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道道或幽怨、或怒視的目光，周易淡定的點了點頭。

    “是哦，那...是人形的...”

    “哼~”身邊一直安靜的趴在阿璃肩膀上的小狐貍重重的哼了一聲。

    抬起頭，委屈的看著周易。

    那表情像是在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不能化形的？

    “算了算了，”周易有些頭疼，“喘氣兒的就行。”

    這話一出，廣場上呼呼啦啦一大票人就擠了過來。

    畢竟他寫的收學(xué)生只收十個以內(nèi)，最多了也就是十個名額。

    但惦記著十個名額的，男男女女加起來可足有上百個。

    這上百個里面，有超過一半是沖著臉去的，女的多些，男的也不是沒有。

    剩下的一小半里，大多數(shù)又是沖著女的去的。

    那么多女的，怎么也能多寫近水樓臺的機會吧？

    至于那家伙會不會只要女徒弟...呵，既然口口聲聲說著喘氣兒的就行，那怎么也得男男女女雨露均沾吧？

    但凡他要還要一點臉的話。

    于是乎....

    呼啦啦~

    除了已經(jīng)確定了老師的站在后悔，廣場上幾乎所有人都圍到了周易的那張小桌子前。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還有一個沒確定老師的新生站在人群后面一動不動。

    看自家哥哥這么受歡迎，阿璃雖然不滿這幫小狐貍精都是惦記著自家哥哥這個人來的，還是開心的幫著一起登記。

    后方...

    望著除了周易那里以外已經(jīng)空蕩蕩的廣場，還沒招到幾個學(xué)生的老師們對望一眼。

    眼中...滿滿的對這俗不可耐的人生的懷疑。

    直到...這幫老師看到了那個站在那里一動沒動的新生。

    眼前一亮，齊齊對視一眼，紛紛圍了過來。

    “這位同學(xué)，我注意你很久了，”一個男老師一開口就是嚇人的話，“在這幫看臉下菜的新生中，你是唯一一個不被美色所誘惑的。

    可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正與我所修的青蓮大道不謀而合。

    我覺得你如果入我門下，未來定能有一番不淺的造詣。

    這位同學(xué)要不要考慮考慮？”

    看著這位不被美色所動的同學(xué)，這第一個開口的老師越看越是滿意。

    這同學(xué)不光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她還是個女同學(xué)。

    最重要的是她還很漂亮！

    更重要的是她歲數(shù)不大，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絕對沒有男朋友。

    考慮到自己的顏值，這輩子估計是不好找女朋友了。

    而話本里，多得是師徒之間教著教著就日久生情的。

    剛好這學(xué)生又不是顏狗，這老師覺得自己這波說不準(zhǔn)就穩(wěn)了。

    這么想著，這位老師臉上就露出了自信而溫和的笑容。

    然后...

    “唰~”

    那女同學(xué)原本就被嚇得不輕，他這一笑，更是被嚇得下意識的往后跳了一小步。

    然后...

    “那個...老師，我...我可以拒絕嗎？”

    丑的不普通、可以說特別丑，丑的出奇，簡稱為奇丑的老師：“......”

    “為...為什么？”奇丑老師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修的青蓮大道乃是無上堂皇大道??！

    自己這條大道，可是走出過青蓮至圣這位長生者的大道啊，她...就一點不心動？

    還是說她心里有了更好的選擇？

    被這么一問，這位女同學(xué)直接憋紅了一張臉。

    見老師一直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的答案，且身邊的老師越圍越多。

    女學(xué)生憋了半天，紅著臉小聲給出了答案，“你...太丑！”

    奇丑老師：“......”

    你太丑、太丑、丑...

    一句話在腦海中不斷的回響，震得他心神不寧，“你...你應(yīng)該不是那種看臉的學(xué)生啊，你都沒跑去那邊?！?/br>
    指向周易那邊，看著那里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的新生，這位老師有種想哭的沖動。

    他只是想哭，而被他這么一問，那女學(xué)生震得差一點就哭出來了。

    癟著嘴、委屈巴巴的、可憐巴巴的、帶著哭腔的，“我...我是尸族的?！?/br>
    奇丑老師：“.....”

    一眾圍觀教師：“....”

    哦...

    哦湊！

    是了，尸族因為種族特性問題，還真不會喘氣兒，也不用吃飯。

    純靠天地靈氣活著。

    所以...她不是不想去，而是她不符合報名條件？

    這倒霉催的....

    看著尸族少女，一眾老師心頭不約而同的生出這個念頭。

    然后...

    臥槽！

    我在想什么？不符合條件，不能去報名，就不用被那個背后有院長撐腰的惡霸混蛋欺負?。?/br>
    這不應(yīng)該是幸運女神眷顧嗎？

    哦，這應(yīng)該是幸運女神她家貓主子在眷顧才對。

    所以...

    咦？在想什么吶？歪了吧？

    現(xiàn)在的重點是選誰當(dāng)老師的問題嗎？

    重點不應(yīng)該是...這女娃來自尸族嗎？

    尸族??！

    這個族群又有人出世了嗎？

    還是這么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女？

    這是什么嚇人的鬼天賦??！

    而且，這樣的新生，為什么書院里就沒給提前備案?。?/br>
    一眾老師內(nèi)心凌亂、糾結(jié)、不知所措。

    碎碎念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該想些什么。

    倒是那尸族少女，在被一眾老師圍觀了一震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鼓起了勇氣。

    抬腳，往周易那邊走去。

    一路分開了擁擠的人群，站到了周易的面前。

    “那個...老師，我、我、我不會喘氣兒，可以嗎？”

    周易直接被這句話問住了，心說什么可以嗎？不會喘氣兒是什么鬼？

    是不用喘氣兒吧？這年頭修士誰還不能隨隨便便閉氣個十天八天的？

    大能者閉氣個千兒八百年的都不成問題。

    看到了他臉上的疑惑，少女給解釋，“我、我是尸族?！?/br>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女真的要哭了，眼都紅了的那種。

    哦湊！

    周易看了她一眼，這眼紅紅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尸族的話，這會眼淚都下來了吧？

    不過...尸族的話。

    這學(xué)生，得收?。?/br>
    收了、有利于研究啊。

    所以...

    “別急別急，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了想，“我...我忘了。”

    周易：“......”

    原想著她隨便說個名字，就說這名字和我有緣，就破例把你收下了。

    可是，你這個忘了是什么鬼？

    哦，對了！

    尸族都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復(fù)蘇，在這個過程中會遺忘過去，醒來后開始新生。

    所以...看起來這位好像還是一位剛爬出來的尸族。

    理解的點了點頭，“沒事，來跟我說說你喜歡什么顏色?！?/br>
    少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綠、綠色？”

    “綠色？綠色好啊，我....”

    剛要說我也喜歡綠色，但突然反應(yīng)過來...

    這尼瑪什么見鬼的顏色啊，鬼才喜歡綠色哦。

    “嗯...喜歡綠色啊，挺好，綠色是滿含生機的顏色嘛。

    那喜歡什么數(shù)字？”

    心說數(shù)字這東西，總不會再出什么問題了吧？

    少女想了想，“一?！?/br>
    “嗯，一...嗯？”

    這次真不是裝的，是真的。

    一？

    她也喜歡一這個數(shù)字？

    確定不是提前調(diào)查自己了？

    “為什么會喜歡一？”

    “因為...一代表萬物的初始，代表一切的希望，代表起源和終結(jié)?！?/br>
    “嗯，”周易點頭，心說一還有這么多說法嗎？我咋不知道？

    “很好，我也喜歡一這個數(shù)字...”

    不為別的，因為一最簡單，寫起來也最容易，還排名最靠前。

    “我喜歡一，你也喜歡一，合該你與我有緣，你要愿意的話就給我當(dāng)個學(xué)生吧。”

    “嗯嗯，”少女忙點頭。

    別上一群人聽這這倆人的對話，心說這也行？

    一個體重二百五十九點五的女壯士，擠了過來，捂著臉一臉的羞澀，“周老師，其實...我也喜歡一。”

    周易看了他一眼，差點哭了。

    心說你還喜歡一？

    你長得就像個零！

    點了點頭，“嗯，有理想總是好的?！?/br>
    畢竟人家長得像個零，得允許人家有變成一的美好期待啊。

    “那...”

    女壯士羞紅了臉，重周易眨巴著眼睛，等著周易說你與我有緣。

    周易才不會說這種話呢，有個屁的緣啊。

    人小姑娘長得嬌滴滴的，又是尸族，身份加成，這才有緣的。

    你以為真是個喜歡一的就跟我有緣??？

    心里正想著怎么拒絕，邊上的阿璃看出來了哥哥的心思。

    沒好氣的給哥哥翻了個白眼，取出了一枚玉簡放到耳邊。

    “喂？什么？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皺著眉頭靜聽了片刻，抬起頭看了一眼長得像個零的女壯士，“同學(xué)，那個...能不能稍稍讓一下，你好像...擋住我信號了。”

    “噗~”

    四周響起一連串笑噴的聲音，看看那女壯士，又看看長得那么好看表情小心翼翼中又帶著可愛的阿璃。

    心說這小姑娘怎么就這么可愛呢。

    至于那位女壯士，則直接被人忽略了。

    真的...雖說眾生平等，但長得丑和長得好看本身就是不同的兩種境遇，更何況你不光丑，還那么胖。

    倒不是誰歧視胖子，問題...這位女壯士，您老可是為修士啊！

    身為修士，吸收靈力，煉精化氣，一般體型都能維持在一個比較完美的比例的。

    就這...您都能把自己養(yǎng)成一個圓鼓鼓的球，這得是多貪吃、多好逸惡勞啊。

    估摸著平日里就躺在床上連翻身都不愿意翻，才能在修行不斷消耗精氣神減輕體重的同時還養(yǎng)成這種身形的吧？

    被阿璃一句話，被同學(xué)們毫不掩飾的不喜與笑聲一起哄，女壯士捂著臉轉(zhuǎn)身跑了。

    周易回過頭，沒好氣的在meimei腦袋上輕敲了一下，“過分了啊，這都哪學(xué)來的啊?！?/br>
    阿璃悄悄吐了吐小舌頭，“還不是哥哥教的好。”

    經(jīng)歷了一番小插曲，周易的招生繼續(xù)。

    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九十多個來個報名新生及十幾個不知道是之前沒選導(dǎo)師還是直接欺師滅祖了的老生都給登記在冊。

    經(jīng)歷了兩輪的篩選，周易成功的招收了八個學(xué)生。

    尸族少女直接提前拿到了入場券，第二個成為周易的學(xué)生的也是個小姑娘，還是個熟人...

    是一個女道士，名字挺有意思，叫陳漁。

    當(dāng)時周易想了想，差點沒忍住問一句她是不是還有個meimei叫洛雁。

    其她幾個學(xué)生分別是之前那位問出是不是對非人的有什么意見的貓耳娘、一個在煉丹方面很有天賦的女孩，名字叫李漣漪，一個天機方面的天才，姓風(fēng)、這個很少見的姓氏，名字是一個夕陽的夕。

    那個被周易差點欺負哭了的古族少女不知道出于一種什么心里，不顧兩個男同伴的勸阻也報了名，然后兩個舔狗男同伴就也跟著報了名。

    然后兩個舔狗男同伴都落選了，那古族少女成功的成了周易的學(xué)生。

    除了這五個之外，周易這次收下的學(xué)生還有一只小狐貍，就是阿璃收養(yǎng)的那只。

    小狐貍也是通過了入學(xué)考核的，又加上近水樓臺。

    主要是周易不想要那么多的學(xué)生，就拿她給沖了個數(shù)。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男學(xué)生。

    一只光頭的小沙彌，一個抱著一只猴兒的養(yǎng)猴少年。

    一開始，當(dāng)周易真的臭不要臉的連收了包括小狐貍在內(nèi)的六個女學(xué)生之后，簡直是差點引起了眾怒。

    一眾男士等著你雨露均沾，結(jié)果你竟然真這么不要臉的光要女的。

    你這樣...還給不給其他人留活路？讓其他人還怎么近水樓臺？

    這種眾怒，直到周易收下了那只小沙彌都沒有有所改變。

    甚至眾人心中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jīng)實錘了。

    這不要臉的，真的一點不顧及別人的看法，除了六個女學(xué)生以外，竟然只收了一個男的。

    而這唯一的一個男的，竟然還是只和尚。

    和尚啊，親們、和尚能算男的嗎？

    好在，最后最后趕來的一個養(yǎng)猴少年被周易一眼就給看中了。

    他主要是看出了那只猴似乎不一般。

    如此，才沒真的讓他的名聲徹底掃地。

    如此，在受夠了八個學(xué)員之后，又挑了兩三遍周易也沒能在這群新生中看到一個滿意的。

    倒不是所有的優(yōu)質(zhì)學(xué)員都讓他給一網(wǎng)打盡了，主要是有一些在他來之前就已經(jīng)選好了自己的導(dǎo)師。

    還有一些...人壓根就沒準(zhǔn)備選老師，人來山海就是沖著機緣來的。

    比如...那某個不愿透露姓名的讓一把劍嚇得跳下擂臺的黑丑劍男。

    至此，周易的招生算是告一段落。

    沒管那些被落選的學(xué)員如何的不滿議論，周易帶著自己的學(xué)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去認孔校長分給自己的新教師。

    同一時間。

    西極之西，作為唯一一個在四處戰(zhàn)亂都被平定之后還被大軍圍城的城池。

    曙光城中很是靜謐。

    幸存的老黃狗與抱著必死之心前來支援卻壓根就沒撈著出手的老道、老僧，齊齊的坐在曙光城的城頭上看著城外不斷試探，卻每次都在大陣中丟上幾百條性命的敵軍。

    每個人都很安靜，不言、不語。

    大軍圍了一天一夜后，發(fā)現(xiàn)真的對這座見鬼的無名大陣無可奈何，漸漸退去。

    當(dāng)最后一支軍隊消失無蹤之后，曙光城真正的告別了危機。

    老黃狗對老道和老僧表示了感謝，而后沉默著往破敗的曙光城中唯一的一座干凈適合生活的院子走去。

    走進那間屋子，將被送入底下密室的小寶放出。

    那張床重新升回地面的一瞬間，床上的小男孩睜開了眼睛。

    看到床邊的老黃狗，臉上甜甜的一笑，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老黃爺爺，敵人是不是都被打跑了？”

    “嗯，”老黃狗臉上擠出人性化的一抹強笑，“敵人都被打跑了，零頭的都被殺死了。”

    “哇~”

    小男孩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芒，“好厲害?！?/br>
    崇拜著贊了一句，小男孩從床上起身。

    左看、右看、出門，又回來。

    走到老黃狗面前，“老黃爺爺，我爺爺呢？”

    “小寶兒...”

    “我知道，”男孩笑著，“爺爺是去追殺那些壞人去了，對不對？”

    笑著，看著老黃狗，“爺爺會回來的，對不對？”

    笑著、笑著，眼淚從眼角順著臉頰滑落。

    “小寶...”

    老黃狗輕輕的喊著男孩的名字，“還記得爺爺教給你的那個字嗎？”

    “嗯，”男孩倔強的抹去了眼角的淚痕，“記得呢！”

    走到桌前，爬到椅子上，站定。

    抓起毛筆，在宣紙上用力的劃下墨跡。

    片刻，筆收，將宣紙抓起，任墨汁流動，“爺爺說這個字，念人?！?/br>
    “對，念人，小寶要記著這個字啊?！?/br>
    老黃狗點頭，“那今天老黃爺爺再教你一個字，好不好？”

    男孩點頭，“好！”

    老黃狗跳到桌上，神念cao控著毛筆。

    一筆一劃，慢慢書寫，片刻，一個字躍然紙上。

    “小寶，認識這個字嗎？”

    “嗯嗯，”男孩點頭，“認識的，老黃爺爺，這個字我見爺爺寫過，這個字念‘陳’?！?/br>
    “對咯，”老黃狗聲音蒼老，語氣像極了某個午后撐一張?zhí)梢翁稍诖孱^老柳樹下，被一群頑童纏著用慢悠悠的語序講著故事的遲暮老人。

    “這個字，念陳，咱們曙光城陳家的那個‘陳’，小寶要記住這個字，從今往后，你就是陳家?！?/br>
    “嗯，”男孩用力的點頭，倔強的抹去眼角控制不住的淚。

    “來，好孩子，爺爺教你這個字怎么寫。”

    老黃狗神念化作一只大手，握著男孩的小手，一遍一遍的寫著那個字。

    不急不緩、極有耐心。

    一遍一遍的寫著，許久之后，停下。

    “小寶兒，學(xué)會了嗎？”

    “學(xué)會了?！?/br>
    “好，學(xué)會了，要記住了啊?！?/br>
    “嗯。”

    “那就好、那就好。”

    老黃狗連連點頭，“小寶兒啊，爺爺還沒來得及給你起名字呢吧。”

    “我有名字，叫小寶?！?/br>
    老黃狗搖頭，笑著搖頭，“你那是小名，咱們自己在家里叫的。

    但以后對外人介紹的時候，你就不能說你叫小寶了。

    所以，從今天起，你得有一個名字了，一個對外介紹自己的時候需要的名字?！?/br>
    “嗯，”男孩點頭。

    “那，老黃爺爺逾越一下，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好?！?/br>
    “嗯，好孩子，乖孩子，”老黃狗揉了揉小寶的腦袋，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平安。

    “平安，老黃爺爺送你的名字，小寶喜歡嗎？”

    “平安？”

    男孩點頭，“喜歡?！?/br>
    “喜歡就好，”老黃狗語氣悠悠，“那從現(xiàn)在起，你就有自己的名字了。

    以后再有人問你叫什么，你就要說：我叫陳平安，曙光城陳家家主、陳氏一族一百三十七萬九千六百五十人的族長，永鎮(zhèn)西極曙光城城主、陳平安?！?/br>
    男孩點頭，流著淚，“我叫陳平安，曙光城陳家家主、陳氏一族一百三十七萬九千六百五十人的族長，永鎮(zhèn)西極曙光城城主、陳平安。”

    “好，”老黃狗含笑，“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希望...”希望什么？沒說。

    搖了搖頭，老黃狗嘆了口氣，“可惜?。】上敔敳皇莻髡f中的那條狗，也不是那只貓?！?/br>
    說罷，老黃狗抬腳，悠悠的往外走去。

    “老黃爺爺！”

    身后，剛剛有了自己的大名的陳平安喊出四個字，老黃狗的步子一頓。

    “老黃爺爺，你又要出去曬太陽了嗎？”

    身子僵了那么一瞬間，“對！曬太陽！爺爺想去...曬曬這城外的太陽?！?/br>
    “那...我在這里，等老黃爺爺回來！”

    老黃狗抬腳繼續(xù)往外走，沒有回頭。

    走到門口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

    一條前腿抬起向后一揮，桌子上擺著的一張宣紙立起，桌上墨汁渲染，在紙上留下一個字，一個大大的字。

    “爺爺再教你一個字，最后一個?！?/br>
    老黃狗身影已經(jīng)消失，聲音遠遠傳來，“這個字，念‘妖’?！?/br>
    頓了頓，“你老黃爺爺啊，就是妖！”

    “妖?！?/br>
    男孩口中重復(fù)著，抓起比，沾上墨，在紙上一遍一遍的寫著。

    一遍又一遍。

    曙光城外，斷尾的老黃狗背對著朝陽，一步一步遠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目送著那遠去的身影，直到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一僧一道收回目光。

    良久，老道的聲音響起。

    “菩提。”

    沉默了片刻，“如果有一天陣法破了，養(yǎng)大那個孩子?！?/br>
    “大哥...”

    “哎，我本不該信你的，你都沒能照顧好秀秀。”老道嘆口氣，“可是...我老了啊！”

    “菩提，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很沒用的人?！?/br>
    老僧眉眼低垂，應(yīng)一聲，“嗯?！?/br>
    不知是在回應(yīng)那一句。

    靠在城頭上，仰望著天上某朵飄忽變幻的云。

    老僧眼眸漸漸溫柔。

    ......

    “菩提，你看，我在你院子里種了好多好多的花。”

    “嗯？都種了什么？”

    “嗯，有紅色曼珠沙華、有白色彼岸花、有黑色彼岸花、有鐵樹、有紫色輪回花，有...”

    “??？都是冥花啊！”

    “那怎么啦？我喜歡！”

    “可是，佛祖不喜歡啊，要種也該種菩提、種金蓮啊?！?/br>
    “哼，我就種！我就種！”

    “好吧，那種完了嗎？”

    “沒有?！?/br>
    “我?guī)湍惴N吧?！?/br>
    “嘻嘻?！?/br>
    ......

    “菩提，我種下的花開了，咱們?nèi)ベp花吧?！?/br>
    “可是，我在抄書啊?！?/br>
    “抄什么書？抄書重要還是陪我看書重要？”

    “抄書重要?！?/br>
    “哼！”

    “走吧，抄累了，先去賞花。”

    “嘿嘿。”

    ......

    “菩提，你看看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我覺得白色好看?！?/br>
    “紅色好看。”

    “就白色好看?！?/br>
    “哼！就紅色、就紅色、就紅色好看?！?/br>
    “可我就喜歡白色啊?！?/br>
    “那...嫁衣都是紅色啊?！?/br>
    “嗯...仔細看的話，紅色似乎也不錯。”

    “哼哼~”

    ......

    “菩提，你又在抄佛經(jīng)了？”

    “嗯。”

    “你都不看我。”

    “每天都看你啊，有什么好看的?！?/br>
    “那你想看什么？”

    “想看佛?！?/br>
    “佛有什么好看的?！?/br>
    “佛就好看?！?/br>
    “那是我好看還是佛好看。”

    “佛好看?！?/br>
    “你....”

    “佛生眾生相。”

    “你...那你去看你的佛吧，以后別來看我了?！?/br>
    “那不行?！?/br>
    “嗯？”

    “你的樣子，佛沒有啊。”

    “菩提，你...真討厭?！蹦樕弦褲M是歡喜。

    ......

    “菩提?！?/br>
    “嗯？”

    “我、要走了...”

    抄書的手頓住，抬起頭，“走？”

    “嗯，我要回家了。”

    “回家？你家在哪？”

    “在西邊。”

    “這里就是西邊啊?！?/br>
    “比這還往西。”

    “還往西？西極？”

    “還要西一些?！?/br>
    “還往西？那不就天外了？你是神仙啊！”

    “嘿嘿，我是神仙，是你的佛派來的，就問你怕不怕?！?/br>
    “好怕！”

    “討厭...我、真的要走了?！?/br>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辈恢滥懿荒芑貋?。

    “那、我等你回來？”

    “嗯。”點頭，目光復(fù)雜。

    “我送送你?！?/br>
    “好。”

    那一天翻遍了佛經(jīng)，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那一夜，佛的眾生萬象，都沒有她好看。

    那一宿展轉(zhuǎn)無眠，查遍了史書，才找到了一個仿佛被刻意抹去的名字——西極之西。

    與這個名字一同出現(xiàn)的有一條盟約，一條不知何人定下的，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名為太古的盟約。

    那一夜，猶豫許久...只剩一聲嘆息。

    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他去了...

    路上，他看到了佛。

    眾生萬象，他遙見眾生成佛。

    那一刻，他猛然想起。

    哦，原來我的名字...叫做菩提！

    ......

    “回家？你家在哪？”

    “在西邊?！?/br>
    “這里就是西邊啊。”

    “比這還往西。”

    “還往西？西極？”

    “還要西一些?！?/br>
    “還往西？那不就天外了？你是神仙??！”

    “嘿嘿，我是神仙，是你的佛派來的，就問你怕不怕?！?/br>
    “好怕！”

    ......

    “好怕?！?/br>
    他遙望著成佛的眾生，那眾生唯獨沒有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