/br> “哦……”莊子非盯著凌思凡,語氣十分溫柔地說,“思凡,你想怎樣都沒關系,反正我一直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