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jié)
而后,她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尋了旁邊的椅子坐了。 太后雙眸滿是厲色,靜靜看著她,直到她坐到了椅子上后,方才冷哼一聲,道:“你是越來越不懂規(guī)矩了?!?/br> 元槿輕柔的撫了撫衣衫下擺,含笑朝太后道:“太后這話,我不明白?!?/br> “不明白?”太后睇了她一眼,沉聲道:“我還沒見過哪個小輩如你一般猖狂。” 雖然元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太后對她可能說不出什么善意的話來,可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闹肛?zé),還是讓她心里十分發(fā)堵。 元槿深吸了口氣,努力將語氣放平緩,平靜的道:“那是因?yàn)?,她們身份的關(guān)系。” 太后哈的嗤笑了聲,“你倒是知道用身份壓人?!?/br> “太后此言差矣。我可沒說自己是用身份壓人?!痹刃Φ溃骸拔也辉改菢颖肮サ膶δ?,不過是想著,既然我夫君走到了這個位置,那身為他的妻子,我總也得挺直了脊背做人。如果隨隨便便就躬下了自己的身子,豈不是要連累他也被人恥笑。” “恥笑?我可沒聽說,對自己母親恭敬,還會被人恥笑的!” “如果母親是有正當(dāng)?shù)木売稍冢胰舨粡?,自然是我被人詬病??扇羰菦]有合適理由,那結(jié)果怎樣,倒是真說不準(zhǔn)了。” 她是一國之母。 身為一國之母,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就在“不正當(dāng)?shù)木売伞敝暗皖^。 太后還想再駁她,仔細(xì)思量了下,又改了口。 太后拿起旁邊的杯盞,努力平息了下怒氣,語氣不善的道:“你這樣不懂規(guī)矩,想必也做不好這個位置?!?/br> “規(guī)矩?我以為自己一向很守規(guī)矩的。”元槿笑了,“更何況,規(guī)矩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就有改的可能。若太后覺得我這樣不對,不如我和夫君商議一下,將這不合時宜的規(guī)矩改上一改?” 元槿這話說得明目張膽且咄咄逼人。 太后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聽聞之后,猛地站起身來,眼中厲色化為無數(shù)利刃,盡數(shù)朝她刺來。 太后重重一嗤,冷笑道:“你這是拿我兒子來壓我?告訴你,你太天真了!” 她的意思,元槿明白。 太后是說,這些禮儀規(guī)矩是老祖宗那邊傳下來的。即便藺君泓是帝王,也不能隨意動。 其實(shí)元槿本就沒打算讓藺君泓動這些規(guī)矩。 她不過是想告訴太后,她不等太后開口就自己尋了位置坐下,是有自己的底氣的。無論太后想要從哪一方面來說她、指責(zé)她,她都會想了法子來化解。 元槿的笑容淡了點(diǎn),“天真與否,太后想必自己也是清楚的?!?/br> 她和太后都心知肚明。 如果太后再拿這些來壓她,即便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guī)矩,依著藺君泓的脾氣,也得為了自家小妻子而動上一動。 太后極慢極慢的坐了回去,抬手摸了摸桌邊的茶盞,說道:“你這樣晚來,倒是振振有詞了?!?/br> “若我沒記錯的話,我晚來也是陛下的主意。莫不是太后忘了?不如太后遣了人去問上一問,也免得太后不知實(shí)情,誤會了我?!?/br> 元槿面露詫異,如此說道。 太后的臉色陰晴不定,許久后,牙齒縫兒里憋出幾個字來:“狐假虎威?!?/br> 她是在說,元槿是那狐貍,藺君泓是老虎。 元槿這次倒是笑得十分真誠了,“老虎既然肯了,我這個狐便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太后被她這話堵得半晌緩不過勁兒來。 半晌后,太后手勢僵硬的揮了揮手,讓元槿趕緊離去了。 元槿這便朝她行個禮,帶人行了出來。 說實(shí)話,若是平時,元槿斷然不會這樣的咄咄相逼。 可是今日不同。 這一次,是她們換了身份后,頭一次的相見。 如果這回元槿示弱了,往后太后少不得要繼續(xù)拿捏她。 所以,元槿這次必然要將氣勢立足了,讓太后不能輕舉妄動。 不然的話,依著太后的脾氣,長此以往,吃虧的必然是元槿。 看著元槿離去的背影,太后氣得手指發(fā)顫。 她努力握住自己的指尖,緊握成拳,扭頭問身邊的嬤嬤:“長公主呢?人怎么還沒來?” 嬤嬤忙喚了小宮人出去看。 不多久,小宮人急匆匆來稟,在嬤嬤耳邊說了幾句話。 嬤嬤這便湊到了太后的跟前,低聲回道:“太后娘娘,長公主剛才就已經(jīng)進(jìn)宮了。只不過被陛下的人叫了去,在陛下那里等著相見,過會兒才能過來。” 聽了這話后,太后恍然意識到,藺君泓這是怕她們母女倆夾擊下,元槿的處境更加不好。所以提前就為元槿除去了個勁敵,隨便找了個借口把藺君瀾給支開了。 太后氣得腦仁發(fā)疼。 她揉了揉眉心,揮手說道:“去吧。等長公主有空了,讓她過來見我?!?/br> 嬤嬤忙領(lǐng)命下去。 其實(shí),太后以為藺君泓是隨便尋了理由來支開藺君瀾,倒沒有猜對。 藺君泓確確實(shí)實(shí)為了元槿而將藺君瀾叫走,只不過用的那個理由,卻并非隨意說的,而是實(shí)實(shí)在在對藺君瀾來說極其有用的。不然的話,以明樂長公主的脾性,怎會乖乖的在那邊等了藺君泓那么久? 在藺君泓議事的宮殿里,藺君瀾被人請到了暖閣中,枯坐了兩個多時辰,還未等到藺君泓。 她早就有些急了,不住的往外看著。 見有人從殿內(nèi)出來,藺君瀾曉得這是早朝下了,就想要去尋藺君泓。 誰知還沒走出屋子,就被告知,雖然早朝已經(jīng)下了,但有幾位大臣有事要稟與陛下,故而陛下脫不開身,還在議事當(dāng)中。又說,請長公主稍等片刻。陛下等下自會過來見她。 藺君瀾這就知道,藺君泓意思是不準(zhǔn)她亂跑。等下如果他不過來之前,她就先行出了屋子,那么剛才她想知道的那些話就聽不到后半句了。 只是藺君瀾到底坐不住了,索性就在屋里來回踱著。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的視線都快把暖閣的房門盯出個窟窿來了,這個屋子的房門才被人從外頭輕輕打開。 藺君瀾稍等了片刻??吹缴倌晖Π蔚纳碛俺霈F(xiàn)在暖閣之中,方才快步行了過去,急急問道:“怎么回事?你說姓陶的那邊狀況有異,是怎么回事?” 藺君泓轉(zhuǎn)眸笑看了她一眼,撩了袍子在旁坐下,悠悠然問道:“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他要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吧?”藺君瀾有些擔(dān)憂的問道。 藺君泓聽聞,止不住笑了,“陶志忠其人,生性急躁,狂妄自大,怎會是做大事的人。” 藺君瀾聽聞后,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煩憂。 早先陶志忠回來的時候,說過既想做大將軍,又想做她的駙馬??梢姶巳艘靶暮艽?。 藺君瀾讓人偷偷查過,知曉陶志忠自己養(yǎng)了一批兵馬,蠢蠢欲動,似是在籌謀著什么。 藺君瀾提醒過藺君泓??吹教A君泓無動于衷,她才知道,藺君泓早已知曉了。再后來…… 再后來她的弟弟就成了這天下的帝王。 藺君瀾始終對陶志忠那時候的志在必得耿耿于懷。 她總覺得,陶志忠一定有什么后招所以能夠如此篤定。只不過,她想不透,也猜不出。 藺君瀾望著藺君泓,心下百轉(zhuǎn)千回,最終說道:“他那個人,不簡單。你好好提防著點(diǎn)?!?/br> 藺君泓無可無不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藺君瀾惱了,氣道:“是你說他有異動,若我想知道的話,就來這里等你。如今倒好,我說十句你也憋不出一句來。我問你,你到底讓我過來是為的什么?” “也沒什么。不過是想告訴你,他做一些小動作的時候,被我發(fā)現(xiàn)了。所以革了他的職,讓他回京來。至于他的位置,我讓李副將先頂替上去了。” 聽了這話,藺君瀾的表情五彩紛呈。 她一時間為了藺君泓察覺了陶志忠的異狀而感到欣喜,一時間又怕陶志忠還有后手。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陶志忠回到冀都。她很擔(dān)心陶志忠回來了后再對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 藺君瀾心緒繁雜時,忽聽耳邊有人輕聲問她:“你說,你當(dāng)初那樣對我,到底是因?yàn)槭裁??若你告訴我,陶志忠那邊,我?guī)湍憬鉀Q。保證沒了所有的后顧之憂?!?/br> 藺君瀾猛地轉(zhuǎn)頭望了過去,正正的望見了少年半瞇著的鳳眸中透出的冷冷寒意。 在那一瞬,藺君瀾差點(diǎn)就要說出心里的一些事情。 畢竟他如今貴為帝王,什么事情也難不住他了。 畢竟,陶志忠太過惱人,她真的很想脫離他。 不過,藺君瀾到底還是存了一絲的理智在。話到嘴邊,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只輕輕的搖了搖頭。 藺君泓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忽地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元槿回到自己的寢宮里后,太后的賞賜不多久就也到了。 說實(shí)話,太后的賞賜著實(shí)算不得少。不過,每一件都是聽著好聽,但是著實(shí)不實(shí)用的。 比如首飾和衣裳。 樣樣金貴,材質(zhì)是極好的,又是能工巧匠所制。只不過那些款式,全都是長輩們適用的,像是元槿這么大的,帶上這些首飾穿上這些衣裳,定然是老氣橫秋。但凡有點(diǎn)品鑒能力的,都不會去穿去戴。 再比如文房四寶。 送來的不是什么端硯湖筆之類,反而是玉制的硯臺翡翠做的筆。全都是裝飾用的小東西。一看就知道,意在諷刺接到賞賜的人是個平日里不懂得好硯好筆的,所以只拿一些觀賞用的東西送來養(yǎng)養(yǎng)眼罷了。 孟mama她們倒是罷了。長年在將軍府里,大將軍又不是在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她們就也沒能領(lǐng)會其中的意思。 可秋實(shí)在長公主府多年,早就摸清了這些彎彎繞。她只仔細(xì)瞧了瞧這些東西,便一下子看出了太后送來這些東西的含義。 秋實(shí)氣得臉都發(fā)了紅,眼睛里滿是憤懣。 “當(dāng)真是欺人太甚。”秋實(shí)憤然道:“娘娘千金之軀,怎么能讓人這樣隨意欺侮!” 元槿倒是不太在意。 太后這樣明著來和她對峙的,她倒是覺得沒什么。 畢竟太后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明面兒上,沒什么好讓她太擔(dān)憂的。 她反而覺得太皇太后那邊頗為蹊蹺。 之前給太后請安完,她去了太皇太后那邊。卻被那邊的嬤嬤攔下來了,并被告知,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不見外人。 “外人”。這個詞兒,著實(shí)有趣的很。