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第65章——如明燭 大胤乾極六年春,海沙郡南界,大海邊。 濤聲依舊,無休無止。海潮撫過的砂礫柔軟地摩擦著腳底,還留有被太陽烘過的潮水余溫。 攏著衣襟走了數(shù)十個來回,往衣兜里裝滿了奇形怪狀的貝殼,再回過頭去,正見自家小屋的窗扇被推開,柳斜橋一襲灑落青衫,正斜倚著窗朝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隔著頗遠(yuǎn)的距離,她朝他揮了揮手,指手畫腳地比劃著示意他將窗子關(guān)上—— “風(fēng)大!”她喊著,聲音卻散在海風(fēng)里,他顯然聽不清楚,笑著同她喊:“回來吧,天晚了!” 她歪了歪腦袋。 柳斜橋轉(zhuǎn)頭看向房中正收拾東西的大夫,“要不您留下來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那大夫連忙搖了搖手,“這可不必了,我是身負(fù)皇命為先生醫(yī)病的,哪敢再多作叨擾?!?/br> “那多謝您了?!绷睒蛘f著,將大夫送到門外去。 “先生留步吧?!贝蠓虻?,“先生的身子比之去年又好了許多了,看來南方確是宜人,當(dāng)初郭老的交代是沒有錯的?!?/br> 郭老便是那個白須白發(fā)的老御醫(yī),已于前年離世,那之后例行來給柳斜橋看診的便換了這位中年大夫。柳斜橋笑笑道:“郭老曾斷言我活不過六年,可如今已過去十三年了。” “雖是如此,仍需小心……” “人生還能有幾個十三年?”柳斜橋的笑容里仿佛閃動著海天外的陽光,“醫(yī)者仁心,有時卻未免不懂得計算?!?/br> 大夫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先生說的是?!?/br> “郭老醫(yī)術(shù)通神,當(dāng)初在下真以為自己已到了鬼門關(guān)上,卻偏還被他拉回來了。”柳斜橋欠了欠身,認(rèn)真地道,“在下至今不知他用的是何藥法,去年他去得倉促,在下也未及吊唁,實是深以為憾……” “郭老在御醫(yī)署六十余年,看慣風(fēng)浪,我們都佩服得緊?!蹦谴蠓虻溃爱?dāng)初公主殿下誕育皇嗣,九死一生,不也全賴郭老保全母子平安?說起先生當(dāng)初的兇險,那是心血耗竭所致,我也不知郭老是如何辦到……來之前我問遍了御醫(yī)署的人,也未得一個答案。倒是有幾個干犯國法的偏方,譬如取人心頭活血之類……”大夫搖了搖頭,“老夫也不甚了解。” 柳斜橋沉默了。 就在這時,徐斂眉已向他們走了過來。她一手壓著被海風(fēng)吹動的裙擺,另一手提著裝滿貝殼的衣兜,赤足踩在銀沙上,仰面朝他們燦爛地一笑。柳斜橋側(cè)過頭,微微地笑了一下。 “早說了屋外風(fēng)大,你還站這么久?!毙鞌棵甲呓皝肀汔凉炙?,又轉(zhuǎn)向大夫問道:“先生這一向可沒有大礙吧?我可是變著法兒養(yǎng)著他的。” 柳斜橋突地咳嗽了兩聲。徐斂眉緊張地拍拍他的背:“怎的了?怎的又咳了?”他卻低著頭道:“你又撿這許多貝殼,我只怕阿肇不會要……” “他不要的話,可以送給媳婦兒啊?!毙鞌棵祭硭?dāng)然地道,“他就算是皇帝了,我也是他的娘親,當(dāng)初他那么尋死覓活地管我要這些玩意兒呢……” 大夫看著這夫妻倆,半晌,失笑搖了搖頭,也不告辭,便離開了。 徐斂眉轉(zhuǎn)頭看著夕陽下那大夫的背影,忽而笑了一下,回頭道:“回屋里坐著吧,我去燒飯?!?/br> *** 幾碟小菜,一盤蒸蝦,一大碗nongnong的魚湯,徐斂眉將它們一一端了出來,柳斜橋點起了燈燭,便坐在桌邊一手撐著頭笑睨她這副洗手作羹湯的模樣。 徐斂眉將手在巾帕上擦了擦,“過幾日阿肇過來,我給他留了些新鮮海味,你便勉強(qiáng)將就這幾日吧?!?/br> 柳斜橋道:“這也算將就?” 徐斂眉挑眉笑看他,熒熒的燭火下,伊人眉眼仍似當(dāng)年綽約而明媚。他真是愛煞了這樣的她,鮮活的,飛揚的,無所畏懼一般。 他剝好了蝦放在她的碗里,她怪道:“特意做給你吃的?!?/br> “我今日聽方大嫂說,凡是他們家做了蝦,一定是方大哥剝給她吃的。”柳斜橋很嚴(yán)肅地道。 徐斂眉的眉毛古怪地擰了擰,“你跟那群大娘大嫂的倒是很合得來?!?/br> 柳斜橋笑了,“知己知彼嘛,我總也要學(xué)學(xué)如何取悅你。” 她的臉噌地紅了。 偏柳斜橋仍舊笑意盈盈地注視著她,外間漸入夜了,海潮聲靜謐反復(fù),微淡的月華將銀沙的光鋪進(jìn)門檻里來,又被燭火阻隔,幻作許多重模糊的影子在男人雪白的發(fā)上跳躍。雖屆不惑之年,時光卻好像在男人的身上停滯了,只在他眸中刻印下愈來愈深沉的柔情。徐斂眉只覺喉間干渴,低頭不敢看他,只默默地吃著他剝給自己的蝦。 晚飯后,她去洗碗,柳斜橋先去沐浴。待她收拾完了,回到臥房,卻未見到他。 “先生?”她走到后邊的浴房去,氤氳的水汽剎時撲面而來,令她一時看不清楚。突然“嘩啦”水聲響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兩片濕潤的唇壓了上來。 柳斜橋自水中立起將她緊緊攬在身前,低頭深深地一吻。她險些窒息住了,伸手欲抓住什么,卻碰到一片濕漉漉的赤裸胸膛。她睜開眼,便對上他含笑的眸子。 她呆呆地道:“你這是在……” “在等你啊?!彼χf道,一只手繞到她身后,輕輕一拉她的衣帶。她的衣衫滑落大半,露出一彎溫柔香肩,他低下頭便吮了上去。 她低低“嘶”了一聲,手按在他的發(fā)上。她閉上眼,仰起頭,他的唇漸而從肩頭移至鎖骨,又輕輕嚙咬上她毫無防備露出的優(yōu)美頸項。 “冷不冷?”他在她的喉嚨間啞聲問,“我剛換了一遍熱水……” 她摟住他的頸,分明不冷的,她卻覺得渾身酥麻得不知如何動作。他將她抱了起來,又是一陣水聲,兩人一同跌在浴桶中。 他靠著浴桶的壁,兩臂搭在桶沿上,看她在滑溜的浴桶里艱難地跪穩(wěn)在他身上,然后她抓著他的肩膀,吻了過來。 他熟悉她這樣的動作。女人在某些時候總有點莫名的固執(zhí),譬如床笫之事上,總不會讓他永遠(yuǎn)地占上風(fēng)。所以他乖覺地等著她的反撲,安然地承接著她這個吻,手掌撫摸著她的背脊,肌膚所碰觸之處都激起微妙的戰(zhàn)栗。 她終于喘息著放開他的唇舌時,眼中也已蒙上清潤的水汽,朦朦朧朧的像山林間迷人的云霧,“先生……” “嗯?”他低低地笑,語調(diào)微微上揚,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她將臉埋到他肩窩,聲音悶悶地,“先生,給我……” 既似柔弱無骨的撒嬌、又似頤指氣使的命令,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這樣的話語,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這樣的她。 “好啊?!绷睒騿÷曅α似饋?,“你要什么,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