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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孤島之鯨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導(dǎo)師會告知你,世上沒有后悔藥。

    如同此刻,感謝他最后的仁慈,她從死亡邊緣折回。腦中橡皮擦穿梭,只留一片空白。他的親吻與呼吸繾綣依然,令她萌生一股被珍視的錯覺。而前一秒的暴虐一閃而過,如煙霧四散奔逃。

    最終,陸慎放開她,修長食指抵在她顫抖的雙唇上,“噓——”他低沉嗓音,溫柔告誡,“聽話,不要再有下一次?!?/br>
    仿佛是錯的是她。

    眼神交流不算夠,抬起她下頜,仍追問,“明白嗎?”

    她點頭,眼眶里藏著的淚珠大顆大顆往下落,下唇仍咬緊,不肯發(fā)聲,任由眼淚一滴滴墜在他手背。

    陸慎彎一彎嘴角,微笑。

    尤其享受對她的主宰。

    繼而將阮唯抱到餐桌前,獅子頭鮮亮,海鮮湯誘人,還有肥蟹仿佛未蒸死,透一個字——鮮!連同她,亦是盤中餐。

    “來,吃飯。”男人本領(lǐng),總有本領(lǐng)當沒事發(fā)生。

    阮唯喉嚨受傷,不要說發(fā)聲,連吞咽都困難。

    而他仍佯裝無事,盛一碗面遞到她面前。“餓就先吃主食?!?/br>
    阮唯不肯伸手去碰象牙筷,她的憤怒未解,又不夠勇氣上演絕地反擊,于是只能以不合作表現(xiàn),但常常,弱者的反抗就是這樣蒼白無力。

    陸慎嘗一口蟹粉獅子頭,皺一皺眉,馬馬虎虎,不算佳作。但他吃相上等,舉手投足,一股沒落貴族的優(yōu)雅,當然,還有冷酷,或許也只剩冷酷?!拔也幌矚g浪費。”目光垂落在桌面,疏遠而淡漠,并不看她。

    阮唯抬頭,盯住對面惡魔,仍有最后的倔強與驕矜,支撐脊骨。

    “我的規(guī)矩是這樣,浪費一頓,后三天都沒得吃。阮小姐,你考慮清楚。”陸慎放下碗筷,背靠后,高高在上姿態(tài),偏偏又要裝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由上而下俯視她、鄙夷她,看她像看一只墻角慢慢爬的小螞蟻,沒關(guān)系,慢慢來,反正逃不出手心。

    死撲街——

    她差一點罵出口。

    人渣中的人渣,以折磨人為樂,生來為襯托人間真善美。不許吃?阮唯恨得想要拿一雙象牙筷同他拼命。然而最終她拿起筷子,吃蟹,先撬開蟹殼,小銀勺挑出蟹黃吃,細筷子穿過蟹腿擠出rou,一只蟹吃完,放進磁碟里,依然完完整整,仿佛剛上桌。

    對面,陸慎慢悠悠飲一杯花雕酒,瞇著眼看她吃蟹,一面吃一面掉眼淚,像在看一場舊電影,還沒到結(jié)尾已滿足,好心遞過來一塊方手帕,安慰她,“擦擦眼淚再吃?!?/br>
    阮唯只好繼續(xù)承受這場“吃”的酷刑——每咽一口,喉嚨都是火辣辣地痛。

    當然他令她懂得,他對她,并沒有任何的不忍心。

    ☆、第8章 慈悲

    第八章慈悲

    餐后,熱毛巾半濕,陸慎彎著腰,一根一根仔仔細細為她擦凈手。期間低聲說:“你放心,剛才只是意外,我領(lǐng)長海薪水就會盡職盡責(zé),江老的醫(yī)療方案由我負責(zé),連繼良都沒權(quán)利指手畫腳?!?/br>
    “真可怕,我外公到底為什么全身心信任你?!比钗ǖ穆晭袷潜凰洪_一片片,難聽得刺耳。

    陸慎反而笑,“生氣了?”

    這莫名的寵溺,令她懷疑自己是否走錯片場,拍的不是驚悚懸疑,而是浪漫文藝,男女主角愛到神經(jīng)失常,劇情曲折離奇超乎常理,因?qū)а菀似萌グ亓謪⒄埂@嚇鬼佬,啊,原來中國人不止會埋頭賺錢。

    阮唯咳了咳,好難得找回原聲,開口說:“我知道人性復(fù)雜,朋友之間也有嫉妒心,但我希望你能夠保持理性,當然,你用不著我叮囑,已經(jīng)是三十萬平方公里內(nèi)最理性的人?!?/br>
    “多謝指教,我明天會再去醫(yī)院報道,希望不要又殺出一位大孝子向醫(yī)生主張拔管?!鄙灶D,望著她蒼白的臉孔感嘆呢喃,“你和她真是像…………”

    阮唯低頭看身上那件墨綠色綢緞旗袍,依稀記得舊照片里,江碧云也有一件。

    她像是在玩一場不限時的解密游戲,一層層抽絲剝繭,一點點窺測真相,而賭注,是她的命。

    之后又在書房內(nèi)里對坐無言,他在讀今日報紙,樂天廣場落成,本埠最大連鎖企業(yè)計劃掛牌轉(zhuǎn)售,董事會內(nèi)龍爭虎斗,又有阮小姐婚禮上遭逢車禍,至今情況不明,長海遇上多事之秋,厄運不斷。h股受深滬兩地股票市場影響再度翻紅,國際投資看好本地股市,預(yù)計有大量熱錢要經(jīng)本埠金融港進入內(nèi)地市場。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人生多少磨難,這城市總是生機勃勃,十五年苦讀的金融學(xué)博士也好,工地里扛水泥,大道上送外賣的小弟也罷,你總能在這里找到機會,她給你的,不過一個拼字。

    這就是本埠精神。

    墻上掛鐘走到十點三十分,咔噠機械響,細不可聞。

    他放下報紙,懶懶靠在椅背上,望著她,捧著他曾讀過的那本《一九九七》,靜靜似一幀舊照,藏?zé)o數(shù)往事,你的,我的,實難忘懷。

    慢慢,是她細白的指尖劃過書頁,如隔空拂過他胸膛,猛地漏跳一拍,陡然拔出一種悸動,是永恒的謎題。

    他問她,“阿阮,想要什么生日禮物?”夜深,阿阮兩個字在齒間咀嚼,竟然如此曖昧纏綿,阿阮,阿阮,陸慎又變另一個人。

    “嗯?”她從書里抬頭,有那么一瞬間的茫然,真可憐,像個迷路的孩子。

    他笑,“不記得自己生日?還是不想到二十二歲?”

    阮唯翻過一頁書,從善如流,“是呀,我不想過。”

    陸慎笑笑,拿過桌上白色萬寶路香煙盒,“不介意?”其實根本不等她回答,已點一支煙,含在薄薄雙唇之間。

    “你要習(xí)慣?!?/br>
    阮唯對此,很是不以為然。

    只是奇怪,陸慎突然有了同她閑聊的心情。徐徐問:“你身邊男士都不抽煙?”

    阮唯搖頭,“外公很少抽,其他人我都不記得了。”

    陸慎玩笑,“有沒有想起哪位男朋友?”

    怕觸地雷,她抿著唇猶豫,不敢開口。

    陸慎說:“說吧,保證不像晚餐前一樣?!?/br>
    “其實我都沒印象,但如果我不喜歡,我想對方一定會戒。”更何況在他嚴密控制下,她怎么可能還會有其他男朋友?根本是天方夜譚。

    “你的自我預(yù)估非常準確?!敝v完這句不再繼續(xù),他把她所失去的而他仍然保留的對現(xiàn)實的記憶只字不提,真是可惡。

    “你mama倒是煙不離手,taiyupark給她畫過一副油畫,畫上她穿著旗袍夾著煙,park死后這幅畫自拍賣行被人高價買走,再也沒人見過…………”繼而是長長久久的嘆息,半支煙摁滅在煙灰缸里,最后一口香煙逃出肺葉,電影散場,空氣中浮起一層繁華過后的頹廢與落寞。

    牽牽扯扯一段長長的嘆息,她仔細聽,似乎是“碧云”兩個字。

    這故事,她越來越看不明白。

    睡前,他贈她晚安吻,仍是晚安吻,“想怎么慶祝生日?”

    “我想去看外公……”

    “你現(xiàn)在比江老更危險?!?/br>
    “為什么?”

    “我明天去一趟警局,見完肇事司機再跟你說?!彼哪X袋說,“不過,阿阮的生日禮物更重要?!?/br>
    阮唯想了想,隨口許愿,”不如在全港報紙上祝我生日快樂?!?/br>
    “署誰的名?”

    “阮唯的第一千零一位追求者?!?/br>
    “虛榮——”她嬌嬌小小身體就背對他,燈影中獨自美麗。

    “哪有女人不虛榮呢?”她小小聲嘟囔,忽然間想起來又問,“你約幾點到警局?”

    “十點三十分。”

    “又要早起?。繋c出發(fā)呢?”

    “八點十五分最佳,你吃完早餐再睡?!?/br>
    “誰理你……”她躲在被子底下抱怨,自以為他聽不見。

    嘆息聲,敗給床頭燈越過她肩頭的那束光。男人的手臂從身后來,穿過她的腰,稍稍向內(nèi)一收,溫軟鮮甜的身體便落在他雙臂之間,相較昨夜,又近一步。

    她不敢反抗、推拒,只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那雙眼太清澈,映得他心顫,忍不住伸出手蓋住她的眼,手臂卻未松。

    原來原來,填滿懷抱的感覺是這樣。

    貼著她的耳,淺淺的呼吸都在講故事,“阿阮明天想吃什么?嗯?”

    “喉嚨疼,沒胃口。”

    他伸手摸了摸她頸側(cè),白皙的皮膚上留著紅色指印,展示兇案現(xiàn)場。

    她又說:“七叔,你再這樣我就要被悶死了?!?/br>
    嬌嬌的,讓人想伸手揉碎她。

    第二天一早,半邊床已經(jīng)涼透。蘇楠照顧她刷牙洗臉換衣服。

    當然,衣服和鞋都是陸慎預(yù)先挑好,橡皮粉和淺灰潛入溫柔年歲,迎合晨光。

    蘇楠推她去一層,落地窗外海潮洶涌,窗內(nèi)整齊歸一。有一儒雅男士挽起襯衫衣袖,系上半身圍擋,將培根煎得蜷曲、焦黃、滋滋作響,又一把雪亮西廚刀取西紅柿中心薄片,一只三明治也穿皇帝新衣,規(guī)規(guī)整整系食中貴族。

    再端盤、佐醬,由時薪三千美金的大主廚親自送到桌前,“喝點什么?橙汁還是牛奶?”

    一盤被他切割成精妙等量的小三角形,剛剛好是一口的量,“能不能有一點新意?”

    “你不至于剛起床就要酗酒?”

    “喝醉才最開心,飄在半空中,當自己是仙女轉(zhuǎn)世,無人不愛。”

    “你清醒時也是無人不愛?!?/br>
    “唉?我更愿意聽你承認阮小姐是仙女轉(zhuǎn)世?!?/br>
    陸慎抿嘴笑,解開圍擋,收拾案臺。

    大小刀具依照序列回歸原位,水槽和案臺不能留一滴水、一滴油,所有垃圾廚余當然有粉碎機代工,按圖索驥,到最后只剩她桌前一只碟、一杯酒。

    陸慎慢慢擦著手,同她說:“留在這里,等我回來再做?!?/br>
    他的廚房就是禁地,誰也不許碰。

    她常??紤],如果把他的案臺都潑滿油漆、廚刀編號磨毀,可否在有生之年見到陸先生抓狂發(fā)瘋?

    但至少現(xiàn)在,她沒膽量做這些。

    阮唯喝酒喝得面紅,又被陸慎推到客廳,寧小瑜同康榕都已經(jīng)穿戴整齊等預(yù)備隨時出發(fā)。

    阮唯掃過寧小瑜肩上一只,歪頭說:“這只包看起來不錯,什么皮?還有沒有的定?”

    寧小瑜看陸慎一眼,走近她,半蹲下來說:“隨手買的,阮小姐想要,今晚就叫人送過來。”

    她伸手摸了摸外殼,咕噥一聲,“好硬。”再沒有下文。

    陸慎卻抬手看表,“八點十五,到時候出發(fā)?!贝┥仙钏{銀色條紋西裝上衣,扣上腰上一???,才彎腰親吻她額頭,“很快回來,你少喝點酒?!?/br>
    她低聲說是,并不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