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最關(guān)鍵的是,這次撤離,人們雖是答應(yīng)了離開京城,但大部分人都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著過不多久就會回去了。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帶多少東西出來。莫說是衣物了,就連吃食,很多人都不曾帶上。 故而趕制衣物,其實也是很必要的。不然的話,大部分人家根本連衣裳都沒得換。 不過,溫大師也有些為難。 她覺得比起大家熱火朝天做著的那些事來,她們只用待在屋里做衣裳,好似有些太過清閑了。 旁邊正和她一起擇菜的婦人卻是笑道:“溫大師是擅長做針線活兒,所以這么說。要我啊,我寧愿做飯養(yǎng)雞,也不愿拿那針線!我做一個袖子都得花上半個月??墒亲鲆活D飯,一盞茶時間就夠了。” 她倒真不是吹噓。 溫大師分明和她是一起擇菜的,她跟前摞了一大堆了,溫大師慢條斯理地,才弄了一小把。 旁邊也有太太跟著附和:“可不是。錦繡閣的衣裳,咱們等閑看都撈不著看一眼。如今能穿上繡娘們的衣裳,那可真是福氣了。” 溫大師柔聲說道:“現(xiàn)如今即便是做,怕是也沒法太過精細?!?/br> “要什么精細啊?!庇袀€笑聲爽朗的姑娘跟著說道:“咱們現(xiàn)在,最不稀罕的就是‘精細’。最稀罕的就是‘有的吃有的穿’了!” “而且啊,你們這些繡娘統(tǒng)共才幾個人?咱們每人多花上一點點力氣,就把你們那點兒活給做了。我現(xiàn)在最愁的就是天兒越來越熱了,連個換的衣裳都沒?!?/br> 說話的是位大嬸。 她家原本是開小飯館的。如今正端著鍋,讓自家媳婦兒舀水過來刷鍋呢,聽到后也插了兩句過來。 負責管理擇菜的那位太太行了過來,笑道:“其實現(xiàn)在基本穩(wěn)定,倒也沒那么多事需要去幫忙了。溫大師能夠幫忙解決衣物的問題,倒是真忙了咱們的大忙了。” 最初幾日的忙碌過后,分工已經(jīng)初步明確下來。 灶臺砌得差不多,還少的那些個今日讓泥瓦匠就能做好了。做飯的事情,倒也好說。 大戶人家的家丁們早已都派了出去,幫忙搬東西運東西。丫鬟婆子齊齊出動,幫忙擇菜洗衣。 而后做飯一事,則交給會做飯的尋常人家的婦人們,還有各戶的廚子、酒樓的廚子。 家丁那邊搬運東西,有藺君泓選的那些兵士帶頭,井然有序。 至于這些瑣碎事情,元槿從各個分工里,都各挑了十個表現(xiàn)極好的擅于此道的。而后把事務(wù)交由這些人來統(tǒng)一安排。 若大家有什么意見和建議,由這些被選出來的人來向她匯稟。 原本錦繡閣的人踴躍幫忙,分散在擇菜、洗衣和做飯各處。 錦繡閣加上溫大師,統(tǒng)共只有四十八名繡女。 初時那幾天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少了誰都不行。 如今基本穩(wěn)定一些了,人手就沒那么緊缺了。 她們不過才幾十個人罷了,單獨分出來制衣,完全不會耽誤其他事情。 聽了大家這些肺腑之言,溫大師最后的一點顧慮也消失了。 她將手里沒擇完的半把菜細細擇完了,這便笑著和大家道了別,帶了人四處去尋錦繡閣的繡娘們。 因著長年與針線打交道,她們早已養(yǎng)成了習慣,針線包不離手。所以這次出來,無一例外地,全部將東西帶到了車上。 同樣被她們帶出來的,還有幾匹十分珍貴的料子??墒牵切┮铝鲜且缓蒙鷮Υ?、一針一線細細縫制細細繡上花樣,方才能夠體現(xiàn)出價值來的。如今這樣需要急匆匆地趕制衣物,再用它們,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幸好藺君泓讓人運送的物資中包括了布匹。雖說如今送來的不是特別多,但可以先用它們趕制著衣物。在這一批做好之前,下一回的物資差不多也運送到了。只要提前說一聲,讓人多拿些布料就好。 繡娘們聚集在一起,聽聞這個消息后,頗為驚訝。 待到與她們解釋過后,有人很小聲很小聲地問道:“王妃這是在為我們以后考慮嗎?” 她沒提之前,還未有人往這邊去想。繡娘們都有些悟了,齊齊探尋地望了過來。 元槿笑道:“其實主要是我的一些朋友們想要給大家?guī)蛶兔?,卻不知道做什么好。恰好如今正缺衣物,便和她們說起制衣之事。不過,她們雖然女工尚可,卻遠不如大家技藝精巧,速度也不夠快。如今這樣多的衣裳等著去做,所以還得麻煩大家來一起完成?!?/br> 聽了她這一番解釋后,繡娘們面露釋然。 只是溫大師和幾位年長些的繡娘卻是面露了然,看著元槿時的眼神也頗不一樣了。更加溫和,也更加感激。 因為制衣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屋子里便可,所以溫大師提議繡娘們一同搬到榆安縣去住。 雖然榆安縣也人滿為患,但比太平鎮(zhèn)要好上許多。 而且,縣丞動員了縣里所有的居民,每家每戶都騰出好幾間屋子,好讓京中的人們住進去。 原本繡娘里有四個人在途中受了傷。所幸都是輕傷,如今已經(jīng)大好了。 溫大師考慮著能在這里多騰一些地方也好,便提出了這個建議。 繡娘們紛紛同意。 不過,這樣一來,榆安縣那邊的量身之事她們可以親力親為。但是太平鎮(zhèn)這邊京中人們的量身之事就要專門讓人來做了。 知道了這些消息后,葛雨薇和賀重珊還有其他幾個住在太平鎮(zhèn)的女孩兒們,就想將此事包攬下來。 “不過是量身罷了。這個我們也會。不如就由我們每日量好了記在紙上,王妃或者林雅回榆安縣的時候就順便帶過去了。”葛雨薇這樣提議道:“畢竟我們就住在這,方便許多?!?/br> 葛家和賀家都有傷者在,故而都住在太平鎮(zhèn)里。 溫大師沉吟不語。 “我覺得我們沒法這樣做。”許林雅想了想,搖頭道:“這樣怕是不妥。家里人恐怕不會答應(yīng)?!?/br> 她并非想要拒了這樣的事情。而是,她覺得家里人是真的不會同意。 當初家人不愿讓她們出來幫忙,便是顧忌著她們“貴女”的身份,不想讓她們拋頭露面。 如今將要制衣,定然是所有人一視同仁。無論對方是誰,都得好好地量身,而后將衣裳做出來。 這樣一來,勢必就要面對各種各樣不同的人。 經(jīng)了許林雅的提醒,葛雨薇瞬間明白過來。有些懊惱,也有些垂頭喪氣。 賀重珊推了推葛雨薇,擰眉道:“臭瘸子愁眉苦臉的做什么呢?如今有事情做了,該開心才是。不能做的避免掉。能做的去做。時間那么緊,哪兒來的閑工夫在那邊嘆氣?!?/br> “瘋婆子你亂說什么?我哪里嘆氣了!”葛雨薇被她一激,火氣上來了,不服氣地道:“就是有些惋惜罷了。哪需要你來教訓(xùn)我?!?/br> 賀重珊冷笑,“怎么著?被我說中了所以急眼了?” 眼看著兩人又要爭起來,許林雅趕忙走到中間把她們隔開了。然后問溫大師:“我們?nèi)缃裨撛趺崔k?” 溫大師轉(zhuǎn)向元槿,想要問問她的意見。 元槿想了想,說道:“不若這樣吧。溫大師留兩位師傅在太平鎮(zhèn)。一方面可以負責量身,另一方面,若是葛jiejie她們有做的不夠妥當?shù)牡胤剑部梢灾更c一二。每晚我或者許jiejie回縣里的時候,給你們帶過去?!?/br> 溫大師連連道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而后,她將繡娘們叫到了一旁去,細細吩咐叮囑。然后安排留下的人還有搬過去的相關(guān)事宜。 元槿尋了端王府的一個人來,讓他跑一趟榆安縣,提前做好安頓繡娘們的相關(guān)事宜。這便折轉(zhuǎn)回了女孩兒們這里。 她說道:“不若每天量身的單據(jù)就由我?guī)н^去吧。許家人如今住在榆安縣,許jiejie到時候可以在縣里幫忙。倒是不必來回跑了?!?/br> “這不成這不成?!备鹩贽眳s是不同意,趕忙擺手道:“林雅是必須要來回跑的?!?/br> 這下子元槿有些疑惑了。 稍稍一想,她又有些明白過來,“許jiejie想和兩位jiejie一起做事?” “哪兒是因為這個啊?!辟R重珊搖頭嘆道:“當然是因為每日送她來回的人啊。” “送她來回的人?不是我家大哥……嗎……” 元槿下意識都說完,有些明白過來,笑盈盈地側(cè)首望向許林雅。 鄒家人沒有受傷的,都在榆安縣住著。 鄒元鈞和鄒元欽兄弟倆每天都來太平鎮(zhèn)幫忙。 許太太說是怕許林雅自己上路不安全,特意拜托了鄒元鈞幫忙照顧許林雅。所以,每天鄒元鈞都去許家所在的位置,接上許林雅,然后她坐車、他騎馬,一同往這邊趕。 許林雅臉紅紅地怒瞪賀重珊:“亂說什么呢。” 賀重珊悠悠然說道:“沒什么。啊,說曹cao,曹cao就到。你看誰來了?” 許林雅下意識地立刻回頭去看。 可是,哪兒有半個人在? “別急啊。那么著急去看做什么?!备鹩贽痹谂源侏M地笑道:“人根本就沒來。哎,哎,別臉紅啊。心虛了不成?” 許林雅跺跺腳,追了葛雨薇作勢要和她算賬。 葛雨薇便半真半假地逃著。 一時間,氣氛極為和樂。 元槿笑著看了她們一會兒,眼見空閑時間不多了,就和賀重珊道了別。然后腳下一轉(zhuǎn),去了賀重凌那邊。 賀重凌與藺君泓的傷不同。 藺君泓那口濁血吐出來后,休息了段時間,又吃了些散瘀補氣的湯藥,便好了。 給他開方子的黃太醫(yī)未曾親眼看到當時情形。但聽元槿敘述,黃太醫(yī)估測當時許是由于地動的關(guān)系,藺君泓胸腹間有血氣瘀滯,又因沙塵的關(guān)系,這才導(dǎo)致了短暫的假死現(xiàn)象。若無元槿那幾下,或許就這么去了。但由于元槿對他的擊打,反倒是將阻滯的血氣和塵沙給逼了出來。 氣血順暢了,藺君泓便無礙了。 但賀重凌的傷是實打?qū)嵉耐鈧蛢?nèi)傷。需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 元槿過去的時候,賀太太剛好出去取睡了,不在屋里。只賀重凌自己待在房中。 撩了簾子進到屋內(nèi),看到里面情形后,元槿頓時驚到了,趕忙說道:“你這是做什么?還不趕緊躺下?!?/br> 她萬萬沒想到,賀重凌居然在練功夫。 而且,明顯用上了氣勁。一招一式虎虎生風。 可他分明還沒痊愈! 剛才是繁盛引了元槿過來的,所以元槿揚聲喊了幾聲。 結(jié)果繁盛并未應(yīng)聲而至。 元槿心知他許是臨時有事去忙了,就歇了讓他幫忙的念頭。 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么大防了。 須知前些天照顧傷病者的時候,早已將這些拋到了腦后。 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就是個醫(yī)護人員一般,而對方,是舍身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